一个年轻一点的安全部门官员这么说着。
“当初发现路乔上将的时候在座诸位没有激动么?当然,我们考虑的从来是大多数人的利益,所以我们几乎放任了科研部门对路乔上将的做出的种种……去年九科的事情你们也看到了,我们的放任导致了英雄受到伤害,这之于我们来说是严重的失职。”
最近半年,科研部门的权力和声势都有所下降,尤其是在国家宣布了路乔上将是真正终结了坠星之战的那个人之后,科研部门的话语权受到了严重的削弱。
就像今天的这一场安全决策会议,就没有科研部门人员的参加--“科学的归科学,政治的归政治,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成了现在新流行的观点。
选择相信路俏和持有怀疑态度的两方人从各个角度展开了讨论,过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得到一个确实的共识。
一个一直一直坐在角落里的老人站了起来,他依旧容光焕发面带笑容。
“她是路乔,一百年前她可以为了全人类的生存义无反顾地去死,一百年后我们欠了她一声‘欢迎回来’,这几年我们对她的怀疑已经太多了,可她回报我们的,是剿灭了海底的星舰巢穴、捣毁了掩藏在南方的恐怖|分子基地,她仍然在为我们付出,完全不在乎民众们依然被我们蒙在鼓里。
笑眯眯的老人在会议上对着整个国家安全部门的最高领导人们说着自己这十几年来说过的最肉麻的话。
“在过去的几年间,特监局接手了大部分对路乔上将的监察与管理工作。
我已经可以断言,路乔上将现在,已经连去争权夺利的基本推动力都没有了,她以自己的行动表达了自己向往和平、安宁的强烈愿望。诸位试想一下,易地而处,我们也过着这样真正一无所有的生活,没有战友,没有朋友,没有自己辉煌的历史甚至,连当初的名字都已经被放弃,在一百年后的社会里重新寻找自己的社会定位,谁能做的比路乔更好?我不能,所以我的存在是用路乔和他战友的牺牲换来的,我们现在能坐在这里,也是他们的牺牲换来的,我们现在还有余力讨论着庆朝遗血而不用在未来的某一年再次面对漫天的蓝色星舰,也是路乔上将的功劳。人,可以忘记仇恨,却决不能忘记感恩。我,罗正峰,愿意以自己46年的工作换来的全部荣誉担保,路乔上将针对庆朝遗族所作出的判定与推断完全值得相信。”
……
离开会议室慢慢地走到不会被人注意到的角落,老人忍不住苦笑,他想利用路俏来维护特监局以及特监局身后的那些异能者们,路俏也毫不客气地把他当成了一堵墙,让他为自己承担了这次“庆朝遗血调查”来自官方的几乎全部压力。
也许,在几天之前的那一场对话里,路俏就已经给自己埋好了坑只等自己往里跳,偏偏他自己以为自己老谋深算,竟然就傻乎乎地跳了。
或许更早之前路上将就已经发现了别人注意不到的痕迹却一直没有表现出来,等到了这样的一个机会才说出。
再或许,她的身后已经牵扯了太多太多的秘密,随便露出冰山一角,就已经能让所有人胆战心惊。
这样也好,让所有人都把精力放到庆朝遗血身上去吧,这样异能者们也能获得喘息的机会,说不定,这次也是特监局能够出头的良机。
只是在这之前,他还要想办法跟路乔上将重新建立“信任关系”,让她多给特监局一点资料,特监局的路也能走的更稳一点。
想到这里,老人捏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上次谈的是合作,这次……这次怕是要丢盔卸甲才能让路上将开口了。
坐进车里,保卫员从后视镜里抬头看向他:“首长,现在回家吗?”
“额,回家。”老人长出了一口气,整个人的精气神儿仿佛都懈怠了下来,到了这个时候才能看出来他已经年过古稀了。
“小陈,明天你去特监局那边给我送一份文件让李局长签字。”
“是。”
“签字的时候让他不要签日期。”
“好的。”
仰头把自己整个靠在座椅的靠背上,老人看着窗外往后他身后行进的树,也看着那车窗玻璃上映出的他的那张苍老的脸。
准备这样一份随时可以用到的、解除林卓所有职务的文件,他是真心希望,不会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但是谁又能想到呢?那个女人明明什么都没有做,或者说,人们期望他做的她都没有做,却偏偏能让别人为她死心塌地。
谋算有几千种几万种,真心却只有一种。
他谋算了林卓的真心却低估了路俏,偷鸡不成蚀把米,如果将来路俏有什么万一,他恐怕还真要把自己最得意的弟子给搭进去了。
毕竟,一份文件其实也挡不住什么。
老头子的种种纠结与懊恨,路俏并不知道。
在林卓他们那里吃饱喝足,顺便打包了一份儿之后,她回到了自己的家里,公输全全跑去跳广场舞了,把酱肉包放在餐桌上,防止某个“舞神”回来饿肚子。
方来来一路上都想问路俏什么,却一直没问得出口,路俏察觉到了他欲言又止看向自己的渴望眼神,没忍住又跟他打了一场,她的搏击技巧在全面的提升,现在已经能在几分钟之内打的方来来不想说话了。
很好,很安静,面瘫着脸把方来来拖回他自己房间的路俏很满意这种安静。
她又去看了卿微,顺便给兔子们补充粮食。
站在床边对着卿微的脸看了一眼又一眼,路俏想起来自己前几天在电视剧上看到的一句话“男人靠胃,女人靠睡。”说的是男人身体好要吃的好,女人身体好要休息的好,她虽然觉得这句话好像挺有道理的,比如她一口气睡了一百年现在身体棒棒。
但是她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睡一觉整个人的脸都白了好多,毕竟她睡了一百年,脸色也没变的更白。
路俏的不解没有人能解答。
酥饼和米糕两只兔子,爪子里捧着瓜子,在一边蹲着假装自己是吉祥物。
回到自己的房间,刚进门路俏就看见那个摆在自己桌上的方形小电脑那绿色的小灯一亮一灭,仿佛一个人正在认真的思考。
在小电脑的旁边,正在播放着视频资料,是上次方来来打架进了局子的信息记录。
过了几秒钟,灯彻底亮了起来,接着,一个全新的人影慢慢浮现了出来,正是路俏那个万年装着可爱的小弟弟。
“你出门为什么不带我?”
天用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己的姐姐,水汪汪的大眼睛,还被他具现出了一点可怜的泪花。
“我怕你的这个小电脑会暴露啊,”路俏安抚性地对他说,“毕竟那里也靠近特监局,我怕有人会认出你。”
“好吧,我原谅姐姐。”
小东西一副臭屁的样子,仿佛路乔真的是做出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又被他宽宏大量一般的原谅了。
转身,小天咏一屁股“坐”在了自己的小电脑上面,双手托腮瞅着那段视频资料:“从资料来看,上次的方来来一直情绪正常,不像是有停不住手的情况。”
小家伙这两天一直在研究为什么方来来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他才不肯承认自己是为了方来来那个蠢货,只是看不惯自己的姐姐天天为了他劳心劳力罢了。
路俏双手抱胸,和他一起看视频,视频里,方来来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应对着警|察的盘问,很明显,他知道自己打出来的这点伤根本就不会让他受到怎样的惩罚。
“他很冷静,而且根本是有目的的去跟人打架。这和他的性格是相符的,我从方来来的记忆里发掘过,在他的另一段记忆里,他这种事儿干了不下十次。”只是这辈子刚干了一次就差点被你打死了。
“我检查过这次那几个人,两人死亡三人重伤,他们身上的伤口都显示方来来的情绪已经失控了。”路俏也说了自己当时观察的结果,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怎么会那么容易就相信了方来来的说法呢?
力道毫无节制,完全“尽力而为”,当时的方来来应该是完全魔障了。
“林卓他们肯定提出要隔离方来来吧?”
小天咏扭头看看自己姐姐,突然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看见他倒霉我真开心。”
路俏没理他,血、心跳、伤痛……这些都不是刺激了方来来的因素,那到底是什么呢?
“还是应该从方来来的记忆里下手吧。”天咏一点都看不得自己的姐姐这样为了别人苦恼,“我整理了一下他的记忆,发现……他的另一段记忆真是悲惨啊。”
是啊,被他天咏搅合过的人生,又怎么可能不悲惨呢?
“他的腿曾经被打断过,是他的战友从他身后开的枪。”
天咏说道。
他绝不会告诉姐姐,从那段记忆中分析来看,指使着所有人把方来来逼入绝境的,正是他。
路俏摸了摸它的电脑盒,慢慢地说:
“天咏,我让章宿来接你走吧。”
第112章 星咒海里的女人
章宿在接了路俏的电话之后如约来到了路俏家的门前,从路俏的手里他拿过了那一个已经被强行被断了电的微型电脑,他面对的是路俏那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当初那么义正词严地要把他留下,现在又一脚把他赶走吗?”
章宿为自己的老师感到不值。
这个世界上除了南宫之外,只有他知道自己的老师是一个多么伟大的存在,在这个人人都离不开网络的世界里,他就是这一个世界上可以称作神明的人。这样的人,他没有身体却让自己的力量无比的强大,没有手和脚也能让自己的身影出现在世界的任何角落,无论他的品德是怎样的,他的行为是怎样的,他的存在人类历史的奇迹,这样的奇迹应该被包容和谅解。可惜,就是为了和自己的姐姐在一起,他竟然可以放弃自己的能力,安心的当一个“宠物”,就这样,还会被人嫌弃,以断掉电的方式,强制塞回到自己这里。
章宿的心里五味陈杂,在理智上他知道他至少该给予路俏与天咏同样的尊敬,在情感上,他更为天咏感到不忿。
尽管这种不忿以他情感的内敛来说,只能表现在一句带着冷嘲的话语中。
路俏看着他,她自己是个面瘫,因为身体的僵化和一百年没什么表情的时间惯性,章宿也是个面瘫,却是因为性格的问题,他严谨、刻薄、缺乏明确的善恶界限,还真像是方启航与天咏能调教出来的人。
这样的人有时候会很可靠。
她需要的就是这种可靠。
“如果平和安稳,我我非常愿意他一直留在我的身边当一个可爱的弟弟。”
“什么叫如果平和安稳。”
章宿直视着路俏,他不明白,一百年后究竟还有什么在这个女人的面前称得上是不够“平和安稳”呢?
路俏路俏话锋一转:“我的曾孙子,就是那个叫方来来的孩子有一些别人都不知道的经历,这些经历导致他,啊,现在,我要更顾及方来来了,你明白了吗?
所以,什么平和什么安稳,什么乖巧的弟弟,都忘记吧!
章宿的眼神充满了探究:“这就是你,要我给天咏老师的理由吗?让他以为你抛弃了他,为了另一个人。“
“我不止一次抛弃过她,不过还好,上次我托付错了人,这次应该没错。”路俏拍了拍章宿的肩膀,那沉重的巴掌下面充满了一个年长者对于晚辈的殷殷寄托。
章宿只觉得自己的肩膀快要烂掉了。
“您真狠。”年轻的研究员轻轻动了一下自己的肩膀,“不管会有怎样的困难,让老师和你一起面对不可以吗?在您不在的这么多年里,他最大的痛苦就是曾经眼睁睁的看着你钻进了炮管……他恨透了自己的无能为力,才会把自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也可以说,不管我的老师变成了什么样子,您都脱不了干系。如果您再离开一次,他说不定会毁灭这个世界的。”
路俏,低下头一下头看着,脚下春雨湿润过的地,在这个季节,所有的生机都在酝酿,新一年的期待已经启程。
“不会的,你只要让他知道我一直好好地存在就够了……不会再有我把他独自抛下的一天了。”
路俏说完,就转身回了灰扑扑的小楼里,楼外那层爬山虎在冬天只剩下了了蜿蜒的干瘪的藤蔓,到了春天,它又怯生生地萌发了绿意。
很多很多年前,在一个晚春的时节,她看着自己的弟弟在昏迷中被老仆带走。
那时她想,总有一天会把他接回自己的身边,看着他娶妻生子成家立业。
偏偏天咏成了注定没有后人的铁骨战士,偏偏他又变成了现在的这一副样子。
还是让他离自己远一点,再远一点吧。
景颂月只要稍加调查就会知道路俏身边到底有哪一些人?唯有天勇的存在,他有更大的几率并不知晓。其他人若有闪失,路俏可以拿命去抵,天咏,是她唯一的私心和进退失据。
这一天晚上,罗老爷子又打电话给了路俏,“讨论的结果已经出来了,高层接受了庆朝遗血还存在的事实,却并不同意让路俏暴露身份以自己作为诱饵。”
就一个国家而言,所谓百年间依然存在的庆朝遗血,不过是一个应该剿灭的反|政府团伙。在他们所有最糟糕的想象中都没有一个会认为长宁公主还活着。
这样的结果路俏早有预料,她也已经有了应对的方法。
“想要剿灭他们,还有更简单的方法。”
年轻的女人举着电话,脸上一如既往的没有表情,只是仿佛更冷了一些,更冷了一些,冷到了春意回退,万籁俱寂。
“庆朝的庆中宗墓里有坠星战争的重要研究材料,我正巧知道怎么能不破坏,又可以挖开这个坟。”
只这一条就够了,挂掉电话之后的路俏叹了一口气,这个消息足以让景颂月知道她还活着,而自己只要盯着“幸墓”就能找到景颂月的动向。
庆朝的中宗皇帝一辈子前一半文治武功君臣相得,后一半头脑昏聩残|暴不仁,;以欲忘道曰惑,他死后,她女儿就给了他一个“惑”字作为谥号,也算是诠释了他的一生。
可景颂月还是把自己当做他的女儿的,虽然她杀了自己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