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氏扭头冲李伟挤了挤眼,过来继续安抚着儿子道:“娘之前其实就不怎么赞同这门婚事,还是你爹私底下与我说了一番,我才点头的,如今看来,你和那孩子还真是没有缘分,有些话那我就直说了。”
李曻不解地抬眼看着姚氏。
姚氏拉他坐下,语重心长道:“温家那姑娘可不是一般女子……”
姚氏低声说完,李曻瞬间白了脸色,沉声问道:“娘这些话是从何处听到的?”
姚氏叹气,伸手拍着李曻的胳膊道:“关心则乱,可信与否,我儿定要静心来辩。”
姚氏说得这些话,李曻自是没听进去,不过心头多少有些不舒服。
他起身绷着脸,还是之前那般决然的口气道:“无论如何,我李曻今生只娶温姝婵。”
说完,他也不打算继续纠结,直接转身推门而去。
李伟一把将桌上那碗没喝完的银耳羹挥在了地上。
姚氏猛一闭眼,随后睁开,转身又来到案几旁,柔声道:“瞧这孩子倔强的劲儿,真真是像极了老爷年轻时。”
“唉,”李伟扶额叹道:“夫人可知那温家三房是个不争气的……”
姚氏帮他在胸口轻轻拍着,柔声道:“三房固然不争气,可他最得温良忠夫妇的喜爱不是,往后承爵也说不定呢,再说,谁人都在攀附,而我们李家,娶的不过是温家三房之女,传出去也要夸我们李家清流有傲气。”
李伟缓缓点头,随即又道:“那不是委屈了曻儿。”
姚氏笑道:“待明年春闱一过,老爷还用愁么?”
是啊,明年春闱,只要李曻高中,即便是妾室,洛京城内也不乏有人上赶着来送。
李伟沉吟了片刻,最终握住姚氏的手道:“还是夫人心思细腻,可不管是退婚还是改婚,咱们都得找个合理的原由啊……”
姚氏点了点头,眯眼思索一阵后,小声道:“此事由我去做,老爷等着便好。”
李伟对这个八面玲珑的夫人向来信任,便点头道:“那曻儿这边……”
姚氏自然也是应承下来了。
一连多日的阴雨总算过去了,将天空冲刷得湛蓝无比。
温姝婵陪邹氏几个夜晚后,邹氏的气色也越来越好,思念夫君不假,可这日子还是要过的。
这日,温姝婵正在屋内绣着荷包,萃茶面露喜色地跑了进来。
见她用的布料是黛蓝色的,便故意问道:“小姐什么时候喜欢这个颜色了?”
温姝婵斜了她一眼,继续绣着荷包上的兰花道:“不是给我的。”
“呀,”萃茶坐下,一手托着腮,望着她道:“那是送谁的呢?”
“明知故问,”温姝婵说完,望着她身后道:“手里拿的什么,还不放上来?”
萃茶笑着将信封放在桌上,温姝婵停下手中针线,拿起信封。
这信件上写着:婵儿亲启。
“何人送来的?”温姝婵问道,萃茶却没回答,只是一个劲儿的偷笑。
温姝婵起身来到窗边,将信封撕开,里面的信件夹杂着一丝淡雅的清香。
起初温姝婵看得时候嘴角含笑,面露微红,可看到最后,她却收了笑意,蹙眉望着信纸微微出神。
萃茶有些不解凑到跟前,小声询问道:“小姐,李公子在信上说什么了?”
温姝婵眨眨眼,回过神来,反问道:“这信是何人送来的?”
萃茶道:“这、这我也不知,是方才我从小厨房回来时,有个小厮拿给我的。”
“那你为何知道是曻哥哥送的?”温姝婵问道。
萃茶指着信封上那四个字道:“能叫小姐婵儿的,只有李公子和莫公子,莫公子这才刚走几日,不可能这般快来信,那只能是李公子了。”
温姝婵点了点头,又将目光放在了信纸上。
李曻待她好这是不假,可是他们二人相处时至于礼法,不管是言语还是行为,绝没有一丝逾矩。
然这信到最后,却写出这么一句来:久别吾深念,再私婵相会。
这不由让温姝婵怀疑起了写信之人的身份,她和李曻可是从未私会过,谈何再次私会?
想来她和李曻认识的日子也不算少了,却还未曾见过李曻的字迹,温姝婵想了想,来到案几前,照那信封上的自己,描摹出一句平淡无奇的话来。
她来到温辛恒的小院,温辛恒正在院内练功,见她进来,耍着红缨枪便冲了过来。
温姝婵配合地过了几招后,将温辛恒叫住。
“哥哥先等等,”她拿出纸来,问道:“这字迹哥哥可认得?”
温辛恒收了枪,抹掉头上的汗,也没接纸,只是看了一眼,便道:“这是李曻的字迹啊,怎么了?”
温姝婵愣了一下,随后淡笑道:“无事,哥哥继续练,我走了。”
温辛恒挠了挠头,望着离开的身影,扬声道:“别有了李曻望了哥啊,明日来陪我练功!”
温姝婵像是没听到般,也没有转身回话,便快步离去了。
回到屋里,她再次将信纸取出,放在鼻下细细嗅了嗅,这味道不似男儿家的,且闻着颇有些熟悉……
忽然,她顿了一下,将信纸递给萃茶道:“你来问问,这是不是我之前送婉卿姐姐那套胭脂里的香料味儿?”
萃茶仔细闻了一番后,点头道:“对,是这样的香味。”
温姝婵蹙眉道:“那便更不对了,婉卿姐姐怎么会冒充曻哥哥写信给我?”
“冒充的?”萃茶瞪大眼道。
温姝婵点了点头,示意她小声:“此事莫要声张,这写信之人,约我后日酉时去东湖。”
“啊?”萃茶压声道:“这事有古怪,小姐可断不能去啊!”
温姝婵眸子一冷,摆手道:“若是不去,那便不知是何人想要算计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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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温辛恒练完枪,休息了片刻,见天色渐暗,便开始射箭。
射箭是这兄妹俩的强项,别人只射靶心,他们却在更远的距离来练习射铜板。
弓弦紧绷,隐隐颤抖,温辛恒骤然一松弦,那箭眨眼间便带着靶子前悬挂的铜板,直直射中了靶心。
“好!”廊上温姝婵拍手叫好。
温辛恒搁下弓箭,拿着帕子抹了抹额上的汗,奇怪道:“你怎么又回来了,是要陪我练功么?”
温姝婵抿唇摇了摇头,示意他进屋说话。
二人来到屋中,温辛恒从桌上拎起一壶水,一饮而尽后,蹙眉问道:“到底什么事儿啊,看你今日怪怪的。”
温姝婵圆溜溜的杏眼,望着他极为郑重地问道:“哥哥,我能相信你么?”
温辛恒眉头更蹙,心里暗忖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他将凳子拉到她跟前,认真道:“这什么话,不能信我你还能信谁?”
关键时候还是得靠她三哥了,温姝婵点了点头,将袖口里放着的那张信取出来放在桌上。
温辛恒倒是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就拿起来看,然刚看了两行,便一脸嫌弃地扔在了桌上。
“这个李曻,看着一本正经的模样,怎么说起话来这般肉麻,你、你给我看这个做什么?”
他抬手在眼前扇着,仿佛看了辣眼的东西。
温姝婵托着腮,望着他道:“你也觉出这不像曻哥哥说话的风格了吧?”
温辛恒愣了一愣,用两根手指再将那信捏起,打眼瞧了瞧,嘀咕道:“好像是不太对……”
“诶?”温辛恒忽然扬声,随后又赶紧将信封铺开,指着最后那句话道:“你们俩还私会过啊?”
这也太大胆了吧……
温姝婵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摇头道:“自然是没有,所以这封信根本不是曻哥哥写的。”
温辛恒一听,站起身来到案几旁,在那一堆乱糟糟的书本里翻着,最后终于是翻出一本摘录来。
这是李曻之前送他的摘录,他将摘录递给温姝婵道:“你瞧,这字迹也太像了,简直是一模一样。”
温姝婵照着摘录细细对比,果然是极为相似,可仔细辨认,还是能看出些许不同,李曻的字俊逸之余隐隐透着刚强之力,而这信中的字迹,却少了那份力度。
“这么说来,有人想骗你去泛舟?”
温辛恒总算反应过来了,温姝婵点了点头道:“泛舟是幌子,估计是想坏我名声。”
是啊,若是温姝婵没觉察出不对劲儿来,傻乎乎去赴约,到时候被人抓到她已定亲还去私会外男,名声自然便坏了。
想到这儿,温辛恒瞬间就上了脾气,一拳敲在桌上道:“哪个吃了狗胆的,敢惹咱们忠国公府!”
温姝婵赶忙劝道:“哥哥别急,我来找你,就是想拜托哥哥帮我将这幕后之人找出来的。”
温辛恒知道这个妹妹打小就主意多,便强让自己耐下性子,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沉声道:“你说,我听你安排。”
“如果这事是我闹错了,哥哥也不是外人,咱们和曻哥哥一道泛舟游玩,也挺好,可若是真如我所料,有人设计陷害,那么有哥哥在场,我便不是私会外男……”
温姝婵缓缓说着,温辛恒点头表示赞同。
“明明有那么多地方可以约,他却定在了东湖,哥哥能想到什么?”
温辛恒摇了摇头,随即眸子一亮道:“该不是……想要你落水?”
这真是太狠毒了,温姝婵落水便会浑身湿透,然后被外男救起,这名声便会彻底坏了。
温辛恒忍不住骂了几句,拳头越捏越紧:“待我将人抓到,定打他个皮开肉绽!可是,万一到时候幕后之人不出现,该如何?”
这个温姝婵并不操心,她微微扬起唇角道:“信里约我酉时见面,那时候天色已暗,如今即将入冬,东湖边人烟稀少,那男人将我救起,若是没人看到,我这名声可怎么坏呢?”
温辛恒缓缓点头道:“所以说,到时候定会有人等着看这出戏……”
谁去看,这事便和谁脱不了关系。
温姝婵和温辛恒交待完后,便回到自己院里,将郑旦给寻了过来。
知道许明他们都是在田间长大的,水性极好,温姝婵便放心的将事情交给了他们。
后日,温辛恒一早便出府了,温姝婵只是提前一个时辰出的门,两人特意分开走,便是怕被人跟梢。
来到约定好的小巷旁,温辛恒很快钻进了马车。
他颇为得意地拍了拍手道:“我把跟在你车后的那个小厮解决了。”
“别闹出人命来。”温姝婵不放心道。
温辛恒道:“诶呀,你真当我傻么,就是给他敲晕绑起来了。”
温姝婵松了口气,马车快到东湖时,她又莫名紧张起来。
温辛恒看出她有些不安,便伸手在她肩头上拍拍,语气轻松地道:“放心,万事还有你三哥呢。”
这是妹妹第一次来寻他办事,他这个做哥哥的,定不会叫妹妹受半分委屈。
温辛恒想到这儿,拳头又紧了紧。
此时外面天色渐暗,离得稍远便会辨别不清,马车停靠的距离湖边还有些距离。
郑元远远看到便跑了过来,他没见过温辛恒,看到他时有些害怕。
温姝婵上前道:“这是我三哥,有何事直接说便可。”
郑元点点头,指着远处道:“今早那边多了艘船,看着便是贵人家的,方才天色一暗,便有人潜入水底,将船底凿破了,口子不大,估摸着一时半会不会沉。”
温姝婵和温辛恒对望了一眼,果然不出所料。
郑旦继续道:“许明哥哥说,大概得一个来时辰,一旦进水,沉得速度便会加快。”
温姝婵问道:“那凿船之人可还在?”
郑旦摇头道:“一凿完便跑了。”
“那好,”温姝婵道:“按计划,叫许明快些补好。”
许明会些补船的土办法,虽说不能完全修补好,但是勉强应付几个时辰,还是没问题的。
待修好后,许明浑身湿淋淋地跑了过来,温辛恒一看,赶紧将外衫脱下给他披上,还不由关心地责了几句。
“谢谢大哥哥,”许明吸了吸鼻涕道:“船内有两人,我动作极轻,他们应该没有察觉到。”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温辛恒套着萃茶的衣服便随温姝婵一道向湖边走去。
果然如郑旦所说,这船一看便知是有钱人家包下来的。
温姝婵刚来到船边,一个船夫便从船舱内钻出来道:“姑娘可来了,李公子在仓内等候许久了。”
温姝婵和温辛恒皆是以纱遮面,二人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颔首。
待她们一蹬上船,船夫立即就开始用力撑浆。
温姝婵缓缓呼出一口气,旁边的温辛恒给她了一个安定的眼神,二人推开舱门走了进去。
舱内摆着个四方小桌,桌上放着糕点和酒,一男子背身而立,身形和衣裳都与李曻有几分相似。
兄妹俩对视了一眼,双手皆摸向腰间的匕首,知道舱内地方不大,不利于挥鞭,温姝婵今日便只是带了匕首。
温姝婵甜着声唤了一句:“曻哥哥。”
那男子忽然转身,手中拿着一把刀,他一声口哨,外面船夫也举着刀便向里面冲来。
他们的目的并不是伤温姝婵,可是听说温姝婵有几下功夫,便不敢掉以轻心,可没想那船夫刚一进舱门,便被温辛恒一个抱摔,狗吃屎一般栽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