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尘垚似乎来了兴致,冷脸瞬化,带着笑意道:“你叫不出口,是因为害羞,还是因为啊啊啊疼!”
温姝婵含笑地看着莫尘垚那俊逸的五官,因疼痛而逐渐失去控制。
莫尘垚赶忙将她手松开,举着自己缠着纱布的那两只手,沉声道:“伤筋动骨一百日,你可知昨日你将我两指几乎掰折,不过才一日,连筋骨都还未长好,今日又被你伤到,恐怕……恐怕日后都无法恢复了。”
有那么严重么?温姝婵有些不信。
莫尘垚继续沉脸责问:“若无这两指,我日后如何提笔,如何举剑?”
“真的这么严重么……”温姝婵笑意渐收。
莫尘垚怕她不信,直接将纱布撕开,果然,那两根手指此时肿如萝卜。
温姝婵倒吸了一口凉气,忙道:“那、那赶紧在附近找个郎中看下吧?”
莫尘垚冷冷道:“已是废指,看了有何用。”
“莫……垚哥哥,”温姝婵试探性地唤了一声,随后抿嘴道:“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莫尘垚的情绪没有因这声垚哥哥而改变,他合眼沉沉叹了声气:“我自问对得起你,你即便不愿与我亲近,也不用这样害我吧?”
温姝婵愣愣地看了看那手指,又看了看莫尘垚,终于是彻底信了,眼眶瞬间就红了,她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从车板上将那纱布和小木棍捡起,小心翼翼道:“垚哥哥,我刚才劲儿不算太大,也许咱们抹点药,重新包扎一下……”
“有何用?”莫尘垚冷声道:“即便包好了,明日后日你温姝婵一个不乐意,还不是要断掉?”
“我……”这事儿也不能全怪她吧,若不是莫尘垚先动手脚,她又怎么会伤他,不过手对男儿的重要性不可言喻,到底是他伤了,好像处处都占理了。
温姝婵手里攥着那纱布,眼泪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莫尘垚偷瞄了一眼,瞬间心就软了:“那你能保证日后不再伤我?”
温姝婵抽泣着点头:“只要垚哥哥不对我动手动脚,我保证不伤你。”
莫尘垚:……
罢了,莫尘垚从怀中掏出一条墨色帕子,递到她面前:“眼泪擦擦,别待会儿恒哥以为我欺负你了。”
温姝婵垂眼不肯接,委屈的泪珠吧嗒吧嗒掉个不停。
莫尘垚这下是真的慌了,赶紧拿帕子替她拭泪。
温姝婵向一旁躲时,正巧又碰到了他那根受伤的手指。
“嘶!”莫尘垚痛的吸气。
温姝婵担心地抬眼看他:“对、对不起!”
又是一声叹息,莫尘垚将帕子塞在她手中,低头从椅下抽出一个小盒,里面是上好的药油,他取出一个红瓶道:“帮我上药包扎,只要百日内不要再受伤,兴许还有的救。”
温姝婵拿帕子胡乱抹了几下,怕马车太颠簸,赶忙冲外面道:“萃茶,叫车夫慢些。”
车速平缓后,她这才小心翼翼帮莫尘垚开始上药,一面轻轻抹着,一面朝那两根小红萝卜吹气。
温热的气息夹杂着女儿家的胭脂清香,莫尘垚顿时觉得心里痒痒的,就像有人用绒毛在他心尖上撩骚一般。
忽然马车急刹,整个车厢猛地晃动了一下。
莫尘垚一手迅速撑住车墙,一手将温姝婵护住怀中,两人才没有跌倒。
“萃茶,怎么回事,不是叫你们慢点么?”温姝婵冲外喊道。
“呦!”车外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大哥,这马车内还有小娘子呢!”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想从这过,留下买路财!
第55章
一听这话,二人对视一眼,温姝婵反手握住莫尘垚,低声道:“别怕,有我在。”
说着,她另一手摸向腰间的软鞭。
马车外,近十个蒙面男子手持尖刀,凶神恶煞地围着三辆马车。
萃茶下意识又回想起十多年前被赤巾军挟持的经历,浑身开始止不住的颤抖。
一旁的马车夫手伸向车板底,刚摸到剑柄,贼人个头最高的那个,举刀上前一步,冲他大喊道:“手都给老子抬起来!”
接着,他一面用刀敲着马车,一面冲里面喊道:“甭管里面坐着谁,老老实实给爷下车来!”
头辆里柳歆一下车,这一群贼人瞬间两眼放光,有个看着看着还流哈喇子了。
贼人中的老大,不耐烦地冲他们吼道:“没出息的样子!都给我打起精神!”
说话间,李曻和随从也从车里跳了出来,这老大一看见李曻,眉眼也蹭地一亮。
身旁小个子的赶紧就道:“大哥,看这人的打扮,非富即贵啊,咱们这次发达了!”
老大笑了笑,仰着下巴示意手下去将中间这辆马车里的人给拽下来。
哪知手下刚一掀开帘子,一条软鞭直直抽在脸上,他捂着眼睛痛苦的仰面倒地。
一时间,所有贼人立即扬起手中刀剑,齐齐看向这马车。
老大又一个眼神,两个身材魁梧的男人举着刀慢慢靠近,就在掀帘子的瞬间,又是一声惨叫,其中一个打了个趔趄忙向后退去。
另一个一把将鞭子拽在手中,死死不肯丢手,以温姝婵的力道,定是比不过他,可再加上莫尘垚,这壮汉一下就被拽了进去。
马车内叮呤咣啷一阵响动,外面的人紧张的直吞口水。
不一会儿,马车内又恢复了平静,所有贼人的目光皆集中在此处。
“老四?”瘦子冲里面唤了一声,却未得到一丝回应。
老大这次亲自上阵,他朝瘦子递去一个眼神,二人缓步来到马车两旁,抬刀就朝里面刺去。
然就在此刻,莫尘垚掀开帘子从车上跳了下来,温姝婵紧随其后,最头的鲁叔也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把匕首,趁看他的贼人不备,一刀扎在他肩上。
温辛恒一个箭步,从瘦子手中夺过尖刀。
李曻身旁的随从也出手不凡,赤手空拳就将那老大打翻在地。
不过眨眼的工夫,这些个贼人全部倒地。
鲁叔来到莫尘垚身旁,朝方才还一脸恶气,现在如蝼蚁般在地上□□的老大啐了一口,然后对莫尘垚道:“公子,照您的吩咐,没有伤及性命。”
李曻也赶忙跑过来,望着温姝婵关切地道:“婵儿可有受伤?”
温姝婵还未开口,莫尘垚便不冷不热地丢了一句:“管好你自己吧,谁伤了她都伤不到。”
莫尘垚此话不假,可温姝婵听着着实有些别扭,不由斜了眼他,冲李曻摇了摇头。
李曻正想开口安抚,莫尘垚却不给他机会,直接绕到两人中间,冲那贼人老大道:“你们好大胆子,连官府的马车也敢劫。”
一听是官府的马车,那几个贼人瞬间愣住,瘦子赶忙就跪下朝他们磕头:“官老爷饶命啊,我们上有老下有小,家中之人皆重病,这实在是没办法了,才出此下册,这可是头一回啊,官老爷就绕我们这一次吧!”
“头一次?”这不是话本里最熟悉的台词么,李曻可不信,他上前一步板着脸道:“这才离洛京多远,你们就敢如此行凶,简直目无王法,怎能轻易饶过?”
“我呸!”那老大从地上勉强爬起,脸上的鞭痕还在渗血,他朝着李曻啐出一口血痰:“和这些狗官说什么废话!爷爷就是要劫你们这些狗东西!”
李曻躲避不及,裤摆一下就遭了秧,他跟前叫林质的那个随从,上前一脚将那老大又给踹翻在地。
李曻哪里见过这样的人,脸色难看至极,赶忙向后退去,林质掏出帕子蹲下帮他擦拭。
莫尘垚忍着笑意,扭头问那一路架马的王征道:“此处是何地,归那里管辖?”
王征上前拱手:“回公子,此处应是洋县的地界,往南最多三里便可见到城镇。”
莫尘垚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本不想多事,可既然叫他碰见,那也不能坐视不理。
押着这几人,他们便朝洋县走去。
洋县的县令,起初听说有人送来山贼,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在院中喝着小酒,听着曲,扬了扬手便道:“叫他们候着去。”
然一听是京城来的官,差点从摇椅上栽下,连忙披着官府就朝堂内跑来。
见到莫尘垚一行人时,他下巴的胡子上还挂着花生皮。
萃茶悄悄给温姝婵指了指,温姝婵显然也看到了,冲她摇摇头,眉头也竖了起来,这哪里是当官的样子。
虽然说李曻是皇上下令来辅佐莫尘垚的,可几人中,李曻的官级最高,见了官令,这位洋县的季县令赶忙就迎上去,舔着脸道:“李大人来此可是有何要事?”
李曻心情一直不佳,再看到这样的县令,脸色更是难看,他冷着脸将今日之事简单叙述了一番。
那季县令连连拍头:“诶呀呀,惊扰了大人办事实属不该,可我们洋县人手不够,附近山贼又多,实在是一时间无法剿灭啊!”
“无法剿灭?”李曻声音又冷了几分:“这么说,季县令你一点责任都没么?”
一听要问责,这季县令顿了顿,一甩袖子转身便道:“瞧李大人说的,我们区区一个小县城,我这衙门也不过十多号人,拿什么和人家山贼拼啊?”
李曻刚要动怒,莫尘垚赶忙上前笑道:“的确,越是这样偏僻小县,越难打理,季大人这些年想来也是费了不少精力的。”
明明责任都在这季县令身上,莫尘垚却开口替他说话,李曻最看不惯他这样,就像当初他写诗阿谀奉承皇上一般。
温姝婵坐在一旁,一直未曾出声,静静地观察着几人。
果然,莫尘垚这话一出,那季县令的脸比翻书还快,一下又眉开眼笑地冲他拱手:“莫大人能体谅下官的难处,下官很是感激。”
莫尘垚上前虚扶起他:“为官不易,我等互相体谅。”
李曻实在听不下去,噌地一下站起身道:“那些山贼已被押来,季大人打算如何处置?”
季县令看了看莫尘垚,随后笑着对李曻道:“那李大人说该如何处置?”
李曻道:“自然是按照我大俞律例来。”
季县令捋着胡子,询问了今日伤亡情况,得知他们中无人受伤,便松了口气道:“既然无人受伤,也无财物损失,他们又是初犯,那么应该……”
他看向身后不远处站着的师爷,那师爷答道:“回大人,未遂的话,应仗责五十大板。”
季县令点头道:“对,五十大板!”
“五十大板?”李曻不可置信道:“只五十大板的话,待他们养好伤,岂不是又要为非作歹?”
季县令一脸为难:“律法就是这般,下官也没有办法。”
想了想,李曻蹙眉道:“不对,季县令如何得知他们是初犯?”
季县令颇有些得意地道:“通常来讲,山贼从不敢劫官府的车,他们若是老手,定能一眼辨认出来,可既然没认出来,只能说明他们是初犯。”
“你……”
李曻刚一开口,莫尘垚立马抢话道:“季大人说得在理,佩服,佩服!”
再有良好涵养的李曻,此时也忍不下去了,转过脸对莫尘垚道:“你除了会拍须溜马,还会作何?”
说完,他意识到温姝婵还在堂内,忙朝那边看了一眼,对上那双水亮的眸子,他长出一口气,甩袖向外走去。
季县令朝他背影扁了扁嘴,耍什么官威。
莫尘垚与季县令在堂中简单的说了几句,他们一行人便出了衙门,在街上寻到一处酒楼,准备吃饭。
虽说是酒楼,可毕竟是个小县城,连个雅间也没有,可能不是饭点,大堂也不过三两桌,见二楼无人,他们便在二楼挑了个靠窗的位置。
原本打算几个主子一桌,萃茶他们一桌,可李曻却不愿和莫尘垚同坐,带着他的随从,独坐在一旁。
莫尘垚倒是无妨。
温辛恒当时没在堂内,也不知这二人出了何事,见气氛有些尴尬,便最先打开话匣子,询问起那些山贼的处置问题。
一听莫尘垚说不过罚了五十大板,他也不乐意起来:“不是我多嘴,这五十大板哪里够啊?”
莫尘垚淡笑,像是故意说给李曻听似的,抬了声音道:“恒哥说的是,我也觉得不够,但是咱们时间紧迫,这一路上恐怕会遇到诸多事件,若是一一监管到底,待到了贵县,恐怕也得半年后了。”
李曻不信,放下手中茶碗,冷声道:“时间紧迫不假,但要把偶然之事说成常态,恐怕有些骇人听闻了。”
莫尘垚不想再辩解,因为说再多,也不如让李曻亲自去看来的清楚。
可一旁的鲁叔忍不住了,扬声便道:“我说你这个京城的公子哥,最远去的地方便是洛京的城门口吧?”
李曻手中茶碗一抖,别说,鲁叔这话算是说到了点上,李曻与温姝婵一般,的确从未离开过京城。
温辛恒也是,所以方才他还有些质疑莫尘垚的话,可转念一想,莫尘垚年少便去了边漠,后来也在外游历,前些时候又同父亲去了鲁江,见识的确要比他们广。
可李曻好歹是朝中官员,被鲁叔这样一怼,面子自然挂不住了。
他身旁随从林质倏地一下站起身,冷冷瞪着鲁叔,鲁叔也不怕,一脚踩在椅子上,仰着下巴望他。
一时间二人剑拔弩张,温姝婵看着一桌子菜,摇头道:“既然时间紧迫,咱们最多歇两刻,便立即赶路,如何?”
“好。”李曻和莫尘垚一齐应声。
“两刻?”鲁叔收回目光,赶紧就坐了下来,开始狼吞虎咽。
林质也坐下来,开始动筷子。
众人吃好,又开始赶路,马车内温姝婵再次拿出药油,开始帮莫尘垚包扎。
莫尘垚一直看着她,似乎想要说什么,却一直不知如何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