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又是一片笙歌乐舞,君臣尽欢,陶兮总算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欺软怕硬,她们皇上不管是明面还是私底下永远都是这个说一不二的性子,从不知妥协为何物。
不过陶兮心情还不错,还给旁边的人添了一杯酒,悄悄握住了桌下那只大手,可霎那间那只手却突然捉住她手腕,陶兮抽了半天也没抽回来。
“怎么不吃,可是不合胃口?”萧臻颇为关心的看了过来。
一时间连太后都投来了视线,陶兮抽不回手,恼的悄悄用指甲扣他掌心,面上却柳眉微蹙,“近日害喜的厉害,是有些吃不下东西。”
“哀家怀云儿时也是这般什么也吃不下,后面便好了,但还是要吃些才行,可不能饿着孩子。”太后淡淡一笑。
闻言,陶兮腼腆一笑,突然道:“十公主也及笄了,母后可有给她看中个好驸马?”
说到这,太后反倒看了萧臻一眼,不急不缓的道:“哀家一个老婆子能看什么,还是由皇上看更为妥当,云儿也最听皇上的话了。”
见此,陶兮也是笑笑没有外出声,让萧臻选自然是更为体面,而且对朝堂上的青年才俊太后也不清楚,但萧臻却不一样,由他掌眼当然是最好不过的事。
“母后如此放心朕,朕自然会给皇妹择个好驸马。”萧臻道。
这下太后自然是高兴了,眉宇间也难掩悦色,跟着又开始关心陶兮肚子里这一胎,不急不缓的传授着经验。
陶兮一直都是静静的听着,直到雨心忽然一脸异色的走了过来,还伏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霎那间,她眼神也有些不对了。
可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宫女的惊呼声,“娘娘!”
只见不知为何,惠贵太妃突然晕倒在地,周围的宫女也都慌了神,陶兮立马站起身,一眼就看到了对方桌上的那盘烤羊腿。
“啊!郡主!”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却见那吴长瑶也跟着倒在了桌上,霎那间,底下也引起阵阵骚动,陶兮手心一紧,突然想起刚刚那盘羊腿并非是上给自己的。
“怎么回事?”太后也意识到不对劲,立马看向身后的人,“快把人扶进侧殿,传太医!”
怎么说宫宴还得继续,等两人被扶下去后,底下的人也跟着议论纷纷,陶兮也坐在那,脸色并不怎么好。
直到小手忽然被人握住,她下意识看向身边的人,然而男人神情未变,只是扭头与高远海低语了几句。
陶兮有些坐立不安,如果她猜的没错,自己很快就要有麻烦了。
果然,没多久,只见一个小太监匆匆赶来,伏在萧臻耳边说了几句什么,然而陶兮什么也没听到,也没有在他脸上发生任何情绪起伏,她更加是如坐针毡的看着底下的歌舞。
底下人显然也知道发生了何事,但依旧和寻常一般喝酒闲聊,直到宫宴结束后,他就看到那安南王神色紧张的往侧殿走,脚步匆匆。
而她也跟着萧臻慢慢来到侧殿,却见里头全是太医,神情好比先皇驾崩时那样束手无策,直到看见来人才立马跪下行礼,“微臣叩见皇上,叩见皇后娘娘!”
拉着女子坐在软榻上,萧臻目光如炬看向那几个太医,“如何?”
顷刻间,太后也凝眉去了床榻那边,整个侧殿都弥漫着一股肃穆的氛围,还是由杨院判正声道:“回皇上,惠贵太妃与吴妃娘娘都是中了一种来自楼兰的奇毒,这种毒应该早已绝迹,微臣们也只能先用针灸压制住毒性,然后去翻阅古籍看看有没有解毒之法。”
话落,陶兮不由合上了眼,面上并无任何讶异,该来的还是来了,这么大手笔,还真是看得起她。
“长瑶!”
这时安南王忽然从殿外迈了进来,一把年纪此事双目通红,面上全是哀戚,一把就跪倒在地,粗着嗓子道:“皇上!长瑶与惠贵太妃绝不会无缘无故中毒,定是有人谋害!可怜我儿还未归宁见过她母亲,此事影响恶劣,背后之人根本未曾将皇室放在眼里,求皇上定要彻查,捉拿真凶还长瑶与惠贵太妃一个公道!”
太后看了看病床上脸色苍白的人,眉间一皱,但并未出声。
而就在这时,高远海忽然匆匆走了进来,后面还押着一个身形矮小的太监,看到殿内的人时吓得顿时“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身子哆嗦个不停。
“启禀皇上,奴才查到今日宫宴上并无烤羊腿这道菜,但惠贵太妃与吴妃娘娘的桌上却出现了这个,经太医一验,果然其中含有奇毒,而这人则就是刚刚那上菜的人,御膳房也声称并未做过这道菜,可见只有这胆大包天的狗奴才能做手脚!”
话落,那太监抖的更加厉害了,莫说抬头,甚至连跪都要跪不稳。
看到他,安南王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但并未言语。
闻言,陶兮也只是定定的盯着那个太监,如果她没有猜错,先前上给萧臻的那盘羊腿应该也是有毒的,不过却被她让雨心拿了下去,她还好奇为什么菜谱上会多出一道菜,这些都是她经手的绝对不可能出现错漏,等让雨心拿下去后,一打听才知道,有人拿着李嬷嬷的腰牌去御膳房传话,说要加到菜,可想而知这个阴谋是针对谁而来。
到时候连萧臻也中了毒,就没有人会在护着自己,再加上谋害皇上的罪名,就算怀了孕,她也会被那群大臣们给捉拿起来,到时候背后的人想弄死自己可就容易多了。
如今这么快御膳房就改口没有做过这道菜,不用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看了看旁边的萧臻,没想到对方想的这么周全,这样一来就没人会怪异到自己身上。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奴才就算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这样做呀!”小太监吓的汗如雨下。
这时高远海突然厉声一喝,“混账!证据确凿,快说,是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身子一抖,小太监低着头手心一紧,猛地窜起一头撞在了墙上,鲜血直溅。
一只大手忽然捂住她双眼,陶兮并未看到那一幕,但听着周围的抽气声也知道发生了什么,指尖突然攥紧了男人的衣袍,再也忍不住靠进萧臻怀里,闭上了复杂沉重的眼眸。
这一切都需要一个替罪羊,因为自己,很可能刚刚太监就是无辜的。
揽紧了怀里的人,萧臻目光锐利的扫向地上的尸体,“此事交由大理寺调查,务必给朕找出下毒之人。”
“是。”高远海立马点头暗暗松了口气,好在刚刚脚程快赶得及。
见此,安南王似乎有些不满,一副义愤填膺的道:“大理寺审查慢,到那时凶手早已将证据销毁,恳请皇上让微臣调查此事,还太妃娘娘一个公道!”
第83章 证据
一时间整个殿内都是寂静无声, 那些太医都跪在地上不敢多言,没想到这安南王如此爱女心切, 居然敢忤逆皇上!
眼帘一抬, 萧臻只是神色平常的看着安南王, “你是觉得朕会包庇凶手?”
淡淡的语调让安南王粗眉一动, 自是赶紧解释起来, “微臣不敢!只是微臣就这么一个女儿,若是长瑶没了,那微臣……”
看着安南王一个五大三粗的中年男人露出那副哀戚的表情,其他人也是心叹不已,难怪吴妃如此娇纵跋扈, 可见还是这个爹给惯出来的。
“安南王到底不方便, 不如将此事由哀家调查,当然, 要是安南王信的过哀家。”太后忽然正声道。
见此, 当事人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太后都这样说了,再说他一个男子进出后宫调查的确不方便。
萧臻忽然上前一把握住安南王胳膊, 后者一副受宠若惊的站了起来,却只听面前的人沉声道:“母妃蒙受迫害,朕能体会你的关切之心,朕也与你保证,只要找到幕后之人,无论是谁朕必定都严惩不贷。”
那句“无论是谁”带着点冷意, 骤然对上那双漆黑的眸子,安南王立马低下头,一副感激涕零的道:“多谢皇上!”
看了他眼,萧臻拉住身边女子的手,一步一步就出了侧殿,其他人都高呼“恭送皇上”。
本来是个喜庆的日子,结果出了这种事,宫里那点年味也被冲淡的一干二净,只剩下暗藏的风起云涌,所有人都怕被这事给沾染上,连平日角落里嚼舌根的宫人们也不见了身影。
回到承乾宫,陶兮面上的忧色这才显露无疑,自己总共才那么几个仇家,其他人就算看不惯她也做不出这么大的手笔,可如今那两人都中了毒,难道还是赵雪音下的不成?
可对方绝对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更何况一不小心就会惹上一身腥,这可不是对方的性子,而且手笔这么大,还挑在宫宴这一天,分明就是想把事情闹大,由此可见幕后黑手一定是恨毒了自己,说明对方足以有能力操控这一切,思来想去,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娘娘,真是好险。”
雨心替她解下狐裘,一副心有余悸的扶她到软榻上坐下,“可是先前御膳房明明说是有人拿着李嬷嬷的腰牌去传话的,怎么一转头话就变了?”
喝了口热水暖暖身子,陶兮垂着眼并未言语,而雨心像是想到什么,顿时一脸惊诧的看向外头,跟着又重重松了口气。
萧臻正在外殿与太医说着什么,陶兮听不仔细,只能抬手撑着脑袋看向窗外,“你去把李嬷嬷找来。”
闻言,雨心自然是赶紧出了内殿,没一会,李嬷嬷就神情凝重的走了进来,跟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显然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是老奴糊涂,腰牌不见了也未曾发觉,还请娘娘降罪!”
一边揉着额心,陶兮没有说话,背后的人虽然布局精明,可到底是棋差一招,他们怕是怎么也没有想到李嬷嬷是萧臻的人,难不成萧臻还会让李嬷嬷下毒害自己母妃?
不过萧臻还没知道事情经过的时候就让高远海去处理,是不是……他从一开始就是相信自己的?
“起来吧,天降横祸也没有办法,此事说到底还是冲着本宫来的,躲也躲不过。”她说完,又加了一句,“你的腰牌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随身带的东西,难道宫里还出了神偷不成?
说到这,李嬷嬷神情也凝重了起来,“老奴申时还记得腰牌在身上,而且这种东西老奴都是贴身放在怀里,今日也没有跌倒什么,也不知为何到酉时就不见了,老奴寻了许久也未曾寻到,知道可能要出事便匆匆去宫宴寻您,正巧碰到了雨心,跟着便与她一同去了御膳房,谁知道听闻有人拿着老奴的腰牌去传话,但好巧不巧的是,刚刚回宫时,老奴又在身上发现了那块腰牌,好像从未丢过一般。”
越说越觉得不对劲,李嬷嬷说着还将那块腰牌拿了出来,陶兮伸手接来一看,触手还有余温,可见李嬷嬷真是贴身放着的,她自然是不会怀疑对方的话,李嬷嬷要害自己的话,随时随地都可以下手,还是悄无声息的那种,根本没必要兜这么大的圈子。
那这么说,宫里头是闹鬼了还是出现了什么神偷?
不知想到什么,她又把目光往外看了看,只看到许久都未出现的易木,正在廊下与高远海说着什么,陶兮在想,如果一个人身手很好,是不是可以悄无声息从一个人身上拿走东西?
那这样就说的通了,为了害自己,动用了什么武林高手也不一定,当真是煞费苦心呐。
“行了,下次注意点就好,你记得时时盯着吴妃那边,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快要不行了。”
虽说有太医确诊,但盯着总没错,要是太医真找不出解药怎么办?
闻言,李嬷嬷自是赶紧退了下去,似乎自己也要排查一番。
在宫宴上本就没有吃什么,等喝了一碗药膳后陶兮便洗漱完歇下了,也不知道萧臻在和谁说话,须臾,直到被窝里躺下一人时,她才麻利欺身过去。
“太医怎么说?”她精神奕奕。
按下那个脑袋,男人声音低沉,“此事有朕,你不必理会。”
怎么可能不理会,对方来势汹汹,陶兮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有孕之人本就爱多想,您不告诉我,臣妾指不定会如何胡思乱想,然后整日担惊受怕郁结于心,到时候说不定还会动胎气……”
听着那越发可怜的声音,萧臻皱皱眉,一手捏着她腮帮子,低声道:“无药可医。”
闻言,陶兮一顿,跟着又凑过脑袋轻声道:“不可能,要是真的无药可医,皇上怎么会一点反应也没有。”
那可是他亲母妃,就算平日隔阂再多,那也不会如此无动于衷。
“你想让朕有什么反应?”
黑暗中,看不清对方神情,陶兮也未再出声,而是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突然想起,先皇驾崩时对方也没有任何反应,可能在他的世界里就没有伤心这个词,亦或者就算有也不能表现出来。
“如果……有一日臣妾也遭到意外走在皇上前面,您……会难过吗?”她手心微紧。
说完,陶兮心中有些复杂,直到这时腹部不知何时多出一只大手,如今她肚子已经可以看得出微微隆起,虽不明显,但还是能感觉出那个弧度,她更能感受到那掌心的温度。
“中毒不深,可以吊气续命。”
听着耳边那道低沉的男声,陶兮唇角一抿,脑袋枕在他臂弯间没有再出声,她就知道这人喜欢唬自己,如果真是惠贵太妃自导自演,怎么可能真让自己命悬一线。
不知想起什么,她又好奇的小声问道:“皇上不怕真是臣妾做的手脚吗?”
要知道那两人虽然恨自己,可自己也有充分的理由先下手为强。
大手捏着她小脸,男人没有出声。
陶兮撇撇嘴也没有说话,她们皇上就是充分的大男子主义,强势□□,还好她性子不烈,不然肯定会天天疑神疑鬼。
不过如果有一天有人伤害她的孩子,陶兮也什么事都做的出,别说吴妃,就算是惠贵太妃也不行,她可不会顾忌萧臻,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但如今那两人若真死了,事情可就闹大了,有些人一定会把罪名往自己身上扯。
深思间不知何时睡熟的,等次日她醒来时,外面已经大亮,但雪好像已经停了,不过那股子年味却是消失殆尽,外头的宫人也只是井然有序的做着事,全然没了前几日的活跃。
刚用了早膳,陶兮正准备去惠贵太妃那里看看,却只见雨心脚步匆匆的走了进来,本来要说什么,可当对上李嬷嬷的眼神时又瞬间闭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