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皖一直怀疑他有问题,还曾登门质问过他。
她至今还记得二叔得意的嘴脸,刚开始他还斥责苏皖不识好歹,说他如今愿意养着她,她都该感激涕零,竟然还反过来指责他。后来被惹烦了,便直言道就算是我做的又怎么样?你有证据吗?没有证据就给我安份些,说完一巴掌就将她扇到了一旁,让她别没事找事。
苏皖从未见过如此不堪之人,后来也怀疑过妹妹被拐是他做的。
毕竟当年他一直遗憾没能继承定国公的位子,也嫉恨大哥就因比他早出生一刻,就成了国公爷。他无数次想拉拢老三,让老三站他那边,偏偏老三又只跟老大亲。
苏皖觉得他很有可能,因为想挑拨大房和三房的关系,做出这等卑劣之事。
苏妍紧紧蹙起了眉,“二叔这么坏,难道真任由他当了国公爷?”
苏皖自然也觉得这样太过便宜他了。
当时爹爹被斩时,给她留下不少人脉,清楚这些都是可信之人,苏皖便拜托他们查了一下二叔的事。不查不知道,他品行着实不堪,不仅因私仇残害无辜,还曾逼良为娼,事情已经隔了一两年,当事人也因顾及名声不愿直接作证,苏皖只好又想了一招。
她干脆来了个苦肉计,买通了二叔身边的小厮,让他给自己下毒,陷害到了二叔身上。最后由宁远侯府出面,狠狠参了他一本。随后又抖出了他残害无辜的事,这事震惊了整个京城,皇上自然震怒不已,直接撸了他的爵位。
他只当了两个月的国公爷,美梦便破灭了。苏皖这才被宁远侯府接到了府上,这些事,听得苏妍一颗心都揪了起来,她无比庆幸地抱着苏皖道:“还好姐姐没有出事。”
苏皖却忍不住问道:“我的人一直在查,都没有你的消息,安王怎么知道你的存在?你听他提起过吗?”
苏妍摇头,她之前始终被藏在阁楼里,原本定的是及笄后,赶在上元节时将她高价拍卖掉,可是却突然有个人跟妈妈说暂时先留着她,以后可能会有大用,她这才侥幸地躲过一劫,然后没过多久,安王就将她带走了,苏妍觉得他们中肯定有人知道她的身世。
苏皖摸了一下她乌黑的发,柔声道:“我会让人去查,争取早日弄清当初是怎么一回事,你不用操心了,过去的就都过去了,以后姐姐来照顾你。”
苏妍趴在她怀里蹭了蹭,觉得有姐姐的感觉真好。
两姐妹说完话,苏皖才开始上妆,见她将自己完全化成了另一副模样,苏妍大呼惊奇,之前在阁楼里,也有专门的师傅教姑娘打扮自己,她学得已经算好的了,也只是把自己画得漂亮点而已,见姐姐如此厉害,苏妍一双眼睛溢满了崇拜。
苏皖笑着摸了一下她的脑袋,“你若想学,姐姐教你。”
苏妍嗯嗯点头。以往这个时候她肯定在睡觉,今天却一点睡意都没有,她让姐姐也给她化了个妆,随后便缠着她说起了话。
苏宝则去找楚宴去了,他不想睡,在爹爹房里一会儿玩玩他的匕首,一会儿摸摸他的军靴,跟个小老鼠似的,时不时发出一点动静,楚宴被他吵得有些睡不着,下床拎起了小家伙的衣领,“出去玩去。”
苏宝绷着小脸顶嘴,“娘亲让我来找你。”
大概是看不惯楚宴大白天的还睡觉,他还忍不住翻了个小白眼,楚宴被他逗乐了,伸手拍了一下他的小屁股。
这臭小子,搬出娘亲他就不敢揍他了?
苏宝哇哇叫了一声,怕惊动丫鬟,才压低声音威胁楚宴,“我要告诉娘亲你打我。”
楚宴懒得理他,见差不多该用午膳了,他索性也不睡了,简单洗漱了一下,穿好衣服后,便带着苏宝去了书房,见姐妹俩竟还在说话,他英挺的眉微微蹙了一下。
走近后,楚宴才发现她们俩都重新上了妆,他的目光扫过苏皖,有那么一瞬间,以为她是打定主意要当奶娘了,他一双眼眸沉得有些深,问了一句考虑的怎么样。
好在苏皖的下一句话,平复了他的心情。
苏皖道:“成亲不是小事,我让人给我叔父和哥哥捎个信吧,看看他们怎么说,这段时间就还当做丫鬟,妍妍就随我住在奉水苑,这段时间就叨扰王爷了。”
楚宴喜好安静,府里连丫鬟都比旁的府邸少得多,不过对苏妍的到来,他并不排斥,说起来若没这丫头,他想说服苏皖并不容易,某种程度上,苏妍的存在也算媒人了,哪有亲事快定了,反而嫌弃媒人的道理?
他对苏妍道:“尽管住下吧,就当是自己家,想住多久都行,等你出嫁,姐夫必然给你出一份嫁妆。”
等等,苏皖抿唇,什么姐夫?
还没成亲呢!
第50章 有些羞
苏皖忍不住瞪了楚宴一眼。
楚宴斜靠在书架上,从她的角度恰好能看到他立体的五官,他鼻梁挺直,下巴坚硬,下颌线条凌厉。
察觉到她的目光,他嘴角挑起一抹笑,悠悠道:“放心,也少不了你的聘礼。”
苏皖忍不住抿唇,对上楚宴略含戏谑的眼眸后,又有些无奈。
苏妍眨了眨眼,脸上荡出一抹笑,“姐夫的话我可记住了,我的嫁妆倒还好,给姐姐的聘礼可不能少。”
她不是养在深闺的贵女,提起嫁妆时丝毫不见羞赧,说起聘礼时还带着浓浓的打趣,苏皖耳根微微有些发热,伸手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促狭鬼。”
看她耳尖都红了,楚宴眼中荡起一丝笑,苏皖则避开了他的目光,轻声道:“时辰不早了,王爷也该用午膳了,我们就先回奉水苑了,今日的事又多亏王爷,大恩不言谢,王爷的恩情我定然铭记在心。”
楚宴可有可无地颔首,“回去吧。”
苏皖便冲楚宴道了别,苏宝连忙站了起来,“我也回去。”
那语气就仿佛这里是什么龙潭虎穴,楚宴懒得理这个小没良心,抬脚又回了寝室。
回去的路上,苏皖耳根的热意才逐渐退去,她忍不住对苏妍道:“都还没成亲,妍妍喊什么姐夫?以后随着我喊王爷就行。”
苏妍长长的眼睫忽闪着,语气好不无辜,“可是早晚都要成亲的呀,我现在就喊姐夫还能给王爷留个好印象,我出嫁前都要随着姐姐住在王府,可不能讨人嫌。”
苏皖何尝听不出她话中的促狭,猜到她肯定是怕自己想起往事情绪低落,才有意调节氛围,苏皖心中滑过一丝暖流,也不忍心要求她什么了。
苏宝一路都很开心,小嘴还不停地问,“娘亲,你什么时候跟爹爹成亲呀,是不是以后就可以一直美美地陪着我了?”
被苏皖瞪了好几眼,他绷起小脸,嘟囔道:“知道啦,要喊奶娘。”
小家伙皮肤白皙,一双眼睛乌溜溜的,像是被泉水浸泡过的葡萄,昂起小脸嘟囔的模样都说不出的可爱,苏妍越看越喜欢,伸手摸了一下小家伙的脑袋,果然跟想象中一样软。
大抵是感受到了母亲对姨母的重视,苏宝也愿意被她亲近,被揉了脑袋也不见生气,还抬头笑了笑,他生得好看,笑起来时更显得乖巧了。
很快三人就到了奉水苑,瞧到苏妍时,小蕊跟玉灵皆愣了愣,面前的女子相貌虽普通,身姿却颇为动人,袅袅走来时,身上带着股说不出的韵味,颇有种让人惊艳的感觉,可惜了这张脸实在平淡无奇。
苏皖笑着介绍道:“这是我表妹,家里出了点事,来投奔我一段时间,我刚刚已经带她见了王爷,最近她会留在奉水苑,帮着照顾小主子,王爷已经同意了。”
玉灵跟小蕊都是好相处的性子,玉灵还是个自来熟,闻言便笑道:“太好了,咱们奉水苑总算多个人了,只有咱们仨还是太冷清了,表妹远道而来,该累了吧?方姐姐还是先带她去休息一下吧,正好也该用午饭了,一会儿我跟小蕊一并将你们的饭菜打来就行。”
苏皖没跟她客气,道了谢,便带着苏妍来到了自己的住处,她被秦管家安排到奉水苑时,也有一间自己的屋子,只不过刚来到此处时,她怕苏宝一个人会怕,才住在了外间,晚上都是守着他,住惯了也没有搬,便让苏妍住在了自己的住处。
用过午饭,玉灵和小蕊忙完手头上的活,就来苏皖这儿帮着给苏妍收拾房间了,其实房间内很干净,不过入住前,桌子和床肯定要重新再擦一遍。
几个人边打扫卫生边闲聊,说到最后自然是绕不过今日发生的大事,玉灵一边洗抹布,一边道:“也不知道是谁劫走了这位彩凤姑娘,听说安王气得又喊了太医,伤口都裂开了,安王妃倒是高兴了,还给身边的丫鬟婆子各赏了二两银子,她如此幸灾乐祸,方太妃气坏了。”
陆太妃自然很生气,她甚至怀疑,是安王妃看不惯她抬举彩凤,有意跟她作对,才找人劫走了彩凤,安王也不是没有怀疑安王妃,还将人喊到跟前问了一下。气得安王妃不仅砸了他屋里的白玉茶杯,还一怒之下要回娘家。
她身边的妈妈自然是劝了好久,整个安王府都鸡飞狗跳的。安王现在不仅有伤在身,还被禁了足,皇上才刚敲打过他,就算要找人只能让暗卫私下搜寻,根本不能大张旗鼓的找,一天下来,一无所获。
彩凤被当街劫走的事,也就当天引起了大家的议论,第二日便没人提起此事了,毕竟她连安王的姨娘都不是,关心她的还真不多。
苏妍便这么在景王府住了下来。唯一遗憾的是不能日日睡大觉了,不过跟姐姐说说话,再逗弄一下小外甥儿也很不错,她孤寂的人生总算多了一抹色彩。
苏皖当天晚上便提笔给三叔和哥哥各写了一封信,说完提亲的事,她和苏妍又给苏三叔合写了一封信,随后便等着他们回信了。
楚宴怕万一再出个意外,楚宴一直派人留意着奉水苑的动静,这些信自然是先落入了他的手中,见她字里行间并没有打退堂鼓的意思,反而夸他对苏宝还算上心,才放心合了信。
他在边疆名声一向不错,前段时间又刚打了胜仗,都无需他弄虚作假,就算苏三叔跟苏翼想打探他的事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他便没再管此事,不过真要成亲的话,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从定亲到成亲快则需要三个月,他不想拖太久,便将秦管家喊了进来,直接着手准备聘礼了。
秦管家知道此事时,震惊的下巴都要掉了,根本没料到他们王爷竟然想一出是一出,要娶哪个姑娘还没有着落,亲事也没定,竟然就开始让人准备聘礼了!
清楚他是说一不二的主,他也不敢质疑什么,当即便命人下去准备了,王爷都说了,他要迎娶王妃,需按最高规格准备,他自然不能马虎。
就在楚宴让秦管家准备着聘礼时,苏皖却收到了魏贞垣让人递来的口信,他这几日一直在想法跟苏皖联系,重金之下,买通了厨房的烧火丫鬟,让她给苏皖递了个口信,约她明日去安星阁一聚。
安星阁离织新阁不算太远,名气虽比不上飘香阁,却胜在环境幽静,很多贵人想要协商个什么事时,就喜欢去安星阁,魏贞垣之所以选择这里,是因为苏皖喜欢此处的景致。
安星阁并不在主街上,与主街隔了三条街道,后面有个揽月湖,岸边种了不少柳树,旁边的小池塘,不仅有许多鱼儿还种了不少荷花,打开窗户,便可看到如画的美景。
苏皖第一次来安星阁时,是与魏贞垣一起来的,当时她就夸这里环境幽静,魏贞垣没过多久就将此处买了下来,想起往事,苏皖神情有些复杂。
她自然不想去,退亲时她就说了,以后两人再无旁的关系。未定亲时,她都不曾单独见过他,何况如今两人已无婚约。
宁远侯府的人,她如今只挂念外祖母,她外祖母年事已高,知道宋氏所做的事后,一怒之下还吐了一口血,如今更糊涂了,这些年都不曾清醒过,苏皖曾偷偷去看望她,她笑容天真,犹如稚子,因丫鬟伺候的尽心,过得也算舒心。
苏皖没将此事放在心上,第二日中午时,那丫鬟却又来了,说他这些年一直在调查当年的案子,手里掌握不少线索,他清楚她不想见他,但事关重大,还是当面说给她听比较好,还说她若不去,他会一直在那儿等着,直到她愿意见他为止。
苏皖沉默了良久。见他竟然一直在为案子奔走,她心中自然有些动容,两人尽管已经退了亲,他却仍是她的表哥,当年的事,说到底也与他无关。
他没有对不起她的地方,从小到大,他待她都是极好的,当初为了绊倒二叔,他也没少奔波,宋氏是宋氏,他是他,若是连她都怪他,他又何其无辜?
苏皖其实并不恨他,之前不愿意见他,其实是不想面对他的愧疚和自责,事情已经发生了,他再懊恼也于事无补。她不想往后看,然而她却清楚魏贞垣的固执,他既说了不见不散,只怕会一直待在安星阁等她过去。
苏皖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决定去见面他一面,她确实也需要出府一趟,莫羽离京前,她需要再交代他一些事,索性一并见了吧。
下了决定后,苏皖心中便稍微轻松了些,用了午膳,她便去了凌霄堂,跟楚宴说了一下她想出府的事。他尚且记得楚宴跟表哥之间好像存在一些问题,她便只说了想去织新阁一趟,有些事想吩咐一下莫羽他们。
楚宴很是大方,只是淡淡道:“卸了妆重新化一个再去。”
摆明了是怕魏贞垣的人盯上她。
苏皖本想说无需如此麻烦,不过对上他漆黑的眼眸时,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苏皖顺从地卸了妆。
她卸妆时,见他将画笔拿了出来,以为他是闲得无聊了要作画,苏皖也没有放在心上。她卸妆的速度并不快,卸好,将脸洗干净时,她才发现这次竟忘记拿手帕了。
苏皖抿了下唇,忍不住瞄了楚宴一眼。
他一身绛紫色直襟长袍,腰束云纹缀珠宝腰带,鸦青的发用一根银丝带随意绑着,他五官俊美,眉眼深邃,侧脸轮廓很是鲜明,哪怕是作画的姿态都十分懒散。
见他还在画,苏皖没敢出声打扰,打算等脸自然风干后,再上妆。谁料男人明明没有抬头却似多长了一双眼睛,“怎么了?”
说完,他便提起看了苏皖一眼,她已经卸好了妆,眉目如画,肌肤胜雪,脸上湿漉漉的犹如刚被雨水洗涤过的芙蓉,端得是清纯惑人。
他手中的笔下意识顿了一下,突然又觉得她生得这般美,天天遮挡住,着实太可惜了。他又扫了一眼才发现她的窘迫,“没带手帕?”
苏皖咬唇,有些不好意思,她平日里会随身携带一条,今日本来带也带了,早上在院子里玩时,却弄脏了手,她给苏宝擦完手边放到了木盆里,洗好就搭了起来,忘记拿新的了。
楚宴便直接有时会在书房休息,书房有他擦脸的布巾,他便绕到里间,将他的布巾拿了出来,直接给了苏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