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他吃太多甜对牙齿不好,苏皖已经许久没让他吃小糖人了,今日他吃得格外开心,舔到一半想起了娘亲,哒哒哒跑到了她跟前,往苏皖嘴边递了递。
苏皖摸了一下他的脑袋,让他自己吃,苏宝顿时高兴地缩回了小手,又美滋滋舔了一口,换成旁人他还舍不得将小糖人让出去呢,见娘亲没有吃,他自然欢喜。
他喜滋滋地舔糖人时,安王妃的心情却糟糕极了,不论是陆佳惜的无功而返,还是景王的提前归来,都让她不悦极了,听到丫鬟的通报时,她一双眼眸仿佛淬了毒,没好气道:“本以为陆佳惜有几分心机,如今看来,不过尔尔。这点小事都解决不了,真是白指望她了!看来还得本王妃亲自出手才行!”
丫鬟们大气都不敢出,唯恐一个不留神惹到她,又免不了一顿揍。唯有她身边的老嬷嬷劝了一句,“如今景王已经归来,王妃再想动手只怕是难上加难,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其实依老奴看,她若真成了景王的人,倒也无需姑娘动手。王爷英明神武,总不会为了一个女人,与景王翻脸,王妃大可放宽心。”
安王妃却完全没有被安抚住,她一双杏眼无比的凌厉,声音也冷得让人心中发寒,“他英明神武?为了一个女人,你看看他都成了什么样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为何下江南,为了一个苏皖,他都已经要入魔了!嬷嬷以为他与景王的关系为何如此紧张?他就是恨景王当初救走了苏皖,才有些恼他!苏皖一日不除,他就魔障一日,你叫我如何放宽心?”
嬷嬷叹口气,一时语塞。
安王妃却愈发有些不痛快,一想到安王,她心口就一阵疼,丫鬟连忙上前帮她顺了顺,她咬牙切齿道:“我所受的耻辱,必会从苏皖身上讨回来。”
成亲几载,除了头一年同房过,这几年她都在守活寡,哪怕她舍下脸,学着青楼女子去挑逗他,他都无动于衷,她至今膝下无子,旁人说起来,都觉得是她肚子不争气,却没人知晓她过着怎样的日子,这一日日的煎熬,让她如何不痛恨苏皖?
一个妖里妖气的狐媚子也想与她争?谁给她的脸?自打定国公府倒台后,她苏皖就只配当个下贱人,凭什么她都有了孩子,她却迟迟没有?
安王妃根本不能深想,每次想起这些,都恨不得一口撕吃了她。她半晌才平复下情绪,苏皖她是必须要除掉的,谁都不能拦她!
此时,景王已经到了皇宫。早上本没有太阳,这个时候太阳又露了头,整个皇宫都沐浴在阳光下,一片金碧辉煌,远远瞧着甚是威严。
小太监们抬着步撵,正一步步往乾宁宫行去。
楚宴怕热,每次入宫但凡有太阳,都要乘坐步撵,下了步撵,还会有体贴的小太监巴巴伺候着,又是遮阳,又是打扇。
宫里谁不知道他最是大方,若是伺候得舒服了,连金叶子都舍得赏,纵使不少人怕他,每次他入宫时,还是有不少小太监跑来献殷勤。能挤到他跟前的,自然是有几分本领的。
有小太监在跟前卖蠢,倒也不算太无趣,景王步履悠哉,时不时跟太监闲聊两句,很快便到了乾清宫前,他这才踢了一下小太监的屁股,将人赶走。
与皇上谈完公事,他又拜见了太后,才往宁寿宫走去,宁寿宫在皇宫的东北角,几位太妃都在宁寿宫颐养天年。
景王来到宁寿宫时,他的母妃,陆太妃正在给花儿浇水,陆太妃性情温婉,因善解人意,早年很得先帝的喜欢,年方二十便已经被封了淑妃。
她年轻时便是不爱操心的性子,如今更是悠闲自在,时不时给花儿浇浇水,这一片花被她养得极好,碧绿色的枝叶上,开满了艳丽的花朵,一颗颗簇拥在一起,争奇斗艳,美不胜收。
景王来到时,她都没有听到脚步声,直到听到小宫女们下跪请安的声音,她才回神,瞧到景王,她微微一怔,潋滟多情的桃花眼溢出一抹笑,“皇儿这么快就归来了?”
鸦青色的发垂在身后,她放下花洒,缓步走来,身姿仍旧说不出的婀娜,那张脸,也保养的极好,完全不似四十出头的人。
楚宴的相貌便随了她,母子二人站在一起,活似龙凤胎。
楚宴散漫地行了一礼,便随着陆太妃入了她的寝宫,陆太妃让丫鬟奉了茶,等他不紧不慢地啜了一口,方柔声道:“来之前见过那孩子了?”
她会知晓苏宝的事,景王并不意外,他的母妃若真像表面上那么与世无争,也绝不会在这个吃人的皇宫里折腾出一片自己的小天地。
楚宴嫌太师椅太硌背,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声音说不出的懒散,“见了,跟孩儿小时候一模一样,脾气也大得紧,母妃不是一直盼着我尽快有子嗣,竟然能沉住气没提前过去瞧瞧?”
陆太妃唇边泛起一抹笑,“你不在,我冒然过去,万一吓到那孩子怎么办?你既然回来了,改日就带他过来给我瞧瞧,人都被送来了,总该有个正儿八经的身份才行,此事你怎么想?”
他与苏皖的事,陆太妃也有所耳闻,当初还曾问过他是否喜欢,若是喜欢收入房中也未尝不可,谁料他却兴趣缺缺的,清楚他嫌女人烦,陆太妃也没勉强。
他性子倔强,打小就喜欢跟人对着干,你若不催,到时候,他说不准自个就张罗了,你若真催,他就是遇到喜欢的,也未必会娶,这么个拧巴性子,陆太妃没少跟他斗智斗勇。
“身份的事再说吧,不急于一时。”
陆太妃也没说于理不合的劝慰话,而是提起了旁的,“听说陆家的小姑娘跟四公主去你府上了?可有此事?”
楚宴唇边挑出一抹笑,“母妃不是已经知道了?”
陆太妃也不恼,脸上仍旧挂着淡淡的笑,“那小姑娘我见过,长得倒也可人,虽然有几分小聪明,倒不算难以掌控,你若不讨厌,倒也可以考虑一下,你如今都二十五了,就算我不催你,只怕皇上那儿也会有所考量。”
陆太妃是听说了皇上有意为他赐婚的事,这是怕他万一抗旨不遵,才有心提醒一下。楚宴主意大,他的事向来没让她操过心,但是当母亲的又岂会不闻不问。
“母妃不必担心,孩儿自有办法应对。”
陆太妃闻言也不再多问,又问了问他战场上的事,可有受伤什么的,随后就让他回府了。
楚宴回府后,才知晓苏宝没来他这儿泡澡,想到小家伙绷着小脸的模样,他眼底闪过一抹趣味,抬脚朝奉水苑走了去。
奉水苑离他的凌霄阁不算远,加之一路上绿树成荫,倒也凉快,他来到奉水苑时,苏宝正在吃如意糕。
他坐在床榻上,悠哉晃着小腿,嘴角上还沾着一点儿碎屑。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那张精致的小脸上,竟说不出的悠闲惬意,哪还有之前绷着小脸,强装冷漠的模样。
楚宴眼底不由挑起一抹兴味,朝小东西走了去。
瞧到他时,苏宝眼中的笑便散了大半,他从床榻上跳了下来,抿着唇没吱声,一双乌黑的桃花眼却紧紧盯着楚宴。
第9章 熟悉起来
见小家伙再次绷起了小脸,楚宴嗤笑一声,突然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脸,“还在不高兴?”
男人力道大,也不清楚小孩儿皮肤有多嫩,捏得苏宝的腮帮子猛地一酸,他整个人都有些炸毛,伸手就去拍他的手,还没拍到,男人却已经松了手。
楚宴也没生气,甚至因为他的胆大包天觉得新奇,他又伸手撸了一把他的脑袋,啧了一声,“人不大,气性倒不小。”
苏宝捂住腮,怒视着他。
苏皖刚将苏宝的衣服晒到后院,就见景王来了此处,她端着衣盆,连忙进了屋,瞧到父子俩剑拔弩张的场景,她心中一紧,放下木盆,连忙行了礼。
清楚苏宝对她的维护,楚宴淡淡扫了她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不必多礼。”
见紫檀木桌上摆着几张大字,他便伸手拿了起来。
这是苏宝早起练的,他跟着苏皖已经学了不少字,小家伙年龄虽小,手腕却很有劲儿,自打他三岁能像模像样地握起狼毫笔时,苏皖便已经开始教他认字了。
最近这半年,他每日都会在苏皖的督促下练习两张,半年下来,一手字也有了不小的进步,楚宴拿起的这几张字,便是他亲自写的,虽然谈不上多好看,却也不比七八岁的孩子差多少。
楚宴显然有些吃惊。
他四岁时,不是拿着小木棍儿戳蚂蚁就是领着几个小太监为虎作伥,想让他刻苦练字,想都别想,唯一提笔的可能就是想偷摸在哪个人身上画个小乌龟。
这小东西,瞧着脾气跟他一样怪竟是个上进的。想到苏皖曾以出色的才情而闻名于整个京城,他才啧了一声,“你娘教你认的字?”
苏宝的腮帮子被他捏的到现在还疼着,闻言权当没听到,苏皖见状偷摸给苏宝使了个眼色,苏宝心有不甘,嘟囔着回了一句,“关你什么事!”
楚宴脸上的淡笑敛了起来,饶是觉得这小东西挺有意思,他的耐心却也有限,他伸手拎起苏宝的衣领,将他放在了身后的暖榻上,潋滟的桃花眼微微眯了起来,“你娘难道没告诉你,来了这儿以后你就归我管?怎么不关我的事?你记住以后你的事都归我管,懂?”
他第一次随身出征时,不过十五岁,这十年,一身战袍不知染上了多少敌人的血,表现出不爽时,身上的气势连成年男子都怕,苏宝却咬着牙,仍狠狠盯着他。
苏皖心中咯噔了一下。
她硬是忍下了将苏宝护到怀里的冲动,低声道:“王爷,小主子终究只是个孩子,心中不高兴了,难免会表现出来,并非要诚心与您作对,还望王爷大人不记小人过,勿要跟小主子一般见识,您不知道,王爷未回来前,小主子一直期待着您归来呢,听秦管家说,您打了不少胜仗,他不知多敬佩您。”
楚宴并未真正生气,不过是想与他说清楚,听到苏皖的话,他狭长的眉微微挑了一下,不等他说什么,就见苏宝白嫩的小脸迅速红了起来,“谁敬佩他?我才没有!”
这炸毛的模样,怎么看怎么像恼羞成怒了!
小东西长得跟他小时候几乎一模一样,炸毛的模样却格外可爱,楚宴唇角再次扬了一下,突然觉得养着个这么好玩的小东西逗弄着,倒也挺有意思。
他施施然道:“没人告诉你解释就是掩饰?”
苏宝才不想被误会在掩饰,连忙闭紧了嘴巴。
楚宴瞧到他警惕的小模样时,却忍不住笑出了声,他笑得愉悦,胸膛都微微震动着,那张俊美的容颜,愈发显得妖孽,明明刚刚还冷着一张脸,捏着苏宝的下巴,好似一副需要算账的模样,下一刻却又笑了起来。
当真是阴晴不定,苏皖心中无奈,见他总算消了气,紧提着的一颗心总归是放了下来,苏宝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哼了一声,哒哒跑一旁玩自己的七巧板了,干脆将他当空气。
楚宴并没有在这儿多待,他背后还有伤,赶路的这几日都是宿在客栈,也没怎么休息好,现在总算回到了府里,他自然要好好休息一下。
见他打算离开时,苏皖拿出一封信恭敬地交给了他,自始至终都垂着眼眸,“王爷,这封信是我们姑娘命奴婢交给您的,王爷有时间时瞧一瞧吧,好像与小主子有关。”
楚宴挑了下眉,只见信封上写着景王亲启几个字,他蹙了下眉,最终还是收了下来。
他回凌霄堂后,顺手将信丢到了书案上,再次沐浴了一番,换了身轻便的衣物,便让丫鬟传了午膳,丫鬟鱼贯而入,捧着数十种珍馐走了进来。
他的吃穿用度,都极其讲究,盛菜的器皿全是玉石制成的,一件件摆在餐桌上时,极尽奢华。
楚宴坐下时,丫鬟已经将熬成奶白色的鲫鱼汤盛到了汉白玉小碗内。他这边开始用膳时,丫鬟也将饭菜送到了奉水苑,将丫鬟屏退后,苏皖率先用银针试了毒,方带着苏宝用餐。
苏宝因为她那一番话,有些不想理人,连汤都是自己盛的,他打小性子就倔,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改过来的,苏皖也没再说扫兴的话,两人安安静静用完了餐。
吃完饭,他便乖乖爬到榻上,午休去了。
楚宴同样睡了一觉,这一觉便睡到了天黑,他休息时,丫鬟小厮自然不敢吵闹,整个凌霄堂落根针都能听到,不仅安静,一点亮光也无。
听到他下了床,候在门外的仆从才连忙拿着四方双喜字流苏玻璃挂灯走了进来,他将挂灯挂起后,又打开紫檀小方盒,将夜明珠取了出来,一颗颗放到了室内,等室内亮如白昼时,才吹灭琉璃灯。
楚宴不喜油灯的味道,等小厮手脚麻利地拎着挂灯出去时,他紧蹙的眉头才舒展开来。
房间内仍旧铺着干净的地毯,白皙的脚掌无声地踩在火红色的地毯上,楚宴走到了外间,余光瞄到书案上的信笺时,他神色才沉得有些深。
楚宴拆开信,将里面白色的宣纸掏了出来,纸上写着几行簪花小楷,字迹柔美整体,说不出的清婉灵动,竟有几分大家的风采,楚宴不由多看了一眼,这才扫了下内容。
信是苏皖提前写的,是希望他不要将苏宝是她的孩子的事公诸于世,重点提到了自己的声名狼藉,最后甚至威胁了他一句,若是有朝一日他待苏宝不够好,她定会过来把他带走。
楚宴看完微哂了一声,孩子都已经送过来了,又岂有她反悔的道理?他重不重视孩子,都是他的事。早在将孩子送过来时,就该有这个觉悟不是么?
楚宴将信丢到了一旁,眼中却闪过一抹沉思,从信中自然能察觉得出她对苏宝的重视,从苏宝的性子,也能看出来,以往她将他保护的极好,此次将苏宝送来,既然不是为了攀龙附凤,莫非是遇到了什么事不成?
楚宴本没兴趣过问她的事,想到她终究是苏宝的娘亲,他将暗卫喊了出来,“你去查一下,苏皖那儿可是出了什么事,为何会将孩子送来。”
暗卫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
苏皖并不知道,楚宴让人去查她的事了,这几日,她在府里倒是结交了两个小姐妹,这两人一个是时常给他们送饭的小丫鬟小蕊,一个是秦管家的女儿玉灵。
小蕊与玉灵本就是好姐妹,两人手脚都极其麻利,遇事时也不是鲁莽的性子,这才被秦管家安排到了奉水苑伺候,只不过刚开始怕小主子不习惯身边有旁人,两人才住在了隔壁的院子。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她们与苏皖倒也熟悉了起来,一口一个方姐姐,苏皖扮做的人姓方,她有心与她们交好,熟悉起来后,便主动邀请她们在奉水苑住了下来。
以后苏宝身边不可能没有其他丫鬟,这两人行事稳妥,瞧着倒是可用之人,苏皖是有心笼络她们。
两人便高高兴兴地在奉水苑住了下来,府内尚没有女主子,这两个丫鬟也清楚楚宴什么脾气,见他对小主子好似挺喜欢的模样,伺候起来也更用心了,玉灵消息极灵通,晚上还与苏皖提起了陆佳惜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