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想法太过荒谬,苏皖的神色微微有些古怪。
宁兰欣身为女子,敏感地察觉到了苏皖的异样,连忙对苏皖道:“民妇一时想起往事,才没能控制情绪,望王妃谅解。”
她声音温柔,一举一动都令人如沐春风,与青烟的功于心计不同,是真真正正的令人很舒适。
有这样气质的女子,心肠绝不会坏,才不过说了几句话,苏皖对她就添了分好感,她浑身上下,跟安王妃没有半分相似之处。
哪怕察觉到了楚宴待她有些与众不同,苏皖也很难讨厌她。
苏皖笑道:“你不必拘谨,近乡情怯的情绪谁都会有,雨下的大,说不准晚上才停,你安心待着就行,恰好我们也要回京,到时再结伴而行就行。”
见她言语真诚,宁兰欣对她也添了分好感,再次道了谢,笑道:“王妃这般心善,王爷能娶您为王妃,当真是好福气。月儿身体有些不适,我先带她下去休息了,就不打扰王爷和王妃了。”
她一言一行都很守规矩,苏皖点点了头,起身送了一下,楚宴也站了起来,见她神色憔悴,蹙眉道:“若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尽管来找我们。”
宁兰欣感激一笑,却道:“没什么事,谢王爷关心。”
其中一个丫鬟将小女娃抱到了怀里,包裹的很严,另一个丫鬟撑起了伞,她们便去了另一个院落。
等她们的背影消失在雨中,楚宴才收回目光。
见他盯着她的背影都能出神,苏皖心中多少有些不是滋味,这才意识到他竟真的很在乎她,在乎到当着她的面都不曾掩饰一二。
苏皖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之前他不许她见魏贞垣,不许她关注秦耀时,她还不理解,觉得他太过霸道,这一刻,苏皖却突然明白了他的感受。
她心中酸酸涩涩的,说不出什么滋味,甚至有股冲动,想问问他,既然这么在乎她,当初何不娶了她?
如果娶了她,刚刚是不是就不用紧紧皱眉?
她一个妇人突然带着孩子千里迢迢地回娘家,是不是真遇到了什么事?
想到她略显苍白的唇,言谈间不经意流露的忧郁,苏皖一颗心紧紧收缩了起来,不知怎地就想到了陆佳慧。
难道她也是过得不如意,和离了?
苏皖强迫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了,才勉强收回思绪。
她又坐回了暖榻上,之前她在翻看书籍,楚宴则坐在她身旁,有一搭没一搭地揪她发丝,缠得她连看书都没法好好看,此刻,他却自个冥想着什么,显得心不在焉的。
苏皖心中竟莫名堵了一口浊气,她咬了咬唇,将书丢到了一旁,楚宴听到动静,才抬眸看了她一眼,“不想看了?”
苏皖点头,因不想说话,她便入了内室,楚宴以为她是困了,也没管她,苏皖便躺了一会儿,她确实有些困,最近都有些缺觉,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
很快便到了用午饭的时间。
雨只是变小了些,依然没停,丫鬟们摆饭时,楚宴才进屋喊她,苏皖不太想起来,恹恹道:“你们先吃吧,我再眯会儿。”
这一睡,身上的乏劲儿全冒了出来,苏皖恹恹的一点胃口都没有,楚宴蹙了下眉,“吃点再睡。”
苏皖不想起,她不太想跟他说话,一想起之前的事,心中就堵得难受,苏皖也说不清自己怎么了,竟说不出的在意。
见她面色有些潮红,楚宴伸手摸了一下她的额头,这才发现竟有些发热。
他眉头顿时蹙了起来,“不舒服怎么不说?”
苏皖睡得整个人头重脚轻的,根本不知道自己起热了,见他还吵个不停,委屈的眸中都含了一层雾气。
第116章 和离吧
扫到她难受的模样,楚宴一颗心微微揪了一下,他俯身亲了一下她的额头,声音不自觉放软了些,“很难受?正好大夫还没走,我让他过来给你诊治一下,很快就好了,别怕。”
苏皖眉心微微蹙了一下,将脸颊埋到了枕头里,如果不是没力气抬手,她这个时候一准儿抬手捂住了耳朵,只觉得他嗡嗡嗡,真的好吵。
因有些起热,她整张脸都有些发红,眸中含着委屈时,颇有种可怜巴巴的意味,楚宴一颗心软成一团,他又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才起身。
少了他,房间内总算安静了下来,苏皖白皙的侧脸陷在枕头里,很快又睡着了。
这位大夫的医术虽然没法与御医们比,在方圆数十里内却很有名,诊过脉,确定她只是普通的伤寒,楚宴才放心,他命人快马加鞭去最近的医馆抓了药。
苏宝这才知道娘亲竟生病了,小家伙连忙去内室瞧了瞧,苏皖睡得很沉,苏宝进来时,她根本没察觉到。
苏宝走过去,将小手搭在她脑门上试了试温度,忧心忡忡的。
楚宴道:“你先去吃饭,我需要帮你娘亲降降温,这样好的快一些。”
“我留下帮忙。”
楚宴没耐心哄他,直接让管事将他带了下去,苏宝见爹爹态度强硬,只得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丫鬟已经打了水过来,楚宴亲自拧了块帕子,帮她擦了擦手心、脖颈和脸颊,又在她额头上搭了块布巾。
苏皖本来热得有些不舒服,随着他的擦拭,只觉得一股清凉袭来,睡梦中她下意识蹭了蹭他拿着布巾的手。
她这个模样,令楚宴想起了小时候养过的那只雪白色的小猫咪,他眼神说不出的温柔,又擦了两遍,感觉她温度稍微降低了些,他才又喊了她两声,“起来吃点东西再睡,嗯?”
他问了两遍,便将苏皖抱了起来,让她靠着他的胸膛,苏皖迷糊的意识这才微微清醒些。
丫鬟们已经在楚宴的吩咐下将粥端了上来,又在榻上摆了个小桌,将粥放在了桌上。
见他竟想喂她,苏皖摇了摇头,这才彻底清醒了些,她不习惯睡醒后直接用饭,便洗漱了一番,随后才勉强喝了半碗粥,喝完又躺到了床上。
楚宴再次将她拉了起来,哄道:“药煎好了,先把药喝了再睡。”
苏皖本就不喜欢喝汤药,这会儿情绪也不太好,更不想喝了,闻言,权当没听到,直接翻了个身,给他一个后背。
她喝粥时,楚宴便察觉到了她的沉默,本来以为她只是身体不舒服才恹恹的,这会儿他多少感受到了她低落的情绪,她这个样子,分明像极了苏宝赌气时,不理他的模样。
楚宴微微怔了一下,倾身凑过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怎么不理人?再不想喝药,生病了也不能不喝吧?”
苏皖又动了一下脑袋,侧脸彻底埋到了枕头里,只给他一个后脑勺。
以为她是生病了,才格外娇气,楚宴有些好笑,他在床边坐了下来,将苏皖从被窝里拉了起来,再次让她靠在了他胸膛上,“乖一点,嗯?”
他声音带里还带着一丝诱哄的意味。
他的温柔,让苏皖再次想起了他盯着宁兰欣出神的模样,如果宁兰欣没有嫁给旁人,他也会这样待她吧?
他想娶的肯定是她吧?
哦,对了,刚开始他也说了他之所以娶她,只是觉得早晚要成亲,加上不讨厌她,才打算试着与她相处一下。他们说到底不过是处久了,才培养出一点感情。
如果他当真从少年时期就惦记着宁兰欣,自己和她重孰轻孰重,自然一目了然。那句吾爱苏皖,又算得了什么呢?
不知道是身体难受时会格外脆弱,还是怎地,明明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这一刻苏皖的情绪却莫名有些失控。
她眸中也蔓上一丝雾气,根本不想被他抱。
察觉到她的抗拒,楚宴眉头微微拧了一下,他一直以来脾气都不是很好,耐心其实也有限,以为她就是不想喝药,才抗拒他的怀抱,他又有些好笑,“再不喝,我直接灌了。”
见他态度强硬了起来,苏皖心中更难受了,眼眶都不由红了,她没有说话,眼眶发红的模样却格外脆弱。
楚宴何曾见过她这个模样,微微怔了怔。
他忍不住吻了一下她的头发,不由又放软了声音,“只是喝药而已,就这么抗拒?我喂你喝,嗯?一碗并不多,很快就喝完了。刚刚苏宝还想陪着你,你迟迟不好,再将风寒传给他,怎么办?小孩病起来,没几日可好不了。”
苏皖原本还想从他怀中挣脱走,听他提起苏宝,她就仿佛被点了穴道,顿时变乖了,低声道:“我自己喝。”
楚宴这才松口气,只要她愿意喝就行,苏皖喝完药,便又躺了回去,她没理楚宴,原本还难受着的心情,随着药效的逐渐发挥,又泛起了困。
她这一睡,便睡到了旁晚,外面雨也停了下来,因为退了烧,苏皖只觉得昏昏沉沉的脑袋稍微清醒了些,也没之前那么难受了。
苏宝过来瞧她好几次,见她总算醒了,小家伙才松口气。
苏皖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见楚宴不在,不由问了一句,“你爹爹呢?”
苏宝如实道:“来咱们这儿避雨的那个小妹妹也起热了,爹爹去看了看,还没回来。”
苏皖微微怔了一下,心中一时说不上什么滋味。
苏皖自然清楚他之前很不喜欢孩子,哪怕现在,也就对苏宝好一些,陆琼跟六皇子等人来府里玩时,他都嫌吵。
谁料他不仅看重宁兰欣,竟然连她的孩子都看重,这是爱屋及乌么?
苏皖原本还在想是不是误会他了,见他对她的孩子都挺重视,一颗心便彻底沉了下去。
哪怕月儿年龄还小,他过去时,势必会碰到宁兰欣,他身为外男,于情于理都不该过去,若是不放心,派丫鬟婆子,哪个过去不一样。
偏偏是他亲自过去了。
见娘亲愣愣的,有些出神,苏宝明亮的大眼眨了眨,他脱掉鞋子,爬到了床上,跪在苏皖身旁又伸手去探娘亲的额头,见她没再起热,他才松口气,“娘亲,你还难受吗?”
苏皖这才敛起情绪,“没有,娘亲好多了。”
她这次也不咳嗽,只是鼻子微微有些堵,说话时带着浓浓的鼻音,苏宝不太放心,又摸了一下娘亲的额头,见确实没有起热,才收回小爪子。
苏皖的情绪多少有些低落,有那么一瞬间甚至在想如果他真喜欢宁兰欣,她该怎么办?
她心中一片茫然,竟然一点头绪都没有,哪怕她出现的再早一个月。苏皖都能毫不迟疑地与他和离,如今竟只觉茫然,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苏皖觉得好累啊,累得整个人都很疲倦,连苏宝问了她什么问题,都没听清,直到苏宝的小手在她跟前晃了晃,她才回过神。
“娘亲,你怎么啦?”
苏皖对上他满是关怀的目光时,才勉强扯出个笑,左右她还有苏宝,其实往最坏处想,就算真和离了,也没什么。不过一个男人,难道离了他,就活不下去了?
之前没有他时,他们母子不照样活?三叔和哥哥又都被释放了,妍妍也被寻了回来,真到那一步,她起码还有家人。
苏皖这才勉强打起精神,听到苏宝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苏皖便下了床,苏宝饮食一向规律,外面天都黑了,他肯定早饿了,她便让丫鬟摆了饭。
被娘亲拉上饭桌时,苏宝问了一句,“不等爹爹吗?”
苏皖道:“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咱们先吃吧。”
苏宝确实饿了,就点了点头,等他们快吃完时,楚宴才回来,瞧到苏皖已经醒了,他眼眸微微动了动,走过去摸了一下她的额头,“没再起烧吧?”
苏皖偏头避开了,“没有。”
楚宴垂眸瞧了她一眼,却见她伸手给苏宝夹了个菜,以为她不喜欢当着丫鬟的面太过亲昵,楚宴也没在意,坐下时,他依然多瞧了她一眼,总觉得她今日情绪微微有些不对。
平日里,他若一直盯着她看,她总会抬头瞪他一眼,今日却冷淡得很,从始至终都没有看他一眼,楚宴这次更加确定她有些不对劲了。
楚宴眼中闪过一抹若有所思,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自从宁兰欣出现?
想到她喝药前,眼眶发红的模样,他胸腔中都涌起一股热意,难道她难受不是因为嫌药哭,而是吃味了?
因不曾见过她吃味的模样,楚宴心中竟莫名升起一股满足感。
等他用完饭,苏皖已经回寝室了,清楚她身体还没彻底好,苏宝格外乖,陪娘亲说了会儿话,就乖乖去隔壁睡觉去了。
楚宴沐浴完出来时,苏皖还在思索着该怎么办,依然没有头绪,她想起了他为她挡刀的模样,也想起了他说有我在,不会让你们母子出事的模样……
一幕比一幕鲜明,不知不觉他们之间已经拥有了那么多回忆。这一刻,苏皖才意识到,在她心中原来楚宴早已成了极其重要的存在。
再重要又怎样?
如果他真的还惦记着旁的女人,苏皖做不到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有句话说的好,长痛不如短痛。
苏皖暗暗下了决心。
楚宴因为她的吃味,眼中不由染了笑,沐浴时,唇边都挂着笑,这会儿见到她黯然神伤的模样,他怎么瞧怎么觉得愉悦,“想什么呢这么失落?”
他走过去亲昵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苏皖躲避了一下,见他明明惦记着宁兰欣,竟然还这般对待她,她心中有些窝火,一时有些不明白,他究竟将她当成了什么?
她心中觉得厌烦,也终于下定了决心,“我们和离吧。”
他都开始调查江南的事了,她一个女子千里迢迢带着女儿回娘家,瞧着又一副憔悴的模样,必然是感情出了问题。
楚宴唇边的笑微微僵住了,怎么都没想到他竟然因为吃味提出和离,难道不应该是娇娇气气地诉说心中的难受吗?
苏皖是觉得如果宁兰欣已经和离了,以他刚刚对她的上心程度,肯定愿意娶她吧?她不如早点腾开位置。
苏皖忍着心中的难受,飞快道:“我知道你当初娶我是为了什么,左右没有太深的感情,就算和离后,你想立马再娶,我也没什么意见,不过我有一个要求,苏宝我必须带走。”
楚宴一双眼眸沉得有些深,什么叫左右没有太深的感情?若不是她接下来的话,让楚宴意识到她终究还是吃味了,他杀人的心都有。
哪怕清楚她是误会了,见她如此轻易地就说和离,他还是有些恼火,难道在她心中,他当真没有丁点值得她留恋的地方?
若是有,她又岂会提出和离?这一刻,楚宴心中多少有些意难平,他为她付出这么多,她当真一点都不在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