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苏暖暖之前得抑郁症和你们说过么?”顾成彧开口询问,他知道这是隐私的问题,但是抑郁症往往伴随焦虑躁郁,她需要外界的帮助,而现在苏暖暖把他排外了,所以顾成彧需要找到能帮忙的人。
苏妄的声音低沉,他问:“我妹妹,抑郁症复发了?”
“我觉得说一直没有恢复可能会更恰当。”顾成彧说。
这几年苏妄也有感觉到苏暖暖性格的变化,很容易崩溃很容易自责,他不懂心理学,但是他只是觉得这个妹妹和以前的不同。
“如果把当年对她冷暴力的那些人找出来,会好么?”苏妄问。
顾成彧想了想在黑暗里摇头:“没用,他们是诱因,苏暖暖现在要靠自己走出来。”
两个人又聊了几句,最后约定苏妄下周回南封,把苏暖暖带回西城。
...
南封的天黑的比西城要晚许多,苏暖暖挎着妈妈的胳膊在机场门口等爸爸把车开过来。
苏母拍拍苏暖暖的手说:“我听你表哥说你谈了个总裁?”
“嗯,西城首富。”苏暖暖乖乖地回答。
苏母眉毛拧到了一起:“首富?”苏暖暖点头。
“不靠谱,我们家普普通通工薪阶层,和那样的人生活不到一处。”苏母说完苏暖暖不知为什么想到了见顾成彧爷爷的那天。
大概是一个月前。
顾爷爷让他的那些股东老朋友把顾成彧叫到公司,自己则直接来到顾成彧的家,彼时苏暖暖正坐在钢琴前用右手慢吞吞地弹昨晚顾成彧刚教给她的曲子。
门被敲响的时候,苏暖暖以为是顾成彧回来了,飞奔过去开门后看到顾爷爷冷着脸眼神像是在看颗柱子。
“爷爷。”苏暖暖小声说。
顾爷爷冷哼着走进了门:“小家小户的样子。”
苏暖暖看着顾爷爷走了上去,两个人分别坐在对着的沙发里。
‘咚咚。’
顾爷爷手里的拐杖敲击着大理石地面:“你看着不像是为了钱。”
没等苏暖暖点头,顾爷爷接着说:“你看着像是没弄清楚顾成彧到底是什么身份,再直白点说就是没弄清楚当下的状况。”
苏暖暖看着顾爷爷不知道该不该点头,顾成彧,顾氏总裁,关注财经杂志的人都知道。
“他是上流社会的人,而你的父亲只是位教师,母亲下岗职工经营了家小店对吧?”顾爷爷询问道。
苏暖暖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妈妈也是教师。”
“哦,言情书网。”顾爷爷。
随即,话锋一转:“不够门当户对。”
“你应该清楚,顾氏不会允许集团负责人娶一位对集团没有帮助的女人为妻,而且,顾成彧是我孙子,我了解他,他的世界里非黑即白,利益至上,对你不过是一时新鲜。”
后面的话,苏暖暖只记住了一时新鲜四个字,送走顾爷爷,苏暖暖重新坐会钢琴前,开始弹,很多音错了,节奏跟不上,她缓缓地起身......
“嘀嘀。”苏爸爸的车到了。
苏暖暖回过神温柔地笑着拍拍妈妈的手臂:“您放心,他对我很好。”
她心里很清楚顾成彧对自己的感情是真的,但是她现在要扛住自己的问题。
坐在车子里看着生活了很多年的城市,心里既熟悉又陌生,车窗降下点,微风吹了进来,她觉得自己有时候就像是鸵鸟或者乌龟,遇到事情就想把脑袋往沙子里埋上,还想钻进壳子里,不出去。
“暖暖啊,爸爸给你做了你最爱喝得竹笋排骨汤,高不高兴?”苏爸爸询问。
“高兴。”苏暖暖笑了起来。
回到家吃完饭,苏暖暖都没有联系顾成彧,同样的顾成彧也没联系她,倒是修单画和苏妄打了好几个电话。
晚上,苏暖暖躺在自己熟悉的小床上,翘着二郎腿给苏妄发信息。
“你白天疯了?”苏暖暖指的是她洗澡的时候苏妄打来的十八个电话。
“没有,你跟哥说实话,是不是抑郁症复发了?”苏妄说。
“应该是,不过不严重。”苏暖暖回。
与此同时,顾成彧的微信进来了。
“暖暖到家了么?”
“嗯。”苏暖暖回复道。
过了会儿又回了一句:“我好多了,你别担心,等过几天就回去上班。”
放下手机,苏暖暖看着棚顶上自己小时候贴得贴纸心里琢磨着是不是对顾成彧厌倦了?
单从外形来说,顾成彧的身型是模特级别的,身上线条很漂亮,脸蛋精致的像是精雕细琢出来的,会让人觉得造物主不公,再从气质上说,清冷矜贵,就像是几十年前的贵公子,让人忍不住臣服。
要是从客观条件上来说呢,西城首富,可以和西城本地五少相媲美,福布斯排行榜上也是有他的名字。
这样的内外条件,苏暖暖突然质疑自己是真的在嫌弃,还是像个小孩子那样闹一闹希望顾成彧更关注自己啊。
她突然想到,是不是真的像心理咨询师说得那样,苏暖暖是想用分手来掩盖抑郁带来的压抑。
想着想着,她突然意识到,这次其实比以往哪次复发都要轻许多,可控可调节,可能只是抑郁情绪。
看着棚顶,看着顾成彧发来的信息:“我在西城等你。”随手回了个晚安。
第三十六章
“宝宝,醒了吗?”
清早苏妈妈站在苏暖暖的门口提着嗡嗡作响的吸尘器询问道。
苏暖暖细细的眉毛微微皱在一起她用被子蒙住自己的脑袋心里不住在想。
‘本来没醒,吸尘器都快来吸我了,能不醒嘛。’
见苏暖暖没反应,苏暖暖推开门走了进来:“哎哟,难得回来一次,陪陪妈妈嘛。”
苏暖暖一把掀开被子,无奈地看着苏妈妈:“妈。”
“醒啦?”苏妈妈的眼睛亮了亮。
凭借着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多陪陪妈妈这句话,苏暖暖被苏妈妈拽着陪她打了一个下午的麻将。
期间顾成彧没有和苏暖暖联系,倒是等来了苏妄。
苏妄匆匆赶来,手里的行李还没来得及送回家,看到苏妈妈后先是喊了声大姨,接着便把苗头冲向苏暖暖:“你怎么回事,一声不吭就跑回来?”
正抱着凳子把下巴搁在上头稍作休息,怀里还抱着只同样懒洋洋的猫咪的苏暖暖懒洋洋地掀起眼皮:“哦,那你呢。怎么一声不吭就跑了回来。”
阳光偏巧从窗户透了进来,暖洋洋地照在苏暖暖和猫咪的身上,猫咪舒服的伸了个懒腰,苏暖暖舒服地眯了眯眼。
风尘仆仆的苏妄头顶还挂着不知道从哪儿沾到的树叶,他蹲下身凑在苏暖暖耳边小声询问:“抑郁症复发了?”
苏暖暖懒懒地看了他一眼,万分无奈:“哪里有那么严重啊,不过是抑郁情绪罢了。”
苏妄抬手揉揉她软乎乎的头发,弯了弯唇角,眼睛里满满是看到妹妹没什么事后的踏实和安心,苏妄叹了口气,直接坐到了地上。
“凉。”苏暖暖说着把凳子往他那边推了推,苏妄抬手按住凳子,柔和地笑笑:“不用。”
“放心吧,我没事,就是西城生活节奏太快了,我的压力很大,回家就好啦。”苏暖暖用像蚊子一样小的声音说,苏妄听进了耳朵里。
窗外阳光卷着细风,细细碎碎的打在树叶上,树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从窗户缝儿飘进来的风带着略淡的潮湿的味道。
苏妄双手交叠放松的垂在膝盖旁,他眯着眼看着窗外,缓慢地开口:“苏暖暖,要是觉得压力大就回来,家里人多,回来我们照顾你。”
“喵。”猫咪突然叫了声,飞快地跑掉了。苏暖暖眨眨眼才说话:“那你呢?回国之后留在南封么?”
“再说。”话音落下,苏妄的眼神看着窗外的树叶,像是在看树叶,又像是要透过树叶看些什么。
小猫迈着慢悠悠的步子凑到苏妄跟前儿,苏妄笑着挠了挠它的下巴,猫咪舒服地闭上了眼睛,接着躺倒在他腿边。
“还真是个小没良心的啊,我跟它玩儿了好久,结果你一来就跟你跑了。”苏暖暖笑道。
“毕竟我招人喜欢嘛。”苏妄说。
时间过去不知多久,苏妄起身拍拍腿上的猫毛,看着苏暖暖询问道:“出去走走?”
苏暖暖点头,和苏母打了声招呼跟在他身后往外走。
“这两个是谁呀?”苏母的麻友问道。
“我女儿和外甥。”苏母。
“哦哦哦,那两个鼻涕虫长这么大了呀。”
二人越走越远,身后的声音慢慢变小,苏暖暖仰头看着比自己高了许多的哥哥,笑眯眯地说:“鼻涕虫啊,你怎么长得这么高了?”
苏妄伸手抓住苏暖暖的马尾辫,轻轻摇了摇:“那还不是为了保护你个傻子么。”
“哎,别说得这么肉麻。”苏暖暖说。
街道两旁的绿树放佛是长久熬夜的科研人员,掉了不少的叶子,秃得很,风掠过树叶,发出簌簌声响。
眼前的小路路灯晦暗,看不清路面。
苏妄抬手伸了个懒腰:“要是不喜欢顾成彧就分手,我们家不至于连这点选择权都没有。”
苏暖暖的手握成拳,手指尖儿慢慢地嵌进手心里,很快,她摇了摇头。
没过几天,顾成彧给苏暖暖发了条消息说他也到南封了,回来看看留在这边的家人。
收到这条信息的时候,苏暖暖正在网吧里打游戏,她看了眼手机又重新把目光放到屏幕上,可是没过多久,她起身捏着手机走出网吧,直接给顾成彧拨了通电话过去。
“喂。”顾成彧的声音沙哑。
“什么时候回去?”苏暖暖问。
“明天。”顾成彧答。
“我跟你回去,但是你别来我家接我,我们直接飞机上汇合。”苏暖暖语速很快,听不出喜怒。
“好。”顾成彧答。
隔天一早,苏暖暖独自一人到达机场,又在登机前看到了顾成彧,依然是那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两个人之间隔了一个行李箱的距离,顾成彧轻声询问:“心情还好么?”
“还好。”苏暖暖说:“你是来找我回去的么?”
顾成彧点了点头,苏暖暖看着他,叹了口气。
她很想问问顾成彧,试没试过厌恶自己,很讨厌很讨厌自己的程度,觉得自己不配得到任何的美好,觉得自己应该和淤泥同生共死,不应该拽着美好的事物一起下坠。
面对着登机口,苏暖暖眼圈红红的,直到登机,直到坐下,苏暖暖都没开口说出半个字,顾成彧在一旁,递给她一只耳机,苏暖暖没接。
“睡一觉吧,睡一觉很快就到了,等下飞机回家给你煮饭吃。”顾成彧说。
他这个人,他这张脸,能说出这样的话,任谁都会觉得震惊,可是苏暖暖没有震惊,因为一直以来,顾成彧对她要比对自己更好。
这些苏暖暖都知道,可是她觉得压抑,不是因为顾成彧而是因为自己。
看着窗外的云层,苏暖暖在缓慢地回忆着自己焦躁不安的源头,被孤立,被冷暴力,被语言攻击,这些看似所有学校都会发生的事情,在她身上就怎么也过不去,过了这么多年都过不去。
一个人在还没有学会如何好好爱自己的时候,先被教会了如何讨厌自己,她要怎么走出去?这些年,她每天都在学习如何好好爱自己,效果还算好,可一旦遇到了事情,遇到了情绪不稳定的时候,她会先讨厌自己,再觉得错误全部都是她的,会觉得躲起来是不给别人找麻烦的办法。
因为这个她看了很多书,书上说人要爱自己,人要尊重自己,先自爱而后爱人,她也被修单画说过很多次,可是啊,苏暖暖还是会像个蜗牛那样缩起来。
这个世界上,想要做的事,和能做到的事不同。
两者之间的距离,大抵和牛郎织女的距离相似。
顾成彧握住她的手,苏暖暖眼泪簌地落下。
压抑、悲伤,而后巨大的失落感。
她跟着顾成彧回到半山别墅,顾成彧坐在她身边,苏暖暖躲开,这间房子对于她来说,一切都是美好的,可是她觉得喘不过气来。
突然就哭了,顾成彧红着眼睛看着她。
苏暖暖哭喊道:“求求你放过我吧,我们分手吧。”
顾成彧的眼睛红的能滴出血来,但还是点了头。
苏暖暖不知道她不在的这些天里,顾成彧几次想要给她打电话,可是考虑到医生说得要给她留空间,顾成彧自己忍下来,忍到实在忍不住飞到南封,把她接回来以后的第一件事,竟然是这样。
当苏暖暖夺门而出的时候,顾成彧没有追上去,他给自己的秘书打了通电话:“派人保护苏暖暖,她去哪儿保护到哪儿。”
而后的几个月里,顾成彧接到了苏暖暖离开西城的消息,接到了苏暖暖到山区支教的消息。
她好像换了手机号,顾成彧打不通她的电话,她好像剪了头发,顾成彧从他派去的人传回来的照片看到。
生活似乎逐渐步入正轨。
“顾总,我们的新科0502即将上市,您是否接受采访?”秘书抱着文件紧紧地跟在顾成彧身边。
“不用。”顾成彧抬手推开办公室的门。
秘书看到杜醉后转身离开。
站在桌子前的杜醉笑呵呵地说:“你现在招的秘书怎么裙子都那么短啊?”
“没注意。”顾成彧绕过他坐到凳子上打开电脑,开始整理工作。
杜醉凑过来,食指微屈着敲了敲桌面,顾成彧没搭理他,从苏暖暖走后,顾成彧这幅模样杜醉已经习惯了。
“大千世界什么样的女孩儿没有?你也别一棵树上吊着个没完没了。”
顾成彧推了推无框眼镜,慢悠悠地开口:“什么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