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秦。”周行止摸了个苹果,用水果刀仔细削着皮,刀刃贴着果皮,在果肉上绕了一圈又一圈,“过几天就开新闻发布会公布了。”
宋知浓愣了愣,“那岂不是他粉丝全都知道了?”
她还记得当时他说的是要在《敦煌飞仙》第一次路演时再宣布。
“今时不同往日,他也没想到顾氏的情况会这样坏。”至于如何坏,周行止没有告诉她。
只是过了几日再听到消息,就已经是顾氏股价大跌,为稳定局面,股东大会决议罢免原总裁顾铮职务,顾秦接替他走马上任,连在乡下深居简出多年的顾老太太都被请出来了。
顾氏新上任的总裁顾秦是那个获奖无数的顾影帝,这个消息在外界引起了轩然大波,顾秦工作室此时又发布了他的退圈声明,更是引得无数粉丝一片哀嚎。
可纵然如此,也不可能阻挡这一切既成定局,正如他本人在告别微博中所言:“每个人生来都有自己的责任,是不能逃避的宿命,只是我的特别大,大到关乎一个家族的兴衰荣辱,过去的几年的欢乐时光仿佛是灰姑娘偷来的美梦,午夜钟声敲响,一切回归原状,我只是重新拿起了我早就该做的事……”
宋知浓看着这条微博,有片刻的茫然。
早就该做的事?
他该做的是担起顾氏,那她呢?原本该做什么?
宋家的女儿,成年后也应该担起家族重任啊,她出嫁了,也应该帮扶丈夫啊,可是如今回头看看,似乎都没有做?
她拿这个问题问周行止,他笑着叹了口气,“但凡顾铮能扶起来,他都不用担这些事,你比他好点,别的我不知道做不做得好,做生意还成。”
宋知浓顺着他的话一想,又想开了,“我命是比他好。”
“你啊,少想这么多有的没的,也不怕累了自个儿。”他淡淡的数落一句,不痛不痒的。
宋知浓点了下头,她知道外头如今不太平静,顾家遭遇重创,终究是从一流世家掉了下去,资产缩水得连二流人家都不如,也不知道能不能东山再起,和他们家有关系的一系也好不到哪里去。
至于宁家,不提也罢。
她老老实实的继续安胎,外界想采访她都联络不上,直到一月下旬的某天,她终于发动,在高端医疗的睦家医院剖腹产下一对龙凤胎。
彼时阴沉了几天的天空又飘起了雪花,周行止望着床边摇篮里头靠头的姐弟,想起他给娶的名字。
这场雪终于是求来了,那么年,也会过得顺畅了。
他从没当面跟她说过那个字,她也没有,可是这时他的心里似乎有无数激涌的情绪和千言万语,最终却也只说得出那句:“宋桐桐,谢谢你,还有……我爱你。”
宋知浓本来还在昏睡,此时却醒了,睁着还有些没睡醒的眼,低低的嗯了声,用力捏捏他温暖的指尖。
我也爱你啊,如同热爱我的舞台一样。
宋知浓一周后出院,出院那天全家人都来接她,周母喜气洋洋的在医院里送红鸡蛋,周行止则让邹明堂把红鸡蛋送下去给等在外面的记者。
“小心点。”他扶了一下妻子,捏了捏她的手腕,又皱皱眉,“瘦了?”
“桐姐儿还小呢,年轻人生孩子就是瘦得快。”周伯母笑呵呵的,伸手到提篮里逗了逗孩子,“明珠和多多可真乖。”
除了喝奶就是睡觉,不哭不闹的,连护士都觉得惊讶,说少有那么听话的孩子。
只是不能分开,把其中一个抱走,另一个一定会哭,然后就是两重奏,大概都是因为血缘天性。
宋知浓穿了一件大红色的斗篷裙,因为怀孕而变圆的脸上满是笑,她挽着周行止的胳膊,在楼下看到围过来的记者还心情很好的冲镜头挥挥手。
周行止手上提着的大提篮格外引人注目,那比普通提篮还大一倍有余的篮子里,睡着的是周氏的小太子和小公主。
没有接受采访,只有周母一下子得了金孙和宝贝孙女高兴过头,停下来回应了几个问题,宋知浓和周行止溜得比谁都快。
月子是在家里住的,就算有月嫂帮忙,宋知浓也要经历半夜起来喂奶昼夜颠倒不能出门等等苦楚,从一开始的难以接受,到后来的麻木。
而她知道,一切都还只是开始。
好在家里有钱,有的事还是轻省许多的,在将两个孩子的作息调整好之后,她终于能基本恢复正常作息,只是这时,已经过年了。
因为坐月子,宋知浓过年哪里都不用去,“这可太好了,我也不乐意出门。”
她在窗边做瑜伽,没一会儿听见房门被拍响,隐约还听见咿咿呀呀的声音,周行止来不及回答她,连忙起身去开门。
门外是周至简的儿子,小名叫小鱼的小哥哥,刚学会爬,就勇敢的不知道从哪里摸了过来。
周行止把他抱起来,“这小东西到处跑也没人管,大哥大嫂做什么去了?”
他说着要把他抱出去,结果他伸着手指着屋里头,咿咿呀呀又嚷嚷起来。
“他要看明珠和多多。”宋知浓道,“白天两个小的在这边睡,大嫂来找我,被他看见了。”
要不说是一家子兄弟呢,周行止笑了起来,握握他的小拳头,声音温和,“我带你去隔壁看弟弟妹妹好不好?”
小鱼大约听懂了弟弟妹妹几个字,眨巴着眼睛不闹了,还一下一下的点着头。
等把他送回去给周至简夫妇回来,周行止满怀憧憬的盼望着,“过不了多久明珠和多多也会这样的罢,乖巧听话,又圆滚滚的正可爱。”
宋知浓自从当妈,就看了不少育儿书籍,对他的美好愿望并不看好,“好玩的时候也就现在,等他们会跑会跳,会说话吵架,你就不会这样觉得了。”
“我的孩子才不会讨人嫌。”周总信心满满。
宋知浓嗤了声,继续做瑜伽,那起伏明显的曲线映入周行止的眼帘,看着看着眼神就不对劲了。
“宋桐桐……”他凑近过去打扰她,很有种急不可耐的意味。
宋知浓推推他,笑得狡黠,“我还没出月子哦,周总。”
周行止似乎这时才想起这个,抬手扒了扒头发,仰面倒在床上,“日子怎么过得这样难!”
宋知浓弯腰咯咯笑起来,凑近前去趴在他胸口,声音娇媚,“我可以用别的办法帮你呀。”
胸前一对饱满因为姿势的缘故被挤压得像是要从衣领里跳出来,周行止的眼睛像黏在上面似的怎么也拔不出来,只觉得脑门嗡嗡作响,鼻子一热。
紧接着就是一声气急败坏的低骂,“我艹!宋桐桐你给我起来!”
周总憋得太狠了,心火浮躁,一刺激就出事了。
宋知浓这才发觉自己玩大了,看着他黑得跟打翻了墨汁的脸,又觉得不久之后恐怕自己的日子不好过。
养孩子还算有乐趣,看着他们一天一个样,转着小眼神跟着大人,到后来能爬了就在屋里滚来滚去,加上刚会走的小鱼是三个孩子,海棠园周家从前的安静自此一去不复返。
这一年的五月,《敦煌飞仙》出征戛纳,已经瘦身成功的宋知浓一身红衣惊艳亮相,捧起了她人生中第二座影后两杯。
而这部宣传是“顾秦最后一部作品”和“宋知浓传奇再续”的传记电影,在国内上映后,夺得了本年度票房第一的宝座。
有记者采访她时,问起她对婚姻的看法,她想了想,“我知道现在很多年轻人都说不想结婚,我可以自己挣钱买房买车,有足够的生活乐趣,为什么要结婚去面对那么多烦人的事?”
“可是你们不要怕,婚姻很好,和相爱的人结婚很好。”她用力的点点头,精致的脸孔上满是温柔。
那个多年前张扬尖锐的年轻女郎,终于还是被生活俘获,做了妻子,做了母亲,开始用温柔的面目面对世人。
而她小小的孩子慢慢在长大,他们抓周时,明珠抓了金元宝,多多抓了首饰盒,完全反了过来,一时成为笑谈。
可是他们笑过之后又不无羡慕,“其实也不错,大小姐继承周氏,小少爷就继承瑞洁,不亏。”
后来果然一语成谶,也是后话。
宋知浓没什么不满意的,家里有人帮忙照顾孩子不用她操心,连上学的岁数都没到,只要管他们吃奶就行了,等他们进了幼儿园,她又复工了,教育孩子更多留给了家里的老人。
周总最初想要个乖乖软软的闺女儿,后来闺女儿有了,却不乖不软,家里就一个女孩,被哥哥弟弟宠得上天,不仅脸生得跟她妈妈一个样,性子也跟她妈妈如出一辙。
“我一看见吧,就想起以前桐姐儿无法无天的样儿。”宋母很担心,“桐姐儿好歹还有她外公压着,明珠连个怕的都没有,以后可怎么办?”
周总摸摸鼻子,心道也不能怎么办,就这么着罢,他是管不了的,只要一看见她那张脸他就骂不下去。
跟看着宋桐桐似的,心疼,又心虚,怎么可能骂。
后来还是宋知浓亲自出马,将小明珠收拾得妥妥帖帖,“门口那里贴着家规,周祈雪周祈年,你们俩要是不背熟不遵守小心我扒了你们的皮!”
俩孩子委屈巴巴的看向爸爸,试图求得帮助,却见爸爸正一脸谄媚的看着妈妈,“骂累了罢?来喝水,一会儿再继续。”
从此以后,父子父女之间此仇不能忘,臭爸爸!!!
但或许母亲与孩子之间天然就有着亲近的纽带,宋知浓这么凶,也还是在孩子的心里排第一。
明珠还好,她是个酷小孩儿,多多就不同了,他的表达天赋随妈,特别的丰富灵活且主动。
这天他很严肃的去找爸爸,“爸爸,我超级——超级喜欢妈妈,以后可不可以要她做我的新娘子?”
周总愣了愣,心道现在的孩子都看的什么电视剧,乱七八糟的,面上却摇摇头,温声道:“不行哦,妈妈已经和爸爸结婚了,你不能让她做新娘子。”
多多很沮丧,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抬眼警惕的看了眼他爸,转身就跑了。
周总没理他,继续自己的工作。
多多跑去问奶奶,“奶奶,问你一个问题哦。如果一个人和另一个人结婚了,要怎么样另另一个人才能让她做新娘子呢?”
周母被他一连串的“一个人”绕昏了头,半晌才应了句:“……那就、离婚?”
多多点点头,又折身跑回他爸跟前,郑重其事道:“爸爸,你和妈妈离婚罢!这样她就可以做我的新娘子了!”
还强调道:“奶奶教我的!”
周总:“???”我的家法呢?!给我上家法!打死这个不孝子!!!
五岁的多多小朋友得到了一顿好打,哭着喊祖祖救命。
后来周总跟外出工作回来的周太太诉苦,“你看你不在家,臭小子就这么对我的,传出去了还以为咱们感情不好呢。”
宋知浓忍着笑摸摸他的头,“委屈你了,回头我帮你骂他!爸爸岂是他能欺负的!”
“……我不是你大儿子。”周总气鼓鼓的,觉得她的语气有点不对劲。
宋知浓忙点点头,在他脸上啾了一下,心里笑得打跌,这小模样哪里不像儿子了,分明一模一样啊!
月光很好,事后的气氛也很好,他搂着她非要问:“宋桐桐,你觉得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她想起自己接受采访时说过的话,笑着点点头,“很好,不能再好了。”
周总得意洋洋,“那我下次跟你去工作好不好?”
她光洁的手臂绕上他的脖颈,声音温柔动人,“好啊。”
日后,我去哪里,你就去哪里罢,这一生,你我同去同归。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