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那趴在地上不起来的，抬着满脸是血的下巴做仰望状，伸长着手装鬼：“张小月，你太狠了，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迎接他的是周围一片爆笑还有同学们的爱的踹踹，“滚犊子！赶紧起来去洗脸，再不洗干净等血浆干了就洗不干净了！”
然后一众身子矫健的年轻身影急忙从地上跳窜起来，打打闹闹的跑去抢先洗脸。
众人：“哈哈哈……”
大胡子导演笑眯眯的竖起大拇指：“张小月不错啊，你这家传落英枪法使的我眼都花了厉害啊！”
张小月做谦逊状，“从小练的多熟能生巧罢了。”
……
拍摄了一上午忙忙碌碌的很快就到了中午，负责后勤的工作人员给每一个人分了水和干面包。
这个年代的面包可不像是后来品种繁多，就是很普通的白面包，里面啥都没有不说，因为买了两三天面包变硬吃起来又干又噎嗓子，光靠啃的根本就咽不下去，需要靠水带。
天空就跟一个大烤炉似的，火辣辣的太阳呈桔色圆球挂在高空，空气又闷又热，白天晒的要人都要头昏眼花，晚上蚊虫乱飞，跟轰炸机似的在耳边不断的轰鸣，从早到晚都是干面包干面包干面包，一天吃下见了干面包，脸都成了面包了，两三天啃下来，见了面包都想吐，条件很是艰苦。
就这还有电影制片厂的老员工在感慨，“现在的条件不错了，至少路修的好了车好走，到哪去开车子就行了，以前路况差到处坑坑洼洼不说，好多地方还没路，摄影器材都是我们靠着肩膀抗着一步一步的走的。”
对啊，说起以前的辛苦，哪个老员工没吃过苦，“你们别看现在天热被太阳晒的难受，还要穿着全副武装的古装戏服汗水把衣服都浸湿了，这天儿热也有热的好处，比冬天强，至少热的狠了，找个阴凉点的地方还能缓缓。要是在冬天拍戏啊，大冬天的同样是穿着这身，能冻的你鼻涕一泻三千尺，还未张嘴涕先流，脸都冻僵了，话都说不出来，那才叫一个受罪呢！”
给老员工一说，嚷嚷的不行了，要死了，我快不照了的人们顿时安静多了，本来喊的人就都是电影制片厂找的群演，随口嚷嚷是一回事，真要是因为嚷嚷的多了，被老人给记住了，以后都不给机会演了，那就得不偿失了，没看那群当兵的，年纪不大，特别的能忍，纪律严明，话不多说，很少听他们抱怨。
“哎，可不是吗，那冬天拍戏遭老罪，出门那叫北风那个吹呀，吃饭啃面包那叫一个硬呀，牙口不好的连冷面包都啃不动，连口热水都喝不上，不少同志一趟外景拍完之后，回去生病的生病，发烧的发烧，躺了几天的躺了几天，还有肚子疼胃疼的都快成了老毛病了！”
张小月啃着硬面包眨巴着眼睛竖着耳朵倾听电影制片厂老员工说古，别看她现在拍一个MTV，以后都不一定会再拍什么了，但她自己开了娱乐星工厂啊，自己当老板，可不是大腿翘着儿腿坐在办公室里就OK，她张小月走到这一步，秉持的就是‘不能拼爹，只能拼命’的意念。
走一步，看三步，才能长久，保持一直领先的风骚，别人看着是风光无限，这背后的辛苦谁人知。
话说这个年代的条件确实是艰苦了一些，难怪后世动不动就抠图，五毛特效泛滥跟取景艰苦也有不少的关系吧，生活条件好了，人也懒了，不能、不愿做的事情就全用特效代替。
张小月喝了一口水，压了压嘴里的面包渣，心里狠狠的想，钢铁面包算什么，以后姐自己研发五毛特效，不对，被这几口面包气歪了，能出精品干嘛要五毛啊，回去就努力编码，自己制作特效。
啃完了钢铁面包，喝几口水，躲过这最热的正午，因为拍过这一场，就能结束青山外景拍摄打道回府，大家积极性空前炽热，下午2点一到拍摄工作迅速就位。
上午就演练过如何躺位，如何装尸的群演们立刻跑到自己的位置躺下，武器摆放在自己身旁，又捏着武器倒下的，有武器脱手而出飞到一旁的，还有和敌人一起倒下交叉压倒在一起的……
制片厂的工作人员也快速上场，根据早上红色记号笔标记的位置在一群挺尸的群演们的脸上快速的涂抹血浆，最后再布置一番现场，拿着血浆袋子在四处溅洒做假像。
张小月换上了一身白色霓裳裙，漂亮是漂亮，穿着也飘逸走起路来裙摆翻飞仙气渺渺，就是血浆袋缝的位置太咯人了，为了表现出银色剑芒刺入胸口时鲜血溅出的效果，那血浆袋是缝在霓裳裙胳肢窝的地方，既不影响霓裳裙袅袅动人的美感，又可以一剑见血。
因为是最后一场外景拍摄了，也是最重要的一场外景，一贯大咧咧的大胡子导演都慎重了起来。
最后一个回合。
被抢来的压寨夫人并非可怜又弱小，相反出生将门年轻俊美艺高人胆大，一身白衣胜雪，手执利剑，站在成千上万的官兵之中。
桃花寨寨主一杆□□使的出神入化即使敌众我寡亦能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一心守护的家园被覆灭，自家孙女被骗，老寨主岂能容忍这小狼崽子活在这世上，持起长抢冲入万人群中取其性命。
这个外景主要取景上千上万的官兵剿灭不足千人的土匪，老寨主出场极少，背景部分不需要，就可以近景拍摄，回去之后找一些人和扮演老寨主的演员补拍几个镜头就可以了，所以在这里只是重点拍摄男女主的戏份，镜头主要表现出男女主的感情戏。
大胡子照例拿着卷起的剧本，在空中一挥：“a！”
桃花寨寨主一杆□□使的出神入化即使敌众我寡，亦能单枪一人杀入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眼看着威名八方横行一时的青山桃花寨覆灭，自家孙女被骗悲伤欲绝，老寨主岂能容忍这小狼崽子活在这世上，持起长抢冲入取其性命。
姜亦是老的辣，纵然已看穿落英枪法破绽，在桃花寨老寨主的手中，那点点寒芒如落英缤纷纷飞，明知如何破译枪法亦无法全身而退躲避杀招，身为将门虎子，自小在虎父无犬子的教导下成长亦如何会惧怕生死，虎门小将举起了手中剑，不闪不避，照着落英枪法的破绽飞快刺出……
“不……”
看着最亲最爱的两个男人致命一杀，一身白衣的少女花容失色，千钧一发之际，一袭白衣冲到两人中间，背后一枪前胸一剑，鲜血喷出之时，大小姐泪如泉涌……
讲真，为了演这个泪如泉涌，张小月真是拼尽了全力，这狗血的故事她代入感不够，就拿她自身的故事代入，花想容身死，杜紫藤车祸而亡，她妈再次被骗，自己全然惨败，无力挽救，泪水像断线的珠子在空中洒落……
“不！不要！……”
剑光刺入胸口的那一刻，鲜血四溅，少女傻傻的看着自己最爱的男人，悲伤的难以抑制，娇俏的面容全是苦涩，“怎么办呢，明知道你是骗我的……”
台词念到了这里张小月有点儿卡。
从悲伤情感转换到爱情绝望戏的张小月华丽丽的感情后劲不足，眼神给不到位，用力的眨着眼脑子同步里给自己鼓劲，九十九步都走了，不差这临门一脚啊，一定要一气呵成演完……
“cut！”
大胡子导演当头一棒的声音喊起。
“张小月你在演什么呢！你最爱的两个男人都要死了，你还跑出一个分花拂柳手，你当你是超模在秀场走秀呢！”
周围哄的一声爆笑开来，笑声不绝耳，好多人刚刚被气氛酝酿的眼泪都要下来了，被大胡子导演这严厉的一喊顿时嚎叫出声怪笑连连。
张小月被大胡子导演喊的恨不得挖一地洞钻进去，羞的小脸都爆红了。
“化妆师准备，道具师准备，群演重新站位准备，5分钟后从女主千钧一发的冲入开始开拍。”
各方人马迅速归位，该干嘛的干嘛，最后一场镜头了，拍完就可以收工走了，所有的人都很兴奋。
导演和副导演站在一起讨论，副导演对着一脸黑面的大胡子为张小月说好话，“张小月刚刚那绝望洒泪的一幕过了，感情真挚表现的不错，跑步那段大概是道具没弄好胳肢窝咯的难受，我看了一下跑起来的镜头……”
大胡子怼他：“跑起来不行，如果是大家闺秀这分花拂柳的很正常，女主是山寨从小练枪土匪，跑的那么娘像什么！不行就是不行，不要因为你自己想收工，就敷衍工作！”
好吧，这都是小细节了，既然你这么较真，那就重拍吧，副导演摸了摸鼻尖一心看戏不说话了。
张小月摸摸吐血的嘴角，张嘴吐出一个血包，重新含上一个血包，在化妆师的帮助下重新还上还是胳肢窝缝制的血包的白色霓裳，心里终于有的觉悟，怪不得受伤流血的镜头都白衣霓裳拍摄呢，这白衣霓裳粗制滥造的就几层纱根本就没有什么做工，制作简单款式超级简单男女同款，一件浪费了立刻就能再换一件……
穿上反正只要跑起来飘逸就行的白衣霓裳，张小月刚冲到一身白衣少年的傅光跟前。
“cut！”
大胡子导演粗犷的嗓门又喊了起来。
“张小月你胳肢窝孵小鸡呢！刚刚跑出一个‘分花拂柳’，现在你又给我跑出一个‘摘花手’。”
大胡子导演咆哮着拎着傅光到张小月面前吼，“你最心爱男人都要死了，你还有心情摘花！”。
哪怕是再迫不及待地收工想回家，都忍不住笑出了猪叫声。
被大胡子拎着的傅光轻轻的羞涩一笑，对小月眨了眨眼，囧的张小月恨不得一脑袋直接插在地上当自己是鸵鸟算了。
第76章 八十年代
“这么好的作品，就败在眼神不够完美上，张小月你有没有想过，这千钧一发这么危险跑来的女主眼神无感情让人出戏，这观众还怎么投入，观众出戏，前面辛苦酝酿的情节都白拍了！”
张小月老实点头，周围的笑声依旧，也让她好出戏，尴尬又不好意思，突然间没了信心，感觉自己很难进入角色的状态了。
默默琢磨了一下，单靠自己去寻找感觉怕是还不行，张小月低头走到导演跟前小声求助，“导演，找不到感觉怎么办？”
“对着镜子练，练着练着就有感觉，镜子不够对着人脸练，给你10分钟，10分钟后再重新开始。”
对着镜子？只给十分钟？张小月神色茫然了片刻，用力点头，就这么最后一条镜头拍完就回家，大家都已经急不可耐，她不能因为自己拖延大家的时间。
找化妆师借了面镜子蹲在帐篷里，张小月对着镜子开始酝酿爱爱的眼神，嘴里念着台词，“我还是舍不得你去死，如果有来生希望我们还能相遇，我还是会喜欢你，爱上你，谁让我那么……爱，你，呢。”
台词念的很顺利，就是旁边被大胡子导演支使过来给张小月当备胎的傅光，笑蹲在防雨布上。
一身白衣少年装扮的傅光对小月摆摆手：“没事，我就笑笑，你继续。”
十分钟，张小月目光幽幽的看了他一眼，心里默念着只有十分钟，收回视线又对着镜子眼神渐渐迷离，声音凄凉：“我还是舍不得你去死，如果有来生希望我们还能相遇，我还是会喜欢你……。”
一身白衣的傅光笑瘫在防雨布上躺平胸口起伏震动不已。
张小月看也不看他一眼，继续对着镜子又来一遍，眼神哀怨凄楚，嘴里声音又软又轻：“我还是舍不得你去死，如果有来生希望我们还能相遇，我还是会喜欢你，爱上你，谁让我那么……爱，你，呢。”
这一回傅光倒是没笑了，胳膊支起托着下巴眼神光芒微闪，“比刚才有感情了一些，就是只有哀怨，没有爱恋，感觉不到你有爱的情感在里面，张小月你再说一遍。”
张小月一脸认真的对着镜子，嘴里轻轻的念着，“我还是舍不得……”
“张小月”傅光打断她。
张小月停下台词，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如果不听声音的话都不知道她是装的稳如老狗，“我只有十分钟，十分钟很短。”
傅光赞同点头：“十分钟是很短，得抓紧时间。”
一个腰腹用力，动作利落的鲤鱼打挺，贴近张小月静止不动，帐篷里空间不大，两个人挨的很近，就连呼吸都能喷在对方脸上，张小月看着他抽掉自己手里的镜子往旁边一丢，抓着她的手放在他脸旁，神色瞬间冷漠了下来，眼神高冷目光从上往下低视着她，声音很有压迫感：“说你舍不得我。”
这个情景是她中剑之后，浑身是血往地上倒，秦寒接住了她，单膝跪在地上面无表情的看向怀里的女子，冰冷冷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神色。
可倪婀娜流着血的嘴角慢慢的往后笑出一个凄美的笑，看着心爱的男人目光带着浓浓的不舍。
每个阶段的影视作品，拍摄的都手法不同，不像未来拍摄讲究牺牲精神，男女主感情戏拥抱接吻床戏样样亲身上阵，九十年代初的拍摄还是很保守的，看似亲昵的镜头基本全借位，男女主的感情全靠演技。
张小月的手虚虚的被傅光抓在手里，手心空着捏着她的指尖，看似亲昵实则保持距离一点都不冒犯人，可即使如此张小月依然感受到傅光手掌的温度。
看起来十分漂亮的大男孩手指很长手掌很大，包在她的手掌外有一种自己的小手被对方的大手完全包裹着的感觉，手背隐隐贴着的温度是滚烫的，指尖里虚虚的摸着少年那张精致完美的脸，那双冷漠的眼神，就这么眼神冷冷的看着她，却有一种心头感觉他爱我的感觉。
傅光对于小月的不在走神有些无奈，开口提醒关键词，“十分钟。”
张小月虎躯一震，立马将神思拽了回来，努力把视线凝视在他的脸上，眼睛里倒映着盛世美颜，很无奈的是，脑子里却依然空。
空到什么程度呢，前世念大学的时候赚钱，和同学一起在网络上写，白天上课晚上码字，课程不多的时候还好学业和码字两兼顾，等到后期课程变多接近考试，连轴转的上课、背书、码字累成了狗，脑子疲劳发木，摸着键盘眼睛发直脑子空空，有大纲也木有用，完全木有任何感情写文。
张小月现在的状态就是明明木有感觉，偏要因为任务硬挤字数，还是不挤不行那种，不挤就要挨骂。
“我舍不得你。”张小月虚空着摸着秦寒的脸说。
秦寒眼神冷冷，斜她一眼，“没感觉你舍不得，再说一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