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期末考,每天上午考一门,下午就自由活动了,天冷,大家就窝在宿舍里温课,李邱蓓上午考完试就出去了,下午祁子越送她回来,一直送到宿舍门口,看着李邱蓓上楼,回去了。
第二天考完上午的一门,畅畅抱着书走回宿舍,到宿舍大门口还有一段距离,便看见祁子越站在路边,两手插在裤兜挺潇洒的样子,见她过来含笑点点头。
“你好,姚畅同学。”
“哦,你好。”畅畅往身后一指,“李邱蓓应该在后边。”
“没事儿,我等等。”祁子越笑道,便抬腿跟畅畅一起走了,边走边笑着问,“你走路都这么慢的吗看你走路真有意思。”
“对,我走路很慢。”畅畅说,“祁先生你有事先走吧。”
“没事儿。”祁子越一边跟着她走,一边问道,“你们学国画挺辛苦吧,考上央美肯定不容易。对了,我有打算做艺术品收藏投资,我听说你很有才华的,要不要考虑我们合作”
“我不卖画。”畅畅摇头。
“为什么不卖艺术无价,可艺术品也要有价值的。”祁子越笑道,“不如这样,我做艺术品收藏还欠缺些经验,但该有的人脉和资源还是有的,我认识秦筑画廊的秦女士,找个时间我介绍你们认识吧,李邱蓓就是我介绍认识的,她现在有两幅画就在画廊卖,标的底价就是十万。”
“我的画作都不卖。”畅畅停下来,问道,“祁先生,你还有别的事吗没有你就在这儿等你女朋友。”
“呵呵,别这样。”祁子越笑道,“作为一个画画的人,你应该知道名气有多重要,你对社会还不够了解,太单纯了,光画得好有什么用,你不去经营,不去积累,哪来的名气我完全是欣赏你的才华,很想帮你,别不给面子呀。”
畅畅慢吞吞停住脚,转身,看着李邱蓓和另外几个同学远远走过来,畅畅便抬手挥了挥,喊了一声“李邱蓓,这儿。”
李邱蓓也看见他们了,飞快地跑过来。
“子越,你来接我啊。”李邱蓓挽住祁子越胳膊笑道,“等急了吧,我们刚考完试。”
“对,等你半天了。”畅畅接过来笑道,“所以你看,祁先生急得在这儿拦住我问老半天了。”
“你们聊什么呢”李邱蓓笑着问。
“聊你,然后祁先生说,他做艺术品投资,问我卖不卖画作,李邱蓓你也知道的,我的画作总觉得画得还不好,我不卖画也不送人。”畅畅笑了下,“所以李邱蓓你给我证明啊,可不是我不给祁先生面子。”
她说完,抱着书转身回宿舍。稍后贺彤回来,两人讨论了一下考试的题目,说有点难啊,又过了一会儿李邱蓓回来了,脸色不大好。
“李邱蓓,我刚才不是看见你男朋友来了吗”贺彤笑问,“没去约会啊”
“哎,我上午考得不太好。”李邱蓓扯了下嘴角笑笑,“不去了我说我得复习,我叫他走了,他这个人呀,又热心,又粘我,考试呢还非得来找我。”
“哎哎哎,李邱蓓。”贺彤笑道,“你们那些恋爱小甜蜜,就不适合在没男朋友的舍友面前讲啦。”
几天后放了寒假,畅畅回到沪城。一回到家,家里果然也有一大包肖秀玲刚寄来的红枣核桃之类的,红枣一次寄来了十斤,都特别甜,江满干脆上锅蒸了一盘,放在盘子里让他们吃,又说要给他们做一个红枣炖肉。
马秋汝晚了两天放假,畅畅要坐火车,她到家的当天下午马秋汝才回来。一听畅畅回来,马秋汝屁颠屁颠跑来了,进门一看,嗬,一家四口围在一起吃红枣呢。叫她来了,忙招呼她吃。
“阿姨,你们今年是不是还要到别墅去过年啊,有点远,我和畅畅都不能每天一起玩了。”马秋汝抱怨道。
“可是我想去别墅啊。”睿睿说,“小汝姐姐,要不你也跟我们去吧,我想去别墅,可以支地锅煮东西吃,妈妈还说今年给我们煮牛头吃呢。这边好是好,就是不能支地锅,也不能做烧烤,没有那边过年好玩。”
“煮牛头那怎么煮”马秋汝惊呆脸。
“用大铁锅,可以用木炭,大火炖上几个小时,能把隔壁的小孩馋哭。”江满笑。其实她心里想说,只有姚志华那个土老帽才炖猪头,今年她早说过了,炖个大牛头,来年股市大牛市。
“你去不去可以去住两天再回来啊,也不耽误你过年。”畅畅推推马秋汝,撒娇的口气道,“去呗,我都想你了,正好咱俩一起住。”
“我是能去。”马秋汝皱皱鼻子,笑道,“我哥听说你们去别墅过年,又得失望了,去年他就说,一个过年都能没在你们家玩几次。”
“你哥现在混得不错啊。”江满吐出一个枣核,笑道,“这小子我看行,有经济头脑,辞职才两年吧,自己买上小汽车了。”
“嗐,他买小汽车也是做生意需要。”马秋汝道,“不过他也有打算买房,上次还说想找阿姨参谋一下呢。不过为了公司周转资金,还是要房贷的,不过他说首付都没问题。”
“买房子哪用我参谋,反正现在的房价我看挺合适,该买就买吧。”江满道。
约好了过年去别墅“炖牛头”,之后马秋汝被杨娟叫去住几天,马秋吾说忙得赚钱分不开身,还没来得及回来呢,他倒腾中西部土特产的,越到春节前,生意越好的没法说,财源滚滚来。
于是江满一家人就搬去了别墅,开始忙着办年货,准备过年,江满兴致所至,还自家做了好几种香肠,反正有院子,用可移动的晾衣架挂在院子里晾晒。
然后从腊月二十九,吕教授庆祝七十寿辰的个人画展开幕了,取个寓意好的数字,二十九开幕,预定展览为九天时间,到过了年初七。
画展开幕第一天,姚志华和畅畅就早早去了,一起参加了画展开幕式,老教授在一群朋友和学生的簇拥下容光焕发,幸福地一直乐呵呵。
除了之前送的那幅李蹊图,畅畅当天送给吕教授的寿礼是一块鸡血石,江满帮她准备的。
畅畅不太懂这方面,石头虽然不大,也就一枚印章的用料吧,但胜在满血,吕教授接到手里十分高兴,连说太贵重了。
画展除了展出吕教授的作品,一部分学生画作巧妙地布置其中。畅畅的那幅李蹊图,跟吕教授的一幅国画作品天伦图挂在一起。
天伦图是吕教授为了这次画展新创作的,也为了庆祝自己的七十岁生日,顾名思义,画的是白发老叟含饴弄孙的图景。
同样水墨勾勒的技法,然而吕教授的图画的是古代人物,畅畅的则完全是画了现代人物和生活场景,两幅作品放在一起,相映成趣,吕教授本来不是专攻中国画,如此一来,倒是畅畅的画更显新颖,吸引了许多参观者驻足。
畅畅拉着姚志华去逐一欣赏画作,其实有些画她之前在吕教授那儿也见过,但有些没见过的,并且这次还有一些吕教授圈内好友、得意门生送来贺寿的画作,畅畅看得十分投入。
姚志华其实不懂啊,他哪里懂画,看个好看热闹,自己都觉得有点附庸风雅。然而耐不住自家闺女喜欢,畅畅小蜗牛的动作习惯慢悠悠一幅幅看,姚志华就亦步亦趋跟着,全当今天来给闺女当保镖随从了。
进门不远处,吕教授跟一位中年女士站在李蹊图和天伦图前笑谈,那女士气质优雅,对吕教授态度恭敬而又亲切。
“这个画者姚畅,就是传说中老师那位小弟子”
“是啊。”吕教授笑道,“年纪最小,也是我带的时间最长的,从十岁一直到带十九岁,直到她97年考上央美,专攻国画,其实之前她油画画得也不错的。掬月啊,你瞧瞧,这孩子特别有灵气,小小年纪自成风格。”
“这可难得了。”秦掬月笑道,“也是老师您教她,放到哪个呆板自负的画匠手里,有灵气怕也被消磨光了。”
“这也是。我那时候只当她是个爱玩的小孩子,第一次专门教这么小的孩子,都不太训练技法的,只让她由着兴趣画,之后到中学时,才慢慢开始多指点她画法技法。”
“对于特别有天赋的那种,如果一开始就进行枯燥机械的技巧训练,恐怕还真不利于保护这一份灵气。”秦掬月笑道,“这女孩,有才华有际遇,真是前途不可限量了。”
“那是。”吕教授点头笑道,“这孩子父亲你应该也知道的,是我同事,也是一位作家,笔名远征。”
“写心坟的那个远征”秦掬月惊讶道,“我记得八几年看心坟,真的是感动到哭的,我们几个女同学一边看一边掉眼泪,当时我听说作者是个大学生,一度还很想结识一下呢,可惜他公开的信息都不多。”
“这不难办,今天父女俩给我面子,都来了。”吕教授笑道,“你要是想,等会儿我介绍你认识。”
第146章 投机的女人
畅畅在一幅泼墨山水前已经站了好一会儿了, 姚志华只看着人家这山水画气势磅礴,其实根本说不出到底好在哪儿。
不过闺女喜欢, 他就在旁边陪着呗,一边为了维护他姚教授的光辉形象, 还要装出欣赏的样子来。
“爸, 你是不是很无聊啊”畅畅终于从这幅画移开脚步,慢慢悠悠换到下一幅, 像小时候那样拉着姚志华的胳膊,小声笑道, “爸,你想什么呢”
“嗯,想咱们中午吃什么。”姚志华脸上一本正经,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和女儿在讨论作品呢。
给旁人听见怕是有些幻灭,气质沉稳风度佳的姚主任,才华横溢的姚教授,私底下其实是个地地道道的吃货,家庭地位还特别低。
畅畅对自家老爸却再知道不过了, 便笑道“要不你先回去吧,今天是画展第一天,我想在这儿陪陪吕教授。”
“等会儿再说吧,我才刚来了没一会儿。”姚志华道, “不然下午我就回去了, 我琢磨路上买点儿新鲜的羊肉, 叫人给切好了, 回去做火锅,用咱家那铜锅木炭做涮羊肉,你今天晚上回去就能吃了。”
“爸爸,你最近好像挺悠闲啊。”畅畅挽着爸爸的胳膊,走到下一幅工笔花鸟前。
“大过年,不然干什么”姚志华理直气壮。
别说他最近没有着急的工作,就算有稿子要赶,约稿的编辑火烧屁股了,也不能耽误他过年吃吃喝喝享清闲。过去老百姓的一个习俗,大过年不许干别的。
这一点倒是跟江满十分合拍,工作干不完,钱也挣不完,该清闲该享受,都不能耽误。
“畅畅。”
畅畅一抬头,是吕教授,忙笑道“吕教授。”
“畅畅,来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吕教授在带着秦掬月走过来,笑道,“这是我一位老友的女儿,姓秦,秦掬月,她也是绘画界的,在首都开了一家画廊。”然后转向秦掬月笑道,“这就是姚畅,我那个小爱徒,这位是她的父亲姚志华教授,我们学校中文系主任,还有一个身份你刚才知道了的,著名作家远征。”
“姚主任,您好,久仰大名了。”秦掬月笑道。
“不敢当不敢当。”姚志华忙谦虚地点头致意。
“刚才吕教授带我过来之前,我一直在想象着大作家远征该是个怎样的人。现在一见,我只想说,远征老师风采气度不凡果然,但是”秦掬月顿了顿,捂嘴笑道,“但是您女儿真漂亮,太漂亮太吸引人了,跟您站在一起,我的眼睛不由自主就放到她身上了。”
“秦女士真会说话。”姚志华笑,嘴里谦虚其实心里却颇为得意。没办法,闺女随他,谁见了谁夸好看,咋地,不服
畅畅却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抿嘴笑笑,心里却已经知道,原来眼前这位目测四十岁上的女人,就是首都秦筑画廊的主人了,提携李邱蓓的那位。
真想不到会在恩师的画展上见到她,而且看起来跟吕教授还有些渊源。
不过畅畅心里也没什么波动,她现在还是个学生,一不考虑卖画,二将来也不打算留在首都,并不会想要刻意去结交。
初次见面,双方客套寒暄几句,姚志华身上的手机响了,便点头致歉,快步走出去接电话。
“教授,您又有老朋友来了。”负责画展的助手笑着来请。
“哦,那我过去看一下。”吕教授移步去接待,临走笑道,“畅畅,替我招呼一下你秦姐姐。”
畅畅答应着,其实心里稍有点窘。吕教授介绍秦掬月是他老友的女儿,可是以秦掬月的年龄,分明跟姚志华是同龄人,估计比江满只大不小,在她看来应该是叫阿姨更合适吧。
再想想,她跟着吕教授学画之前,还叫“吕爷爷”呢,后来一直跟他学画画,便习惯叫一声老师了。
辈分略有些乱。
“哎真高兴,看来在吕教授心里,我还是个年轻小姑娘呢。”秦掬月大概也在琢磨叫姐姐的问题,便笑道,“要不你叫我师姐吧,这样显得我多年轻。叫姐姐好像有点太装嫩了。”
“秦师姐,您本来就很年轻啊。”畅畅笑。
“那得看跟谁比,跟你一比老太婆啦。”秦掬月笑道,“咱们两个还真有些缘分的,我跟你一样,不是沪大美术系的学生,但也曾经跟吕教授学过画。68年我父亲和吕教授一起下放农村,在同一个农场,我那时也只有十二三岁,没法上学,便跟着吕教授读书学画,一学好几年,所以吕教授与我有恩的。”
原来是这样。这么说来,这个“师姐”倒也叫得。
所以等姚志华打完电话回来,便发现他多了个跟自己同龄人的侄女。
姚教授略有些凌乱。闺女有个四十好几岁的师姐,那他这是显得有多老了。
“姚主任,今天认识你们父女俩真是太高兴了。”秦掬月道,“你知道吗,当年你发表心坟,我可是你最忠实的读者,大约是那个年代经历过的吧,当时跟几个女生读到这篇作品,真的是眼泪汪汪。”秦掬月顿了顿,笑道,“我们一个宿舍,还合伙给你写过信呢,没有你的个人信息,就写到出版社去了,不过署名不是我现在的名字,文革中他们批判我的名字太资产阶级,所以我那时是叫秦卫红,你还有印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