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穿二代——麻辣香橙
时间:2019-10-29 09:56:08

  “我听说……”江满顿了顿,“那姑娘有点不讲究……猪八戒他闺女,自己做了缺德事情要退婚,还倒打一耙。”
  “我就说嘛, 好好的怎么突然又退婚。”老陈婶子一拍大腿,“年纪轻轻的姑娘家不规矩,这作风不好的女人可不能娶,娶回家要倒八辈子霉的, 退了正好, 人家肖家一家子厚道人。”
  “自己身上就不干净, 好好的突然退婚, 还胡说八道泼脏水,造人家男方的谣。”江满嘁了一声道,“两个村子这么近,你没听说吗,自从退婚那姑娘就没出来露过面,她爹娘为了遮丑,在外头跟人说去城里走亲戚去了。婶子你想想看,这秋收时节忙得要死,谁家十七八岁的姑娘这时候跑去走亲戚,还一去就不回了”
  “还真是哎,两个村子这么近,谁还不知道谁呀,我听说从八月十五前后就没在家,说走亲戚去了,怪不得呢,也没听说他家有啥城里亲戚呀。”老陈婶子两手一拍,“合着他家闺女做了丑事,他们退婚还嚼舌造谣泼脏水呢,把责任推给人家男方这家人可真缺德。肖家就该找她们去!”
  “他爹娘拼命遮掩呢,死也不会承认呀,人家说进城走亲戚了,当别人都傻呢。”江满说着笑笑,“婶子,家里有人做饭吗”
  “小儿媳妇先回来一会儿,也该做好了。”老陈婶子一听她这么说,便先回家去了。
  然后没几天,村子里就都传遍了,说胡家退婚是因为胡双秸跟男人私奔了。
  农村地方,这年代“私奔”俩字简直有魔力啊,都不用半天就传到了赵家村,搞得周围几个村子都传遍了。
  江满:……她可半个字没提“私奔”。
  她本意也只是营造一下舆论,把胡双秸招工的事情戳穿,逼得胡家现原形。脏水泼过来了,总得挡回去吧。至于能不能把背后的人也抖落出来,走不步算一步。
  私奔这事,关键是大家都还信。胡家那边因为女儿招工的事情有猫腻,遮遮掩掩先没敢公开,同时方便给肖家泼脏水,爆出来别人自然会说是他们招工变心退的婚,就一口咬定女儿走亲戚去了。
  等到人人都说他家女儿跟男人私奔了,否认也没人信呀,越描越黑,只好又想法子补救,把胡双秸从城里叫回来,在村里露个面,对外承认说女儿是招工进城了。
  胡双秸招工进城才没几天,春风得意,换了身城里人打扮回来了,回村里绕了一圈,证明自己“没私奔”,只是进城当工人去了。
  结果村民们便更加确信胡双秸跟男人私奔了,瞧瞧她打扮的吧,城里野男人给买的呗,说招工了,他们老胡家怎么招的工,凭啥招的工,城里野男人给使得力气呗。
  自己跟人私奔招工退了婚,还往人家男方泼脏水,这都什么人家呀,三村五邻都纷纷评论,说胡家这种“倒打一耙”的行为太缺德。
  肖家和媒人这时候自然不能闲着,找上门讲理去,胡家有嘴说不清,又不敢和盘托出,闹得各种灰头土脸。
  结果这么一闹,胡双秸一个新招工进厂的工人,影响就太不好了,反而让很多人盯上了她,追责她到底怎么招的工。本来也还没转正呢,厂里也不想背这个锅,一个月后从县食品厂被退了回来。那年代毕竟要讲究政治影响。
  后来胡双秸匆匆找了个外地人远嫁了,这是后话。
  秋后江满这个大队会计就忙了些,农村人劳作一整年,一整年的生计都在她的账本和算盘上呢。晚上畅畅睡了觉,她点灯熬油加班,实在忙了,就让肖秀玲帮她带畅畅。
  过了霜降,生产队收完红薯,秋收就算全部结束了,老队长召集各所有生产队干部,包括江满一起,用了整整两天工夫,把全年的收入支出盘了一遍,给村民社员分粮食分钱。
  其实分钱很少,生产队本身也没别的收入,老百姓吃粮靠集体,开支花钱则靠着家里的鸡鸭猪。但这一年风调雨顺,粮食收成还不错,收成好了大家都高兴。
  江满没下田劳动,可也完全能体会社员们年底收获的那种心情。她这个会计全程参与分粮分钱,保证各家公平,对于一个农户家庭,少算半斤红薯都是大事。
  她自己家呢,分到了两口人的秋粮,包括玉米、黄豆、鲜红薯和红薯干,还有少部分杂粮和花生。
  有她一半工分的支撑,加上生产队给干部们又多发了一点“津贴”,她今年挺满意了。粮食宽裕,江满除了把花生、黄豆榨油,就决定来年开春多养些鸡,反正她住在村边,鸡们可以赶出去散养在大场和田野,公鸡杀肉,母鸡下蛋吃。
  估摸着吃不完,江满在肖秀玲的建议下,把一部分鲜红薯煮熟切片晾晒,做成了熟红薯干,甜津津的好吃,好存放,方便大人孩子当零食,给姚志华也寄去了一大包。一同寄去两瓶辣豆酱,除了原来猪油渣、辣椒之类的配料,还加了炒熟的花生米。
  结果这哥们回信说,媳妇哎,我现在在宿舍不要太受欢迎啊。为了辣豆酱,为了熟薯干,几个舍友心里过意不去,整天抢着帮他打水打饭。
  天气一天天变冷,乡村进入了农闲时节,村里倚着墙根晒太阳的闲人又多了起来。江谷雨和刘江东下班骑车来到时,天都傍黑了。
  “小刘又加班了”江满习惯性地往这方面猜,毕竟刘江东这样的基层民警,指不定啥时候忙,一旦有事,他就没法按时下班。
  “不是。”刘江东指指江谷雨,笑道,“来的路上,她说想吃冻红薯,半路下车跑去田里找。”
  “怎么寻思想吃那东西,现在都还没上冻呢。”收获了的红薯藤,根上偶尔会有落下的小红薯,天冷结冰一冻,就变得甜甜的水水的,跟冻梨子味道差不多。
  江满好笑地看了江谷雨一眼,问道:“去检查过了吧,怀上了”
  “还真让姐说准了。”江谷雨没说话,刘江东在一旁笑着答道,“昨天一早去县医院查的。”
  “怪不得。”江满一听就笑起来。前几天小两口来串门,江谷雨悄悄跟她说经期过了十多天了,江满数落她心大,叫她赶紧去医院检查一下,小两口说星期天就去。
  江满虚虚地指指江谷雨:“小刘我跟你说,她现在应该还没开始怎么反应呢,你看着她好好吃饭,别让她瞎折腾。”
  “我怎么瞎折腾啦,我吃饭认真着呢。”江谷雨抗议,“姐,我现在怀疑你是不是我亲姐,你都不向着我了。”
  “我才不是你亲姐呢。我是小刘亲姐。”江满笑道,“对不对呀小刘”
  刘江东只管咧着嘴笑。江谷雨笑嘻嘻蹲下来想抱畅畅,刘江东忙小声提醒她:“你小心点,婶子说前三个月尤其得小心。”
  “哪有那么娇气。”江谷雨笑嘻嘻问畅畅,“畅畅,想小姨了没”拍拍畅畅的苹果脸,“叫小姨。小姨给你带果子吃了。”
  畅畅手里啃着个清甜的水萝卜片呢,努力啃了一口,眨巴着眼睛看看江谷,慢声慢气地:“姨。”
  “想没想小姨”
  “想。”
  “哪儿想了”
  “啊。”畅畅拍拍小肚子。她会说的词还不多,一个啊字简直可以表达很多意思。
  “小刘说的对,你还是别抱她了。”江满忍不住数落小两口,“怀上了,这天都黑了还骑车跑来你们俩还真是心大。”
  按往常习惯,吃过晚饭小两口再骑车回去镇上,天都黑透了,好在今晚月亮挺好,刘江东应该也不是不靠谱的人。
  “往后天黑的早,要来你们白天来,晚上可不许骑车出门了。”江满让江谷雨领着畅畅,不客气地使唤刘江东去烧火热馒头,自己则去收拾准备桌子吃饭。红薯玉米粥加了荠菜,萝卜烧肉,辣椒炒干豆角,她又去切个小咸菜。
  “谷雨你还有啥想吃的”江满问,“罐子里还有秋天保存的鲜辣椒,炒个鸡蛋吃”
  “不用,我又不是畅畅,还用问我吃啥。”江谷雨不好意思地笑,“姐,我啥感觉也没有,真的,吃啥都香,比平常饭量还长了。要不是医生说,我都不信。”
  “那你就偷着乐吧,你可不知道她们那些反应重的,有多遭罪。”江满把切好的小咸菜装在盘子里,淋上几滴熟花生油,“你婆婆怎么说的”
  “别提了,我们去检查的时候吧,也不知真假,就先没跟我婆婆说,回去我婆婆一听就说,她可松了一口气。”江谷雨摇头失笑,“以前她提过几回,小刘跟她说不急,她也没多在我跟前催,这回说实话了,说她其实挺着急的,亲戚朋友也光有人问。”
  “你们这才结婚不到一年呢,你们结婚……”江满顿了一下,心里数了数,“农历这都十一月了,你们结婚也十个月了呢,快一年了,你婆婆能忍住没整天催着念着就算是好的了,换个强势耐不住的,早该叫你去求医问药找偏方了。”
  “可不是,我们供销社刘晓娟,刚结婚嫁过去才四个多月,她婆婆就整天问,担心她不能生孩子,还在外面跟人讲。”江谷雨想了想,自己也笑起来。似乎婆婆们的乐趣和职责,就是催婚催生了吧。
  江谷雨居然一直也没这么反应,孕吐很少,恶心都没有几回,还真是像她自己说的,吃啥都香,看啥好吃的都馋,饭量还比怀孕前大了,生活作息一如往常,脸色红润根本不像个孕妇。
  江谷雨怀孕不到三个月,农历腊月初五,江振宝来送喜蛋,江大嫂生了个女儿,取名叫江丽。
  腊月十四,大哥家给孩子送米办酒,天有点冷,碍于江老爹还在世她不去又不好看,好在一岁半的畅畅已经能带出门了。
  送米回来,给畅畅做了件过年的新衣服,用的是姚志华从沪城寄来不用布票的粉黄色灯芯绒。老陈婶子来借扁筐,又唠叨说这都是人家娶媳妇定亲的好料子,平常谁家舍得给个屎孩子穿呀。
  老陈婶子:“畅畅妈不是我说你,你年纪轻也得学会过日子,会打扮十七八,不会打扮屎娃娃,没你这么惯孩子的,小孩子要惯坏的。”
  说得江满有点不太高兴,想想老陈婶子也就这张嘴讨厌。于是送老陈婶子出门,瞧见她小儿媳妇站在门口,就笑吟吟说道:“婶子你不知道,这布料买都买来了,不给孩子穿我自己都穿上,又有人该数落我烧包败家不会过日子了。”
  于是老陈婶子回去被小儿子埋怨了,叫她没事别整天八卦别人家。
  新裤子做好了,新棉袄还没做好,姚志华放寒假回来了。
  姚志华放假回来不稀奇,稀奇的是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还带回来一个。
  姚志华腊月十八回来的,天傍晚,小风嗖嗖刮着,照例背着个大行李包,一进门就喊:“畅畅,爸爸回来喽。”
  “畅畅,畅畅。”喊了几声没动静,姚志华又开始喊,“江满,江满,媳妇儿……”
  屋里探出一个小脑袋,看了看他,审慎地没反应。小姑娘穿一件连着背心的红色棉裤,迈着小短腿,扶着门框慢腾腾稳当当跨过门槛,就站在门旁,歪着脑袋看他,手里还拿着个小皮球。
  “畅畅,哎,小东西又不认识爸爸了。”姚志华转头对身后的人说,“快请进,这就是我女儿畅畅,一岁半了。”
  江满从厨房出来,看到他后边跟进来的人,一愣。
  太阳已经落下去了,只剩下一片红晕,江满仔细看了看那人,一手提着个不大的提包,另一手拎着个眼熟的大编织包,姚志华的。
  还真是陆安平。一看就是姚志华给带来的。
  “回来了。我还预备你晌午前能回来呢。”江满手里拿着勺子迎出来,眼睛却盯着陆安平身上,“你还带了客人呀,这位是……”
  “弟妹,你好。”陆安平点头笑笑。
  “哎哟,你是……陆安平”江满语调悠悠地拉长,笑了下,“怎么是你呀。我可真没认出来,您贵人事多,可真是好几年没见了。”
  陆安平脸色有些复杂的尴尬,看看姚志华,结果姚志华根本没顾上他,放下行李包就忙着跑过去抱他闺女了。小孩还不愿意让他抱,推开他迈着小短腿往江满这边走,姚志华就很没出息地哈腰跟着,一边逗小孩说话。
  “畅畅,畅畅,叫爸爸,我是爸爸……”
  陆安平指了指隔壁:“那个……弟妹,你知道秀玲和杨杨他们呢,家里没人。”
  “哎哟,这可不知道。”江满心里琢磨着,眼看天都黑了,这位跑来是怎么个打算手里就拎着个提包,也没带什么行李,这是没打算多停留呀。
  江满说:“她一个人带孩子忙,平常也不能出门,现在刚好杨杨放寒假,谁知道去哪儿了。”
  “说没说什么时候回来”陆安平追问,随即补充道,“我跟志华回来时,顺路先经过爹娘那边了,家里也没人,锁门了,爹娘和余粮都不在。”
  这年代当地男人,一般管岳父母叫“叔婶”,不是招赘就不用叫爹娘,江满刚开始都觉得真新鲜啊,后来发现当地都这么叫,岳父母家也不会有谁觉得不对不公平,还真服了。
  陆安平有些不同,他到村里来插队,娶了肖秀玲之后就一直跟着岳父母生活,也没人要求他,他就自己叫“爹娘”了,还被村里人说笑一波,说他是一心想靠丈人家生活。
  那时候知青口号就是扎根农村一辈子,也没人认为他们有一天会回城,村里人眼里他跟入赘也差不多。
  这会儿江满听见他还叫爹娘,掀掀眼皮子看看他,心里转悠了一圈,平淡地一笑:“你说肖家大叔大婶啊,他们住得远,去哪儿了我可不知道。不过前几天我听说,她家亲戚给秀玲姐介绍个男人,死了老婆没带孩子的,就是路远,外省的,条件挺不错,也兴许趁着快过年,一家子去走亲戚相亲了吧,要是成了,指不定就不回来了。”
  陆安平站那儿脸色一变,江满笑笑问:“你这次干啥来了,找秀玲姐啥事”也没等陆安平回答,她就自顾自道,“来看杨杨啊还是想把杨杨要走啊那你可打算好了,这里是姚家村,不是别的地儿,杨杨是秀玲姐的命根子,你要杨杨等于要她的命,再说小孩都五岁了,见了面恐怕也不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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