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妤听着这话,觉得颇有深意啊,不由得直勾勾地看向她,好奇。
温芊芊似是懒得再看下面的人,转了个身回到茶桌前坐下,元妤也跟着坐了回去。
温芊芊见她确实一副十分好奇地模样,便笑道:“我本是不愿在背后说她什么事儿,你既然好奇说给你听也无妨。”
她道:“二皇子瞧着是陛下嫡子,血统尊荣,但在陛下的这些个皇子里头,我最是不喜他。”
元妤眨眨眼,觉得李曦这人问题挺大啊。
前日里谢硢刚说他品性不端,今儿个连温芊芊都直言嫌他讨厌。
“陛下这么多皇子,到如今该成家的也都成家了,除了没到年龄的,还没大婚的也都定了日子。到现在,虽说每个成年的皇子府里都有人,但就属这个二皇子府里人最多,也只有他身边一正妃两侧妃的位子都占了人。除此之外,府中侍妾也立了不知多少个。只不过被二皇子妃管束得,一个个还算老实,没闹腾出来什么丢人现眼的事儿罢了。”
元妤惊讶地看着她,没想到她才嫁进皇家几天,这些事儿就都了解到了。
这会儿李嫣也被吸引过来了,进来这么久难得坐到她们身边来。
温芊芊继续道:“这些也就罢了,这世道后院女人多的也不止他一人,没什么可稀奇的,更何况他好赖还是位皇子,有女人愿意贴上去也不奇怪。只是二皇子似乎十分偏宠林莘雪之外的另一位侧妃,宠得那侧妃连正儿八经的二皇子妃都敢不敬,据说经常出言顶撞。如此情况下,林莘雪虽然进了二皇子府,但上有二皇子妃压着,旁边还有一个十分受宠的同位分侧妃挤兑着,她日子能好过才怪。”
“宠妾灭妻?”李嫣惊诧道。
温芊芊饮了口茶,淡淡地道:“也就那么回事儿吧。二皇子今年已经不小了,膝下除了一个小郡主,就没子嗣。原因自然是韩皇后需要二皇子的嫡子必须是二皇子妃韩璐芸生的,可惜二皇子妃前些年生了个女儿后就没再怀上。韩皇后不甘心叫二皇子的嫡子不是韩家女儿生的,便施压给二皇子,叫他暂不准后院女人怀孕,因而他后院里到现在除了二皇子妃就没人能生下一男半女。听说去年二皇子妃其实又怀过孕,但怀相不好,前期就没声张,好不容易熬过前三个月,以为胎稳了,打算宣之于众前,却被那个侧妃气得动了胎气,直接流产了。”
李嫣元妤齐齐吃了一惊。
这么嚣张的妾,倒是头一次见。就算是皇子侧妃,这胆子也太肥了些。
更叫她们惊讶的是温芊芊后面的话,她道:“就是这样,二皇子也没把那名侧妃怎么样,听说最后还是韩皇后下的令,禁了她两个月的足,抄了几十遍的佛经,但这也就算罚了。出来后倒是也老实了几天,但没多久便又得了二皇子的宠,听说后头就更变本加厉不将二皇子妃看进眼里了。”连二皇子妃都压不住她,林莘雪一个毁了名声进了府的女人,那侧妃能给她好过就奇了怪了。
“这得宠成什么样了……”李嫣咂舌道。
元妤也有点好奇,那名侧妃得天仙成什么样子,才能把李曦迷得连表妹正妻的尊荣体面都不顾了。
对此,温芊芊表示她也没见过那名侧妃,长什么模样还真不知道。
“听说是工部侍郎的嫡女。”温芊芊最后也只撂下这么一句。
元妤是念着这件事儿回的府。
回府后怎么想都觉得有问题,等谢砚回来后,她便把这事儿同谢砚说了。
“工部侍郎的女儿?”
元妤点点头,一边思量着一边道:“妾觉得有些奇怪。二皇子后院既然能有那么多人,说明他本就是个贪恋美色的,说会这般宠一个女人有些太扯了。再者,韩皇后那般希望韩璐芸能为二皇子生下嫡子,等了这么些年终于又等到韩璐芸怀孕,最后却被一个侧妃气流产了。这事儿就算二皇子宠那侧妃,不舍得动手,依韩皇后的性子,恐怕也不会就那么简单饶过那名侧妃。可最后却只是让她禁足和抄佛经,也太仁慈了。妾觉得这里头或许有什么原因也不一定。”
谢砚一开始听她说的时候,本没太往心里去,觉得不过是一个男人宠个女人罢了,有什么可稀奇的。
但听她这么一分析后,面色也渐渐肃起来。
工部侍郎的女儿……
说有什么猫腻儿也不一定不可能。
想到什么,他嚯一下站了起来。
元妤都替他胸前衣襟半解了开,被他突如其来的一下震懵了。
谢砚顾不上许多,一边交代她一二句话,一边又将那被她解开、在前面半开着怀儿的衣襟扣上,道:“你先睡吧,我去父亲那里一趟。”说罢,也不待元妤反应,三步并作两步便往外去了。
“哎……”元妤唤了一声,谢砚却转眼已经开了门出去了。
元妤有些哭笑不得,道:“哪里就这么急了……”
不知道谢砚同谢茂商量了些什么,当晚谢砚再回来已经子时末了,睡了没到两个时辰,便又爬起来去上朝。
除了那一晚,接下来的几天谢砚的表现都挺正常的,也没见他忙得不可开交或怎样。
可就在八皇子与郑婕大婚前两日,朝中突然曝出一件大事!
内阁大学士谢茂,弹劾国丈韩晋、国母韩皇后及二皇子李曦私下贩盐、动摇国本、贪污枉法、以权谋私、意欲谋反等数项罪名,并呈上罪证数个!
于此同时,拽出林大学士、工部侍郎等多名同犯,请求丰庆帝下令抄家彻查!
帝震怒,准!
第125章
仿佛一夕之间, 位至大殷朝几近至高点的韩家便倒下了。
元妤也没想到小小一个工部侍郎, 竟然成为了扳倒韩家的突破口。
工部侍郎吕华志年仅四旬, 出身寒门, 靠科举走到今天。初入官场之时, 本也是个有凌云壮志的大好儿郎,只不过寒门出身,没有背景, 才学又普通,在官场上混了几年也没有混出什么名堂, 反遭官场上的一些黑暗手段搓弄了一番, 导致凌云壮志也被一点一点磋磨没了, 最后不知怎么的享受了一把当蛀虫的滋味, 后来就爱上了,从此走上另一条升官发财的路。
当蛀虫先期还战战巍巍,小心谨慎,披好那一层“清官”的皮。可这么多年过去,当蛀虫已经当得得心应手,还半点行迹未露,难免逐渐心生得意和放肆来,逐渐沾染上了美色与酒肉,自此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把嫡女送进二皇子府当侧妃,就是认准了李曦正统嫡皇子的身份,巴望着有朝一日李曦能登基称帝,女儿能在后宫站一席之地, 就算做不了皇后,万一能做个如今的郑皇贵妃呢?那吕家在他这一代也算是飞黄腾达了。
故而,在韩皇后和二皇子打算屯养私兵以备有朝一日能用得上时,他抖着胆子便接下了偷工部相关兵器图纸,私下为韩皇后和李曦打造兵器的活计,几年下来,倒也没出什么差错。
眼看韩家和郑家相斗越来越激烈,丰庆帝越来越偏向郑皇贵妃,他知道韩皇后和李曦都等不了多久,必会率先出手,逼得皇位。
畅想着事成之后自己就是大功臣的吕华志,更加志得意满,行为愈加不羁。
谢砚查他的时候,只用了一点酒色之计,就将他的底子掏了出来!
拔出萝卜带出泥,有了这么个突破口,事关韩家的其他事也非常顺利地给牵了出来,倒不似前几个月查韩家北地贩盐的证据那般艰难了。
北地贩盐,太原屯兵,咸阳炼器!
谢茂直接将收集到的证据呈上了御案,丰庆帝一道旨意彻查,韩家连妄想掩盖痕迹的时间都没有。
不过短短几日,二皇子李曦极其内眷被圈禁,韩皇后被废除后位,打入冷宫。
内阁左次辅韩晋被摘去官帽,押入大狱,韩家三代以内均未能幸免,随之一道入狱。又在几日案子彻底审理完后,韩家三代以内老老少少均被判流放于西北苦寒之地。
工部侍郎被斩,与韩家关系密切的林家一众也被收押待审。
案子从爆发到主要人物定案判刑,不过历经了短短半月。
长安城中还有大半数人未等反应过来,长安上空的天却已经变了。
元妤在接到韩皇后于冷宫自缢的消息后,说不出心底是什么滋味。
她仰头看窗外没有云的天,想起当年季家被冤枉通敌叛国之时,从被弹劾到全府上下问斩也不过月余的时间。
韩家这算是报应吗?
……
韩家上下被问罪得很快,所属一党的从犯却在逐一清理当中,包括一些官员和跟随韩家的一众幕僚。
谢砚在奉旨彻查与韩家有关的这些人员时,暗中动了势力去寻当初安和颐所说的,替韩家伪造通敌书信陷害季家的那名幕僚。
本以为韩家已倒,查起来会很容易,没成想却遍寻不到。
韩家就没有擅长模仿他人笔迹达到一定境界的幕僚!
这是分开拷问韩家那些幕僚得到的一致口供。
消息带回给元妤,她整个人都是懵的。
原以为韩家倒了,能在查抄韩家的过程中,找出韩家当年诬陷季家的一些证据,可没想,找到的也只是零零散散一些痕迹,譬如韩家一二个心腹幕僚的口供。
这两个有用处的幕僚,被谢砚使了法子,暂且留下了命,只待以后作为人证。
之所以未在这时带着人面见丰庆帝为季家翻案,是因为季家的案子还没查清。伪造的书信究竟是哪里来的?郑家和韩家究竟做了怎样的合作?
这些都未查清,冒然搬到丰庆帝面前,风险太大。
毕竟当初不听百官劝谏,执意立即将季家抄家问斩的人是丰庆帝,如此为季家翻案,相当于在打他的脸,叫他承认当年是自己过于武断的过错。
季家在长安的声名地位并不一般,若是丰庆帝承认了当初自己的过错,那么民间势必会生出许多不利于他声名的言论。
身为皇帝,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被万民所指了。
所以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冒然到丰庆帝面前为季家翻案,是极不可取的行为。
道理元妤都懂,可如此结果,她到底是有些难以接受。
查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有了点希望,却又在转夕之间破灭。
她是想不通,怎么就找不到了那个伪造通敌书信的幕僚?
莫不成是被韩家灭了口?
可也不对啊,若真是灭了口,那今次拷问韩家其他心腹幕僚时,也该有痕迹才对。
难道伪造书信之人非是韩家幕僚?
元妤只觉心都乱了。
谢砚还是了解她的,一遇上季家事,必定心烦意乱、忧思过重。
故而今日很早便回了扶风院。
他倒没直接开口提季家或韩家的事来安抚她,而是道:“叫下人收拾一下,明日带你去庄子上泡温泉。”
元妤诧异,道:“怎么想着要去泡温泉了?”
谢砚知直接说想带她出去散心,她必是不愿意动的,故而笑道:“五皇子想泡温泉,就想起我名下的一处温泉山庄了。他要去,我总不能不让,故而就一道吧。”
元妤本想说,既如此,他们都是郎君就一起去呗。
可看谢砚的表情,突然有所领悟。
五皇子这次是要带内眷?
只不知道是要带新娶的正妃王蘅,还是以前就收进府的那位侧妃。
元妤琢磨着,一脸被抹了土似的去吩咐明芷明若收拾些必用品好明日带上。
翌日出发时,元妤发现府门口除了他们自己常用的那辆马车外,前头还停了一辆马车,她下意识愣了愣。
等那马车车窗帘子被掀开,里头露出了个打眼一看似黑面神般的熟悉面孔时,元妤嘴角没忍住抽了抽。
这会儿谢砚才在她耳边低声道:“哦,我给忘了,大哥不知从哪儿得的风声,要带未来大嫂和我们同去。”
元妤并不想搭他的话,缩着肩膀靠在他身边。
谢硢远远望着他们,蹙着眉头有些不耐地道:“既是出门,就该动作利索些。”
这是嫌他们动作慢了,叫他等久了。
元妤下意识便想站出来行礼道歉,却被谢砚不动声色地伸手拦住了。
元妤就见他似笑非笑地瞅向自己大哥,腰板很直地道:“弟可没晚,正是这个点。”言外之意,本就的打算这个点出发,他自己来早了怪得了谁。
元妤:“……”
她正有那么点尴尬,然后就从那掀起的车窗帘子里,远远看到梳着妇人髻的郗晴冒了头,埋怨似的拍了谢硢手背一下,非常快速地伸手将那被他掀开的车窗帘子又给扯下去了。
车窗帘子彻底盖上之前,她还隐约瞅到了谢硢翘起来的嘴角。
“……”
身边谢砚嗤笑一声,好似在嫌弃自己大哥没出息什么的。
元妤没忍住,偷偷自后头掐了下他的腰眼,示意他别挑事儿。
他被掐得差点抖了一个激灵,好在记得还站在门口,府内外都是下人,硬生生忍住了,只偏头瞪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