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妤眸中清光微闪,顿了一下还是纠正了他的称呼,道:“孟郎君,你唤错了,我是元氏阿妤。”
孟潮生见她并未否认大动干戈表情谢三郎的事,便知她默认了。虽心中早已猜到是她做下的,但经此确认后心中仍是钝痛连连。
他忍了又忍,方不至于失态。
孟潮生未管她的纠正,看着她继续问道:“阿姝,你如此费尽心思接近谢三郎,可是为了季家覆门案?你想为季家翻案?”
最后两句话,他声音压得极低,低到近乎未发出声音。
但元妤太敏感了,纵然他声音微乎其微,单看他口型亦将那话听了个十乘十。
元妤眸光倏地变冷,刹那间凌冽至极。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卡文,今天便这样吧。
第24章
元妤眸光倏地变冷, 刹那间凌冽至极。
看着他的目光满是警惕与狠意。
不是恨, 她不恨他, 却可以对他狠, 再不复当年殷殷切切关怀之意。
孟潮生见此一面心痛, 一面又怕她误会,忍着心中的痛意与涩意道:“阿姝,你要信我, 我并不会成为威胁你的存在,我……我只是不想你为了替季家翻案而毁了自己。”
闻言, 元妤禁不住冷哼一声, 道:“孟郎君操心太多了, 敢问孟郎君就不再想替父翻案了吗?为了替父翻案, 孟郎君不是甘愿叛出待你如子的季大人门下,投靠了奸臣窦庸?”元妤盯着他,声如利剑,句句话都插进了他心窝,道:“连与奸人为伍的事都做出来了,孟郎君是站在什么立场来劝告我不要为了替季家翻案而毁了自己?”
孟潮生只觉心腔处钝痛变剧痛,随着她的话音一抽一抽痛得厉害,偏元妤还未说完。
“你说的那个季元姝三年前便已经毁了!毁了个彻彻底底,神形俱灭!现在坐在你眼前的是重获新生的元氏阿妤!”元妤盯着他,清脆问道:“孟潮生,你明白了吗?”
孟潮生再抑制不住,右手五指张开, 狠狠捂住心口,目光已禁不住再与她对视,颓然痛苦地垂下头。
元妤别过头,似心有不忍。
但只片刻,她又转了回来,深吸口气,叫自己冷静下来,看着孟潮生道:“孟家郎君,你且记着,我是元氏阿妤,不是季元姝!今后,不要再让我听见你唤那个名字。”
孟潮生艰难地抬起头看她,眸底已经湿润,他张口,“阿……阿妤……你可以恨我,但不要对我这么心狠……”他知道,她对他心狠的同时心中亦是痛的。
他是这世上,唯一同她还有些瓜葛的人啊。
元妤摇头,眸色清冷,道:“我不恨你,我知道季家满门覆灭同你无关,我不会恨你。”
孟潮生眼泪都要下来了。
她说她不恨他。
纵然当年外界都传是他将季家通敌卖国的罪证交给窦庸的,但她说信他与此事无关!
孟潮生一时间不知该喜还是悲。
她信他没有做对不起季家的事,却不能原谅他背弃恩师,投靠窦庸。
无情无恨,恩义尽断!
孟潮生再也受不住,站起来狼狈奔出包间。
元妤看着他夺门而出,冷静地吩咐明芷,道:“跟着他,别叫他撞上什么熟人露了行迹。”
明芷一点头,脚步轻盈地快速跟了上去。
明若上前掩了门。
转回头就看见元妤脸色脆弱地一手撑在桌子上,她下了一跳,连忙过去,道:“姑娘!”
元妤微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底又是一片沉静。
她道:“我无事,去外面看看,没什么人我们也回府。”
明若连忙点头。
回府的路上,元妤坐在马车里闭目不知在想些什么,明若坐在一旁没敢打扰。
半路,元妤突然睁开眼,吩咐明若道:“我们不回府了,去景和院。”
景和院不是谢三郎在外的宅子吗?
明若诧异,姑娘又要同谢三郎见面?
但她没敢多问,只应了声,吩咐车夫往抄小路往景和院去。
谢砚收到消息的时候,元妤已经到了景和院。
他也比较意外,道:“去了景和院?”
“是。”石青回道:“孟潮生自东兴楼离开没多久,元大姑娘便乘马车回府,我们的人跟到半路就见马车拐了方向,往景和院去了。现在怕已经到了,估摸没多久常伯便该派人来知会郎君。”
谢砚寻思了一会儿,思量不明白元妤怎会突然又去了景和院。
去景和院自是要寻他,但两人今早才分别,他想不通她找自己能为了什么事。
想着想着脸色难看了一点,喃喃自语道:“莫不是私底下见了孟潮生,自觉对我不住,去景和院讨好我来了?”
石青低头,装作自己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
心下却觉郎君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走,瞧瞧去。”
石青还没从腹诽中抽回神,谢砚已经负手迈腿要去景和院了。
他愣了愣,连忙跟上去。
心想,好在来禀消息前便让人准备了马车。
常伯方吩咐人去谢府递消息没多久,就见谢砚的马车到了。
他还愣了愣,心想怎这么快呢,谢砚已经下了马车,问他:“人呢?”
常伯再来不及多想,忙恭敬回道:“在扶风小院。”
这次谢砚没瞥他,直接大步往扶风小院去了。
走得很快,常伯想问什么都没来得及。
石青似知他所想,对常伯道:“午膳先备着吧,郎君到现在还未用呢。”
“哎哎……这就去备着……”常伯如蒙大赦,连忙去后厨吩咐人忙活起来。
其实石青也不晓得谢砚会不会留在景和院吃午饭,但有备无患。备了不吃,最多赏给景和院里的下人了。若要留饭却没备,那一大群人怕都要遭殃。
特别元大姑娘在这儿……
他看着前面自家郎君健步如飞的背影,想了想,脚步逐渐慢了下来。
反正他们郎君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他来,他便自己逍遥会儿吧。
谢砚确实没在意石青是不是跟在后头,连候在门口的婢女只剩明若一个他都没多注意半眼,直接推门而入。
明若礼只行了一半便又收回来了,默默伸手将房门关上。
谢砚进去后,并没有在厅里看见人,还以为又会被人偷袭,转身一看侧面也没人。
想了想才又往里绕了绕,绕过屏风才发现元妤半卧在窗边竹榻,上身伏在小几上睡着了。
不似昨夜风情万种,着一身月白绣粉朵儿花瓣裙的元妤,此刻伏在小几上的面容看上去有几分脆弱与疲惫。不若昨夜海棠般的娇艳,倒有几分梨花滴雨的楚楚动人。
谢砚无意识地放轻了脚步,走近她。
此时已近晌午,阳光正盛,从窗户洒进来,照到她面上,衬得那莹白的肌肤更加晶莹透亮,谢砚站在她身前,连她脸上细小的绒毛都看得到。
额前一缕发丝落在她光洁饱满的额上,许是微痒,叫她睫毛不安地颤动着。
谢砚伸手,修长的手指抚上去,轻轻拨了拨那缕调皮的发丝,想让它安分点。
指腹却不小心触到她面上肌肤,惹她眼睑轻轻动了动,而后缓缓睁开。
谢砚替她抚平额发的手还放在她额前,一时定在原处于她对视。
谢砚看她沉静的眸,还以为那双眼睛眼底的色彩转瞬便该鲜活起来,而后狡黠地问他在干什么,或又说妾等你好久的话。
但都没有。
元妤竟又微微闭上眼,额向前送到他指腹下,猫儿似的蹭了蹭。后又抬手够他的腰身,上半身慵懒地蹭向他怀里,依赖地抱着他。
谢砚下意识回抱她,听她在他怀里缱绻地道:“三郎……”声音低柔,似含着无限的依恋。
谢砚有一瞬间,觉得心头某一块软化成了水。
他也明显感觉到元妤情绪上的异样。
和孟潮生有关?
但他竟然没有生出多少恼怒,而是低头用同样低柔的嗓音问:“怎么了?”
元妤抱了抱他,贴在他怀里闭目道:“我今天见了孟潮生。”
谢砚摸着她发顶的手微微顿了顿,而后又摸了摸,轻应了一声,“嗯。”没说他之前就知道。
元妤道:“他说了些叫我不开心的话。”
谢砚问:“说了什么?”
元妤却没有答了。
谢砚竟也神奇地没追问。
两个人就这么抱了会儿,过了片刻,元妤情绪似得到了安抚,人有了些许精神,又来闹谢砚。
在他怀里微仰起脸,睁着晶亮的眼睛觑他,笑道:“三郎这景和院算是专门为妾备下的吗?是不是妾以后都可以来这里找三郎?”一边说着,一边伸手一根白嫩的指头在他胸前画圈圈,小声补充道:“以后被人发现了,别人就好说这是谢家三郎同元府大姑娘专门偷情的地方。”说完似觉得颇刺激有意思般,还嘻嘻笑起来。
谢砚冷哼一声,脸黑下来。
偷情?
她还真什么词都敢用。
谢砚勾起她下巴,睨着她道:“那我明天便找媒人去元府,找元大人商量一下抬她嫡长女入府为妾的事儿?”
他原是带了几分嘲弄的话,没曾想元妤眨了眨眼,竟然同意啊。
“好啊,妾等着三郎呢。”
谢砚脸又是一黑。
真心弄不准她是真心还是假意。
他虽与元江元侍郎不熟,但也知其是个刚直清廉的。
这样无心攀附权贵的三品大员,会乐意将自己宠着的嫡长女送进他府上做妾?
谢砚自己都不信,也不知元妤哪里来的好心态,不怕当真被元侍郎打了手板?
元妤见他噎住了,又嘻嘻笑起来,道:“三郎只会说假话哄妾?敢和妾偷情,不敢跟我爹爹说?”
谢砚恨恨地掐了她腰身一把,道:“我不敢跟你爹爹提?是郎君我还没娶正妻,不好先纳妾进府!你想进府等郎君娶了正妻再说吧。”
元妤在他怀里安静了会儿,竟没反驳,大有一种郎君说得有理的样子。
谢砚恨得真想扒开她脑子看看里头都装着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谢砚突然问她。
“元氏阿妤,在你那个梦里,也曾有孟潮生吗?”
第25章
元妤一怔, 不曾想他会这么问。
她笑, 开始插科打诨, 道:“三郎怎么问起这个?妾和孟潮生又没有什么关系。”
谢砚勾起她下巴, 目光沉静地盯着她, 道:“在此之前,你同我也没什么关系。”他们本也是互不相识,她不还是因为一个梦缠上了他?
那孟潮生呢, 和她究竟有什么瓜葛,在她那个梦里是不是也有孟潮生?
他看得出来, 在面对孟潮生时, 她虽做出不相识的模样, 但行为举止总有形迹露出。
她不是不识孟潮生, 而是在断绝与孟潮生之间的过往。
但石青派出去的人,却当真没有查到她和孟潮生之间的联系,仿若他们从前当真互无往来。
对于这个结果,谢砚自是不信的。
现在,她和孟潮生的关系在谢砚这里就像被一团迷雾笼着,他甚至在想莫非孟潮生也曾做了一场梦不曾?
他问元妤,道:“你因梦接近我,难道孟潮生也是因梦痴缠你不曾?”
元妤一愣,继而想到什么,不可抑制地“噗嗤”一声笑出来,抱着谢砚笑得浑身直哆嗦,边笑边道:“咯咯……三郎, 你莫不是魔怔了,以为妾和孟家郎君曾做了同一个梦,在梦中有过什么?咯咯……三郎,你……”她笑得停不下来。
谢砚被她看穿心思,顿时恼羞成怒。
他会这么想怪谁?还不是她口口声声做了个梦,因梦而缠上他?
问她和孟潮生究竟什么关系她也不说,偏孟潮生还用那把命给她都行的目光看她!
他能不多想吗?!
“咯咯咯……”元妤笑得不能自抑,又怕他恼怒得再推开她跑了,便拽着他衣服,拽得他衣襟都歪了。
谢砚想挣开她都挣不开,羞恼道:“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