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她为了刺激他感官,令他恼怒李晟而不处理伤口,谢砚火气就一阵一阵往上冒。
只没想到她会这么老实地承认。
可火气也仅仅只是熄了一瞬,下一瞬便如被浇了油,猛地蹿起三丈高。
“为了让我心疼替你出头,你就这般糟践自己!”谢砚暴怒吼道。
许是气急,他在元妤床前来回踱着步,一边来回走一边急头白脸朝她怒斥道:“你也知道我会心疼!你知道却故意晾着伤口!元氏阿妤, 你到底长没长心!”
元妤怔着小脸看他,似是没想过他会生这么大气。
谢砚看着她那样儿就忍不住火气直彪,恨不得掐死她。
来回踱了两步,终是忍受不了心里那份火煎火烤的感觉,怒斥站在一旁的明芷明若,道:“还站着干什么?给你们姑娘上药!”丢下这句话,看都没再看元妤一眼,甩袖大步离开了。
“三郎……”元妤下意识唤了一声,谢砚却半步未停,直接快步出了院子。
连那背影都满含怒气的模样。
“姑娘……”明芷明若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床上犯怔的元妤。
元妤垂着眸子,不知在想什么,只道:“给我上药吧。”
明芷给元妤上药。
明若拿着帕子给元妤擦拭脸上的虚汗。
三公主那一鞭子力道很重,鞭子上还嵌着菱形钉,皮开肉绽自然是疼的,她们姑娘又不似她们自幼习武,皮糙肉厚耐得住疼,能忍这么长时间一声不吭,她瞧着都心疼。
她不喜看到她们姑娘这么作践自己。
明若是个有心思就藏不住的,擦擦汗就忍不住道:“姑娘,奴婢看郎君对您很有几分真心,您何必这么作践自己,奴婢觉得您好好同郎君说,郎君未必不会应您。”
她不明白元妤为何偏要选择这么偏激的方式去刺激谢砚,人心都是肉长的,她怕元妤在这样下去,谢砚会对她失望,甚至放弃她。
只这话她不好说。
她知道她们姑娘心里苦,正因为知道,才希望她们姑娘能活得幸福些。
相比复仇翻案,她相信旧主在世的话,更希望她们姑娘能过得好。
元妤却沉默着没有说话。
她知道谢砚对她好,正因为知道她才怕……
明若被明芷不赞同地看了眼,便噘着嘴没再说了。
元妤搬回了元府鹂和院。
她搬回去纯粹是因为知道自己受伤,李嫣和温芊芊势必会来看她,她继续住在倚江苑不方便。
但这举动在谢砚看来就是另一种意味了。
谢府,谢砚自听了元妤搬回元府的消息便黑着脸坐在书房里。
书房里除了他还有基本与他形影不离的石青。
谢砚恼怒地在一个人发泄着不爽,道:“她做错了事,不悔过便罢了,还跟郎君使性子?!”
“竟然擅自做主搬回了元府!”
石青嘴角抽了抽,他想说,元府才是元大姑娘的家宅,她回府去住才是正常之事。
但他望了眼犹自愤愤的郎君,没敢说。
“他以为本郎君会去哄她接她回来吗?”谢砚继续愤愤道:“妄想!”
石青:“……”
简直没眼看,他觉得他们郎君想太多了,他是不是忘记自己和元大姑娘没成婚,没名分?
怎么说的像是元大姑娘恼了他,躲回娘家生气等他去接似的?
不想看自己往日英明睿智的郎君继续犯抽,石青忙忙开口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郎君,三公主那里……?”
不管怎么说,元大姑娘确实被三公主抽了一鞭子,在石青看来,他们郎君不管再如何生元大姑娘的气,也定不会放过三公主。
继续弹劾吗?
谢砚阴沉着脸坐在案前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后才道:“跟着三公主,给她一个教训!”
石青意外,这是不弹劾的意思?
谢砚却没同他多说。
赏花宴上的事情,后来他也派人打听了,要弹劾武安伯和温大学士自会弹劾,但折辱鞭笞朝臣之女本就算不上什么重罪,况那个崔氏女郎还因惧怕李晟之威,不敢站出来指罪三公主。朝上窦庸附属朝臣也定会为李晟开脱,就算陛下现今已不愿继续宠着李晟,也无法罚她太重。
只靠弹劾,相当于便宜了李晟。
如此一来,不若自己动手给李晟一个教训。
“去吧,手脚干净些。”谢砚多嘱咐了一句。
石青领命后往外走。
走到门口打开门时听到背后人郁郁地嘀咕道:“没心肝的,郎君就是给她出气了也是白出。”
石青:“……”没忍住嘴角又抽了抽。
三公主李晟是在乘车进宫与弹劾她的朝臣对质的路上出的事。
拉车的马不知怎的受了惊,且极为疯狂。
李晟本就对几个弹劾她的大臣不在意,也根本没想过自己会受什么重的惩戒,进宫只带了两个侍女和一个驾车的马夫。
马儿受惊根本无人能控制,惊马的地点恰是宫门外那条街,平素便没什么人,宫门侍卫又离得稍远,根本来不及救。
只见那马拽着马车疯狂地颠簸,几次撞到宫墙上,车夫早早就被它甩下了车辕。
李晟纵比一般女郎强健,但突然之下的变故也叫她无法自保。
在宫门侍卫赶来制住疯马之前,李晟同她的两个婢女全都被甩出了马车。
李晟面朝地,被救起来时,腿摔断了一条,芙蓉面一片火辣辣模糊。
竟是蹭到了地面,毁了一半脸。
李晟当场就疯狂了,身体剧痛却也叫嚣着:“给本宫查!给本宫查!定是有人谋害本宫!”
这一刻,李晟首先想到的便是昨日赏花宴上同她叫板的元妤,也更有几分相信林莘雪之前在她面前说的那些话!
上次她被朝臣弹劾进了皇陵必不是巧合!
生日宴上她羞辱了元氏阿妤,第二天便被弹劾处罚!赏花宴上她甩了元氏阿妤一鞭子,今日便被人在马车上动了手脚,摔断一条腿还伤了脸!
元氏阿妤!元氏阿妤!
她在心底疯狂带恨地叫着元妤的名字,那一瞬间她恨不得将元妤抽骨剥皮。
然后她就想到林莘雪的话。
林莘雪说,当初她是在谢砚的私宅堵住的元氏阿妤,虽没堵见她和谢砚在一处,但她是眼看着元氏从谢砚住的院子走出来的。
谢砚那样一个人,如果元氏同他没什么瓜葛,怎么会允许元妤进宅门后又进了院子?
当初听林莘雪说这些话时,李晟只觉得荒谬,她根本不信谢砚会看上元氏,甚至与她私会。
更不信谢砚会为了元氏叫御史弹劾她!
因而之前被弹劾处罚,她虽把元妤记恨在了心里,却也只是因为她被弹劾处罚是因她而起,根本没想过是元妤或元妤的什么人下的。毕竟她也知自己这么多年得罪了不少人,有人要借机弹劾她也不奇怪。
但现在她不得不想想了!
一次二次,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但她不信凭元妤一个礼部侍郎的女儿,能有这么大本事报复她。唯一能解释通的就是她背后有人!
和她有牵连,又有能力有胆识为她出头的能有谁?
就算李晟不愿意,也不得不联想到谢砚。
只她一时没有证据,思绪混乱,也不敢相信,故而也不能贸贸然去咬谢砚,只能让人先查。
她要看看究竟是不是谢砚!
三公主受伤,对质当然是不可能的,李晟是被抬着回的公主府。
她成婚后没几天便搬回了公主府,对此窦家是没有什么异议的,窦湛身为驸马,收到消息便立刻赶去了公主府。
李晟的脸并未完全毁容,虽是擦伤,模糊一片,但用宫廷上好的药膏养着,也不是养不回来,只不过需要个一年半载罢了。
腿也是,断了再接上,养好后完全不影响以后走路。
至于这次被弹劾的事,因为李晟遭了这样的“报应”,受伤在身无以对质,也就不了了之了。
长安城里的人听到李晟受伤的消息,有觉得爽快的,也有觉得竟没毁容可惜的了。
元妤属于后者,她觉得可惜倒不是李晟没毁容可惜了。只是觉得折腾了这一下,没能再朝堂上咬李晟一口,进而叫丰庆帝借机发作一下窦家什么的有点可惜。
可她也知道,之前自己还是天真了。
这么点小事,怎么可能动得了窦家呢?
要动窦家,还是需要从长计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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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公主府。
卧室内, 李晟拖着条被夹板固定好的残腿, 顶着张上了药后红肿残破的脸倚靠在床头。纵身形狼狈, 亦一身高傲尊贵的气质。
窦湛则坐在床榻榻尾边的一个圆杌上看着她。
李晟对这个丈夫并没有什么好脸, 冷着脸道:“你看也看过了, 该向外人表现的也表现了,作何还不离开?”李晟从不认为窦湛对她真的有情,她心底清楚地知道窦湛接近她不过是为了将她母妃和皇弟拉上窦家的船, 今日会火急火燎地跑来公主府看她,不过是为了做给外人看的罢了, 因而才有这般的言论。
不过她也不在乎, 毕竟她对窦湛也没什么情意在。
左不过相互利用。
窦湛有些无奈, 看着她道:“公主何必和我置气, 你我毕竟是夫妻,我关心你也是应当的。”
李晟却笑了,道:“关心我?看着我这张脸不觉得头皮发麻吗?”连她自己如今看着这张脸都忍不住摔镜子。
窦湛却道:“会好的公主,陛下赐下的玉肤膏已经在路上了。”玉肤膏是养颜圣品,唯有皇宫有存货。只这玉肤膏不是丰庆帝主动赐下的,而是他求的。想到这个,窦湛望着李晟的目光便含上了一分淡淡的怜惜。
陛下果然是个心狠的,宠了十几年的女儿说舍弃就舍弃了,明知李晟摔坏了脸,也没提赐下玉肤膏。
他甚至都能想象得到李晟今后的处境。
不知怎的,只要想起观音禅院那日,她华贵雍容坐于院内说要嫁给他的模样, 窦湛便不愿看到她失去一切,被众人踩在脚底。
她纵然跋扈嚣张,他也希望她能尊贵雍容如往昔。
提到陛下赐下的玉肤膏,李晟脸色果然好看许多。
她是大殷朝骄傲的公主,唯一在乎的便是丰庆帝对她的态度。可以说,这世上只要丰庆帝对她的宠爱还在,其他任何事都击垮不了她。
包括贤妃舍她而保其弟。
她只要父皇宠她,父皇宠她一日,她便是被母妃舍弃也能挺直腰杆想她母妃终有一日会后悔;纵是毁容断腿,也有自信早晚叫算计她的人十倍百倍的还回来。
窦湛看她对他的脸色好些了才正色问道:“马突然发疯,可查到原因了?”
提到这个,李晟脸色便又冷了几分,道:“还没查到,你若有心帮我盯着元氏阿妤。”
窦湛眉头微皱。
他自是听说了玉荣长公主所办赏花宴上发生的事,也知道李晟看不上元氏阿妤不是一日两日,找她麻烦也不是一次了。
但他不太信元氏阿妤作为一个礼部侍郎的女儿能有这么大胆识敢在李晟车马上动手脚。
可看李晟脸色,他没敢把这想法宣之于口,只沉吟着点头应了。
不过是个小小的礼部侍郎之女,既然李晟不喜她,便是弄死又何妨。
他知道在长公主赏花宴上元氏阿妤为崔氏女出头而顶撞了她,就当为李晟出气,哄她开心好了。
谢砚出手,自不会叫人查到蛛丝马迹。
那发疯的马经由人查过之后,只得出个马本身得了疯病的结论,气得在公主府里养伤的李晟浑身发抖,却也无处宣泄。
元府里,李嫣和温芊芊坐在床榻前陪趴在床榻上的元妤聊天。
李嫣因为李晟摔伤的事痛快了好几天。
“真是活该遭报应,这些年来多少宫女、宫妃还有朝臣家的女郎白白受她欺负了?要我说摔得还太轻了,听说那脸还能治好,就该再摔重些,彻底毁了容再不能出府祸害人才好。”
温芊芊却蹙着眉,一本正经地道:“还是别了,本来性情就乖张,再彻底毁了容怕该阴暗了,到时候只怕她会变本加厉地出来祸祸人。”
闻言,元妤和李嫣先是稍愣,后对视一眼,“噗”地一声齐齐笑出来。
从没见温芊芊背地里说谁,冷不丁地听这乖乖女说出这样的话来,还挺有喜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