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颜:“……”
韩江揉揉她脑袋,把其他照片都收起来,盖好铁盒,“收拾一下东西吧,牙刷沐浴露什么的都带一点。”
那个小地方最大规模的旅馆设施也不是太好。
一次性用品看起来质量不太好的样子,上次两人没经验,将就了一晚,这次他实在不想用那个旅馆的沐浴露了,洗完澡身上味道怪怪的,香精味特别重。
第二天上午九点多,赵哥来接人,私家车比客车快一些,不到一小时已经快走完一半的路程。
韩江和温颜都坐后面,两人一人一只耳机听音乐,温颜靠在韩江手臂上睡着了,两人悄悄牵着手,赵哥在前头开车,时不时聊几句。
快到目的地时,有个陌生号码给韩江打过来。
他本来不想接,一动温颜就醒了。
但那边非常执着,响了很多声也没挂,他只好接起来。
电话那边说了两句话,韩江的脸色顿时煞白,攥着温颜的手有些用力。
温颜醒了,有点迷茫地看着他:“怎么了?”
韩江的声音有些抖:“赵哥,掉头回去。”
……
钟阎是在他妻子的墓碑前被人发现的。
老人穿着整齐,身上衣服干净利落,靠坐在石碑上,很安详地闭着眼睛,第一眼看过去,谁都会觉得他只是睡着了。
但他再也不会醒了。
墓园的工作人员发现后,立刻报了警,也叫了救护车,但已经晚了,没能将人救回来。
医生说老人属于正常死亡,没遭罪,是喜丧。
他们从老人的手机里找到韩江的电话,通知了钟阎通讯录里仅有的两个人。
温颜非常难过,哭了很多次,但有些事还要去做。
钟阎没有孩子,没有亲人,韩江替他做了决定,将他跟亡妻合葬在一起。
在生命中最后的时刻,他选择待在那里,韩江相信,他不愿意离那位素未谋面的美芝婆婆太远。
也许不应该叫婆婆,她去世时,非常年轻。
葬礼是韩雪凇找人帮着操办的,请了以前胡同的老邻居们前去吊唁,小而不失隆重的葬礼,是他们能为这位孤独的老人做的最后一件事。
大家走后,温颜还跪坐在那里,她后知后觉,终于想明白生日那天钟阎那通电话是什么意思。
他在跟自己告别。
她心里懊悔,这些天只顾着谈恋爱,都没去看他,如果早点发现他的异样,也许能阻止什么,或挽回什么。
但一切都来不及了。
韩江从外面进来,把她抱起来搂进怀里,轻声哄她,“别难受了,钟爷爷走的安详,没受苦,他现在应该跟美芝婆婆在一起,说不定比在这边还要开心。”
是啊,他为她守了一辈子。
等的够久了。
温颜靠在他怀里,瓮声瓮气,“会吗?”
他捏了捏她瘦小的肩膀:“会的。”
韩江带她出去,迎面碰到一个西装革履,戴无框眼镜的中年男人。
不认识,韩江在想这人也是老街坊吗?没见过。
没等韩江开口,对面的男人先停下,在两人面前站定,先看了韩江一眼,又转向温颜:“请问,您是温颜小姐吗?”
韩江有所警觉,替她开口:“对,什么事。”
西装男人吐字清晰,里外透着干练专业:“我是崇佳律师事务所的律师何启瑞。”他打开公文包,拿出里面的东西,“我这里有一份遗嘱和一封信,需要跟温小姐做一下宣读说明和交接。”
韩江皱眉:“遗嘱?”
何启瑞看向他:“请问您是韩江先生吗?”
“我是。”
律师点头:“钟老先生生前说过,韩先生您可以旁听。”
之后的几分钟,何启瑞宣读了钟阎的遗嘱,而温颜手里拿着那封信,脑子混乱又震撼,根本没听进去任何话。
直到面前的律师说:“温小姐,您明确了吗?”
温颜回神,十分抱歉:“对不起,您能再说一次吗?”
律师点头,重新宣读:“钟阎先生生前已经同意房屋拆迁事宜,阴式地产许诺一套180平房产及拆迁款600万,另外钟阎先生拥有一套价值至少百万的花丝镶嵌凤冠,以及他名下两张银行存折上的存款共16万,银元及少量玉石珠串若干,以及其他钟老先生名下所有财物资产,折合人民币共约1100万。”
“以上全部由温颜小姐合法继承。”
第30章
“我去找美芝了。”
这是这封信的第一句话,温颜看到时,几乎第一时间就开始流泪。
律师走后,韩江陪她坐在路边的长椅上,两人一起看完这封信。
小温丫头:
我去找美芝了。
别哭,你从小就爱哭。
记得我说过,你的眼睛很像美芝,所以我一见你,便觉亲切,如果美芝也在,一定也喜欢你。
年轻时,我家境贫寒,只是个穷学生,美芝不嫌弃我,嫁给我,用她的嫁妆帮我开药铺。
哦,听起来是不是像许仙和白娘子?
可惜我没许仙有福气,如果美芝是白娘子,也许她就不会死。
她病死了,我救不活她,所以我不再行医,这辈子,再没碰过药材。
只有一个遗憾,我没能找到焰离,丫头,如果你得空,替我找找,若在你结婚前找到,就镶到凤冠上,你结婚的时候戴,它很漂亮,不会给你丢人,也算帮美芝圆个梦。
韩小子,你家境好,不缺钱,所以我把财产都给了小温丫头,你不许生气。
当然,我知道你也不会生气,你是好孩子,要好好照顾温丫头,不许欺负她。
她从小一个人,怪可怜。
我太啰嗦,多余的话,就不说了。
原谅我不告而别,希望不要吓到你们两个。
我活了八十三年,少时有美芝,如今有你们,我不贪,满足了,够本了。
美芝等我五十年,我不能再让她等下去,如果,她不等我了,先去投胎,下辈子,我还怎么娶她?
所以我走了。
不要哭,我比现在幸福。
钟阎
最后钟阎二字,铿锵有力,是钟爷爷留在人世间最后一笔。
跟随这封信,还有一张老旧的田字格纸,上面画了那枚鸽血红宝石的形状特征。
这个假期因母亲和钟爷爷变的悲伤,却不沉重。
温颜懂得如何调节自己,活着的人总要努力过得更好,才能不辜负离世亲人的期望与祝福。
何况她现在已经有了韩江。
温颜继承了钟爷爷的遗产,不需要再卖房子,她将这件事告诉赵哥,对他这段时间的帮忙表示感谢,赵哥挂掉她的电话后,将手里的一张卡递还给面前的韩雪凇。
是韩雪凇为温颜准备的房款。
所谓买主,其实是韩雪凇自己。
他不想让温绍军的房子落到别人手里,小姑娘又要强,只能这样。
但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温颜不但不会卖房子,还准备买一套房子,知道这件事时,施静很着急:“你想搬走吗?”
温颜忙解释:“不是,我不搬,只是钟爷爷还有些遗物需要找地方放一下。”
地产公司许诺的房子就在原址,等建起来投入使用不知道要几年。
老爷子私人物品不多,但整套的花丝镶嵌制作用具却不少,而且现今掌握这种工艺的人为数不多,温颜之前学了个半吊子,如今她有意深造,想留下这些工具。
房子是她跟韩江一起挑的,不大,八十多平的两室一厅,一间放钟爷爷的东西,一间给温颜做卧室,客厅不小,但被温颜的操作台和各类工具占用了很大一片地方,所以只买了一个两人座的小沙发,反正也不会有什么客人来。
小区环境很好,就在C大附近,一楼带小花园。
东西搬进去那天,是个大晴天。
韩江陪温颜买了新的床单被褥,还有一些洗漱用品,生活用品都备了一些。
收拾完已经是下午,两个人累得够呛,午饭都没吃,双双倒在温颜卧室那张大床上。
卧室不大,温颜本打算买小一点的床,但韩江不同意,说大床舒服,可以滚来滚去,最后温颜听了他的。
确实很舒服。
横着躺,滚到那边是床头,滚到这边是他怀里。
韩江转过头,看到身边的温颜,她闭着眼睛休息,额间的刘海有些乱。
韩江侧过身面对她躺着,手伸过去把玩她一缕头发。
长大后,还是第一次跟她躺在一张床上。
温颜睁开眼睛,看到他目光笔直地盯着自己,也转过来,两人对视了一会,温颜忍不住笑:“你看什么?”
韩江说:“累么。”
“还行。”
“晚上去趟超市,买点锅碗瓢盆。”
温颜笑:“你要在这过日子吗。”
不知道韩江是开玩笑还是什么,很认真的说:“是啊,家在本市,可以申请不在宿舍住。”
他坚持在这一片选房子,也是考虑到这边离C大近。
温颜愣了一下,忽然有点明白了,他是想跟她一起出来住吗?
她抿着唇,觉得耳朵热热的,眼睛盯着他下巴上的一点胡茬看,细声细气地说:“不行,静姨会发现的,她有这里的钥匙。”
韩江:“……你给她钥匙干什么?”
“我的家,肯定要给她钥匙啊。”在温颜心里,这好像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
韩江有些不高兴,松了手,换成平躺的姿势,天花板有一块地方受潮,变了颜色,搬东西之前应该刷一下墙的,他想。
过了会,温颜挪一点位置,贴过来躺着,脑袋靠在他肩膀的位置,“你不要愁眉苦脸了,我们在学校不是天天都能见吗?再说,我想住宿舍,大一就出来住,我怕跟同学玩不到一起。”
她说的没错,但韩江心里还是不太舒服,施静有这里的钥匙,那岂不是随时能进来?
想干坏事都不行。
温颜见他不说话,伸手去捏他的下巴,不知道他是早上没刮胡子还是上午累着了,胡茬明显,有点硬。
温颜故意用指腹蹭了蹭那里,怪痒的。
她一直觉得他的下巴特别好看。
韩江受不了她这样,忍了一会就忍不住了,捉住她的手迅速翻了个身,把人压住,气息有点乱,嗓音低低的特别勾人:“乱碰是要受惩罚的。”
男生跟女生的力量真的没法比,他这个样子弄的温颜动都不能动,只能用嘴还击:“怎么了,摸一下都不行。”
韩江近距离的盯着她看,忽然有种不真实感。
不久前他还在患得患失,愁容满面,一转眼,温颜已经是他的女朋友。
得知母亲去世的消息,钟爷爷又走了,本以为她会消沉许久,但她却很快将自己的状态调整过来。
为能上学准备卖房子,偏此时继承了一笔遗产,解了燃眉之急。
她柔弱又坚强,不幸又幸运。
好像很矛盾,但这些元素组成了如今的温颜,韩江知道,她长大了。
想到这,他心底那块地方格外温暖柔软,握住她的手往自己心口上按,“别人不行,你随便摸。”
柔软的掌心贴在温热的胸膛上,温颜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
韩江低头亲她。
温颜闭上眼睛。
窗外偶有路过的行人讲话,树上的小鸟叽叽喳喳,房间里新买的挂钟还在滴答响。
亲她的时候,韩江还在想,选择买一楼是不是错了,以后如果做点什么,不知道隔音好不好,外头能听到吗?
温颜是被客厅里的开门声吓清醒的。
她反应极快,一把将韩江从身上推开,用力过大,直接把人推到地上,韩江的手臂磕到床沿,痛到窒息。
施静进来的时候,温颜正站在床上铺被单。
施静手里拎了两个纸袋,是她从家里带来的一些温颜的东西,“收拾的怎么样了?”
视线一转,看到站在一旁的韩江,“你就在这看,不知道帮个忙啊?”
韩江深吸一口气,走上前扯住被单一侧的两个角,在施静看不见的角度剜了温颜一眼,用眼神告诉她:你等着。
温颜面不改色,声音镇定:“你往那边拉一下。”
韩江心底哼一声,你脑袋上那撮毛还翘着,嘴都被我亲红了,装的倒挺像。
施静里外看了看,感觉一般:“小了点,洗衣机呢?没看到洗衣机。”
温颜刚要开口,被韩江抢先:“这又不住人,要洗衣机干什么。”
“学校对大一的抓得严,必须住校。”
言外之意,你不要有事没事跑来一趟,这里没人。
施静点头:“也是,颜颜一个人住这我也不太放心,放假就回家住,这里也没人给你做饭。”
已经收拾的差不多,施静略坐坐就走了。
这一天,韩江虽然答应温颜住校,但还是拉着她去超市买了一些厨房用品。
钟阎的那处老房子,多一天都没留。
拆迁部门那边早已等不及,温颜前脚搬走,他们后脚就把房子推了。
因为还有一些后续的事情需要处理,所以温颜去过一次那家地产公司。
跟其他暴力强拆的流氓公司相比,阴氏地产已经算非常绅士了,从没为难过钟阎,大老板甚至还去探望过病中的老人,所以温颜对这家公司印象很好。
与工作人员办理相关手续时,恰巧碰到大老板阴博。
温颜只看到一个背影。
身材管理的不错,高定西装笔挺,看得出是自律且稳重的人。
温颜忽然想起韩江,不知道他穿上这样正经的西装是什么样子?
阴博从公司出来,上了车,接到秘书的电话。
普通汇报工作,他听完,指示几句就挂掉,紧接着又来一通电话,看到来电名字,他眉头紧了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