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想知道陆晚晚会怎么说。
他想亲眼看着自己世界里的光亮熄灭。
顾先生这样想着，小口小口的呼吸，然后点开了备用光脑。
……
而同时，陆晚晚也已经下了楼。
“软软，帮我查一下向阳是谁。”
“是长鼻象公爵家的三公子。”软软道，“一百个和你匹配上的兽人之一。”
“公爵？”陆晚晚皱了皱眉，自从看到了那份资料后，说实在的她对有爵位的兽人没有什么好感。
“问一下向阳来小鹿星有什么事。”陆晚晚平静的说。
其实她能大概猜到向阳是有什么打算，但她现在已经选择了顾训庭作为结契发展对象了。
她和向阳并没有什么交情，也不算认识，向阳在没有打任何招呼的情况下直接来了她的住处，很不礼貌。
再说，向阳怎么知道她现在在小鹿星的？
想到这里，陆晚晚就觉得很不愉快，那边软软也截到了向阳的一段话，全息投影到了客厅里——
入目是一架深紫色的机甲，外面泛着属于c级金属的光泽。
那机甲先是在半空中盘旋了片刻，然后飞进了银色的飞船里，向阳下了机甲，露出一张清俊儒雅的面容。
他朝屏幕这端笑了笑，才开始说话。
“陆晚晚小姐，很抱歉突然打扰到您。
“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向阳，是长鼻象公爵家的第三子。
“我本想前往瑞安星的姑姑家，送她一些她爱吃的小甜点，途中偶然路过小鹿星，想到你好像住在这儿，便想着可以来拜访一下。
“这家‘撒旦的蜜语’是帝国最好吃的甜点，需要提前预约才能买到，我想你或许会对这个味道感兴趣。
“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亲手将这份甜点送到您的手中呢？”
他一番话说完，全息暗淡下去，陆晚晚犹豫了两秒，问自家管家机器人，“‘撒旦的蜜语’这个甜点真的那么难买吗？”
软软：“……”
它查了查，“要提前预约半个月，一小块甜点五百万星币。”
陆晚晚：“哦。”
她录了一段话，发送了出去。
她拿起面前的勺子，有点纠结——
刚刚她用顾训庭当了一下挡箭牌，是不是不太好啊。
陆晚晚捏了捏手，决定以后对顾先生好一些来弥补。
她想通后，就开始愉快的享用小鹿星上土生的象鸟蛋做的蛋羹，顺便盘算着等会儿要怎么和“没醒”的顾训庭说，要不要一起去首都星的事情了。
对，不知道他的身体状况如何，等下还是让软软带他去医疗室再检查一下比较好。
陆晚晚边吃边想，吃完了蛋羹还觉得不够，又啃了一个甜晶果。
……
——而顾训庭在看到向阳风度翩翩的说话的时候，就一度想要关了光脑。
他知道的，向阳其实各个方面都比他现在好：
向阳家室好，他只是一个孤儿。
向阳有钱，他什么都没有。
向阳性格好，他性格很差。
向阳能变成兽形，他不能。
向阳可以驾驶机甲，他不行。
向阳会说甜言蜜语，他不会。
就连匹配度，向阳和陆晚晚的匹配度都比他高。
唯四安慰的是，他长得比向阳好看（曾经）、比向阳高一点（大概只有一厘米）、比向阳能打会造飞船（也是过去了）、曾经地位比向阳高一些（过去时）。
顾训庭看着渐渐消失下去的全息投影，脑海里想着向阳微笑着说希望有荣幸请陆晚晚吃甜点的样子，紧紧攥紧了拳。
他越比越难堪，就像是一个企图同月亮争光的暗淡星辰，被比到跌落尘埃里。
他没有“撒旦的蜜语”、没有c级机甲、没有漂亮干净的礼服。
他只有没完没了的敏感和无趣的自尊、只有一身斑驳丑陋的伤疤、顶着洗都洗不去的骂名、还有……
侵染了半个生命的仇恨。
这样的他，大概更像是，在阴暗的沟渠里觊觎着些微光亮的污浊怪物。
“光”意外的照亮了他，让他燃起希冀的同时，看清了“光”背后，比他优秀千百倍的存在。
“拦截到晚晚发送的消息了。”光脑亮了亮，方方凑近看了看，电子屏亮了亮。
顾训庭看见了，但是却好像失去了点开的勇气。
他唇角弯起又掉下，失败落魄的像一个小丑。
点开了，听到陆晚晚的话，光就要熄灭了。
光灭了，那么哪怕怪物再不甘心，也还是要回到的下水沟里了。
不会有重来的机会。
见顾训庭迟迟不动，方方看见他眼角润上亮晶晶的水迹，又一次乱码了——
外面没有下雨，天花板也没有漏呀。
但是有水，就要擦擦，是晚晚和它说的，机器人如果泡水太久，会生锈，她让它们好好保养的，人应该也是一样的？
方方打开了圆滚滚的肚子，找到了一张纸巾，递到顾训庭手边。
顾训庭愣了一下，抿着唇，没有接过纸巾，而是点开了光脑上发送的消息——
几乎瞬间，陆晚晚便出现在了他面前，她今天穿着一条浅蓝色的裙子，眼珠很黑，唇瓣红润。
但她的表情却不是那么好看，那是一个顾训庭没见过的，颇有些严肃和不开心的表情。
他有些紧张，看见陆晚晚淡然的拢了拢鬓发，开口道，“向阳先生，首先谢谢您想到我，但是很抱歉。
“我现在已经选定了顾先生作为未来的结契对象，他和我在一起。”
陆晚晚眨了眨眼睛，好像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而且……他好像不是很喜欢被打扰。
“谢谢你推荐的‘撒旦的蜜语’这款甜点，下次如果有机会，我会和他一起去吃。
“那么，以后有机会再见？”
第19章
陆晚晚清晰的声音落下，房间里，仿佛坐在他对面的她便一点点的消失了。
顾训庭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脑海里盘旋着她刚刚说的话，眼圈红了大半。
心脏像是重新跳动了一般，一点点鲜活了起来，他脊背挺直的坐在飞行轮椅上，一直因为疼痛紧蹙着的眉头也不经意间舒缓开了一些。
顾训庭偏过头，额发轻轻荡了荡，半阖着眼，卷睫颤动，亮晶晶的。
他半响捏紧了拳，抵住了唇，克制的弯了弯唇角。
……
和顾喵喵复杂且愉快的情绪相比，看到陆晚晚这一段话的时候，向阳的表情从一贯维持着的儒雅，渐渐地扭曲了起来。
当听到陆晚晚说，感谢他推荐的“撒旦的蜜语”的时候，整个人都要气炸了。
这一份甜点，是他原本准备送给自己的小情儿——
一个漂亮的蝴蝶雌性当生日礼物的。
向阳俊脸铁青，甚至有些狰狞，酷炫的c级金属序列机甲，价值五百万星币一份的甜点，足够他的小情儿把他夸上天。
可陆晚晚竟然不屑一顾？
还说她已经选定了顾训庭做结契对象，顾训庭那个废物怎么能和自己比？
他又英俊、又有家室和钱财，还屈尊降贵亲自登门拜访她这么一个自然雌性，她竟然没有一点点感动？
更过分的是，陆晚晚直接就不开放防卫系统让他进去，他别说亲自和陆晚晚交流了，连她真人的面都见不着。
亏他当时还在顾钰面前信誓旦旦的说，自己一定能把陆晚晚搞定。
“不就是一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自然雌性嘛！”吹牛时候的原话现在就像一个响而有力的巴掌，直接把向阳拍的眼冒金星。
活到这么大，他向阳还从来没被这样对待过，他愤怒之余，也被激起了征服欲。
陆晚晚是吧？
不让他进去是吧？
现在就骄傲吧，他一定会把她弄到手的。
向阳冷笑一声，抬手捋了把头发，把用来装b的机甲小心的收进了空间链——
这机甲是家族送他的成年礼物，贵的很，他平时是不会驾驶出来装b的，毕竟保养维修一次都要上千万星币，他还没继位，没那么有钱。
“c45324，帮我联系橙蝶。”
“好的主人。”冰冷的电子音响起，很快，向阳面前便出现了一个漂亮的雌性。
她声音甜美，“阿阳，你找我？”
“宝贝。”向阳露出一个有些腼腆的笑容，“我记得，你是后天生日，所以给你订了‘撒旦的蜜语’的甜点。”
“天哪！”橙蝶惊讶的很，“是那家起卖一百万星币以上的甜点吗！我是不是听错了，阿阳，你真好~”
“那把后天的时间留给我？”向阳笑着眯了眯眼，扫过她的面颊，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嗯。”橙蝶羞红了脸，“你好坏。”
“哈哈。”看着小雌性羞红了脸，向阳仿佛又找到了身为兽人的尊严。
总有一天，陆晚晚会像那些迷恋他的雌性一样，乖乖爱上他的。
向阳想着那一天，心情又愉悦了起来。
然后面对不开放的小鹿星，灰溜溜的掉转飞船，离开了。
“晚晚，他走了。”软软检测到向阳所在的飞船的离开，道。
“知道了。”陆晚晚点了点头，站起身回到房间修炼去了。
大概过了两个多小时，体内的异能增长了一些，身体也渐渐传来疲惫的感觉，陆晚晚才停止了修炼。
她想到公主房里，还“没醒”的顾先生，问一边趴着的软软，“我记得我是能直接发讯息给备用光脑的吧？”
软软甩甩机械尾巴，“可以~”
陆晚晚有点紧张，点开光脑，在寥寥数人的列表中下拉到底，找到了属于顾训庭的那一个，昵称是她之前备注的“备用光脑x425”。
陆晚晚想了想，把“备用光脑x425”改成了“顾小公主”，然后点了进去，犹豫了一下，输入——
“顾先生，你”
她还没输完，光脑却突然颤了颤，跳出来几条星际快递的消息，陆晚晚手一抖，就发出去了。
她赶忙将那些“您的订单将于3-5小时内送达”的消息都关闭了，切回界面，发现那儿除了自己发的没头没脑的话，多了一行回复。
“醒了。”
陆晚晚：“……”
她笑了下，干脆叫上了软软，“走，我们去找顾训庭。”
软软大概是真的把自己当成了一只猫，不太乐意的从自己的软垫上爬了起来，跟在了陆晚晚后面。
陆晚晚来到了熟悉的走廊，本以为这次又要亲手敲开顾训庭的房门，却没想到，粉色的门是敞着的。
顾训庭腿上盖着一条薄毯，正坐在靠窗的地方，似是漫不经心的看着窗外。
“顾先生。”
陆晚晚轻轻扣了扣门。
听到她的声音，顾训庭转过了头，狭长的眼抬起，朝这边望了过来。
他应该是洗过澡了，整个人都白了好几度。
他唇色苍白，五官精致，却也更加凸显出了面颊上那些还没愈合的伤疤的狰狞可怖。
窗外的阳光落了进来，把他的微卷的头发染成了温柔的淡金色，连带着略微翘起的几根碎发和那一双泛着浅浅漆黑色泽的瞳仁，都变得温柔了起来。
“你感觉好些了么？”陆晚晚只看了一眼顾训庭，便将视线落在了一边原地待命的方方的秃脑袋上，“我……”
“我带你再去医疗室检查一下吧。”
顾训庭藏在薄毯下的手掌缩紧，他压抑着情绪，心跳和身体的疼痛都骤然加快。
陆晚晚等了几秒，有些疑惑，才听到一个沙哑的声音，“嗯。”
轻的她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又问了一句，“那我进来了？”
顾训庭这下更紧张了，抿着唇，呆毛抖了抖，视线也从门边移开了，“……好。”
陆晚晚被他搞得，也有点紧张了，她踩在柔软的地毯上，一点一点，朝他靠近。
在快要来到顾训庭身边的时候，陆晚晚觉得裙摆沉了沉，她低下头，是软软。
“晚晚。”软软抬起爪子抓了抓陆晚晚的裤腿，电子屏幕亮了亮，“从刚刚你进来，他心跳就快了好些倍，你不要走那么慢了，快点带他去检查吧。”
它比方方高级许多，对人体一些变化敏感度也比方方高。
对顾训庭的异常，聪明的软软可是一眼就看出来，心脏也有异常吗？这个兽人也太弱了！
软软在地上搓了搓爪子，丝毫不觉得自己刚刚把顾训庭的心跳加快这件事说出来有什么问题。
陆晚晚：“……”
顾训庭：“…………”
陆晚晚：“………………”
房间的气氛一下奇怪了起来，紧张的人更紧张，没办法掩饰的人更加没办法掩饰。
面颊渐渐烫了起来，陆晚晚心情十分微妙，第一次觉得，她真的应该给软软设置一些限制、立立规矩了。
“……软软它……系统要升级了……”陆晚晚十分尴尬，硬着头皮瞎编，“功能应该不对，你不要介意。”
顾训庭：“……嗯，没关系。”
他难得有些没办法维持那副冷漠的样子，颊侧染上淡淡的红，好在有伤疤掩饰，不那么显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