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贵太妃听了宫人的话,站起身来,说:“那臣妾带着蛮蛮去偏殿。”
蛮蛮却极喜欢他外祖父,伸手抱着太上皇的腰就是不肯离开,喜得太上皇笑得牙不见眼。
“这小子跟我可真亲。你啊,就是太过小心了,他才是个三岁的娃娃,说话都还磕磕绊绊的,有什么好避嫌的?”
柳贵太妃见状,也觉得此话有理,就一个人带着宫人走了。
南平郡主进来之后,先是给太上皇行了礼,蛮蛮见状,也从太上皇腿上跳了下来,两只小手握在一起,说:“蛮蛮见过南平郡主。”
说完就笑着爬回太上皇的膝盖上。
南平郡主见蛮蛮可爱,走过去伸手捏了捏他的脸,笑着说:“真乖。”
接着就坐到太上皇身侧,抱住他的胳膊,说:“祖父,南平想请您赐婚。”
“朕的南平长大了,说来听听,是哪家小子这么有福气,得了你的青眼。”太上皇笑着问道。
“那人您见过呢。”南平郡主笑着说道,“就是陆家小公子,陆柯。”
蛮蛮正坐在太上皇腿上玩他的胡子,听着这名字熟悉,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南平郡主,就低着头继续玩,可是耳朵,却是一直听着那边。
太上皇听了南平郡主的话,开始犹豫起来,他是知道陆柯的,陆家的小公子,也是陆家唯一继承了老将军衣钵的人,他若是成了南平的郡马,势必会让泰安帝心生忌惮。
“南平啊,这个皇祖父可是做不了主的,你啊,得去求你皇伯父才行。”
太上皇明白一山不能容二虎,交了权就绝不过问政事,所以这些年来,他跟泰安帝父慈子孝,没有过任何矛盾。
南平郡主见太上皇这般说话,有些不高兴,她嘟着嘴晃了晃太上皇的胳膊,接着撒娇。
“皇祖父,南平不好意思跟皇伯父开口嘛。”
太上皇刚想开口,蛮蛮却在一边出了声。
“外公,陆哥哥的娘子是许家姐姐。”
蛮蛮这话倒是解了太上皇的难,他笑着摸了摸蛮蛮细软的头发,又点了点他的鼻子,说:“你不说外公都差点忘记了,小鬼灵精,这么点小记事就这么清楚,莫不是随了你娘亲?”
接着,太上皇又看向南平,一脸为难地开了口。
“陆家许家庚帖都换了,连蛮蛮这黄口小儿都知道,祖父要是再下旨,难免会寒了许家的心。许家可是难得的纯臣,家里各个都是国之栋梁。这汴梁城那么多好男儿,南平再选一个吧。”
南平郡主虽然冲动,却不傻,她瞪了一眼蛮蛮,却没有反驳太上皇的话。她知道,皇祖父这是不想给她做主。她垂着眼,低低地说了声是,听得太上皇心里有些发酸。
这个孙女,小时候养在鲁贵妃身边,也算是在他膝下承欢过几年,太上皇对她,也是很有感情的。为了不让南平太难过,太上皇赏赐了她很多珠宝首饰,可是在南平眼里,哪一件都比不得那支累丝珍珠步摇。
晚上,蛮蛮被送回公主府,裴瑶光跟付少成两个人边饮茶边逗儿子玩,结果小家伙把白日的事磕磕巴巴地说了出来。裴瑶光跟付少成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同样的意思,这个孩子,也太精了。
付少成站起身把蛮蛮举过头顶,说:“我儿聪敏,可免了个大麻烦。”
“二哥哥真当别人都是傻子不成。”裴瑶光说道。
“你急什么?”付少成说道,“你看吧,今日南平郡主进宫的事瞒不了人,消息一出来,陆家老太爷绝对会进宫。那可是一只老狐狸。”
裴瑶光听完也笑了,说:“你说陆家人都挺精明的,怎么偏生陆柯就是个傻小子,你不知道,我每次在许家见他,都感觉是一只小狗崽误打误撞进了狐狸窝。”
付少成被裴瑶光的话逗笑了,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说:“促狭。陆柯明明就是还没开窍,等他成了亲,自有许家姑娘教他。”
蛮蛮在付少成怀里,见他动作有趣,也伸着手要去捏他娘亲的鼻子,被裴瑶光一把抓住,说:“小孩子家好的不学,偏要学你爹不正经的样子。”
说完,她还抓了抓蛮蛮的掌心,逗得他笑了起来。
晚上,太上皇在安福殿,前思后想,犹豫了很久,还是让人把泰安帝请了过来。泰安帝早就得到了消息,又见父皇遣人过来,知道就是为了南平郡主的事情,连忙带人就过去了。
见了泰安帝,太上皇也没绕圈子,把南平郡主所求说了之后,就看着他,说:“思榞,父皇自从退位之后,从未插手政事,那些老臣,朕当年也叮嘱过他们,一切以你为首。是也不是?”
泰安帝点点头,他的父皇确实如此。
“这么多年,除了长乐的婚事,朕从未过问朝中任何人的情况。今日,朕再过问一次,朝中有那适龄的好儿郎,你选一个给南平做夫君。就选那清贵人家,勋贵或者武将都不要选。”
太上皇说完,泰安帝愣愣地看着自己父亲,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
“多大的人了,还做这副小儿女态。”太上皇说完,伸手照着泰安帝的头就拍了一下,“你二弟的心思,这么多年了竟然没有转回来。原先啊,我指望着宁王妃能把他劝回来,现在看来,除了凑成一对怨侣,别无他用。南平小儿心性,宁王妃应该能给她赚回来。”
“父皇放心,儿臣定会为南平选个好儿郎的。”泰安帝起身应道。
“思榞,父皇老了,越发重视这亲情,若是有朝一日,你二弟做了那无可挽回之事,我只求留他一命。宁王妃跟南平无辜,也请放过她们。”
泰安帝见父皇言辞恳切,言语神情竟是流露出老态,心里有些发酸,他起身对父亲行礼,说:“父亲放心,儿子定会念着手足之情的。”
安福殿这边父子情深,温情脉脉。许家正院,却就不那么平静了。
许太傅看着站在底下的大儿子,叹了口气,这么老大的人了,孙子都有了,真是不想再骂他了,可是,不骂,又觉得心里窝火。他看了看,伸手拿起茶碗冲着许司脚边就扔了过去。
“父亲息怒。”许司赶忙说道。
“息怒?”许太傅被这句话气笑了,“我恨不得打死你。”
许太傅想起来今天看见许复的样子就生气。
“父亲,儿子错了。”
“你是许家大房嫡长子,日后许家族长,堂堂户部尚书,哪里有错。”许太傅看着许司,言语极尽讽刺,“复儿周岁的时候,我就跟你说那孩子早慧,必须好生教养,你想想你跟茹儿是怎么做的?”
许太傅一席话下来,许司无言以对,这么多年,他跟夫人对此事一直心有愧疚,千方百计地想要弥补,可惜许复性子已成,再怎么娇惯,都养不出来世家姑娘该有的骄纵脾气。外人看不出来,但是许家人都清楚,这个小姑娘,行动处事,通达的背后,是漠不关心。她压着自己的性子,在自己的家里,小心翼翼。
“为什么我不让复儿嫁进世家,在家里她都如此行事,进了世家,岂不是更加如此?”许太傅越说嗓门越大,“幸亏这是有陆家,有陆柯那个憨小子实心实意的喜欢复儿,要不然,你说她以后过得是什么日子?”
“儿子当时也没想到。”许司声音低低地说道。他也是四十好几的人了,白头发都有几根了,站在这里被父亲骂,许司觉得自己羞愤欲死。
许太傅听了这话,完全放弃了自己端方的形象,直接翻了个白眼。
“那我问你,如果曼儿还活着,是不是她现在说她要嫁陆柯,你也要复儿让了?”
许太傅的话说得诛心,许司听完之后,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今日我跟复儿说话,你也见了那孩子的神情。你这么大个人,应该知道她心里的想法了吧。在自己家,跟着自己祖父父亲都如此说话,你想过她出嫁后吗?复儿是聪敏,又是许家姑娘,没人敢给她气受,要是万一呢?你觉得她会回家告状吗?我不管,反正复儿出嫁前,这脾气必须给我养回来,不然我就当着昕儿他们的面,让他们开开眼,看看许家家法是什么样的!”
昕儿是许司的大儿子,当着儿子的面行家法,许司觉得自己真的就可以去死上一死了。
“父亲以前也偏疼五弟,儿子跟弟弟们也没说什么。”许司觉得自己还是要垂死挣扎一下。
“啪!”一个茶碗又摔到了许司脚边,四分五裂。
“你五弟出生时候你都多大了?你儿子都一岁了。你那几个弟弟又多大了?好意思说出这种话来,我看你是皮痒了。滚!”
许司得了父亲的话,行了礼就赶忙跑了出去,老爷子生气了,现在不走,真是讨打。他出了院门,叮嘱侍女照顾好许老太爷,就踱步回到自己的院子。
十月初的汴梁,已经有些冷了,许司一路走过来,想着父亲的话,也想了很多旧事。
“为什么我要让复儿跟太子念书,不就是为了让她开心一点吗?她从启蒙到进学,你跟茹儿哪样操过心?曼儿是可怜,但是复儿就活该吗?”
许司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到了许复的院子,侍女刚要去禀报,就被许司拦住了,他压着步子进了许复的屋子,发现她正拿着一条络子仔细地看着。
“复儿。”许司开口喊道。
许复听见声音,抬起头,见是父亲,慌忙把络子塞进首饰盒里。许司虽没看见络子的模样,却隐约听到了铃铛声。他叹了口气,说:“父亲没事儿,就是跟祖父说完话过来看看你。”
“复儿谢父亲关心。”许复站起身应道。
许司看着自己闺女,发现彼此关系疏离到这个程度。
“听你乳母说,你在找寿山石,可找到了?若是没有,父亲这里有几块好的,回头让你送来,你选选。”
“不用劳烦父亲了。”许复说道,“复儿这里的石头足够了。”
许司张张口,却猛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看着许复,她已经从那个胖乎乎的奶娃娃,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言辞有礼,进退有度,行动端方。
“早点睡吧。父亲回去了。”许司觉得心里有些发酸,又不好意思在姑娘面前表露出来。
“复儿送父亲出门。”
许复把父亲送出院门,就转身走了回去,许司走了几步,就停了下来,转头看着姑娘的院子,觉得自己仿佛是落荒而逃一般狼狈,内心却又酸涩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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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V前是应该适当压字数的,但是,作者君已经放飞自我了
第18章
陆柯这天早早的就到了翠雨斋,选了一根漂亮的金藕莲花簪,又跑了趟醉福楼,这才带着七星奔着许家去了。
许复这时候坐在她娘亲屋里,看着小丫鬟把早膳端了上来。许夫人给她夹了一块莲花饼,说:“尝尝这个,厨娘新做出来的,我觉得味道还可以。”
许复接过来尝了尝,说:“甜而不腻,娘亲小厨房的厨娘就是好手艺。”
“你若喜欢,明日早晨就让厨娘多做一些。”
“娘亲真好。”许复笑着应道。
用过饭,许复端着茶看着她娘亲,说:“娘亲今日叫我来,要说什么事情?”
许夫人看着许复,想着前一天晚上夫君的话,斟酌了一会儿,这才开了口。
“前日在陆家,南平郡主的心思,你应该也看明白了。听长乐公主的意思,宁王是想求着太上皇赐婚的。不过,你也不用慌,咱们跟陆家是换了庚帖,想来太上皇也不会做出那棒打鸳鸯的事来。”
许复听完这话,拿着茶碗的手抖了一下,有几颗水珠溅到她手上,烫的她有些发疼。
“那是皇家的事情,与我无关。若是真赐婚了,咱家也没有办法不是?”许复语气平静。
“怎么没有。”许夫人说道,“你祖父少年时是太上皇的伴读,后来又辅佐他上位,又教导了现在得皇帝跟太子。你祖父说话,还是很管用的。”
“可是娘亲,您想过吗,若赐婚圣旨已下,再收回,毁的可是南平郡主的闺誉,您觉得宁王能善罢甘休?”
“娘亲的意思是你祖父这两日就去跟皇帝说。”许夫人语气有些发急。
“不用。”许复语气仍旧波澜不惊,听不出情绪,“是我的,早晚都是我的,不是我的,求来了也不算是我的。”
许夫人听了这话,看着许复,忽然间无话可说,她的姑娘,这副性子,还不是他们一手造成的。
这时,管事妈妈说来,说长乐公主身边的乳母鲁氏来了,说有要事禀报,许夫人赶忙让她把人请进来。许复见状,赶忙站起身来,说:“母亲这边有事,复儿就先回去了。”
许夫人想了想,却觉得长乐公主让鲁妈妈这个时候过来,事情必然跟许复有关系。
“你也大了,很多事情也得学起来了。就留下吧。”
许复只得又坐了回去。
鲁妈妈进来,行了礼之后,被许夫人让到下首的椅子上。
“许夫人不用客气,老身过来就是替长乐公主传一句话,太上皇拒了南平郡主的请求。”
许夫人听完,笑了起来,说:“这可是个好消息呢?陆家可知道?”
“回许夫人,陆家那边是曹姐姐去的。”鲁妈妈回答道。
“多劳您还跑一趟。喝杯茶吧。”许夫人客气地说道。
“不了。您忙吧,我这就回去了。”
鲁妈妈说完就站起身来,看着许复,又笑着开了口:“许姑娘,长乐公主说了,让您别担。”
“劳长乐公主惦记。”许复赶忙站起身回道。
送走鲁妈妈,许夫人赶忙遣人看着许复,说:“这下放心了。”
许复点点头又摇摇头,说:“当年王献之娶了郗道茂,最后不还是被迫和离。”
许夫人听完这话,走到许复身边,环住她的肩膀,说:“那你应该也知道,新安公主是简文帝的第三女,正经的皇女。况且,他们的女儿王神爱可是晋安帝的皇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