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这事我回头去跟辅国将军商议一下。你跟复儿回去吧。用过晚饭,自己去祠堂罚跪。”
“是。”陆柯肃手而立,态度谦恭。
陆柯跟许复回到院子,饭菜刚刚摆好。许复看了一眼,笑了。
“今日倒是丰盛,你得多吃一点。可是要挨一晚上呢!”
“复儿心狠。”陆柯故作悲伤地看着许复,“真就不管我了?”
“不管。蜚蜚最近长牙,晚上总闹唤,保不齐就得抱过来呢!”许复说完自己就笑了,“我得先顾着蜚蜚不是!”
“复儿促狭!”陆柯伸手点点她的鼻子,“晚上可得着你给我送宵夜呢!不开玩笑,真的!”
“知道了。快吃吧。”许复说着,盛了一碗粥到陆柯跟前。
陆柯跟许复吃饭不习惯身边有人伺候,小丫鬟在一边候着,跟摆设也没什么区别。
“夜里到底还是有些寒凉。祠堂又许久不进人,有些阴森。”许复说道,“晚上给你送碗鸡丝面好不好?”
陆柯伸手捏捏许复的脸,说:“复儿口是心非。还是这么关心我。”
两个人用过饭,陆柯抱着蜚蜚玩了一会儿,七星就过来催他,这才不情不愿地把蜚蜚交给乳母,起身去祠堂。许复跟他跟一起过去,两个人一路手牵手,走到祠堂跟前。陆柯反手抱住许复,把头靠在她肩膀上。
“陆哥哥。”许复忍着笑推了推他。
“知道了。再抱一会儿。”陆柯就是不想撒开许复。
“晚上等我。我一定会过来看你的。”许复左右看看,见没有人注意,惦起脚尖亲了陆柯一下。
“快去吧。”
“好。”
陆柯走进,跪在蒲团上,转头看着七星关上祠堂大门,叹了一口气。
陆家院子大,祠堂又在最深处。夜深人静的时候,万籁俱寂,偶尔有小鸟的叫声。陆柯跪在那里,把之前的事情又捋了捋了一遍。
二皇子剑指陆家不假,但是背后的目的?陆柯想了想。兕儿出生以后,陶家跟方家家主很是欣喜。兕儿满月的汤饼会上。陶家家主陶忱送了兕儿家传的剑谱,并且击节而歌,很是开心。但是在百日宴那次被泰安帝特意模糊的行刺之后,陶家方家都低调起来。
许复那时候为了保护兕儿,险些丧命。他后来听许复提过,陶家家主还特意登门道谢。皇帝也赏赐了不少东西到许家。
“许家,许太傅。”陆柯轻声说道。他觉得真相已经就在他眼前,却仿佛隔着一层纱,让他看不真切。
祠堂的烛火跳了几跳,外面有鸟儿扑棱翅膀的声音,接着是小白的吠叫。陆柯觉得自己心烦气躁的,这祠堂也让他静不下心来。他都想起身出去转一圈,缓解一下心情。
忽然,陆柯差点激动得叫出来。他明白了,二皇子的目的,是许家。
虽然许太傅旬日给兕儿授课,但是他从不染指东宫任何的事情。许家不动,汴梁各个世家也不会。他们只会站在纯臣的立场上,连骑墙之势都不会,他们始终站在皇帝的身后。千百年来,世家就是这样,屹立在历史的长河中,巍然不倒。
现在,自己娶了许复。整个汴梁城的人都知道许太傅极挺爱许复这个孙女。她能嫁给自己,就是因为许太傅不想拘着她的性子。即便如此,许家也很少过问自己的仕途。除了成亲前让自己二哥留在汴梁之外,再无其他。不过那一次,目的明确得泰安帝都知道,无外乎就是让陆家念着许家一份情,让许复日子过得更松快罢了。
可是,就现在看来,如果自己有什么事情,势必牵连到许复身上,那这样许家肯定坐不住。许家坐不住,世家也就纷纷动起来。毕竟,许家在世家里面隐隐有领头之势。做皇帝的,最忌讳的不就是皇子结党,尤其是太子。这样一来,泰安帝势必对太子产生怀疑。二皇子就好从中挑拨,坐收渔利。
二皇子好算计。陆柯忍不住在心里赞叹道。
许家,许太傅正在跟许司下棋。许司执黑子,许太傅执白子。
“复儿还没成亲之前,这千层宝阁势我跟她下过一次。复儿只做游戏,毫无得失心,反而撞开棋局,抢了先机。后来太子替复儿下了后面的半盘。他心焦气躁,得失心重,大好的局面竟然让他输了。”许太傅说道,“最后,我左右手互搏,指点了太子一番,他这才明白。”
许司没说话,只是拈了一颗黑子落在棋盘上。
“父亲,这千层宝阁势本无定数。您给太子讲解,未免不妥。”
“以前没有,但是现在必须有。”许太傅看着许司,“本以为复儿嫁了陆家小子会一世无忧。谁承想柯儿运气好,这几年军功了得,成了人人拉拢的对象。”
“那许家?”许司问道。
“什么都不做。”许太傅说道。
“可是您刚才说了,这局势有定数。”许司有些不解。
“有定数并不见得就做什么。”许太傅捋捋胡子,“你只要记得。越是有定数,就越要站在与它对立的那一面去看,方能另辟蹊径。”
“是。”许司有些不解,但是仍旧恭敬地应了,回去他再慢慢想就好。
“希望复儿跟柯儿能想明白。”许太傅说道。
“复儿可以。陆家小子么,就不一定了。”许司在一边笑着接话。
“你错了。”许太傅反驳道,“这一次,先想明白的应该是陆家小子。”
“为什么?”许司对于陆柯虽然满意,但是心里始终认为他比不上许复。
“因为他事事以复儿为先。”
许太傅这话一出口,许司就不再言语。自己父亲这话说得对,陆柯最让人满意的,不就是这一点么!
许复在书房看了会儿书,听见自鸣钟的声音。吩咐百卉让小丫鬟去厨房端来鸡丝面。一行人去了祠堂。
“吱呀”一声,祠堂的门开了。
陆柯回头,就看见许复俏生生地立在那里。
“饿了没?”许复问道。
陆柯摇摇头,让许复坐在自己身边,把之前的分析讲给她听。许复边听边点头,认为陆柯说得有理。
“那我们现在?”许复问道。
陆柯摇摇头,他虽然把事情分析出来了,但是却仍旧没想明白怎么应对。
“先吃面。”许复笑着说道,“然后我们一起慢慢想。”
“好。”
陆柯抬手摸摸许复的脸。不管怎样,他都不会让她有事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已经开始收尾了。为了保证结局不崩,逻辑正常,作者君有些头秃。断更是不会断更的,不过每一章更新的时间可能会不固定,请见谅。给各位鞠躬了
第111章
陆柯在祠堂跪得久, 腿脚都麻了。他起身的时候, 又觉得眼前一黑, 差点一头栽到地上。
许复伸手扶了他一把, 说:“陆哥哥小心, 别磕到头。”
“无事。”陆柯说道, “就是跪太久了, 有些头晕。”
许复扶着陆柯, 环视了一圈。
“陆哥哥,这儿也没个坐的地方。”
“没事儿。”陆柯说道, “就坐蒲团上好了。”
许复听完这话,眨眨眼看着陆柯。
“那面呢?”
“也在这儿吃啊。我拿手端着。”陆柯说道,“反正在军营的时候,经常这么用饭,也让列祖列宗见见我勇猛的样子。”
许复听完这话, 直想翻白眼。列祖列宗可能勇猛没见着, 倒是能知道这位孙儿挺能吃。
“陆哥哥, 在这儿吃面, 你难不成还想馋馋列祖列宗?”许复促狭心起, 跟陆柯开起玩笑。
陆柯被许复的话逗笑了。后面的侍女们也低着头, 肩膀一耸一耸的。
陆柯指了指祠堂西边的一扇小门, 说:“去那里。其实啊, 馋馋列祖列宗也不错。最好能让他们托梦给父亲,以后不要罚我了。现在蜚蜚还小,什么都不懂。以后等他大了, 父亲要是再罚我跪祠堂,被他知道了,我这张脸可就没有地方放了!”
“贫嘴!”
许复说着扶着陆柯进去,这才发现这是一间类似碧纱幮的屋子。虽然狭小,陈设很是齐备。桌椅板凳样样都有,还有一张小床。
“这是谁想出来的?”许复问道。
“这间屋子?陆家老祖宗。”陆柯坐在椅子上,用手抚着膝盖,一边揉一边说道,“我认为老祖宗可能觉得跪祠堂就是小惩大诫。陆家武将出身,总不能真把膝盖跪坏了。”
“老祖宗有意思。”
许复说完示意小丫鬟把面放到桌子上。她挑了一小碗放到陆柯跟前。
“不饿也吃点。”
“好。”
许复起身在小房间转了一圈,虽然很久未进人,但是经常打扫,很是干净。她坐在床上看着陆柯,问道:“今晚你要睡这儿?”
“不睡了。”陆柯摇摇头,“二皇子的事情,还有一点没想清楚。在祠堂跪着,头脑反而更加清明。”
“膝盖受得了吗?”许复说道。
“现在已经子时了吧?”陆柯说道,“你陪我待一会儿就回去。我坐这儿歇会儿,就差不多到寅时了。父亲大概这个钟点起身,到时候他就会差人来让我回去。跪不了太久的。”
“也行。”许复说着走到陆柯跟前,“还要不要再来一碗?”
“不了。”陆柯说拉着许复坐在旁边椅子上,“陪我待会儿。”
许复点点头,眼风一扫,侍女并小丫鬟悉数走出去。
“复儿,你最近千万小心。”陆柯说道,“我总觉得二皇子还会对你下手。”
“知道了。”许复点点头,“这事,我得回家跟祖父父亲说一声,你下个沐休日陪我回去,好不好?”
“好。”陆柯说完抬眼看着许复,“这些日子尽量不要一个人出门,好吗?”
“好。”许复应得痛快。
“就是不知道太子那边该怎么办?”陆柯说着,揉揉膝盖。之前惊马,他的膝盖也略微有些扭伤,到现在偶尔还会隐隐作痛。
“膝盖疼?”许复起身蹲到陆柯跟前,轻轻地给他揉着,“要不今晚还是别跪了。”
陆柯想想,点点头。
“复儿不用揉,明天就好。快起来,蹲久了起来头晕。”
“没事的。”许复说完抬头看着陆柯,“尼姑庵的事情你还查吗?”
“查。”陆柯说道,“不过只做皇帝或者太子让我做的事情,其他的,不查了。”
“嗯。”许复点点头,“陆家跟许家现在都不能动。不知道二皇子趁机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陆柯想了想,他要给大哥去一封信才行。陆柯的大哥陆极,现在是金陵通判。
“我不管他做什么,他绝对不能对你跟蜚蜚下手。”陆柯的声音有些颤抖,“如果你跟蜚蜚有什么事情,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会杀了他。”
许复起身抱住陆柯,轻轻地抚着他的后背。
“没事呢,二皇子还没那么大胆。不怕的。”
陆柯靠在许复身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真希望这些事情赶快结束。以前不知道还好,现在想明白了,真是天天都提心吊胆的。太子在东宫,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这个我知道。”许复的声音有些骄傲,“太子呢,只要坐在那里就好。他什么都不用做,做皇帝的乖乖太子就好。”
“怎么说?”陆柯说着抓住许复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亲。
“小时候你玩过拆栋梁吗?”许复问道。
陆柯点点头。
“皇帝替太子搭好了高楼。陶家、陆家、许家都是高楼的一部分。现在,谨儿进了詹事院,再加上方家。这四家又各有姻亲,纵横交织。如果有人做错了事情,或者起了不该有的心思,那么皇帝就会抽走他。”许复说道。
“可是太子可以再添一个人进去。”陆柯还是有些不明白。
“添谁?那些人都是皇帝给他选好的。再进去一个,你知道他身后是谁?”许复说完做了一个抽塔的手势,
“太子妃是陶家女,陶家是根基,他家谁也不会动,而且,也不会有人动他家,太明显了。祖父是太傅,许家就是第二层。皇帝这一手玩得好,许家其实表面是纯臣,但是早已经被皇帝归到太子那里。二皇子聪明。知道祖父疼我,动了我他肯定会有动作。”
“许家不动太子就稳了?”陆柯问道。
“也是也不是。太子对这些不理不睬,谁也从他那里抽不走一个人。毕竟,许太子下场了,那么谁都可以从他那里想法设法抽走一些人。时间久了,这个高楼就摇摇欲坠。就算陶家许家撑着,也支持不了多久。到后来,就算不是二皇子,其他皇子势成,轻轻一推,这高楼也就倒了。”
“我明白了。”陆柯说道,“对于太子来说,这就跟小时候玩抢凳子是一个意思。”
“没错。”许复说道,“陆哥哥这个比喻跟贴切。”
太子坐在那里,稳稳当当。二皇子或者其他有歪心思的皇子,只能围着这个位置打转,谁也动不了他。若是太子自己沉不住气,起身与他们争斗,那么这个位置就空了出来,谁都可以争着上去坐一坐。
“可是如果什么都不做。二皇子总是能寻到一些错处,到时候该怎么办?”陆柯有些不高兴。
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谁也不愿意憋屈着过日子。
“这个就要拜托辅国将军了。他是长乐公主的驸马,天然的帝党。有些事情咱们不好做的,他一句话就能办到。”许复说完捏捏陆柯的脸,“就明年,等到明年太子妃再产下一子,我估计兕儿就该册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