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喜欢——玉胡芦
时间:2019-10-31 08:23:03

  产品经理……许鹿鸣这两天原在惴惴不安, 担心被解雇,不料竟然等来了提拔。
  她现在的职位专柜主理,比之导购和柜长就稍高两阶,要爬上经理少说也要个二三年。而且以她的简历和擅长,提升为公关或者营销经理更现实。没想到,太意外,竟是产品经理。
  那么就意味着,有可能见到传说中那位诡秘独僻的设计师,而且还能有出国见习和进修的机会。别说一个钟洲衍了,这会儿就有十个她也愿意应付。
  许鹿鸣握手机的动作紧了紧,按捺着欣喜道:“谢谢朱总,好,那我这就去。”
  电话那头,朱槿似略舒了口气,叮嘱道:“在二十九楼,最角落一间,记得敲门,衍总很在意细节。”
  许鹿鸣不用提醒都知道。钟洲衍上学的时候,是个身上连一块表带和拉链都极其讲究的隽贵少爷。
  她取了册子上楼,二十九层最角落一间,这样的数字,让人想起美欣大饭店他的那间豪华套房,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特意。
  许鹿鸣走到门口,深纳了口气。她来之前已经补过妆,也整理了头发,自觉形象无可挑剔。指尖在门上稍顿,然后轻敲,没反应,又敲了一下:“衍总在吗?”
  “进来。”钟洲衍坐在靠窗的桌前,松了松颈口的领带。着灰色衬衫,精练的短发,脸庞棱角分明,一种生人勿近的森肃感。
  许鹿鸣推门进来,见着这一幕,目光些微恍惚,不自觉地寻找从前的记忆。除了变得更为深沉男人味,他的面目五官依旧是那个高冷帅气的轮廓。
  她礼貌得体:“衍总,朱总监叫我给您做个产品介绍。”
  别过八年,已是个收敛的女子。面容姣好,身段有致,连高跟鞋踩在地上也职业化得娓娓动听。
  钟洲衍眼帘稍抬,睨着许鹿鸣道:“好的,你坐吧。”
  许鹿鸣把产品册递过去,在桌对面的椅子坐下来。
  她不看手册也能够对产品应答如流,慢声道:“衍总您在看的,是我们本季度推出的[Monopoly]系列新品,包括[Silent]、[Swan]、[Skyline]三个核心设计,都是限量版。其中[Swan]仅有3颗,上次好像给您介绍过,是DewSing 设计师今春的隆重之作,KH是全亚洲唯一的销售点。如果你对这款有意思,可以看看折页的细节展示。”
  钟洲衍随性地翻开,问道:“既然是隆重之作,又视为爱情所戴,为什么起个Monopoly的产品名?你是怎么理解。”
  这个问题并不在范围之内,蒂尔瓦昕独僻蹊径,每一款产品都从犀利的自然角度出发,设计出的成品美轮美奂,起的系列名也常常出离思维,任客人解读而无需诠释。处于许鹿鸣的专柜主理位置,哪里能知道这些深邃之意。
  不过晓得钟洲衍此人刻薄,难打交道。许鹿鸣眸光微闪,不紧不慢道:“衍总应该听说,DewSing的设计师是个家族的独僻公子,在产品设计与名称上一直有其不可被借鉴的天赋。Monopoly的三款主打产品,一个Swan表高贵与优美,一个Silent表自由与无声,而Skyline则蕴意没有边际。再结合Monopoly本身的‘独占’‘专有’之意,应该是在诠释着一种更为狂热与隽永的爱,是自由、美好,也是包容与付出。”
  呵,钟洲衍听得腹诽,如此复杂,她倒能解读得差不多。
  他锐利的眸光盯着许鹿鸣姣好的脸蛋,化了淡妆,唇红诱人。与第一次在商场见到一样,对自己澄澈无波,像不认识。
  他就只是面无表情地启口:“继续。”
  许鹿鸣略为思索,又道:“如果衍总对[Swan]满意,我建议您看看下页的这几款配饰,[Swan] 是用世界名贵的蓝宝石与镶钻精制,仿佛幽静湖泊闪烁着粼光,搭配这款紫色手链,可以很好地映衬肌肤。对您的未婚妻,必然更添光彩。”
  两个人坐在办公桌前,一正一背,公事公办。讲到“您的未婚妻”,许鹿鸣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但外人看不出来,她面色如常。
  钟洲衍忽然不耐烦地说道:“我女人需要搭配什么,我自己会考虑,你只须负责介绍就够了。”
  男人嗓音低醇,仿佛很疼很宠很护着的意味,听在许鹿鸣耳中却觉得倨傲,带着刺儿。
  ——[衍衍,我是不是你心里最不同的一个?]
  ——[最蠢的一个。]
  ——[许呦呦,你这样的声音,念得我魂都要散了。如果你愿意等我几年,你就是我的最后一个,今后我所有的都给你。]
  记忆中的相拥与羞赧炸掉炸掉,少年淋漓的汗渍与誓言也炸掉炸掉。许鹿鸣咬了下唇,笑笑说:“好的,那我现在给您介绍下这款紫宝石手链。”
  岂料她才启口,钟洲衍却又打断:“不是正在介绍‘独占’那系列,怎么跳到配饰去了?”说话的语气,就如同对待当年那个低智商不学无术的职高小女生。
  许鹿鸣终于有些受刺激,她骨子里的张扬一直未曾拭去,不过在工作中收敛得隐秘而已。耐着性子温柔:“那么衍总想要听我介绍哪一段?”
  钟洲衍目光灼视,勾唇质问:“记性这么差?车库里怎么叫我的,今天就忘了?”
  许鹿鸣就知道,以他衍少那种刻薄又刁难的性子是不会变的。
  她默了默,便扬起下巴:“私下的场合,见到旧相识难免直呼其名。但工作上您是衍总,我是职员,有区分的。”
  直呼其名就是“钟洲衍你是狗”吗?
  钟洲衍也懒得计较,只沉声问:“许鹿鸣,你那天说生下的都七岁了,是几个意思?”
  许鹿鸣只是脱口而出,不料他到现在还挂心。但她一点也不想提及当年的事情,那段在窄窄的小房间里,夜里忍不住偷偷哭泣,瘦得下巴尖尖的日子,是有多么的担忧和害怕,也是有多么的想他,她都已经不care了。那是许二妞才会做的蠢事儿,和她许鹿鸣无关。
  许鹿鸣拂了拂发,若无其事地答说:“没意思,就随口说到的。”
  钟洲衍瞅着她的动作,不信:“你是不是怀孕了,就我们那次?”
  语气淡淡的,隐匿几分自责。在两个人越线之前其实查过,是她经期前的三四天,都以为在安全期怀不上,还忍不住又做了两次。
  听得许鹿鸣内心抗拒。许鹿鸣说:“没怀。钟洲衍,你现在说这个有意义?”
  目光里没有少女时的卑微与小倔强,现在却平视,你来我往。
  钟洲衍噙了噙嘴角,淡道:“如果我告诉你,我那年出了车祸呢?你给我打电话时我刚醒,腰椎往下失去了知觉,握手机都吃力,很大概率会活不下去。”
  高傲如他,表情忽然沉凝,仿佛在隐忍着极致的痛楚。时隔经年,她娇楚的外表之下,藏着的依旧是那颗张扬放肆的灵魂,而他却如脱胎换骨,绝地重生,俨然是个城府甚深的家族少东家。
  许鹿鸣听得心弦一颤,不自觉看向他的轮椅,身量依旧是那么的清健魁梧,但听说‘不行’了。她又移开眼神,总之已不是玛丽苏年纪,她卯了卯漂亮的红唇道:“这是你的事情,和我没关系……那雁辞呢,是那天下午出的车祸吗,他有没出事?现在还好吗?”
  钟洲衍想不到她是这个反应,英俊脸庞沉郁下来:“被哥哥睡过的女人还能允许招惹弟弟?在我这里,除了过问我的事,别人的你都没资格!”
  男人的语调很慢,道不出的一种霸气。许鹿鸣一点儿也不想承认跟钟洲衍上过床,目前为止,除了张圊也没人晓得他们俩有过,尤其现在两人共同一个圈子,就更不可能承认。
  许鹿鸣便回道:“那你也没资格过问我的行为。”
  钟洲衍呼吸堪堪一堵,挑眉冷语:“许呦呦,你不说,当我查不出来?‘切尔比诺’学院三年交了23个男朋友的‘科科小姐’,你上大学的钱哪来的?”
  这副轻慢的语气……是呀,许鹿鸣就只是上了个私立的野鸡学校。然而许鹿鸣并没浪费时间,她学得很认真,考了不少专业资质,设计的作品还得过奖励。
  原本难听的名字已经甩掉很久了,没想到竟被这男人翻出来,难道不是拜他所赐。许鹿鸣的脸颊晕了红,就干脆胡编乱造:“衍衍总裁,别叫我呦呦,我的男朋友们都叫我小甜心。你不是说我怀孕吗?我生的,卖给了一对不能生育的夫妇,用卖来的钱上了大学。”
  钟洲衍听得很气,知道她没生的。5月1日他们在一起,11月她就出国上学了,如果生,那时候她根本出不去。而且昨天托人查过,她在7月去过一次妇产科。
  瞅着女人近在迟尺的娇楚模样,却拿她没办法。但她说的每一句,他都会让她尝到果实。
  钟洲衍问:“你是不是收了施瑶雪的钱?曾经有个施琳,为了得到她的私利,就这么干过……不然你的小学老师爸爸和后妈,舍得给你出?”
  许鹿鸣听得发懵,她连他说的谁都不知道,竟然在怀疑自己。
  少顷,女人抱过手册站起来,羞愤道:“钟洲衍,我就不可以有亲妈?不管你信不信,我都希望雁辞好好的,绝不会害他。”平静了下,又缓和道:“季萧萧说得没错,我们本来就是两路人。衍总不是说我贪慕虚荣吗?今后还是互不打扰的好,祝您百年好合,彼此相安。如果没什么事,那我就先告辞了。”
  柔密的长发侧过眼帘,好久都刻意忘记这些了,很快又恢复脸色。
  亲妈?钟洲衍蹙起眉头,看了眼女人轻咬的红唇,沉凝道:“出去吧,门不用关。”
  许鹿鸣出去,长廊上并不多人,空调开得很低。总部办公室的林秘书看见了,打招呼:“鹿鸣,你今天怎么会上来?”
  许鹿鸣连忙敛神,笑应道:“哦,朱总监叫我来做个产品介绍。”
  林秘书点头,又想起来一事:“对了,上次你说要找房子,还找吗?我们小区刚好贴了出租公告,就在我对面楼,装修环境还挺不错的。”
  许鹿鸣答说:“不用了,房东没涨房租,所以就不搬了。”见电梯到,就笑着摆摆手告辞。
  办公室门未关,钟洲衍翻阅着市场数据,隐约地听进了耳底。
 
 
第五十二章 你就一点同情心没有?
  新品推出后反响很好, 蒂尔瓦昕的宝石来源都是世界级的精品, 兼之设计得唯美绝伦、出类拔萃,很是迎合贵族们的追逐品味。上市一周[swan]就售出了两颗, 其中一颗是KH少东家钟洲衍预定了的, 准备他跟未婚妻的订婚用。其余几款也分别都有卖出。
  许鹿鸣心下喜滋滋的,在自己升职前,还能够获得一笔不错的绩效提成。存款稳步增长,虽然不多,但离买套小房子又更近了一点点的小步。
  她这人公私分得清楚, 上班矜持, 私下有欢喜就写在脸上, 披肩的长发都跟着生动起来。约了张圊有空买包包,下班回去对井枫也显大方了些, 搁在冰箱里的冰淇淋水果和吃食, 难得没对他收双倍的钱。
  其实许珊原本想给许鹿鸣买一套市中心二居室的,是许鹿鸣没要。许珊后来又说过几次,比如退一步只给她出首付的钱, 许鹿鸣也给推搪了, 说要自己赚钱买。
  许珊就是许鹿鸣的亲妈。
  早先许鹿鸣从来没想过自己还能有亲妈。高二暑假她跟季萧萧吵架,跑下楼梯时偶然听到自己不是爸爸亲生的,那会儿真的很难过很崩塌, 但也只难过了一小段时间,后面就没太多感触了。
  彼时她还在W市望海路的饮品店里打工,早晚班戴着小方巾站在外带窗口前。有一天曹冬梅突然给她打电话, 问她明天能否回来一趟。
  许鹿鸣担心家里有什么事,隔天一早就请假回去了。到家进门,看到客厅沙发上坐着个保养精致、衣饰优雅的女人,陌生又几分面熟,她就有些愣神。
  倒是司马达乐呵呵的和蔼人,暖场道:“来,鹿鸣,看看,这位是你妈妈。”
  许鹿鸣盯着眼前的女人,妆容美丽,眼含温柔,和她小时候幻想的美女妈妈是一样的。她记起在钟洲衍带她去的林家生日宴上看到过,还和自己说过话。
  那会儿距离张圊陪许鹿鸣动微创手术已经过去半个多月,她的气色又恢复得和从前差不多,脸儿像苹果一样,而钟洲衍所带来的伤痛也已逐渐消淡开来。
  听见许珊站起来笑道:“见着她第一眼,我就觉得像。真是小时候那个贴心的女孩儿呢。”
  许鹿鸣也不会哭。她不懂表达,就慢慢地“啊”了一声,然后眨眨眼说:“你们……是在跟我开玩笑的吧?”
  进到厨房里洗了洗手又出来。
  许鹿鸣是许珊跟前夫生的孩子。
  许珊结婚早而短暂,生下许鹿鸣来没两月夫妻就一拍两散了。男人走得干脆,许珊一个人坚持了几个月坚持不下去,就把许鹿鸣搁在了一个小学教职工宿舍楼下的墙角,然后走掉。
  偏偏是老好人司马达的门口,司马达前妻早殇无孩,媒人介绍相亲不成功,提醒他该把女娃送走,谁都不愿意刚结婚就养个没血缘的孩子。后来司马达干脆就说成自己和前妻生的,反倒还被理解了,然后就碰到了曹冬梅,一人带一个女儿,刚好。
  虽然后面被曹冬梅知道并非亲生的了,不过也仍旧这么养着了十几年。
  想想许鹿鸣也是运气好,反正没碰到过坏人,都挺不错的。
  之后许鹿鸣就去意大利上学了。
  林展松自然也知道了许鹿鸣的存在,后来司马达肺病手术就是林展松出的钱、帮忙找的好医生。他和许珊的儿子,林闲、林寒,也知道有许鹿鸣这样一个不同爸爸的姐姐,相处得挺和谐的,只是他们一家前几年就去德国了,负责林氏在那边的机械产业。
  但许鹿鸣没有从许珊那里要求更多,虽然她是自己妈妈,但她已经拥有了和别人的爱情,林展松的宽容,更多是因为他爱妈妈,所以许鹿鸣也不会过多介入到他们的生活。能够上大学已经满足她最最大的梦想了,她本以为自己的学业就仅在职高止步,人生也只能在收银员和文员间进取。
  *
  五一过后松口气,可以稍微懈怠一下。约了张圊出来逛街,两个人在百货里逛进逛出,许鹿鸣把参加季萧萧婚礼穿的裙子和首饰买齐了,大包小袋的坐在冷饮店里小憩。
  张圊新理的短碎发,染成金黄色,她又是平胸,不如许鹿鸣,像兜着两颗诱人水蜜桃似的。乍一眼两个人一左一右地坐在长条桌前,许鹿鸣又美得不像样,就跟一对蕾丝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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