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宸送冬露到她家的小区,看到她上楼才转身离去。
路上,俞明阳打了个电话过来,“沈宸,你没事吧?听小乔说你伤得还挺严重?”
“还好。”沈宸淡淡道。
“不是,我说,你故意演这一出,让我和你一起联手骗小姑娘……”
俞明阳心里很不是滋味,“我现在越想越觉得我不是个人。”
是的,在酒吧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戏。
乔卓伟是他的表弟,几年前看他开了一家酒吧这么赚钱,自己也跟着开了一家,就是午夜酒吧。
而乔卓伟和那些混混都是俞明阳的兄弟,帮着沈宸演戏。
目的就是为了搞一出英雄救美,让冬露动心。
本来想着冬露找不到沈宸,一定会来问他,可他还没等到呢,就收到消息说冬露误打误撞到了午夜酒吧。
还真有缘分。
只不过外加一个男人。
“之后怎么样了?”俞明阳忍不住问,“我听说那个男人一出现,你就叫他带小姑娘走,不像你的风格啊?”
白白便宜了别的男人。
沈宸轻哂,“那样才会更深刻。”
他就是要在她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用血和泪作交换。
“我发现你这人真的挺冷血的。”俞明阳说,“你妈才刚过世不久,你就立刻开始算计起了小姑娘,如果她知道你其实是这种人,一定会离你远远的。”
沈宸淡道:“我不会让她知道。”
就像她不会知道,沈母死后,她就是他生命的唯一。
他绝无放手的可能。
即使不择手段。
“被你喜欢上真惨。”俞明阳吐槽,“看来都在你的计划之中啊,你唯一没料到的只有那个陆什么越的吧。”
“他在不在都一样。”沈宸不在意道,“倒是另一件事让我有点意想不到。”
“什么?”
沈宸顿了下,喃喃自语:“我没想到她还会跑回来。”
第43章 6.01
一天前。
沈母死后的十几分钟, 沈宸报了警。
虽然沈母是因为身体原因过世的, 但其主要责任还是在范凝身上, 也就是沈刚振老婆。
范凝听说沈母被自己气死了,一开始很畅快,笑着说恶有恶报老天有眼,可她万万没想到沈母的死会和她有关系。
直到被警察带走, 她整个人都是懵的。
“等等,你们凭什么抓我?是她自己病死的,关我什么事?”
范凝惊恐地大声嚷嚷,拼命挣扎,警察不为所动,公事公办地把她押进警车。
沈宸也跟着一起去了。
巧的是公安局正好是他曾经抓色狼去做笔录的那一家,里面的局长大叔对他印象深刻, 而且很有好感,为表重视, 亲自坐镇审问范凝。
范凝坐在审讯室里,手上戴着手铐, 惊慌失措,她不过是随便骂了沈母一两句,怎么就成了杀人犯了?
“我发誓,我只是说了她几句而已, 碰都没碰到她,医院的人都可以为我作证!”
“那你是承认了你对华琴女士恶语相向,导致她病情恶化, 从而造成了她死亡的这个事实了?”局长眼神犀利。
“都说了和我没关系!她身体差还要怪我吗?”范凝崩溃地大吼大叫。
沈宸在隔壁房间里做笔录,平静地把事情经过交代了一遍,他记忆力很好,范凝骂沈母的每一个字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不久后,沈刚振匆忙赶到,沈母的骤然离世让他震惊,范凝被抓又是一记当头重击。
了解完情况后,他第一时间恳求沈宸放范凝一马,提都没提沈母的事。
沈宸觉得可笑,“你怎么不去和法官求情?”
沈刚振看着他冰冷的表情,重重叹了口气,“我真的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唉,早知如此……算了,都已经发生了,说再多也没用。”
范凝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关于把人气死要不要偿命这点,法律的界限很模糊。
沈宸咨询了律师,律师说范凝虽然造成了损害结果,但是不是出于故意或者过失,一般不构成犯罪。
但她有民事责任,应当支付丧葬费、死者生前扶养的人必要的生活费等。
就算如此,沈宸还想打官司,但外婆却阻止了他,叹了一口气说:“别去丢人现眼了,拿到钱就算了吧。”
沈宸看了她一眼,像是洞察了她的想法,嗤笑了声,到底没说什么,冷眼看着她接受沈刚振的调解,然后狮子大开口敲诈了几十万的精神损失费。
沈刚振一看不用坐牢,立马满口答应了,反正他们家有的是钱,这么点金额还不放在眼里。
而范凝颇有微词,觉得赔大了,那个女人的贱命哪值这么多钱?可看着坐在沙发上一脸漠然看着窗外的沈宸,范凝心里打鼓,勉为其难地签下了调解协议书。
她知道最难缠的不是见钱眼开的外婆,而是看似事不关己的沈宸,外婆只想要钱,而沈宸是真的想要她死。
双方签了名后,协议书就生效了,沈刚振很爽快,一次性就把钱付清了,外婆也没再纠缠,带着钱回乡下老家安葬沈母。
沈宸和冬露说了一声后,隔天也回去了一趟,处理沈母的身后事。
灵堂前,外婆趴在沈母的棺材前哭得撕心裂肺,眼睛肿得像鱼泡,而沈宸则一动不动站在她身侧,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更别说眼泪了。
仿佛躺在棺材里的人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前来祭拜的亲朋好友看到沈宸这个样子,在背后交头接耳地议论,说他是个白眼狼,生母死了连哭都没哭一声。
就算装装样子也好啊。
沈宸充耳未闻。
然后就是下葬,坟墓建好的第一天,陆续有人来祭奠,外婆在接待人时,白眼狼在旁边安静地烧纸。
等到了第二天,几乎就没什么人来了,连外婆都不在,据说是赶去医院照顾患了同样病的孙女。
才刚建好不久的墓前,只站着白眼狼一个人。
他守了整整三天。
山上雾气浓重,天空飘着微微细雨,沈宸蹲着身子看着墓碑,照片是沈母年轻时候的样子,貌美如花,笑容芬芳。
他凝视片刻,低低笑了,脑袋靠过去,额头轻轻抵在照片上,喃喃:“妈,恭喜你解脱了,抱歉,我没能实现承诺,治不好你的病。”
“虽然现在说这个有点晚,但我还是想问一句,你一直都那么想死,有舍不得我过吗?”
有没有一点点,因为我,有活下去的勇气呢?
想也知道不可能。
沈宸像是沉浸在往事中,眼眸变得幽深,晦暗不明。
手机忽然响了,他回过神,拿出来看了眼,是冬露发来的微信,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
过了一会儿,她又发道:“是老师叫我问的。”
沈宸哑然失笑,脑中一下就勾勒出女孩别扭傲娇的可爱模样。
“不说了,我要回去了。”
他像个神经病兀自笑了好一会儿,才站了起来,弯着唇对照片道。
“至少还有人等着我回家。”
*
冬露消息发出去后,很快收到回复。
他说:“现在。”
沈宸老家离这里有点远,火车要坐三个小时,所以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今天正好是周末,冬露去火车站接他。
火车出站口,乌泱泱的人群中,她一眼就看到了沈宸。
少年拖着行李箱,风尘仆仆,穿着黑色棉袄,清瘦挺拔,俊秀非凡,异常显眼。
沈宸看到她后弯了弯眼,顺着人流走到她面前,忽然伸手抱住了她,闻着她的味道,低头在她颈边笑,“我回来了,有没有想我?”
“喂,你不要得寸进尺。”冬露耳根红了,警告地看着他,这家伙真是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他在那边待了那么久,她还有些担心他是不是想不开寻短见去了。
现在看来是想多了。
之后,沈宸死皮赖脸地缠着她,邀请她去他家玩,一会儿说自己现在孤家寡人寂寞可怜,一会儿又说老班布置的作业太难不会做,要她教他写,反正各种奇葩的理由都有。
冬露信他才有鬼,但磨不过他,无奈跟着他回了家。
路上,沈宸把这几天发生的事简单和她说了一下,冬露听到范凝赔偿了几十万,“那钱呢?你拿着吗?”
沈宸:“钱直接打进外婆账户。”
冬露皱眉,“你没分到一点吗?”
“全给她也无所谓。”
沈宸对外婆的小心思一清二楚,沈母的葬礼看似风光,其实花费很少,而剩下的钱都被外婆揣进了自己兜里,估计是想拿去救济儿子一家。
沈宸虽然清楚,但不是很在意,毫不客气地说,沈母的半条命这么多年来都是靠外婆吊着的,这笔钱当作酬劳也不为过。
“那范凝呢,就这么放过她了?”冬露有些不甘心。
“我问过律师,打官司赢的几率很小,法律在这一块的界限比较模糊。”沈宸摇头,看她还是闷闷不乐的,笑着转移话题,“我过几天打算搬家。”
“为什么?”冬露的注意力果然被引走了,“那现在的房子呢?”
沈宸:“现在住的地方是租的,我家自己的房子早卖了。”
“你想搬去哪?”
“学校附近吧。”
“为什么不住学校宿舍?”
“不想要室友。”
冬露:“……”都这么穷了,还挑三拣四,什么毛病?
沈宸如果知道她的想法,一定会啼笑皆非,他还真算不上穷,不用费心沈母的医疗费,他手头上还挺宽裕的,酒吧驻唱算是暴利的一行,做得好很吃香,他这些年攒了不少钱。
他们到了小破屋。
“你随便坐,我去洗个澡。”
沈宸放下行李,走向卫生间。
上次来时匆忙,冬露还没好好打量过他家,便四处逛了逛,看到餐桌上垫的纸乱七八糟的,她强迫症发作,拿起来摆好,翻开纸的一刹那,她无意看到里面的内容,愣了愣。
纸是金橘色的,上面写着:恭喜沈宸同学在第十八届趣味数学竞赛中荣获一等奖,特发此状,以资鼓励。
??
这竟然是一张奖状,他竟然拿奖状垫桌子?
冬露的世界观被颠覆了,又看了看其他的纸,无一例外都是奖状,什么比赛都有,心算第一名,英语听力第一名,全校成绩第一名。
“……”
她有理由怀疑他是故意放在这里让她看到的。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忽然,她注意到桌子脚底下有什么东西闪了闪,光线反射得很厉害。
她蹲下去凑近一看,圆形银色金属,竟然是一块银牌。
估计是桌子不平,他拿这个当桌腿垫了。
冬露彻底无语了。
这什么人啊这是?
卫生间的门开了,沈宸洗完澡出来,穿着白色毛衣,黑色长裤,衬得肤色净白透明,他头发湿透,衣领松垮,水珠顺着脖子没入衣领深处,性感而诱惑。
正好。
冬露拿着奖状,不可思议问他:“你竟然拿这个垫桌子?”
沈宸拿着毛巾擦头发,看了一眼,“啊,当时没报纸了,我就用来代替一下。”
“你还拿银牌垫桌脚?”
“因为金的之前卖掉了。”
冬露似乎是气笑了,“你怎么不连银的一起卖?”
沈宸:“又不值几个钱。”
“……”她竟无言以对。
“不说这个了。”
沈宸懒散地靠在桌沿,歪头看着她,桃花眼直勾勾的,“你准备什么时候答应我?”
“什么?”
“做我女朋友啊。”
他摸了摸唇,像是在回味什么,笑得暧昧又不正经。
“亲都亲过了,你还想耍赖?”
第44章 6.02
客厅的空气有点僵。
沈宸直直看着冬露, 目光坦荡而直接, 炙热得不容忽视。
冬露心脏重重一跳, 有些不自然地别开眼,垂下轻颤的睫毛。
果然还是来了。
她就知道他一定会问。
毕竟,就连她自己都觉得对他特殊得过分了。
目光不能从他身上离开,贪恋他对她的好, 无法控制地担忧他的安危。
不是喜欢是什么?
那她还在犹豫什么?
冬露垂眼看着手上镶着金边、闪闪发光的奖状。
无论什么比赛或考试他都是第一名,于别人来说穷尽所有都得不到的荣耀,他却触手可及,让所有人望其项背。
上天把最好的恩赐给了他。
他倒好,非但不珍惜,一心想着谈恋爱。
冬露攥紧奖状,沉默了很长时间。
沈宸没有催她, 第一次这么有耐心,甚至希望她能沉默得更久一点, 那就意味着她在认真考虑,而不是像上次告白那样, 想也不想地拒绝。
他是有希望的。
一想到这里,沈宸竟像个毛头小子一样紧张起来,漆黑的双眸一眨不眨盯着她,心脏快得像是要跳出胸口, 他静静等待她的答复。
而此时冬露终于抬起了眼睛,眸中清明澄澈,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我……”
“我不接受除拒绝以外的答案。”沈宸见她这么淡定, 以为她又要拒绝,飞快抢在她之前开口,一字一顿,“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