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他们，连冬露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刚刚那句话完全是凭本能说出口，没经过大脑，她定了定神道：“老师，我和他真的没什么，是纯洁的互帮互助的同学关系，我的学习就是因为他提上去的，今后还会继续向他请教，所以保持距离有点难度。”
“学校抓早恋是怕影响学习，可最近一次月考我们考了年级第一和第二，所以你完全不用操心这个问题。”
冬露有理有据地分析道。
如果是以前，罗岳福可能还会被她三言两语糊弄过去，可早恋的问题大了去了，万万马虎不得。
“正因为你们是学校最优秀的学生，才更不能有闪失，不行，我要和你们家长谈谈！”罗岳福义正言辞，“尤其是沈宸，你现在就打电话把你爸叫过来。”
沈宸：“没必要，他只会谈钱，不管这个。”
罗岳福不信邪，让他报号码，自己打电话。
沈宸无所谓地给了。
罗岳福打沈刚振的电话，等了很久才通，他很严肃地说了沈宸早恋的事，要他过来一趟。
谁知沈刚振蹦出一句：“他和那女生上床了？”
“……啊？”
“搞大对方肚子了？”
罗岳福傻傻回：“那、那倒没有。”
沈刚振：“那就没事，随他去，我有点事要忙，先挂了。”
说完电话就断了。
罗岳福看了手机许久，有点怀疑人生，怎么会有这样的家长！？
可他仍不死心，又问了冬露的家长电话，至少要把她父母请过来。
“我家没人会来。”冬露倒不怕被发现，反正父母都知道了，问题是没哪个愿意管。
“把电话给我。”罗岳福坚持，绝对不在这种原则问题上妥协。
冬露只好把爸爸电话给他，只希望黄建华现在没在喝酒。
罗岳福打了电话，和刚刚沈刚振不同，这次电话很快就通了，罗岳福立刻解释事情来龙去脉，黄建华沉默地听着，最后说：“知道了，我马上过来。”
顺利得不可思议。
“他真的说要过来？”冬露面露怀疑。
沈宸也不太信，“你没听错吧？”
“那当然。”罗岳福放下手机，缓了缓心情，满脸认真地望着他们两个，“在他没来的这段时间，我再和你们好好聊聊。”
于是在接下来半个小时里，罗岳福又给他们科普了早恋的危害，早恋给学习带来的影响，还有当下他们的目标，就此引出了梦想和未来想做的事等一系列话题。
说到最后，沈宸和冬露就一个想法，希望黄建华能快点来。
在他们的殷切期盼下，黄建华终于姗姗来迟，罗岳福起身迎接，给他搬了张凳子，“冬露爸爸你可总算来了，快请坐！”
冬露高一时他们在家长会上见过，所以彼此之间也不陌生。
“谢谢，我不累，站一会儿就好。”
黄建华摇摇头，他穿了一身西装过来，打领结系皮带，皮鞋黑得发光，配上那圆鼓鼓的啤酒肚，有几分暴发户味道。
他看着站在旁边没作声的沈宸和冬露，“你说他们在早恋？”
罗岳福：“对，虽然还没有明确的证据，但八九不离十。”
黄建华说了一句让人意想不到的话：“那我想你可能是误会了，沈宸这孩子我认识，他和我女儿不是那种关系。”
冬露和沈宸一怔。
罗岳福也愣了：“可是……”
黄建华摇摇头，“罗老师你先听我说完，沈宸母亲刚刚过世，他和露露关系好，我很心疼这孩子，所以我常常让露露叫他来家里吃饭，所以他们才会一起回家，让你产生误会真是抱歉，我会叫他们以后注意一点的。”
罗岳福很快反应过来道：“就算是这样，男女同学之间走得这么近，也很容易产生不好的影响，还是让他们保持适当的距离，眼下还是学习最重要。”
“这个老师你尽快放心。”黄建华笑了，走到冬露和沈宸中间，左手勾住冬露的脖颈，右手也勾住沈宸的脖……颈？
沈宸实在太高了，黄建华的手勾了几次都没勾到，不满地瞪他，“你头低一点。”
“哦。”沈宸乖乖点头，黄建华的手终于勾到了。
摆好了pose，他对着一脸懵逼的罗岳正色道：“我的孩子都是好孩子，不可能做出出格的行为，老师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
从办公室出来，冬露脑袋有点发晕，表情古怪地看了黄建华好几眼，说：“你今天吃错药了？”
这么像一个人，她有点回不过神。
黄建华还挺得意，“我刚刚是不是很帅？”
沈宸真心实意道：“是。”
胖胖的身体藏着大大的鸡汤，他都被感动到了。
最重要的是，他可以不用和冬露分开了。
冬露问：“你突然怎么了？”
他今天会来都超出了她的意料。
“只是想通了一些事。”黄建华摇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给沈宸：“这个钱我不敢要，还是还你吧，昨天我想了一晚上，我的女儿我自己会养，你才多大，好好读书就行，剩下的交给我们大人。”
“……哦。”
黄建华变得这么懂事，沈宸有些不习惯，下意识接过卡，反应过来后暗叫不好。
果然听到冬露疑惑地问：“什么钱？”
沈宸咳了一声：“没什么。”
冬露眯眼看他：“赶快从实招来。”
“……”
黄建华叹气：“露露，你不要怪他了，他也是为了你好，多亏了他，我才知道你现在过得这么辛苦，都是爸爸没用，对不起啊。”
冬露默不作声，眼睛有点酸。
“我已经决定和你妈离婚了，然后出去找工作。”黄建华打起精神，笑着摸了摸她的长发，“从此以后我们父女俩就相依为命好好过日子，你放心，爸爸就算砸锅卖铁也要供你读大学。”
冬露吸了吸鼻子：“你认真的？”
“当然。”
“也不喝酒了？”
“不喝了。”
冬露心里没有丝毫波动，显然同样的屁话听过太多次，“如果再被我发现你偷喝，我就和你断绝关系。”
黄建华连连点头，“不敢了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沈宸在一旁看得好笑，虽然黄建华缺点一大堆，但至少他是真心爱女儿的，比他那个好太多。
*
黄建华这次似乎是来真的，他和冬芸一直没离婚，都是因为他单方面拖着，不愿意离，而现在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选了个天气晴朗的日子，和冬芸约好在民政局见面，然后就带着冬露一起过去了。
冬露好久没看到妈妈，几个月不见，她的气质还是那么端庄淡雅，穿着黑色长袖卫衣，紧身牛仔裤，扎着干练的马尾，肌肤保养得很好，一点都不像是三四十岁的人。
冬芸看到他们也没什么特别反应，只把已经签好名的离婚协议书递给黄建华。
冬露看到黄建华用力地握着笔，颤抖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虽然他没表现在脸上，但冬露知道他一定很痛苦。
爱了那么多年的女人啊。
黄建华和冬芸全程没有半句交流。
一直到快结束，冬芸都没有理他，反而频频看向冬露，“你真的不跟我走？”
到底是自己女儿，她总归于心不忍，缓和了语气，退步道：“我不强迫你分手了，跟我一起住吧，妈妈照顾你长大。”
闻言，黄建华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第64章 4.11
“你别太过分了！”
从进民政局就没怎么说话的黄建华像头被激怒的野兽， 狠狠瞪着冬芸：“你夺走了我的一切还不够， 现在还要跟我抢女儿？我告诉你， 只有露露，我是绝对不可能让给你的！”
“是你别搞错了才对。”冬芸语气清淡，表情自若，自从离婚手续办好后， 她就表现得很轻松，像是终于摆脱了一个很重的包袱。
“我夺走的东西没有一样是你的，就连当初我们一起贷款买的房子我都让给你了，对你我够仁至义尽了，冬露也是我女儿，身上流着我的血，她为什么不能跟我？”
黄建华：“说的真好听， 明明是你出轨在先，别把自己说的好像受害者。”
冬芸：“如果不是你太没用， 让我失望透顶，我怎么会找别人。”
她的语气理所当然， 完全不觉得自己有错，也许她是错误的一方，可她根本毫不在乎犯错的代价。
因为她本身拥有的比黄建华要多得多。
黄建华恼怒道：“我不管，反正我不会把女儿让给你！”
冬芸嘲讽：“你一穷二白， 她跟着你哪有好日子过？”
冬露在旁边听得头疼，“爸，妈， 你们别吵了。”
平时在家还吵得不够吗？
“正好，让她自己选择。”冬芸看向冬露，“你想跟谁？”
黄建华神经一下紧绷起来，眼睛紧张地看着冬露，偷偷咽口水。
冬露没有过多犹豫，对冬芸道：“抱歉。”
“哈哈。”黄建华放松下来，得意地笑道：“我就知道露露不会离开我。”
冬芸皱眉看着冬露，没有问原因，只道：“希望你以后不会后悔。”
他们走出民政局。
门口停着冬芸的车，冬露竟然看到冬骐从车里出来，微微一愣。
原来他也跟来了。
冬骐沉默地走到他们面前，表情有些不愉，闷闷的。
冬露问：“你既然来了怎么不一起进去？”
冬骐撇嘴，“进去干嘛，看他们离婚啊？丢脸死了。”
他看着冬芸和黄建华：“你们已经离好了？”
冬芸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嗯，从今往后我们开始新的生活。”
黄建华低头看着眼前的小萝卜头，一想到他是冬芸和别的男人生的，始终没有好脸色，哼了一声。
冬骐却看向他：“爸。”
黄建华：“我才不是你爸，别叫我爸！”
冬骐从善如流：“黄叔叔。”
“……”
冬骐问：“是不是因为我不是你生的，所以你才一直不喜欢我？”
黄建华：“这只是一部分原因。”
冬骐：“那还有什么？”
“你还好意思问，你成绩差成那样，如果你是我亲儿子，我早就一巴掌扇死你了。”黄建华骂道。
冬骐一噎，嘀咕：“成绩又不能代表什么。”
冬露看着这一幕，唇角一松，她本来想问问冬骐，他亲爸爸对他好不好，可现在看他活灵活现的样子，好像没有问的必要。
再怎么样都是他亲爸爸，能差到哪去。
平心而论，黄建华对冬骐真说不上好，他们离婚了对他来说反而是好事吧。
“姐！”冬骐又看向冬露，脆生生道：“如果你没钱了随时都可以来找我要哦，指望黄叔叔还不如指望彩票中奖呢。”
“小兔崽子你说什么？”黄建华气得跳脚，想像以前一样揪着他打一顿，可不等他行动，冬芸已经带着冬骐走了。
他们打开车门上车，绝尘远去。
黄建华不知怎的有些怅然若失，强笑着对冬露道：“以后就只有我们两个了，咱好好过，你一定比你弟有出息。”
冬露看着他通红的眼眶，轻轻说：“想哭就哭吧，我不会笑你的。”
“屁，谁会为了那种女人和别人的儿子哭，我又不傻！”黄建华转开脸。
可当天晚上，冬露看到黄建华房间的灯一直亮到深夜，她悄悄开了条门缝往里看，黄建华正坐在桌前看着他和冬芸的结婚照哭。
隐忍的哽咽，肩膀一耸一耸的。
背影看起来格外苍凉。
冬露看了一会儿，默默关上门。
她小时候听黄建华讲过他和冬芸的爱情故事，学生时代，冬芸是学校的校花，容貌美丽，性格和现在一样冷，是他们可望不可及的高岭之花，黄建华对她一见钟情，追了好久才打动了美人芳心，即使是结婚后也一直对冬芸很好。
可惜终究没能白头偕老。
冬露是知道的，冬芸性格强势，很有野心，所处世界和他们完全不一样，而黄建华是彻头彻尾的老实人，没什么上进心，跟不上她的脚步也很正常。
他们没有共同话题，就这样渐行渐远。
冬露看了看空荡荡的房子，忽然有些伤感，妈妈和弟弟走了，家里少了很多人气。
*
紧张的高中生活不允许冬露伤感太久，黄建华离婚后，第二天就去找工作，重操旧业去应聘老师，面试了好几个学校才过了一家。
他们的生活总算稳定下来。
冬露发现每个月冬芸还是会打生活费过来，数额是以前的两倍，高得吓人，冬露不解地问她为什么。
冬芸淡淡回了一句：“怕你饿死。”
冬露默，把她给的钱都小心收好，她一直觉得人不可能一帆风顺一辈子，如果冬芸以后遇到困难了，再把这些钱还她应急。
当是帮她存起来。
时间一晃而逝，转眼间她和沈宸迎来了高三最后一个学期。
高中最重要的一个阶段。
虽然他们没有分手，但在学校也不敢太明目张胆，自那天以后，罗岳福把他们盯得很紧，他们一旦一起出现，他就会立刻看过来，目光如炬，两只眼睛比电灯泡还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