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后心怀蜜谋——许乘月
时间:2019-10-31 08:27:00

  李恪昭反手在枕畔摸出一个雕花古朴的四方木盒,递到岁行云手上。
  岁行云疑惑地揭开盒盖,当场目瞪口呆,面色黑沉如被雷劈。
  静默良久后,她才咽了咽口水,艰难道:“这莫不是传国玉玺?被谁劈成两瓣的?!疯了吧?!”
  “我没疯,”李恪昭没好气地乜她一眼,“自你我起,缙国君与王后同掌国祚。生死与共,荣辱同担,令出二口亦如一人。”
  这这这都不能叫“江山为聘”了!李恪昭这人可真是……发起疯来都非同凡响!
  “兹、兹事体大,你你你……”岁行云结巴了半晌,忍不住挠头,“你不要随意得像只是给了我一颗大白菜好不好!”
  李恪昭抬眼望着床帐顶,认真思索片刻,便又将那盒子收了回去:“哦。”
  “几个意思?送给人的东西还兴收回去?”岁行云傻眼。
  李恪昭奇怪地垂眸觑她:“你不是嫌我给得不够隆重么?登基大典那日再给。”这就隆重了。
  “谁在跟你计较隆重不隆重的事!”岁行云恨不得扒开他脑子看他怎么想的。
  “那你计较的是何事?”李恪昭虚心求教。
  “送你对白眼,自己体会。”岁行云无力地倒在他肩头,闷笑出声。
  这傻子,既送她这么大份礼,好歹也说几句动人心弦的情话吧?算了,指望不上,他就这么个许做不许说的鬼德行,她早该习惯的。
  *****
  天色将明未明,窗纸隐约渐透晓色,两人靠坐床头亲密依偎着,喁喁交谈。
  “……我似乎做了个梦。旁的事记不大清楚了,就记得梦里你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哭着喊着不要我走,仿佛没了我就活不下去。”岁行云额角抵在他的太阳穴上,半真半假地嘲笑。
  李恪昭顿了顿,面无表情道:“嗯。”
  “嗯什么嗯?总是这么敷衍。”岁行云撇撇嘴。她就是个爱嗑闲牙的碎嘴,偏这人没正事就不爱聊天。
  “嗯的意思,就是你说得对。没了你,真活不下去。”李恪昭扭头看向透窗微光,唇角略扬,颧骨透红。
  他着实不大惯说这种话,浮夸又肉麻。偏这姑娘爱听,偶尔纵着她也无妨。
  岁行云万没料到他会认下自己的胡说八道,一时也有些赧然。她抿唇笑笑,嘀嘀咕咕又道:“哦,梦里还有个丑不拉几的秃小……”
  胃部一阵酸意直冲脑门,她急忙以手背压住唇,却还是没藏住那声干呕。
  李恪昭有些惊慌地轻轻替她拍背顺气,如梦初醒般道:“哦,太医说,或许有喜。但大约是月份太小,暂不能十分确定。”
  岁行云瞪大了双眼,心中升起一丝古怪的绝望。
  那个身躯胖乎乎、脸蛋圆溜溜、脑袋光秃秃、扁嘴无牙的秃小子?!
  “这什么狗屎般的世道。”她倒在李恪昭怀里,轻捶他的手臂泄愤,唇角却微微扬起。
  李恪昭噙笑不发一言,不闪不避地由着她在自己怀中瞎折腾,心满意足地偏头看着窗。
  前路还长,就这样一起走下去,一起去看看我梦寐以求,而你习以为常的那个盛世吧。
  窗外,有红日初升,其道大光。
  作者有话要说:  很多读者习惯以章节数衡量文的长短,但作者是以字数来算长短的(#^.^#)
  这个文的正文计划篇幅就是三十万字左右,感情线到了稳定阶段,正文就此打住。毕竟李恪昭梦寐以求,而岁行云习以为常的那个盛世,不是一年两年就能达到,如果我正文写到两人变成老头老太太,大家大概会想揍我,哈哈哈
  但这个故事其实并没有真正结束,计划的番外内容在我专栏里应该算是首开先河之长。
  婚后的撒糖日常、文案中的嘤嘤嘤、堂堂缙王带娃上班、一统天下的进程、无咎的秘密、杀神司金枝在团山的成名之战、双叶双卫CP,都会在番外里交代清楚。
  还有李恪昭给缙王的那封改变命运的奏报,其实我很早就写了全文,不过大概过于晦涩,放在文里怕大家没兴趣,稍后我贴在微薄上,有兴趣的小伙伴可以去瞄一眼。瞎胡写的,大家看个热闹哈哈哈就好,别笑我。
  写这个文的三个多月期间,大多数时候更新都不能准时,非常抱歉。
  我知道追更其实也是一件辛苦的事,所以每天都觉得很愧疚,很对不起你们,只能在有时间的时候尽量修仙,尽量肥章,尽量加快剧情节奏,希望能让你们等得不那么辛苦。
  真的很对不起。因为我开文时没想到这三个多月我会经历职业生涯最大的困境、送走一位生病的亲人,这段时间我的颈椎病反复发作,又因为长期不运动导致免疫力出了问题……
  本来这一切让我很狼狈很疲惫,但写文很快乐,每天更新完以后一条条看着你们的评论也很快乐,真的非常谢谢你们。谢谢你们一直在。
  明天开始我就要休假了,会出去放个风。但放风期间还是会继续更新番外,大家有空时记得来这里看看我呀~!
 
 
第70章 番外一
  关于团山屯军, 岁行云一直忘了件极其重要的事。
  当初攻打积玉镇后, 李恪昭、叶冉及岁行云有感于李恪昭无自己的兵,处处受制于人,这才集思广益, 想到要建一支能由李恪昭完全掌控的常备兵。
  战史上赫赫有名的团山军,最初组建的缘由就是“李恪昭需有自保之力”这么简单。
  可后世并不这样认为。
  后世学者根据七零八落的史料、传说, 拼凑兼之推测, 以为团山军、团山屯寨之所以出现,其最初目的是为了抵御团山背面的游猎异族嘉戎。
  嘉戎部族无文字,与缙言语不通, 就连后世也不清楚这支部族是从何时出现的。
  后世学者经许多考证, 判断嘉戎以游猎为主,兼放牧, 世代不事农耕。若逢年景天候不好,猎物及水草不丰,他们食物短缺, 就会倾举族之力试图越山洗劫整个屏城。
  后世认为“团山屯军”是基于对嘉戎这个恶邻的了结与防备而建立,团山屯军能世代守护西南边陲, 必定一开始就做好了万全的应敌准备。
  可事实上,“团山背面有个虎视眈眈的恶邻”,此事后世之人耳熟能详, 而当世根本无人知晓。
  团山屯军初次与嘉戎交手,初次知晓一山之隔有恶邻这件事,是李恪昭一行在遂锦城与三公子、五公子人马殊死一搏的前两日。
  屯军主将司金枝与坐镇屏城军尉府的叶冉都不知山那边有这么一支异族恶邻, 可谓猝不及防。
  且叶明秀带走一半屯军前往遂锦助李恪昭后,司金枝手中兵力不过两万,对手突然有五万人越山而来,无论从哪方面来看,这一仗都很悬。
  好在叶冉遇事稳得住,虽不能亲临前线,却随时根据回传战报为司金枝指点迷津;团山屯军在岁行云部长期的拟制袭扰下也练就了非凡的应变能力,大家也学会了举一反三、灵活机变。
  而李恪昭留遂锦后,卫令悦以“卫朔望夫人”的名义暂代屏城郡府事务,在此战中也积极调动人手、筹措粮草,并稳住屏城民心,为山上的司金枝提供了巨大支持。
  三人各司其职、默契配合,成功扛住了对方来势汹汹的前期攻势,将之拖进了长达一季的消耗战。
  五月初,卫朔望与叶明秀率大军赶回团山增援,在当月底之前结束了这场战事。
  团山上经历整整三个月的鏖战,入侵之敌被尽数歼灭,屏城民生却未受太大波及。
  叶冉、卫令悦各有不愿出风头的理由,主动要求略去了各自在此战中的贡献,战报陈述上只以卫朔望、司金枝、叶明秀及团山屯军为主。
  当战报传遍朝野,不但缙国臣民震惊,在遂锦的各国探子也不敢轻视,迅速将消息回报各自君主。
  毫无防备之下遭逢对手全力偷袭,以两万兵力仓促迎战五万入侵之敌,却能在兵力劣势下将对手拖进僵持,最终在援军到来后将敌军全歼,一个活口也没留。
  此等惊世之功背后蕴含的心狠手辣,使“杀神司金枝”的诨号传遍各诸侯国。
  *****
  做为掌半枚玺印的王后,岁行云本该与李恪昭并列王座。
  只是她本就无意也不懂国政朝务,加之有孕不适,登基大典之后便躲在内城寝殿内休养,拒绝上朝。
  此时她的肚子已圆溜溜,她的身骨强健,捱过最初三四个月困倦、孕吐的艰难后,便没那么难受。只是行动不便,就愈发懒怠动弹,每日最喜欢让人搬一座美人榻到外,歪着晒太阳“听书”。
  为她“念书”的中宫女官通常是小表妹公仲妩。
  这差事是公仲妩自己找岁行云讨的。
  小姑娘有心自食其力,也借此躲了家中为她安排婚事的打算,岁行云对此自然乐见其成。
  李恪昭这日散朝早,索性命随身近侍们捧了待批阅的奏折、简牍,直接到了王后的中宫寝殿。
  进了垂花拱门就见岁行云在美人榻上,公仲妩在旁执一册《礼记》柔声念着,岁行云听得昏昏欲睡。
  见李恪昭到来,公仲妩及小侍女们纷纷跪了一地。李恪昭摆摆手,示意她们各自退下,不必出声。
  公仲妩懂事,带着小侍女们远远退到廊下,低眉垂首,眼观鼻鼻观心,半点不打扰。
  随行近侍轻咳两下,想要提醒王后起身见礼,却被李恪昭一道冷眼扫得噤若寒蝉。
  可岁行云还是被惊醒了。
  她有些尴尬地笑笑,想要下榻,李恪昭却大步迎上来,侧身虚虚坐在美人榻边沿,挡住了她的动作。
  “既君上大度,那我就不客气了。”岁行云笑吟吟抬手掩了个呵欠。
  李恪昭眼底噙着纵容,没好气地淡声道:“何必与自己较劲?”
  近来宫人们都在讲,王后果真不同凡响,不但能舞刀弄枪,还能读书识字,只需有人在旁念着,她闭着眼睛都能学,绝不是在睡觉。
  李恪昭听得只想发笑。这位王后闭着眼可没在学,没哪次不是当真睡着了的。
  听出他的嘲笑之意,岁行云懒洋洋嗔他一眼:“太医说,我这阵子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看些书,也算是为秃小子做个言传身教的好榜样。绝对是秃小子自己不争气,我一听人念书就困,从前不这样的。”
  她从最开始就有种古怪预感,总觉肚子里这个就是当初梦里那个扁嘴无牙的胖乎乎秃小子。
  “别总叫他秃小子,叫多了,不秃也秃。”李恪昭眼底噙着纵容,将左手覆在她的肚上。
  九重宫门恶战那夜,李恪昭为了护住岁行云,徒手握住了偷袭她后背的那把剑,左手伤得不轻,半年过去赏未恢复握力。
  岁行云心疼地将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撇撇嘴:“命里要秃终会秃。你别不信邪,我就觉着他真没头发。不信咱俩打赌,到时生下来,他若真没头发,你嘤嘤嘤给我听。”
  李恪昭抿唇,白她一眼,没接话。
  堂堂缙王李恪昭,嘤嘤嘤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的。况且,如果生下来真是个小秃子,他怕是都痛哭流涕都来不及,嘤什么嘤。
  岁行云也不与他强争,双手捂脸又打了个呵欠:“今日朝会有大事么?”
  “嗯,关于司金枝及团山屯军的功过,有争议。”
  如今李恪昭事务繁多,他并不是个刚愎独断的君主,每日在群臣面前总要费许多唇舌,私底下便愈发寡言。
  他让近侍从带来的简牍中挑出一卷,交给岁行云;又命侍者抬来小桌案摆在美人榻旁,自己挨着岁行云坐在榻沿,安静地批阅起来奏报来。
  *****
  岁行云看的那册正是团山战报,这才明白司金枝“杀神”之名的由来。
  “小金姐这老实人发起威来,可真是叫人甘拜下风。”她啧啧感慨着,心情复杂。
  五万人全灭,拒绝投降,一个活口都不留,这是下了死手。
  当世各国在征战杀伐之时,都习惯给自己披个“仁义之师”的名声,这种事换哪位将领都做不出来。
  此役过后,司金枝必受天下诟病,名声毁誉参半在所难免。
  岁行云是有经验的将领,有些事战报上不写,她也能从蛛丝马迹里自行判断。
  “小金姐不接受敌方投降,坚决将之一个不留尽数全歼,卫朔望和明秀赶到增援后,也未反对她这道命令,定然是有不便声张的切齿之恨吧?”她以足尖轻踢李恪昭尾椎部。
  李恪昭耳廓一红,倏地回首瞪她:“嗯。”
  “瞪什么瞪?嗯什么嗯?你个蚌壳精。”岁行云给他瞪回去。
  见她不豫,李恪昭便退让一步,解释道:“战事最初,对方先头部队曾诈降,司金枝部负责看守降兵的五十人小队全数殉国。”
  更为残酷的是,诈降的那队士兵在反杀得手后,带走了三名女战士的尸身。
  在下一次与团山屯军布阵对垒时,对方竟公然在阵前侮辱女战士遗体,向团山军发出极其恶劣的挑衅。
  战场上你死我活,既领军籍,便有了守土之责,战士的生死便许国。
  但历来各诸侯国交战都有不成文的默契:虽大家各为其主,但死者为大,对阵亡对手的尸身应有起码尊重,绝不能二次屠戮或侮辱。
  可惜嘉戎乃蛮荒异族,与缙又言语不通,自不理会这种基本的为人之道。
  团山屯军女战士占一半,这种事谁忍得了?老实人司金枝气成怒目金刚,当场下令:这支敌军全都得死,一个也不能活着离开团山!
  “那确实该死,小金姐做得对!”岁行云咬牙切齿,眼尾氤氲起凌厉淡红。
  李恪昭搁笔,轻叹一声,又取了几册奏报给岁行云看。
  原来,群臣对此战如何定论、对司金枝等人该当何等封赏等事宜,至今尚未达成一致意见。
  文臣武将中都不乏对司金枝此战手段不认可的人,但他们的质疑主要集中在“战术手段过于凶残”、“未留一个活口”这些事,倒不是要抹杀司金枝等人的战功。
  以谏议大夫邴席谷为主的文臣们认为:团山一役手段过于血腥骇人,对司金枝、叶明秀及其部属团山屯军可论功行赏,但不宜大肆表彰,否则消息传诸各国,缙国仁义之名将不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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