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原本还热闹喧谈的院子,除了餐具相碰的细微声响,就只有某些客人砸吧嘴的声音= =。
然后所有来帮忙的人就见识到了什么叫鸡上鸡光,鱼上鱼光,四喜丸子上四喜丸子光。吃到后来,因为油水少向来只盯肉菜的来客们,甚至连盘凉拌菜都没放过= =。
前来帮忙的热心群众:突然好饿好饿肿么办?为什么坐在那里大快朵颐的不是我?
新郎官黄培广:突然好后悔请了徐朵来做酒席肿么办?看这架势,估计等结束毛都剩不下来一根,待会儿我吃什么?我媳妇儿吃什么?我爹我妈跟我老丈人一家吃什么?
在周围人隐隐发绿的眼神中,诸位来客继光盘成就后,又达成了光桌成就。然后才一个个打着饱嗝跟黄家人说:“你家这喜酒办得不错,菜贼拉好吃。”
有人还跟黄老太太打听今天的菜是谁做的,打算以后家里有红白喜事,也请对方去帮忙。
正坐在小板凳上休息的徐朵:阿嚏——
她都进入炼气期了,按理说不该再感冒啊,这喷嚏肿么肥四?
徐朵揉揉鼻子,正纳闷儿呢,尤丽从外面跑了进来,“小朵你有工夫没有?有就出去下,你家小庄老师找你。”
大佬找她?这个时候?
“他有没有说什么事儿?”徐朵挑眉,一面问着一面起身,伸手去解背后围裙的系带。
“没说。”
徐朵点点头,把解下来的围裙放在小板凳上,转身出了厨房。
尤丽却没走,一双大眼睛四处转一圈,几步窜到了自家亲妈身边,“妈,忙活一上午,俺都要饿死了,你这儿有东西吃不?”
“你才干了多点活,就嚷嚷饿。一天天活活不干,事事不办,起凡等严居的(吃饭瞪眼珠子)。”尤丽妈嗔她一眼,还是从徐朵特地留出来的红烧排骨里面夹了块给她。
尤丽一边啃,一边用山东话往下接,“吃面条粗溜粗溜一碗接一碗。嗯这个排骨好吃,妈你再给我两块。”
那边,黄培广四姨见徐朵出了门,眼珠子一转,说一声“我去看看外面吃完没”,随后跟了上去。
她倒要看看那丫头丈夫长啥样,能让人说一句一表人才。
没敢大咧咧直接跟出门,女人在院子里一个角落站了,抻着脖子往外瞅。
院门外立着个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肩宽腿长、身姿挺拔,看个头,少说得有个一米八几。一身再普通不过的绿衬衫黑裤子,愣是让他穿出了比军装还笔挺的效果。
男人神色温和,边说着什么边从兜里掏了块手帕递给徐朵擦汗。那张脸,绝对对得起尤丽妈那句一表人才,甚至有过之无不及。
在黄培广四姨眼睛里,沟里人都土得掉渣,皮肤黑不说,脸庞还被晒得通红。她以为杨树村能出一个徐朵这么水灵的,已经构不可思议了,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小伙子。
和对方一比,别说自家儿子了,她这辈子见过所有男人加一起,都赶不上他。
难怪大姐那邻居说他们可相配了……
黄培广四姨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半晌才愣愣回神。她心情复杂,没再多看,转身回了厨房。
进门就听人问尤丽:“你这衬衫怎么瞅着根陈老四身上那件蓝的一样?你也是在县里做的?”
“县里做的?”尤丽不明所以,“俺这就俺妈帮着缝的啊。俺们村这半个月就兴穿这个,小朵说是帝都那边流行的样式。”
他们村最近半个月都兴穿这个,还是帝都那边流行的样式……
几个女人面面相觑。
尤丽还当她们不信,又解释:“小朵就刚才俺叫走那丫头,她家小庄老师家里是帝都的,前阵子刚回去了趟,回来跟她说的。要不是她做了件白的穿,俺们还不知道衬衫能这么做呢。”
不约而同地,屋内几个女人全想起来今天早上刚来时她们的对话,俱都沉默下来。
刚踏进门的黄培广四姨更是顿住了脚步,脸上隐约发烫,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徐朵回来的时候,发现厨房内的气氛又有了微妙的变化,却也没太往心里去。
大佬跟她说家里有事,让她忙完了别再外面逗留,直接回去,她还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呢。
不过徐老太太已经回去了,大佬又没说让她马上走,应该不是啥特别着急的事儿。
徐朵安下心,直到最后一波客人的菜上齐,这才找黄老太太提出了告辞。
黄老太太本还要留她吃饭,听她说家里有事才匆匆包了个红包给她,又亲自将她送出门外,“家里忙,抽不开身,等晚上或者明天,我打发培广给你们家送猪肉去。”
徐朵和她客套两句告辞离去,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却发现徐家的大门竟然关了半扇。
这是谢客的意思,看来家里还真有事。
徐朵加快脚步进去,抬眼,便见正屋炕边,徐老太太正抱着个女人掉眼泪。
女人脑袋低垂着,有些看不清面容,身旁还紧紧依偎着一个三岁左右的瘦弱小女孩儿。见有人来,小女孩儿受惊般浑身一抖,抱着女人的胳膊就往她身后缩。
见此,徐朵有些迟疑,“二姐你回来了?”
女人这才抬起头,极轻极轻地“嗯”了声。
望着那张类痕遍布的脸,徐朵先是一愣,继而一股子怒气直冲脑门儿,“二姐,你脸上这伤谁打的?”
徐英晒得发黑的面庞上,左脸青了一片,眼角、嘴角都破了皮,隐有血迹,明显是被人打了。
再联系她突然回娘家这个举动,由不得徐朵不去多想。
徐英一听,就低下了头,嘴唇嗫嚅,半晌也没发出声音。
徐朵怎么看怎么觉得她就是一副受气的包子样,一口气梗在了胸口,干脆也不问她了,转头问徐老太太:“妈,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还不是朱大伟,他就不是个东西。”徐老太太真气狠了,一面心疼地拿手绢儿帮自家二闺女擦着眼泪,一面跟徐朵说了大概原委。
徐英丈夫家兄弟俩,老大朱大伟结婚八*九年了,膝下也只有一个闺女,老二朱大光却是媳妇刚进门就得了个大胖小子。
徐英她婆婆本就是个重男轻女的,何况老儿子添了大孙子,恨不得把孙子当祖宗似地供着。连带着朱大光媳妇儿在婆家的地位也水涨船高,反倒是徐英出力不讨好,日子越来越难过。
前两天朱大光媳妇儿又查出怀孕了,可把朱老太太给乐坏了,到处跟人显摆她又要添孙子了。
显摆完,她就想起了自家糟心的大儿媳妇,在家指桑骂槐。
朱大伟听着心烦,忍不住和她吵吵了两句,回去后越想越气,晚上喝了点小酒,就把徐英给打了。
“老朱家上下,就没一个人!”说着,徐老太太自己也掉起眼泪来,“你二姐嫁进他家这些年,家里地里什么活都干,洗衣做饭伺候他们一大家子,到头来他们还这么对她。”
徐朵听了也气,可有时候越生气,她反而越冷静。
她在炕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看一眼低头不语的徐英,又看了眼又瘦又小举止畏缩的晓红,“妈,他们家既然这么过分,让二姐离婚吧。”
离婚?
徐老太太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闻言下意识反对,“不行,这婚哪能说离就离!”
“怎么就不能离了?”徐朵问,“日子都过不下去了,不离婚,难道还让二姐接着在朱家受气吗?这男人打女人,只要有第一次,以后就会有第二次,你愿意看着二姐挨打?”
徐老太太当然不愿意。
虽然徐英因为排行靠中间,性子又太老实沉闷,在家里存在感一直较低。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又辛苦拉扯大的闺女,谁舍得让人这么糟蹋?
徐老太太满心纠结,“那晓红咋办?留在他们老朱家,他们家还不得虐待她。要是你姐带走,带着孩子可不好找地方。”
穿过来至今,徐朵发现这年代打老婆的男人还真不少见。而发生这种事,绝大多数人甚至女方娘家,都会劝合不劝离,她还真怕徐老太太也是这种思想。
听老太太这么说,她心里痛快了点,看一眼听人提到自己名字后更瑟缩了几分的小女孩儿,道:“不离婚,对晓红就好吗?妈你想想她现在在老朱家过的是什么日子。”
徐老太太立马想起上次去问接骨药时看到的场景,沉默下来。
徐朵就接着道:“左右晓红也是个女孩子,吃得少,将来也不用张罗给她娶媳妇,负担也重不到哪里去。二姐初中毕业,满可以到县里找份工作,既能养活自己和孩子,也好找地方。”
对于这个年代的人来说,女人不找个男人把自己嫁了,就好像活不了了似的。有的女人不小心嫁了个懒汉,宁愿自己受苦受累养着丈夫养着全家,也不愿意离婚。
生长在现代、又见过修真界实力为尊的徐朵其实挺难理解的,有那钱养着个吃软饭的,怎么不对自己好点?是饼干不好吃,麦乳精不好喝还是雪花膏不好搽?
但不能理解归不能理解,她还是选择尊重。
徐老太太想想,觉得徐朵这话也有道理。而且日子再差,也不会比在朱家更差了。
她就转头问自家二女儿:“小英,朵丫头说这事儿,你怎么想的?”
徐英咬着嘴唇不说话。
徐老太太又问了好几遍,她才闷声问:“我、我生不出儿子,再找地方人家也得嫌弃吧?那离不离又有啥区别?”
作者有话要说: 大佬:听说有人想跟我抢老婆,这能忍吗?绝逼不能忍啊!我不露个面让你们自惭形秽我都不姓庄!
徐小朵:不姓庄姓什么?
大佬:我想过了,我可以跟着你姓徐。
徐小朵:滚!
第26章 上门
徐朵怎么也没想到,会从徐英嘴里听到这样的话。
她大大的杏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生不生儿子关你什么事?你该不会被他们家洗脑了,觉得生不出儿子真是你的问题吧?”
徐英低了头,一语不发。
“你还真觉得是你的问题?”徐朵软糯的嗓音都忍不住拔高了两分。
“二姐,从遗传学的角度来说,生男生女是由男方所提供的染色体决定的;迷信点讲,家里是否后继有人完全看男方的坟茔地。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是、是这样吗?”徐英有些不敢相信,偏头望向徐老太太。
徐老太太哪里知道这些啊,她又没读过书,认得些字还是结婚后徐老爷子教的。
但她不傻,知道这个时候最好顺着徐朵的话说,于是拍了拍徐英的手,“听朵丫头的没错,她最近在看高中的课本,小庄又是个有学问的,知道的肯定比咱们多。”
“可、可他们说……”
“姐你是相信那些外人还是相信我这个家人?”徐朵打断她。
徐英又不吭声了。
徐朵简直服了她了,“我是你亲妹妹,难道还能害你不成?”
“不是,我没那个意思。”徐英使劲儿摇头。
“那离婚的事儿,你到底怎么想?”
徐英憋了半天,“我、我不知道。”再问就两手揪着衣角,无声掉眼泪。
徐朵还是头回跟这样性子的人打交道,之前冲上脑门儿那点怒气,这会儿全被徐英的反应浇冷了。
要不是这些日子和徐家一家子相处得都不错,渐渐有些融入这个家了,她才懒得管这种闲事。
那句老话说得对,你自己是个包子,就别怪狗惦记。徐家人又不是不为徐英着想不给徐英撑腰,她还能把日子过成这样,自己也要负一部分责任。
徐朵垂了垂眸,突然转移了话题,“妈,大龙和振宇哥呢?”
徐老太太被问得一愣,“在、在你屋呢,小庄说要看着大龙做作业。”
大佬是想腾出空间让她们母女说话吧,徐朵起了身,“我那里还有些好吃的,我去拿点给晓红吃。”
“那你二姐的事儿……”
从进门到现在,除了一开始,徐朵都表现得十分镇定,说话又有理有据调理分明。徐老太太心里正乱着,早把她当成了主心骨,见她要走忍不住有些慌。
徐英自己都拿不出主意来,她能有什么办法?
徐朵有些无奈,“二姐既然回来了,那就先在家里住下来吧,至于其他的,以后再说。”
她是不太想管这糟心事儿了,可徐老爷子却是个暴脾气。
他回来,一见二闺女脸上的伤,转身就去院子里拎上了自己刚放下来的锄头,“我这就去问问他们老朱家想干啥?我闺女是偷汉子了还是不过日子了,凭啥打她?”
见老爹这副要找人干仗的架势,徐朵忙拦了他,“今天都这么晚了,明天再去吧。”
想想老爷子岁数也不小了,要是动起手来吃了亏,或是被气出个好歹,那就不好了。她只好商量徐老太太,“要不还是我去讨这个说法吧,正好明天周日,学校不上课。”
“不行。”徐老太太立即反对,“要去,就叫你大姐和你大姐夫去。”
可徐蓉两口子一个比一个老实,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他们根本不是那一家子的对手。
后来还是庄振宇说:“爹,妈,你们先别急,明天我陪着小朵先去。这样不管我们做什么,你们都可以说我俩还年轻,不懂事,省的将来二姐跟姐夫要是重归于好了,不好说。”
就徐英那态度,这婚十有八*九离不成,他说得的确有道理。
徐老太太只好松了口,“小庄,这事儿让你跟着费心了。”
徐英就这么带着孩子在娘家住了下来,睡的还是之前徐朵那个房间。
第二天一早,庄振宇骑上家里那辆二手自行车,带着徐朵去了徐英婆家所在的村子。
徐英丈夫朱大伟却并不在家,朱家院子里,只有个圆脸、微胖的女人在带着个三岁左右的小男孩玩,“你们找俺大伯哥?他一早就跟俺爹下地去了。”
大概是没见过长得像庄振宇这么好看的男人,她一双小眼睛老忍不住往庄振宇身上瞟。看得男人蹙起眉,下意识就往徐朵那边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