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懂懂于是懵懂道：“妈，您想办哪个美容院的卡？我去给您办！”
程母：“……不是——”
“您也知道，我现在签的那家乐鸣娱乐，老板有多抠门，干活多，提成少，不过，我虽然没什么钱，但给您办张卡是没问题的！”
程母想跟女儿要钱的话就憋在了心里，再张不开口，同时又有点心疼女儿：“我早跟你说过，娱乐圈里水深着呢，咱们玩不转，你但凡听我的，也不至于现在这么辛苦！”
她念叨完，话锋一转：“我的意思是，你跟你爸说说，让他把家里的钱重新交给我……”
程懂懂故作苦恼：“妈您也知道，从我进娱乐圈开始，您就建议我爸就停了我的零花钱，我自己都没钱……更何况，那是我爸赚的钱，我也没资格管，我觉得妈您从前说得对，女人还是要独立，要有自己的事业，才不会被这个社会淘汰，所谓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家庭地位也是一样的……”
程妈被程懂懂一套套的大道理绕得脑壳疼，可又莫名get到了她那句“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自从她不管钱之后，还真切切实实地意识到，这个家里，只有她闲着不赚钱，看着女儿绕来绕去不肯帮忙，偏偏也没底气拿出家长的风范发火了。
她只觉在丈夫那里硬碰硬地碰壁，到了女儿这里，又遇到包裹着“我为你好”的软刀子，有火发不出，觉得憋屈极了。
更让她忐忑的是，今天晚上妹妹钱向华会来家里吃饭，如果要不到贴补，那多可怜呐！她年轻丧夫，一个人把孩子拉扯大，多不容易，又只有自己这么一个姐姐，偏偏自己现在又帮不了她。
不过，程母这回想多了，钱向华今天来程家的时候，哪里有一点颓丧，整个人都春风得意，不但换上了最时髦的新衣服，还特意新烫了头发，涂了口红。
简直拿个红包就能参加婚礼去。
程母见她精神状态不错，才放下心：“遇到什么好事儿了，这么高兴？”
二姨笑得特别开：“今天暖暖半决赛，现场直播，上次她在那个综艺节目里表现不错，人气节节高，哦呦，那些票都是粉丝真金白银投出来的，厉害着呢！暖暖亲口跟我说的，这回冠军十拿九稳，我怎么能不高兴呢。”
“今天可说好了，吃饭的时候你们得陪我一起看《星光女团》，女儿的现场直播，我可不能错过。”说罢，她还挑衅似的看了程懂懂一眼。
毕竟程懂懂是原女团成员，一个中途退赛，一个即将登顶拿冠军，高下立见，这可是二姨最喜欢的娱乐方式，大人们才不考虑作为晚辈的程懂懂的面子。
换做平时，程母一定一口答应，可今天，她猛然想到那句“经济基础、家庭地位”，又联想起自己的确连办美容卡的钱都掏不出来，心就忽然有些虚了，她下意识看向程懂懂，竟是请女儿做决定的意思。
程父对这种“芝麻小事”很不敏感，倒是程懂懂顿觉心满意足，见到这样的改变还挺有成就感的，她手指卷了卷光滑柔韧的长发发尾，笑道：“我也想看看表姐的精彩表现呢。”
别的能错过，但半决赛决不能错过，她之前录好的VCR，已经交给了节目组，据说就在今晚的半决赛播放呢。
程家吃饭比较晚，《星光女团》便刚好赶在饭点上播放，整个饭桌上只听二姨滔滔不绝地花式吹自家女儿如何优秀，一旦镜头给到罗照暖，她便要夸奖女儿唱歌好听舞姿动人，别的选手不是丑就是四肢不协调，总能找出缺点。
程父听得兴致缺缺，全程都在跟程懂懂聊她那篇红爆微博的短文，问她什么能加入作家协会，拿上公务员一样的铁饭碗。
二姨大概不满意程懂懂对节目的不重视，干脆拉着程母感叹：“要是懂懂也在就好了，这孩子还是小，太冲动，不然多熬一熬，万一也出道了呢？暖暖可是跟我说了，一旦出道，马上就有好几个代言呢。”
这句捧一踩一的言论一出，连沉迷文学的程父都沉下了脸，饭桌上的气氛有些凝滞。
二姨撇撇嘴，悄悄捅了捅程母。
换做平时，程母一定会帮着二姨贬低自家女儿，可是这一回，她竟然保持了沉默。
二姨又是惊讶又是憋屈，愤愤地小声道：“都中途退赛了，还不让人说哦。”
正在这时，电视里响起了熟悉的背景音乐，这是半决赛进入尾声的标志，二姨闭嘴了，聚精会神地等着罗照暖的排名。
可主持人扔在卖关子：“在宣布半决赛的名次之前，请容许我荣幸地宣布下周总决赛的评委阵容。”
“这回评委都大有来头啊，有著名音乐人、作曲家、舞蹈家，还有一位影视和文坛双料新星！究竟是哪几位呢？闲话不多说，请看VCR！”
镜头直接切换到vcr，第一位就是个在乐坛举足轻重的老艺术家，二姨看得直夸：“星光女团就是有排面！请的评委这么专业。”
几乎每出现一个评委，她便夸一回，可到了第四位，二姨却夸不出来了，她简直像患了“失语症”，目瞪口呆地盯着电视，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半晌没吐出一个字，那屏幕上不是别人，正是她的亲外甥女程懂懂！
VCR里的程懂懂端庄大方，小仙女一样，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睛，而画外音字正腔圆：“第四位评委，新晋才女程懂懂！”
二姨说不出话来，程父程母也被这消息震惊得反应不过来，倒是家里的保姆，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听二姨吹牛吹了一晚上了，突然出现这种反转，实在是没忍住。
二姨被这声笑刺激得脸都涨红了，尴尬得不行，程父却精神抖擞起来，他一向对孩子们的事很少置喙，也不爱吹嘘，今天却忽然来了兴致，拉着程母，乃至家里的保姆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夸自家女儿，还要时不时问问钱向华“她二姨你说是不是？”
这套路分外眼熟，简直和二姨刚刚吹嘘罗照暖时一模一样，偏偏二姨跟程母斗斗嘴还行，却不敢跟这位姐夫扭着来，只能憋屈无比地附和：“对对对，懂懂这孩子是出息了。”
程懂懂怀疑程父就是故意的，而且有证据：程父吹完一个段落，还悄悄向她眨了眨眼，把程懂懂逗得忍俊不禁，导致那天二姨的脸色格外难看，而她的心情格外舒畅。
*
这一切都有赖于蒋念丞的帮忙，程懂懂一直想找机会谢谢他。
事实上，蒋念丞是打算先问问程懂懂的意见，再让星光娱乐把合同递给乐名公司，然而，想到她之前对自己态度，大有些“明算账”，不肯欠自己人情的意味在，他便耍了个小心机。
直接把合同以自己的名义递给乐鸣娱乐，同时告诫乐鸣，接不接受这通告，要听程懂懂本人的意见。
这样既给了懂懂选择的权利——虽然以这种方式给选择权，她大概率会因为公司压力而接受——又送出了自己的心意，最重要的是，让乐鸣的老板明白懂懂是有人罩的，不能让她受了委屈。
一举三得。
蒋念丞像个等着鱼儿上钩的钓翁，拿准了程懂懂不欠人情的性格，几次三番拒绝她的致谢，直到昨天才答应。
两人约好今晚共进午餐，蒋念丞挑地方，程懂懂请客。
可还没到约定的时间，家里的门铃便响了，通过电子眼看，发现来客正是蒋念丞。
程懂懂现在住回了自己的大公寓里，数月之前，她和蒋念丞还曾经在突然抽风的地下停车库里湿过身，因而蒋大少认识这里，她并不意外。
但是提前这么久来接人也太早了吧！这才刚吃过午饭没多久啊，不是约的晚饭吗？可人来了，总不能拦在外边。
蒋念丞进门时，她才彻底傻了，他不是空手来的，手里还提着两个巨大的超市购物袋。
蒋念丞笑得特别无害：“不是说好了，我挑地方，你请客。现在我选择挑你家里，你做火锅请我吃。”
程懂懂被他的骚操作惊呆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蒋念丞已经轻车熟路地摸进了厨房，“我看到你家有电磁炉了，正好煮火锅，你不许耍赖啊！”
程懂懂：“……”
程懂懂于是认命道：“那也得晚上再煮，现在太早了，我还有稿子没写完呢。”
蒋念丞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笔记本电脑，“没关系，我也有公务要处理，不介意的话，一起吧。”
程懂懂内心咆哮：你是哆啦A梦吗！而且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我难不成还能把你赶出去吗！
于是，泰达集团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同仍处于“稿费稳定零收入”的新晋小编剧，缩在同一间书房里敲电脑。
程懂懂住进来之后，给书房的格局重新改了一遍，把原本宽大空旷的空间都利用起来了，比如，电脑桌后面的空地，就被她放了一张巨大的红色懒人沙发，而此刻，堂堂蒋大总裁便缩在那里，丝毫不在意价格不菲的西裤和衬衫压出褶皱来。
程懂懂都替他心疼衣服。
不过，她自己还有事情要做，短暂寒暄后，就不客气地背对着蒋念丞，噼里啪啦开始敲电脑，争取晚饭前把今天预计的字数码出来。
程懂懂穿着柔软的居家服，长卷发散在后背上，她未施粉黛，裸.露的肌肤却如白瓷般细腻有光泽，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慵懒从容，和记忆里那个嚣张刁蛮的少女完全不同，现在的女孩，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蒋念丞不由得看得痴了。
程懂懂买的机械键盘，堪称程序员和码字工必备款，打起字来流畅有节奏，常年遭受失眠困扰的蒋念丞，竟然在这白噪音里，渐渐生出了困意。
等程懂懂看时间差不多，可以洗菜煮火锅时，扭头却见蒋念丞已经瘫在懒人沙发里睡着了。
程懂懂：“……”说好的入睡困难呢？你怎么倒头就睡啊？！
不过，她到底没吵他，小心翼翼扯了条薄毯盖在他身上，便习惯性检查手机里有没有未读消息，却刚好见龚轩的电话飙过来，她怕吵醒睡眠珍贵的蒋念丞，连忙接听，抱着手机往阳台去。
电话那头龚轩尖着嗓子兴奋道：“宝贝儿！真的等到符合你要求的工作了！这回的机会可是野生的，没靠任何人的关系，是冲着你的实力！知道是哪家吗？”
他差点没喊破嗓子：“‘果果饮料’！他们家的周年群星广告，找到你了！实力啊！宝贝儿你是真的红了！”
“不过还有一件事我要提醒你，最近不要搭理罗照暖，她在采访里暗示你会在总决赛给她穿小鞋。”
程懂懂：“啧，我也看到了。”
龚轩提醒：“宝贝儿你别不当回事儿啊，这人太恶心了，卯着劲儿搞舆论施压，咱们得小心千万别被碰瓷。”
程懂懂倒是一贯的自信满满：“放心，她敢碰瓷，我就有办法让她有苦说不出。”
等挂了龚轩的电话，程懂懂翻手机，还真发现了两条未读微信，来自两位平时大隐隐于通讯录的“不常联系人”。
罗照暖：【懂懂，有时间出来聚一聚吗？我们姐妹好久没有见面了，我好想你呀。】
梁寒兮：【我有点事情想跟你说，可以面谈吗？】
第20章 懂懂是治愈小天使
蒋念丞睁开眼睛的时候, 天色已经全黑了, 灯关着, 只从门缝里漏进一点微光，屋子里飘着香喷喷的火锅味儿, 烟火气十足。
自己竟然睡着了？还一觉睡到天黑, 蒋念丞仍有些不可置信, 他站起身，舒展一下筋骨, 一股饱睡过后的餍足，令他全身每个毛孔都舒适极了。
上次这样睡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应该很久很久以前，久到他已经记不起来, 似乎从父母离婚后, 他就没再这样安心地酣睡过。
“你可醒啦！”程懂懂含糊又欢快的声音飘过来，嘴里貌似还含.着食物。
“看你睡得太香了，没敢吵醒你，可是天都黑了，我太饿了, ”她有点不好意思, “就先开火了——你起来的正好，菜、肉都准备好啦！直接就能吃。”
程懂懂说这话其实有点心虚——蒋大总裁买回来的肉和菜, 全是高端超市里洗好的那种，可以生吃的空运神户牛肉（竟然用来煮火锅？！），无菌鸡蛋、洗干净的盒装有机蔬菜……直接下锅就能吃，根本就用不着准备什么。
不过, 蒋念丞的注意力完全没在食物上，他只若有所思地看着程懂懂本人。
失眠症虽然是近年来愈发严重，可也已经困扰他多年，当初和少女时期的“程懂懂”相处时，也从没出现过和她待在一起，便能安心睡下的经历啊？
如今，她倒像是“安眠药”似的，在她身边就感到安心。
这只是巧合吗，蒋念丞总觉得重逢后的程懂懂，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所谓“成长”，真会让人发生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吗？可这变化无疑是好的，蒋念丞喜欢这个“新的程懂懂”。
她仍旧穿着居家服，柔软的衣料将她傲人的身材轮廓，犹抱琵琶地勾勒出来，脑袋上还多了一个毛茸茸的兔耳朵洗脸发箍，是平日少见的慵懒和可爱，在热气腾腾的火锅雾气里，鼻尖冒着一点热汗，嘴唇被辣椒染上一点艳色。
蒋念丞忽然有些口干，他喉结滚了滚，声音带着起床的沙哑：“我睡了多久？”
程懂懂掰着手指算：“大概四五个小时吧，我也不清楚你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她替蒋念丞拿出了碗筷，“你昨晚又没睡好吗，那中药不管用了吗？”那可是她从老中医那里求来的秘方，不会这么快就出现抗药性了吧。
蒋念丞接过碗筷，摇摇头：“喝了你送的中药后，能睡三四个小时，够用了。”
上辈子程懂懂事业上升期时，也曾因为心理压力过大，总对稿子不满意，而闹过失眠，那滋味特别不好受，而他居然觉得三四个小时已经够用了，还挺满足的？
她忽然就生出了些同病相怜：“睡那么少可不行啊。”
程懂懂拿出自己的经验之谈：“睡不着也不要着急，要放松，但别刻意想着‘我必须得放松’，你就想，大不了今晚不睡了，反而就会睡着。”
蒋念丞听她侃侃而谈，眉目慢慢舒展开来，带上一点笑意：“你担心我啊。”
“当然，你帮了我那么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