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夫攻略——九斛珠
时间:2019-11-01 09:09:45

  是长房的嫡长孙戴谦。
  这孩子生得清秀,性情却顽皮,混熟后捣蛋起来,能给人气得头秃。他却也很暖人,青姈前世有次怀念爹娘,背着人默默垂泪,小家伙不知是从哪里窜出来的,捏着快化黏了的糖给她,跟温暖的小太阳似的。
  青姈不由跟着笑了,上前蹲在他身旁,伸开手臂。
  小家伙有点迟疑,瞧着漂亮柔婉的脸蛋,却仍靠了过来,任由青姈圈在怀里。
  “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呀?”青姈问。
  戴谦看她胸口绣着蝴蝶,伸手摸了摸,“真好看,婶婶也好看。”
  这小嘴儿甜得,青姈微露笑意,“跟你的嬷嬷呢?”
  “她们以为我睡觉呢!”小家伙笑得得意,“我看祖母出来,还以为有好玩的。跟她捉迷藏,她都没瞧见。路上还看到这个。”他藏在背后的手伸出来,攥着几朵早开的野花,献宝似的送到青姈面前。
  青姈笑着接了,小家伙便提条件——
  “婶婶别告诉祖母,她知道我没睡觉,要生气的。”
  “好,那谦儿得早点回去,免得嬷嬷找不到担心你。”
  “嗯!”小家伙答得倒爽快,“叔叔呢,还没好吗?”
  “叔叔病着,得养好一阵子呢,等他痊愈了,便带谦儿去见他,好不好?”
  “嗯,谦儿乖乖等着,等叔叔好了我再骑大马!婶婶别伤心,我叔叔厉害着呢,不会有事。”戴谦人小鬼大,安慰完青姈,朝身后的徐嬷嬷做个鬼脸,一溜烟跑了。
  青姈看他兔子般蹦蹦跳跳,头顶是湛蓝碧空,身旁是才抽了嫩芽的新绿柳枝,想着寒冬后春天悄然而至,再沉厚的冰雪终将消融,心里忽然生出种生机盎然的轻快。
  陈家出事之后,她心里已很久没这么轻快过了。
  剪好花枝,进屋里插瓶时,连戴庭安都瞧见了她的笑容。
  “捡到宝贝啦?”他躺在床上,似乎百无聊赖。
  青姈摇着脑袋,“没有啊,就是碰见了谦儿。”
  “那小家伙。”戴庭安低语,唇角也散漫挑起。
  青姈专心插花,白净纤细的手指几乎与乳白的瓷瓶同色,嫣红盛开的木棉衬着她脸颊,无端在眉眼点染出几许春意。柔嫩的唇边微微勾起,难得见她露出这样轻快的神色,眉眼专注暗藏期待,整个人都鲜活生动起来。
  戴庭安查她底细时,听过她娇丽冠绝的名声。
  先前只觉她眉眼极美,但性子沉静柔韧,气韵内敛,缺几分这年龄应有的娇憨。而今看来,是她彼时的满腹苦楚,遮住了少女神采。
  戴庭安半睁着眼睛,等她端花瓶走过来时,才不动声色地收敛目光。
  “我不喜欢这些。”他嫌弃。
  青姈枉顾反对,将木棉和迎春错落摆开,耐心解释道:“这屋里全是药味,没病都能熏出几分不适,摆点花进来有好处的。等过两日再暖和点,我多开窗户透透风,没准儿将军能恢复得快一些。”
  啧,心绪变好,顶嘴都顺溜起来了。
  戴庭安肆意驰骋惯了,听她这么一说,还真觉得屋里颇为憋闷。
  遂抬抬眼皮,“这会儿就开,不冷。”
  青姈便将锦被给他盖好,给屋里透气。
  开窗扇时想起戴谦来,不由偷瞄床上躺着的那位——倒是没看出来,这位脾气阴晴不定的皇太孙居然还会给侄儿骑大马?
  ……
  自从对陈未霜拔刀相向后,铁山堂门前清净了很多。
  陈氏纵时常关怀,也只是照例派仆妇来问问,不到院里打搅。青姈偶尔会亲自接待东院的管事嬷嬷,却仍守着禁令,不越门槛半步。老侯爷知道这场刺杀涉及肃王和朝堂重案,放任戴庭安如此,陈氏更无话可说。
  关于戴庭安的病情状况,便悉数由青姈的嘴传出去。
  戴庭安对此颇为满意。
  魏鸣办事回来后,仍十分忙碌,于是照顾戴庭安起居的事便都落到了青姈身上。
  换药擦洗有郎中和随从,她除了照顾用饭,便是夜里偶尔倒点茶水。
  入了二月莺飞草长,甬道旁和墙根渐渐生了新绿,戴庭安的伤势却似乎没什么起色——除了偶尔起来吃饭,余下的时间他多半闭门躺着,也不许人进去打搅。不过气色却比青姈刚进门时好了很多,说话也没最初那么虚弱。
  老侯爷虽担忧孙儿身子骨,却也以身作则,从不来打搅,只召青姈去问话。
  青姈不太捏得准对他该如何禀报,总是每日清晨去给周氏请安后,或问问周氏的意思,或由周氏亲自带着过去,一切安稳无虞。
  这天晚上有点热,戴庭安要了热水擦洗身子。
  照常是随从抬进浴房,他自己动手,最后剩满地水渍,青姈带着刘嫂收拾。
  气温渐暖,干活儿也累,青姈忙活完时出了层细汗,只好回厢房沐浴。刘嫂心里过意不去,便说她学过按摩筋骨的手法,可帮青姈舒缓疲累。主仆相处一阵后渐渐熟络,青姈没客气,套上中衣趴在榻上,任由刘嫂揉了两炷香的功夫,浑身松快。
  她满身惬意,到正屋的次间倒头就睡。
  这一觉睡得沉酣,醒来时满屋安静。
  天光还很暗,也不知是什么时辰,青姈睁着眼睛躺了好半天都没半点睡意,怕翻来覆去的磨蹭锦被会吵到戴庭安,也不敢动弹——那人久在军旅,便是在自家床榻上也睡得不深,自是少吵他得好。
  青姈仰面朝天,假装自己是木头人。
  好半晌,仍然睡不着,腿脚都躺得有点僵硬,索性披了中衣,到夜半通风的那扇窗户跟前看星星。
  窗户开在堂屋门边上,混着草香味道的夜风送进来,吹到两边次间,不会冻着人,也不至于憋闷。青姈探头往里瞧了一眼,隔着长垂的帘帐,看到戴庭安睡得香甜。
  她趿着珠鞋,没敢发出半点动静,趴在窗槛,看漆黑天幕里的星辰,屋檐下树影摇动。夜风有点清寒,却能提神醒脑,她裹紧披风想着心事,不知站了多久,忽然听见东次间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像是猫走在房梁,却又深浅不同。
  青姈心中诧异,探头看向里面。
  一看之下,心中大惊——
  戴庭安竟下地了!
  身材挺拔的男人只穿着件素色寝衣,不知是何时起身下地,正一瘸一拐地往内室走。
  青姈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手臂收紧时,蹭在门板轻响。
  原本瘸着走路的男人骤然顿住,循声看过来。
  次间外乌漆墨黑,隔在堂屋与次间的纱屏上绘着锦绣山河,有颗脑袋从纱屏后探出来,披散的青丝被窗口的风撩动,只露出清丽如春日桃花的眉眼。她不知是何时站到那里的,鬼魅般没半点动静生息,忽然探出脑袋,令人猝不及防。
  四目相对,青姈满目惊愕,戴庭安清冷峻漠。
  有片刻安静,青姈不自觉地抬起手,轻轻捂住能吞下鹌鹑蛋的嘴巴。
  戴庭安僵硬的身体动了动,就势靠在柜旁,沉声道:“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青姈:怕怕的呢
  晚上还有一更哈~
  蟹蟹Kenosha的地雷,mua!
 
 
第26章 逗她
  青姈没想到戴庭安居然能动,还能瘸着腿走路!
  她刚嫁进来的时候,戴庭安脸色苍白,声音虚弱,就连拿筷箸时都像拿着几百斤重的剑,有些吃力似的,出入浴房都要随从拿春凳抬,连吃饭时起卧都得她在旁边扶着。
  谁知不过十来日,他竟然恢复到能动了?
  青姈拿小碎步磨叽着往他跟前走,脑袋里迅速琢磨。按说伤筋动骨,恢复得不会这么快,更何况今晚擦洗时他还是让随从抬着的,就连吃饭也让她扶着起身躺下。一转眼的功夫,他就能下地走路了?
  这里头肯定有猫腻。
  青姈只觉一个头两个大,有点后悔刚才为何要探头。戴庭安这次重伤,真实伤情连老侯爷都要瞒着,显然是事关紧要。她初来乍到,照顾茶水把守院门就算了,不小心窥到这一幕,似乎不太好。
  但装瞎是不可能的,她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在他两步外驻足。
  “将军这是……”
  青姈声如蚊讷,没敢看男人的脸色目光,只将脑袋低垂,满头青丝滑如绸缎,没半点装饰,松松的搭在她肩头。那身寝衣裁得宽敞,领扣严实,寝裤底下是软鞋,露出纤秀的脚踝,像暗夜里洁白的茉莉。
  她站得拘谨,手臂老老实实贴在身侧,指头轻揪着衣袖。
  戴庭安面无表情,将她从头到脚打量。
  他也没想到会这样。
  之所以让青姈搬到次间睡,是因他毕竟腿脚不便,晚上若想喝茶水,叫人帮个忙会方便些。此外夫妻俩各睡各的,东西次间泾渭分明,互不相扰。今晚他起身是想去内室小解,这种事不好让她帮忙,只能自己来。
  腿脚不便是真的,但戴庭安也清楚,他白日里也确实有装病过头的嫌疑。
  原本毫无破绽,谁知竟这么撞破了。
  三更半夜的,她躲那儿干嘛呢?
  戴庭安有点头疼,盯着她脑袋顶,单脚撑在地上,右手食指微屈,托住她下颌。
  肌肤触手柔软,他顿了下才抬起她的脸庞。
  青姈咬唇,眼睫颤了颤才敢抬眼看着他,低声道:“我没看见。”
  “你看见了。”戴庭安纠正,“但你得忘掉,明天仍记着我躺在床上没法动。否则——”他故意咧嘴笑了笑,眉眼清隽如玉,却露出满口白森森的牙齿,手指挪向她脖颈时,连声音都凉飕飕起来,“这脖子可真细。”
  大半夜的,这话着实吓人。
  青姈牙齿轻颤,赶紧道:“我、我知道。”怕他起疑心,又忙忙地解释,“方才是睡不着到那儿吹风,听见动静,怕将军要喝水才看了眼,没别的意思。将军做事自有道理,我不会乱说。”
  “知道。”戴庭安淡声。
  青姈盈盈站着,神情仍然忐忑。
  戴庭安似叹了口气,英挺峻整的脸慢慢靠近。见她眼藏慌乱,微微后仰,他逗趣似的,嘴唇几乎蹭过温软脸颊,最后落在她耳边。
  “谢青姈,你年纪小,不知道别人的眼光有多毒辣。装出来的愁苦和真心发愁,旁人一眼就看得出真假。你得记着,你嫁的夫君重伤在身、动弹不得,随时可能让你守寡。所以你很担忧,要拼尽全力护着我,不能有半点闪失。”
  气息温热,潮潮的落在她耳垂。
  青姈耳畔微痒,也不敢躲,却从这番话里咂摸出点解释的意味。最初的不安忐忑淡去,她抬眼,壮着胆子试探问道:“所以,将军不是心存防备,才故意瞒着我?”
  戴庭安哂笑了下。
  见她眼巴巴望着,却还是开口,“娶个少夫人还要防备,累不累。”
  这话说到青姈心坎儿里去了,她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眉眼,渐渐勾起唇角,“放心,我既挑了这担子,绝不拖后腿!”因见他一脚虚站着没踩实,主动道:“我扶着将军吧,别牵动伤口。”
  戴庭安遂将手臂搭在她肩上,充当拐杖。
  掌心触到纤细手臂时,却不由得十指微缩。
  成婚月余,两人的接触其实不少,但那都是在床榻间,她在他起卧时扶一把,隔着重重衣衫和锦绣被褥。而今寝衣单薄,她青丝披散,站在他臂弯里,那种纤弱的感觉终究不同。进了里面,借着微弱烛光,软绸寝衣下玲珑的身段愈发分明。
  戴庭安眸色微深,有点不自在地挪开眼。
  “回去睡吧,不用再扶了。”他说。
  青姈当然没好意思等他小解,迅速出了内室,自回西侧间去。
  ……
  整个后半夜青姈都没怎么睡着,梦境恍恍惚惚的全是戴庭安在笑,牙齿整洁森白。甚至连前世芜杂凌乱的记忆都涌出来,一会儿是他谈笑间杀了奸细,脸上残留血迹慢慢喝茶,一会儿是他执剑浴血,修罗似的站在暗夜里。
  梦醒了坐起来,脑壳儿隐隐作痛。
  青姈觉得,这半年内她应该不会再半夜爬起来看夜景了。
  清晨往猗竹居走的时候,青姈又将戴庭安的叮嘱默默回想了一遍。
  到了那边,周氏还在用饭。
  时序已是仲春,迎春连翘开得热闹,婆娑竹影外,窗畔桃花也陆续绽了花苞。
  周氏端着描花瓷碗慢慢喝粥,因她今晨也要去老侯爷那里,青姈便坐在旁边等,婆媳俩说着戴庭安的病情,也谈论季候天气。洞开的窗扇里清风徐来,周氏说府里的后花园其实很漂亮,等过几天花都开了,青姈可抽空去转转,带个仆妇免得迷路。
  青姈于是想,铁山堂周围的花树被她祸害了个遍,能去后花园倒不错。
  遂笑着应了,见一团白影窜过来,笑着伸手接住。
  这是周氏养的猫,名叫雪奴,那双眼睛琉璃珠般漂亮,浑身毛色雪白。时下贵妇贵女们爱养猫,相貌漂亮、品种珍贵的猫,像是东院里陈氏那只黄白相间的狮子猫,一只能值千百金。
  周氏这只据说是去年抱来的,胆小又慵懒,时常占着美人榻上的锦褥睡觉。
  今早倒是勤快。
  青姈叫它躺在怀里,捏着柔软粉嫩的爪子,连笑容都温柔起来。
  周氏瞥见,也是微笑,“你跟雪奴倒是投缘。”
  “它很漂亮,也很乖。”青姈帮雪奴顺毛。
  周氏喝完了粥,漱口起身,将雪奴抱过来掂了掂,又放回她怀里,“雪奴胆小又怕生,抱来好几个月,连素娘都不许近身,老躲着,倒是喜欢你,这么快就往你怀里钻。只是庭安不喜院里养猫,不然给你抱一只来,倒多个乐趣。”
  说着话去里面换了衣裳,而后带青姈去静远堂。
  东院的陈氏婆媳竟然也在那里,一起给老侯爷请安。
  老侯爷不耐烦这些琐碎规矩,却很关心戴庭安的伤情,问他伤情如何。青姈强压着忧色说他还是老样子,郎中又换了一味药,不知能否管用。
  陈氏跟着关怀,周氏如常应付,还叫青姈别担忧,会好起来的。
  说过这件事便没了话题,老侯爷自回屋去,两对婆媳各回住处。
  陈氏到了东院,掩上屋门,靠短榻上的软枕歪着,默默想起心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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