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宴席办的十分成功,甚至募捐到的银子数额巨大到让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听着。
十二万两白花雪银,这是个什么样的数字。一户普通人家一年一两银子就能活得安生,十二万两可供前线支撑一两个月,那些如今错了春耕最佳时机的灾民们在等到秋种之前,若只为了吃饱,也能够支撑一两个月的生活。
“娘娘,是真的,咱们真募捐到了十二万两银子。”琉璃翻过一遍账目登记,惊道。今日这一百幅作品可真是厉害了,竟募捐到了这么许多的银两。
得了第一的作品是一幅山河江川图,画的极其好,篇幅也很广阔,有人当场就拿了六万辆银子拍下,夺得了头魁。
陈青瓷吃惊好一会儿,随后却从心底涌上了满满的欣喜,她没能想到今日能够筹到这样多的银子。她又拿出起先就定好的募捐银子如何分配的契书,让人台上高声念了一回。又派出了早已经准备好的忆苦思甜窝窝头,在场每一个人都能来领上一枚。
这样的窝窝头都是用的杂粮,还有米糠所做成的。如今京中大部分人都还没有穷到吃这样的窝窝头,吃上一口,其实很划拉嗓子,却也知道,当下前线还有灾区,这样的窝窝头都又可能吃不上。
所有人都排着队领,陈青瓷自己吃了一个,想了想,又抬头看向方才见到殿下的放下,却没有看见人影。让人包上了一枚,准备拿回去给谢景瑜尝一下。
今日能够参与这样一场宴席的民众们,心中有着说不出的激动,他们为前线和灾民募集到了这许多的银子,可不是替他们的国家解了燃眉之急。
此事迅速有人赶往皇宫禀报圣人,圣人刚用了药,心情平静得很。听完来人禀报,却惊得胡子一翘一翘的。
过了半晌,他的眼中才带上了些许的笑意,这回怕是老天爷都在帮着他的儿子了。
“不错。”他极其简短的评价了一番。
后他又让黄齐取印,他要拟下一份诏书,此刻就是最好册立太子妃的时候。
伴着夕阳的余晖,运河波光粼粼的,还有许多人没有散去,依旧站在这里激动地讨论着方才募捐时的情形。
“六万两,眼睛都不眨一下,真是有钱人。”
“就是不知道是谁,你们方才认出来是谁买下的那幅画吗?”
“没有啊,我在京中行商这么多年,同多少富甲巨商打过交道,唯独买下这幅山河江川图之人,我不认识。”
“嘿,那你说什么。不过这样的大商人都能拿出六万两来做善事,别的富商们怕是坐不住了。”
这些人叽叽喳喳的讨论着,而陈青瓷站在茶棚,她想要送了送今日来的夫人们,众人却都站在她的马车前,恭送她。
她张了张嘴,最后到底只说了一句,“大家今日辛苦了,过两日,我设宴,你们可别推辞。”
“一定,能去娘娘府中宴席,是臣妇等的荣幸。”
等她上了马车,她才松了松因为要保持仪态,一直未曾活动过的脖子。
“娘娘,您瞧见了吗?那些个大臣今早来还有些轻视咱们,这会子也都在外头恭送娘娘回府呢。”晓莲笑道。
陈青瓷舒心的叹了一口气,她也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她又惦记着谢景瑜,又将留给谢景瑜的那个窝窝头用手帕小心包好,免得凉掉。
“奴婢今日吃了这窝窝头,才晓得咱们的日子不知有多好过。娘娘,您说那些灾民们要是知道娘娘募捐了这么一笔银子出来救济他们,他们会不会感激涕零的跪谢娘娘。”晓莲又道。
陈青瓷笑了一回,心中却是在盼着早一点回府。
等回到了慎王府,她问过一回门房,谢景瑜在外书房。
她便拿着窝窝头去了。
斯羽守着门,见她到了,忙上前请安,“娘娘。”
“殿下可是在里头同人议事。”
“不是,三少爷在里头呢,娘娘不如等一等?”斯羽瞟了一眼房门,小声道。
陈青瓷一愣,“三哥在里头?”好端端的,殿下怎么会同三哥在一起叙话,她顿时有些紧张。
“娘娘,您随奴才往茶房坐一坐。”
斯羽给她上了一杯茶,放才说道:“娘娘今日可有听三少爷的那篇文章?”
她点点头,她先前就看过一回,只是今日没有仔细听,因为心思一直放在了人群之后的谢景瑜身上了。
“殿下觉着文章里头有些话,想要当面同三少爷谈谈。”斯羽脸上带着些忐忑,“娘娘有所不知,如今朝廷上出现了私底下买卖官职之事。殿下是怕三少爷可能知道些什么,这才找他来。”
“若一会儿,殿下对三少爷说了些什么不好的话,还请娘娘心中莫急。”
斯羽很尽责,他是在不想让两位主子为了亲戚而互相争吵。
他知道两个人都是明事理之人,却也担心俩人会起误会,毕竟主子今日可是背着娘娘去找了陈侧妃,也不知道同陈侧妃说了些什么。如今又找了三少爷,这让他难免想要替主子操心一回。
陈青瓷点点头,她是不知道朝堂之事的,听了斯羽的话却开始担心她三哥可别真卷入了朝堂之争。
她端着茶杯想了好一会儿,斯羽又来迎她,“殿下在房中等娘娘呢。”
她走到书房门口,见着满脸通红走出来的陈青城,看见她了,还带着些慌涨,“娘娘。”不过打了一个招呼,逃一般的就走了。
她走近屋中时,谢景瑜的脸色并不怎么好,见到她才眉头舒缓。
“殿下,可是我三哥做错了事。”她忧心忡忡地问道。
“不曾,你别担心,他没做错什么事,只有些话问问他。”谢景瑜将她拉到桌边坐下。
“殿下,这个给你。”陈青瓷得到了这个回答,不好再问,只要他三哥没做错事情就好。她将手帕打开,拿出了那枚窝窝头。
窝窝头还带着些余温,只是模样却不怎么好看,因为米糠十分粗糙,所以表面上也是坑坑洼洼的,看着卖相就不好。
“今日做了那么多窝窝头,就剩这一个了,殿下你尝尝。”
谢景瑜吃了,窝窝头有些凉,也变得更硬,带着些咯牙的口感算不上好。
“殿下,我从前还以为窝窝头再差也不会差到哪儿去,今日吃了一个,方才知道,这世上并不是所有的糕点都是做工精致,用料精细的。”
“殿下,你说,什么时候才能天下太平呢。“
她带着些小失落,却也觉着要做的事情应该还有很多,心中仿佛有什么在萌芽。
谢景瑜看着她,她脸上的担忧不是假的,这种担忧却是为了别人。她好像永远都在替别人着想,却唯独忘了自己。
这样的小姑娘,他怎么舍得再伤她分毫。
千里之外的江南
陈青微坐在一块巨石上头,叼着一根草发着呆。
这儿是军营旁边的一处背阴面,因着地理位置,是没有人在这里巡逻的,所以她可以一人待着,半个人影都没有。
她失落了好些日子,因着上回去埋伏一事,叛军忽然就开始进行了全面反击,又将局势扳回了一成,两军好像又打成了平手。曾将军这几日又在为了粮草一事发愁,她连忙都帮不上。
这好像都是她的错,“唉。”她看着悬挂着天空的大太阳,阿莎不知从哪儿盘旋而下,落在她躺着的巨石上头。
“阿莎,我可真是没用。”她拿起一块肉干喂着阿莎,阿莎是雄鹰,翱翔于天际,就同她一般,也是向往着天空和自由的。
不知过了过久,她的身后却传来了脚步声,有个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你怎么在这里?”
她忙起身,将衣袍抚平,结结巴巴道:“曾小将军。”
曾贺朝年纪不大,甚至也就比她大上两岁,他眉眼却如出鞘的锋刀一般,那是在军营之中摸爬滚打了许多年才铸成的。
此刻,他却笑了笑,身上还穿着戎装,却也随意的坐在巨石上头,“这儿不在军中,你大可不必这样喊我。”
“那怎么可以。”陈青微笑了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曾贺朝觉着她十分有趣,明明那日伤的那般重,过了两日,却缠着绷带就上了演武场和众人一起训练。甚至在叛军奇袭时,也请命想要上场,被他父亲给拦住了。军营中还不需要一个满身都是伤的人上战场。
她要养好伤,熟悉军营所有的一切,才会被批准上战场。
“你还在为我父亲不准你去参战生气?”曾贺朝犹犹豫豫道。
陈青微摇摇头,说着违心的话,“当然没有,我应该听从军令。”她很想上战场,想要雪耻。却也知道,她如果莽撞,又会给大军带来损伤。
“其实你做的很不错了,从前那几次截获叛军补给,便是我父亲都称赞你有奇才。”若不是这样,还不会引起他父亲的注意,从而想起要招揽江湖人的想法。
他夸赞道,却发觉被夸赞的人一点儿高兴的表情都没有。
他伸出手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两军交战就是这般,有输有赢,我们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坚持到胜利的那一刻。”
不等对方反应,后头不远处的营帐中却传来了响动,引得俩人纷纷循声而去。回到营地,却见数十辆拉着麻袋的货车从大营门口进来,引得许多刚训练完的士兵纷纷前去帮忙搬运。
“这是什么?”曾贺朝走上去问道。
护送货物之人拿出御林军的腰牌,见他又穿着银装知是军中将领,便面容严肃道:“属下吴贤奉太子妃之令,护送京中募捐粮草前往江南,这是第一批,随后还有几批的粮草,请通传曾将军。
便由传信士兵奔向演武场去寻曾琼楼,而他们则留下继续帮忙。
陈青微听了一耳朵,满脸诧异,“太子妃之令?”
太子妃还能管到前朝之事?真是前所未闻。便是她也知道,女眷是不能插手朝廷之事的,这可是触犯刑法之事。
“不错,此次粮草皆是太子妃募捐所得,派我等护送来前线。”
她心中激动无比,“你说的太子妃可是陈伯府之女?”那岂不是这件事情是她姐姐所为,怎么会,姐姐什么都不懂,如今也能办成这样的大事。
吴贤略带责备的看了她一眼,“太子妃身份岂容你随意猜测。”
曾贺朝忙道:“她不是军中人,还请吴大人原谅她的失礼。”
靠着太子妃的一场募捐,京中富商们这才开始慷慨解囊,捐献银草支持前线。人人都知道这是太子妃娘娘一手促成的。在京中,现在谁不夸赞一句太子妃娘娘贤良淑德,乃当世活菩萨。
吴贤自然也是这样认为,所以不容旁人说一句对太子妃僭越之语。
陈青微忙笑道:“在下草莽出身,还请大人原谅在下。”
吴贤这才点头,他来之前就知道,如今江南军收编了部分江湖人,大概是一点儿朝廷之事都不懂。
很快,传信兵就到了,“曾将军请您前往营帐一叙。”
陈青微忙哈着腰,“在下给您带路。”
说完她就转过身对着曾贺朝挥了挥手,“曾小将军,你们忙正事,带路这种小事我来做就好。”
曾贺朝见她不知怎么就情绪高昂起来,又恢复了从前明朗的模样,便笑道:“那就有劳东小哥了。”到底不是正规军,他还是客客气气的,也免得吴贤轻视对方。
他带着人忙着搬粮草,不经意地看向已经走得越来越远的陈青微,见她不停叽叽喳喳地说着话,笑着摇了摇头。
陈青微绞劲脑汁,开始迂回打探,“吴大人,太子妃娘娘难不成是仙女,给军中编出来这么许多粮草?”前几日,管着庶务的后备军将领还在讲,这回粮草困难,恐怕还要撑上一两个月,朝廷才能运送粮草来。
军中人人都只能吃掺着米糠的窝窝头了,半点儿荤腥都见不着。
吴贤颇有些自得,“娘娘便不是仙女,也是心怀慈悲的菩萨。”
因着离曾琼楼的营帐还有些距离,他细细的将宴席募捐一事讲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陈青微夸张的赞叹了一回。
“这回募捐所得皆是为了救济灾民还有军中所用,你说太子妃不是菩萨是什么?”
吴贤是贫苦人家好不容易熬进了御林军,自然知道勋贵人家怎么会低头看平头老百姓在灾荒战乱年间过的是什么日子。有些人或许心善,可做的事情并不会落到实处,大部分都是将银子充作香油钱捐给了寺庙。要他说,捐给寺庙哪儿有汇集起来,直接买些粗粮救济灾民来的直接。
所以,太子妃在他心中,威望一时变得极高。
“那吴大人可有见过她?”陈青微小心肝开始噗通掉。
“远远见过一回,太子妃娘娘尊容岂是我等可以亵渎,你莫问了。”
陈青微还是不死心,“那你知道,她同太子可夫妻恩爱?”
吴贤面容一冷,警觉地看着她,“我说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这不是好奇吗?太子妃娘娘既然这般好,那太子岂不是会十分疼爱她。”
吴贤点点头,却道:“你莫多问。”
俩人也走到了曾将军营帐,陈青微从门帘缝瞧见了她师父的身影,皮一紧,赶紧溜走。她眼珠子一转,又想起这回又不止吴贤从京中来,她再去问问旁人不就知道了。
她溜回大门处,此刻竟还在卸粮草,她忙上前帮着一人抬着麻袋,“我帮你。”
被她帮助的人道了一声谢,“多谢。”
卸下来的货物自然由军中接收,而这些护送的御林军舟车劳顿,被迎着去一处空闲的营帐中休息,陈青微跟着去了,不一会儿就同这些人打成了一片。
“对,前段时间,几回叛军粮草都是我去截获的。”
这话一出,自然让旁人都知道她就是此次被招揽的江湖人士。他们的目光就有些佩服了,这样的小身板,还能从叛军手下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东小哥有所不知,你们的事迹如今都在京中传遍了,人人都夸你们侠肝义胆,是真正的大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