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w,it is the dancing time.”
音乐声响起,男士们纷纷伸出手邀请女士走进舞池。周扬很想邀请许安宁跳第一支舞,但是他知道他不可以,因为在来之前他就知道,他得将她先让给老板。
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今日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各大集团的高层,这些人并非都属于同一个资本阵营,尤其对于地位高者,言行不只代表个人,而是代表自己背后的集团。
与谁亲近、对谁冷淡,可不是因人决定的,而是因其背后的资本力量决定的。
这其中两位女士,算是在场女士中身份地位最高的两位,分别属于两大集团,却是对立阵营。她们都在看,也在等,今晚柯文嘉究竟会邀请谁跳第一支舞。
柯文嘉是如此聪明的人,他永远能想到怎样做能将自身的利益最大化。所以他一定会选择场上最立场边缘化、没有介入任何资本纷争的人。
显然,他最好的选择就是许安宁。
周扬对于他要邀请许安宁跳第一支舞这件事,没有丝毫多心。他知道柯文嘉是什么样的人,知道所有人都是他可以利用的对象。
周扬想,只不过这一次,他需要利用她一次而已。
此时此刻许安宁还没有想那么多,她本来以为周扬会邀请她,直到柯文嘉突然走过来,向她伸出了手。
“这位女士,我有这个荣幸请你跳一支舞么?”
他走到她身边,她才发觉他今日也穿了晚礼服。柯文嘉本就生得极为俊美,今晚他换下平时严肃正式的西装,穿上更显尊贵的定制礼服,在这般情景下,有一种特别吸引人的魅力。
他伸出手的时候她下意识先愣了一下,但转瞬她想到,柯文嘉是无论做什么决定都一定有理由的人。
再一瞬她就明白了,或许他选择她是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比如其他女人之间的争端。
许安宁唇角轻轻扬起,露出了一个大方漂亮的微笑。“是我的荣幸。”
她轻轻将手放在他的掌心中,他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搭在她的腰间。
她的腰很细,在他大掌中几乎不盈一握。这个距离下他们离得很近,许安宁抬眼望他,发现他也正在认真地看着自己。只是光线昏暗,她看不清他的眼神,却莫名觉得有些灼热。
柯文嘉微微俯身,随着舞曲的节奏带着她走。她舞步旋转,修长白皙的天鹅颈在她每一个转身动作中都显得如此优雅迷人。可她又不像白天鹅,更像是妩媚的狐狸,每一个猎人都想将她视为猎物,可最终却只能落得被反猎下场。
这条裙子的领口开得很低,他站在离她很近、又比她高的角度上,所见之处,真是教人难以忍受。
柯文嘉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在她转圈的时候他突然在她耳边低声说:“你之前问过我一个问题,你还记得么?”
温热的呼吸落在耳畔,有些痒。或许是暧昧的光线给了所有人这样的气氛,她感觉他在与她对话的时候,语气中似乎也透露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温柔。
“嗯?”
“你问,我们之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许安宁继续着舞步的动作,她微微一笑:“我知道。我知道是你。”
柯文嘉闻言,动作稍微顿了一下,但转瞬恢复如常。“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那辆车。”许安宁想,千胜的事情已经过去,而她又进了新的公司,如今旧事重提,也没有必要避讳了。
“那辆车我在千胜见过,与秦瑶一同出现。后来千胜出事,秦瑶却不知所踪,说明她其实不是唐其胜的情人,而是你的人。这样一想,那辆车的主人应该是你,那么之前我在车上看到的人,就是你了。”
唐其胜出事之后,许安宁就想明白了这整件事。
他不答,算是默认。
她又笑:“柯总对女人出手大方,那辆车真的很贵。”
许安宁这么说其实没有其他意思,她以为柯文嘉这样的人,会喜欢听类似这样恭维的话。
但是柯文嘉的脚步却忽然停住。
许安宁一时没反应过来,差点踩到他的脚,而且又一次,也就是第三次——第三次她又撞进了他怀里。
但这次可绝不是她的问题,问题出在他突然停了。
柯文嘉仍旧维持着一只手搭在她腰上的姿势,手臂轻轻一扣,就拉近了二人的距离。她感受到了一丝压迫,却又无力挣脱。
“你以为……秦瑶是我的女人?”
什么?原来突然停下他只是想问这样一句话么?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许安宁解释道:“我没有那么说,只是说……您出手很大方,只是说那辆车是一辆好车。”
她回想一下自己刚刚的说法是否有不得体之处,发现确实还有圆回来的余地,便赶快解释。
其实她之前确实以为秦瑶是柯文嘉的女人,不过看他刚刚的反应,似乎不是,又或者他不承认这个名分,觉得她不够那个资格。
不过这些与她无关。
柯文嘉没有再问其他的,他继续跟着节奏,将这支舞跳完。许安宁的心跳得很快,后知后觉地发现,眼前的男人真的气场太强,刚刚他扣住她的腰问她那句话的时候,那种压迫的感觉几乎令她难以呼吸。
她平稳了一下心跳,胸前随着她的呼吸而起伏。在一曲结束之前,他突然又问她:“你很怕我?”
“跟您这样身份地位高、又如此有魅力的男人跳舞,是女人都难免会紧张。”许安宁在说完这句的同时做出最后一个收尾动作,她没有期待他会再回答她,只是想着这么说总不会惹他生气吧。
她侧过头,却发现他的表情很冷,仿佛前面与她那几句温柔的对话,都不过只是她的错觉。
许安宁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似乎她越是恭维他夸赞他,他就越是不高兴,仿佛他感受到了对方越是这么说,越证明只有客套、没有真心。
可他会在乎这些么?
许安宁没有再想,台上的人在一曲结束之后鞠躬退场,换另一批人上台继续跳。周扬想邀请她作她下一场的舞伴,但是她感觉有些累,就婉拒了。
她跟柯文嘉跳一支舞,下来竟然身心皆累。
许安宁默默走到一个人少的角落,从包里拿出手机,发现有几条未读消息。
是K。
她之前一直没有看手机,所以这些消息已经没有时效性了,最晚的一条都是将近一个小时之前,也就是她刚进场没多久的时候。
他说:“你今晚好美,是想勾引我么?”
之后还有一条:“今晚我要邀请你,陪我跳第一支舞。”
许安宁看到这两条消息,无奈地笑笑,给他回:“抱歉,之前没有看到消息,先跟柯氏集团的总裁跳了第一支舞。”
对方显示“正在输入”,这个过程很长,仿佛对方编辑了很多话似的,但最后发过来却只有简单的一句——
“我看见你前面在跟柯文嘉的助理聊天,你跟柯氏的人走得很近?”
许安宁盯着这条消息。他关心这种事,是证明他跟柯氏集团关系密切,还是说……是竞争对手?
不,在场的人大多数只想拉拢他,没有人会主动想去做他的对手。
“之前与柯氏合作过,打过交道,而且我跟柯总的助理也的确是朋友。”
许安宁觉得这件事没什么好撒谎隐瞒,但是转念一想,对方会不会以为自己在刻意与柯氏攀关系。
她又仔细读了一下自己刚刚发过去的消息,最后还是又加了一句——
“我的意思是,我只是跟柯总的助理周扬关系比较好,但是我跟柯总不熟。”
对方没有再回。
……
另一边,周扬没有邀请到许安宁跳舞,心下有些失望,又无意邀请其他人,便也走到了休息处。
柯文嘉也在。
周扬走过去,却感觉越靠近他越能感觉到气温仿佛在骤降,明明暖气很足气氛也热,可是眼下他却莫名觉得老板的身边像是被一层寒冰笼罩,教人近而生寒。
他手中握着手机,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却很有力,仿佛要将手机捏碎。
“……柯总?”
柯文嘉侧过头,冷冷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那一眼让周扬瞬间脊背发凉,他感受到老板此刻似乎心情并不愉悦,他所在之处的一周都蔓延着强烈的低气压,仿佛连空气都已凝固。
第13章
那天的舞会进行到很晚,走的时候有顺路的男士开车送她和陈萱回了酒店。
回到酒店许安宁以最快的速度换衣卸妆洗漱,将手机充上电,做完这些就准备睡了。她抬眼看了下钟表,已经快一点,明天的会议九点正式开始,他们八点半之前就要到,她得赶紧休息。
第二天一早,许安宁再次换上小西装、搭上与之相配的得体妆容,拎上包先出了门。陈萱可以晚些去,她今天是第二场,许安宁要先到。
今天跟她搭档的是个平时跟她关系比较好的年轻女同事,她问许安宁:“小许,我听说昨天晚上柯总邀请你跳舞了。”
“嗯。”
许安宁忙着测试设备,只简单应她一句。
“好羡慕啊。”
许安宁只云淡风轻地笑笑,没多说什么。跟柯文嘉这种人打交道,没点心理素质可不行。
这边主持人已经上台打算讲话了,许安宁戴上耳机,准备开始工作。
“We pay attention to the progress of the times and the development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我们关注时代的进步与科技的发展……”
许安宁跟上主持人的语速同步进行翻译,第一个发言人的演讲也是由她先来接。相比于开幕式致辞很多套话,正式会议几乎都是干货,涉及到各个领域,台上人的讲话都非常专业。
不但更专业,而且提及自己的研发项目,大多数人在介绍的时候不自觉语速会变快。许安宁的注意力必须要高度集中,尽量跟上讲话者的节奏。
当前这个人讲话的时间比预算时间长了几分布丁钟,加上主持人中间串场时有感而发临时加了一段,许安宁这部分的时间持续了半个多小时。
换班的时候她长长舒了一口气,感觉有些头昏脑涨。她走出同传箱,陈萱进来的时候拍了拍她的肩膀:“还好吧?赶快去休息一下。”
“没事。”
许安宁坐到后排的空位上,揉了揉太阳穴。她上午没有任务了,就下午还有一班,暂时能松口气。
她冲了一杯咖啡,余光中看到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K给她发来了消息。
“你用交传的标准来要求同传,会很累。”
他果然在听。
交传的传达率要求在80%到90%之间,外交部的高翻可以达到90%以上,而同传能达到60%到70%已是非常优秀。
“过誉了,同传怎么都不可能达到交传的传达率。”
但她会尽量对自己标准更严格一点是真的。不过他是怎么听出来的?
K又给她发了一条,问:“你下午是哪一场?”
许安宁看了一眼会议手册,给她回:“第三场,Benjamin,讲手机遥控设备,做英译中。就这一场。”
“我可以提前跟他讲,让他放慢语速。”
“这么好?但你为什么帮我。”
许安宁回完这一条,又编辑了一条发过去:“我还不知道你是谁。”
“小事而已。”
他没有正面回答她,而是回避了有关他身份的问题。她想,既然他不愿说,那就算了。
中午许安宁跟其他几个同部门的同事一起出去吃了个简餐,许安宁用餐的时候很安静,其他同事倒是一直在议论上午的会议。
“今天有一个人讲到UA V,Unmanned Aerial Vehicle,我前面几句都没反应过来,翻译的时候直接把UA V原封不动落下来的,后面才译出无人机。他倒是先给个全称啊,直接就上缩写名词。”
“没关系,下面的人知道是什么就行。”
“直接把原词落下来至少不算译错,你又不是把UA V翻译成[你的A V],多大点事。”
其他人都笑了,他们这些高翻也算是在紧张严肃的会议中自己找点乐趣,权当苦中作乐。
又有人提到下午场,“对了,下午有一场Benjamin的,是你们谁的班?”
许安宁淡淡应了声:“是我。之前没听过他演讲,怎么样?”
“这个语速超级快。”
其中一个同事之前跟他有过交流:“Benjamin是英国人,他说英式英语,那一口地道的伦敦腔,啧啧,下午你就能感受到了。”
英式英语确实比美式英语语速要快,因为英音没有翘舌音,平均每分钟说出的单词会更多。
“大体把内容翻译出来就成,完全跟上语速不可能的。说实话还好是小许,业务能力摆在这里,要是我轮到这种,估计上来就直接懵。”
许安宁也跟着半开玩笑说道:“他说什么我译什么,跟不上就当他没说。”
译员的惯性自嘲。大家会心一笑,继续边吃饭边聊其他的。
中午午休期间许安宁回去睡了一小觉,下午她第一场,翻译完就结束。
下午场两点半开始,许安宁两点左右进场,提前冲了一杯咖啡给自己提神。待时间差不多了,许安宁进同传箱,戴上耳机,Benjamin一发言她就开始。
“I think now we are facing the time……”
“我想我们现在正面临这样一个时代……”
许安宁跟着Benjamin的讲话,或许是之前已经做好了更难的心理准备,他的发言没有想象中语速那么快。又或者……是K,他真的提前与他打了招呼,有意让他放慢了语速。
待她这场结束后她走出同传箱,坐在旁边休息的时候同事跟她说:“你太走运了,他今天语速比平时慢很多。他平时讲话,毫不夸张,跟说rap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