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正式入职辛岚也不过半年,但因为一直以来工作能力被人看在眼里,所以就安排了她辅助部门经理制定培训计划。
她看了一眼经理发给她的实习生人员名单,意外地看到了她在M大的学妹。
唐依依,和她同专业但是比她小一届。她上选修课的时候见过她几次,但是二人并不熟。
如果她没有记错,那个女孩个头小小的,皮肤很白眼睛很大,笑起来有两个可爱的小梨涡。
算不上美女,但是很甜,很容易讨人喜欢。
在第一次培训会上,许安宁一眼就看到了她。唐依依似乎也认出了许安宁,镜片后的大眼睛似乎在她走上台的那一刻亮了一下。
许安宁先是讲了一些基本的东西,没有占用太长时间,更具体的后面有专门的人会跟她们讲。
结束时她说:“今年招聘的两个外语专业的,到时候我会单独给你们培训,今天公共培训课后过来单独找我。”
唐依依穿着小碎花连衣裙,手里抱着本子,在结束后跟另一个S大毕业的男生一起去找了许安宁。
她给他们讲了一下公司的专业要求,以及需要他们完成的任务。
主要是下个月公司请外国专家来交流,需要会议翻译人员,经理建议这次就让两个新来的实习生来做。
基本的说完,她告诉他们可以先回去了。
男生先离开了,不过唐依依却还没走。看样子,她似乎想单独与许安宁说话。
许安宁见她留下,问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唔,没有问题了。学姐……你还记得我吗?”
女孩的声音也甜甜的。
“嗯。今年看到招了M大的外语专业,没想到是你。”
唐依依有些害羞地笑了笑。“听说学姐在这里,所以也来这里应聘了,能得到实习资格也是我的幸运。”
许安宁即使已经毕业,但M大仍旧还流传着她的传说。
每一次她代表学校出去参加任何外语类的竞赛,都一定会拿奖回来,从不曾空手而归。
唐依依还记得,当年许安宁参加亚洲英语辩论赛拿下最佳辩手,当时他们决赛的议题是“女人究竟应该以事业为重还是家庭为重。”
许安宁是正方,他们的论点是女人当以事业为重。
那场辩论赛在东京进行,当时唐依依自己掏了钱请假特意飞去日本,去观众席看了现场。
“学姐,我到现在还记得当时在东京辩论赛场上,你说的那些话。”
许安宁闻言,稍微愣了一下。
已经是两年多以前的事了,她没有想到唐依依竟然又会提起。
因为是决赛,那场辩论当时非常激烈,双方辩得不可开交。
他们面对的那支队伍来自新加坡,对手基本算是native speaker,在语言上占了优势,但最后她还是赢了。
“都是过去的事了,进了工作岗位一切从零开始。”
许安宁不是喜欢缅怀过往荣誉的人,“你也一样,新的工作环境也意味着新的征程。”
“我知道。学姐,我其实只是想说……我一直记得你在那场辩论塞上说过的一句话。是你做四辩陈述发言的最后一句。”
“嗯?”
许安宁自己都已经想不起来了。
“An independent woman is a single hero.”
(独立的女人是单身的英雄。)
唐依依的脸有些红扑扑的:“学姐,我一直记得你这句话,还曾经将它抄在本子上。”
许安宁闻言先是一怔,紧接着,关于那场辩论的记忆渐渐在脑海中清晰起来。
没错,她说过这句话。
对方三辩提出,女性所拥有的很多天性特别是母性决定了一件事,那就是一个女人无论如何事业有成,可如果没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那么她总归不会快乐。
许安宁在己方做总结陈述的时候反驳她的观点,她否认这种“天性论”,认为很多所谓“天性使然”的东西都是这个社会赋予女性的枷锁,在长期地影响着女人的观念。
她相信女人可以和男人一样,在事业的成就上找到自己的归属感。女人也完全可以独立自主,而不需要依赖任何男人。
在结尾的时候她说——
“An independent woman is a single hero.”
如今的许安宁似乎像是“一语成谶”,她真的成为了一个single hero,人人都在关心她的个人问题,除了她自己。
“学姐,在我毕业的时候,我喜欢了四年的男生跟我告白了。”
“恭喜。”
唐依依却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他毕业要回他老家工作,一个三线小城市,希望我也跟他去。但是我想留在S城,想努力进辛岚。”
许安宁有些意外会是这样的结局。“那你们……”
“所以,我们没有在一起。”
唐依依叹息了一声,脸上的表情却没有遗憾。“但是我得到了辛岚的实习资格,我希望留下来。”
她想努力进五百强企业,她想活得想许安宁一样,成为一个优秀的人。
她从大学起就一直将许安宁视为女神和心目中的榜样,如今她有机会留在她所在的单位,她不想为了那个男生而放弃。
即使她真的很喜欢他,喜欢了四年。
可是她总要做出选择。
但她说完刚刚那句又有些紧张地补充道:“我不是想套近乎的意思,我……”
“我知道。加油,我觉得你没问题的。”
许安宁扬起唇角,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其实以唐依依的条件,的确希望很大。M大本就是国内Top的学府,她又专业对口,完全不需要走后门。
“嗯,谢谢学姐!”
“你先下去准备吧,下周会议需要用的材料我晚上发给你。”
“嗯嗯,学姐你先忙。”
唐依依抱着本子离开了,许安宁望着她的背影,看见风吹起她的碎花裙裙摆,多么青春而充满活力。
在那一刻许安宁心中五味杂陈,她也曾经在辩论场上激昂陈词,为新时代的女性发声。
可才不到三年,当她从女大学生变成了工作岗位上的职员,从校园走入社会,她竟然也忘记了自己曾经说过的话,也开始变得现实、也开始认为女人到了年纪不管怎样都一定得解决个人问题,哪怕没那么喜欢。
这个社会对女性的要求在悄无声息地影响着每一个女人的观念。
往往潜移默化,甚至自己无从发觉。
许安宁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你也会有愁眉不展的时候?”
就在这时陈萱刚好进办公室拿东西,看见许安宁的神情有些不对,便问了她。
毕竟在其他人眼里,许安宁拥有所有令人羡慕的条件,仿佛她不该再为任何事情发愁。
许安宁跟她讲起了唐依依。
“啊,这个女孩是不错。”
陈萱下午还有事要忙,但是她敏锐地感受到了她似乎应该跟许安宁谈一谈。在某些问题上,她们是有共同语言的人。
“晚上下班一起喝一杯咖啡,我请你。”
“怎么能让您请。”
许安宁会意:“我请您,下班我等您一起走。”
陈萱笑了笑,不再说其他,转身离开去忙她的事。
走廊里还能听见她高跟鞋的声音,一下一下掷地有声。
许安宁回过神,她打开电脑,看见自己的手机屏幕显示有一条消息。
竟然是K。
他问她:“你跟你的约会对象怎么样了?如果不方便的话也不需要回答我。”
许安宁犹豫了一下,还是回了他。
许安宁:“结束了。”
K:“所以你现在又是单身了?”
许安宁:“嗯。”
她想起唐依依,又想起周围的那些长辈们说的话。
想起自己的过去,又似乎已经看见了自己的未来。
她问了他这样一句话。
许安宁:“你是不是也觉得,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家庭其实比事业更重要?我的意思是能兼得则兼得,不能则舍事业取家庭。”
其实她不完全是女强人,否则弘言其实是最适合她的,但是她没有去。
她问完这句话后,想着他会给她怎样的答案。
K代表了社会中的精英阶层,甚至也许是金字塔顶层的那一类极少数人。
几分钟后,K回复了她。
K:“不是。”
接着还有一条——
K:“你很好。”
许安宁看到这条回复,心底泛起一丝微妙的感觉。
他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像是知道她的困扰和烦忧一样。
终于,她还是鼓起勇气,打算问出她之前想问的那句话。
陈萱说,他一直主动联系她却不肯跟她见面,也不肯告诉她真实身份,有九成的可能性,他是有家室的。
她也觉得一个事业有成的男人,大概早已娶了一个温婉贤淑的妻子。
或许,她只是想要更确定一下吧。
她选择了一个迂回的方式——
许安宁:“所以,您的爱人难道不是顾家的女人么?当然如果这个问题涉及隐私,就当我冒昧了。”
对方却很快回复。
K:“我是单身。”
第19章
“我是单身。”
K的这句话发来,许安宁的身子微微一怔。
许安宁:“不会吧?你骗我?”
K:“我没有骗你。”
他们在纽约会议上认识,许安宁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况,黄金单身汉好像确实也不少,这些男人大多是年轻有为的企业高层,平均年龄在三十岁左右。
男人这个年龄还未婚虽也算比较晚的,但还不至于到被那么催的地步。
更何况他们事业有成,事业有成的男人无论什么时候想成家都不会找不到女人的。
对比之下许安宁更觉得自己真的很惨,她甚至还没到本命年,已经被家里催婚催到头大,在其他人眼里她好像就在下一秒就会成为“老女人”。
许安宁叹了一口气。她还没有回他,对方却又发来了一条消息。
K:“对了,你喜欢花么?”
许安宁:“……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K:“随口一问。女孩子都很喜欢玫瑰?”
许安宁:“花是好看的,但我个人有点花粉过敏,所以只敢远观。如果是女孩子的话,的确比较喜欢玫瑰,尤其是红玫瑰,很浪漫。”
K:“嗯。替朋友问的。”
许安宁:“祝他成功。”
她还有一段材料没有翻译完,看了一眼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就下班了。
许安宁跟陈萱约好了晚上去喝咖啡,所以她想尽快提高效率,先把工作做完。
她没有再与K继续聊,手机锁屏继续工作。
……
在另一边,柯文嘉盯着手机屏幕,手机上显示的是一个聊天界面。
他退出这个账号,转而登录另一个号,在那个号上他收到了柯文蕊的消息。
柯文蕊:“哥,这次的家宴,你还是不参加么?”
柯文嘉回复了她。
“参加。”
对面很快又发来一条:“竟然回复我了?哥你被盗号了?”
柯文嘉没有再理会她,退出了聊天界面。
再接着他拨通了一个号码。
……
许安宁将任务完成后保存文档,之后打开邮箱,将下周会议需要用的材料发给了今年的两个外语专业实习生。
做完这些她抬眼看了一眼钟表,还有十分钟到下班时间。
她关上窗,着手开始收拾东西。
手机调整了震动模式,静静躺在桌子上。
许安宁专心地整理东西,直到桌上突如其来的震动给她吓了一跳。
有人给她打电话。
她下意识拿起手机,在看到来电人的那一刻差一点手抖。
柯文嘉?!
他突然给她打电话?
她放下手里的活儿,走出办公室,去了走廊一个安静的拐角接起电话。
“……柯总?”
“嗯。还在公司?”
“准备下班了。您……有什么事?”
“你欠我一件事,还记得么?”
“记得。”
“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您说,我会尽力而为。”
“这个月月底,也就是下周末,我要参加家族宴会,需要一个女伴。想请你先假装一下我女朋友。”
听到这个许安宁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您别开玩笑了,您随便找一个都能找到。”
“我需要的不是花瓶。”
柯氏是家族企业,柯氏集团的所有人,尤其是他的上一辈,从他父亲柯国耀到他叔叔柯国荣,个个都是厉害的角色。
许安宁好似明白了些什么。这样的家族往往内部关系非常复杂,很有可能晚宴上任何一句看似不起眼的话都暗藏玄机。
她沉默了几秒钟,之后突然问——
“那,为什么是我?”
“我看你冒充别人女朋友很有经验,脑子也反应够快。”
“……”
许安宁一时不知该笑还是该生气:“柯总,我什么时候冒充过别人的女朋友,当时我跟温少也算是在交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