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张进见过将军。”
蒋元见着张进过来了,就站了起来看了看他身后并无人跟来,就淡淡一笑看着张进那疑惑不解的样子,问:“请问张大人,令夫人可在?”
张进一下就蒙了,这个蒋元怎么回事?一上来也不说来家里什么事儿,上来找他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可官大一级压死人啊,他揣着满肚子的疑惑还是拱手说:“回将军,夫人在后厅呢……敢问将军,寻下官贱内,是……?”
蒋元看着他这个样子眯了眯眼,忽然一笑:“看张大人这个模样,似乎是还不知道今日令夫人在许家满月宴上,对我发妻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吧?”
一下子,张进的心口就咯噔一下,国字脸上那双不大的眼使劲的瞪着,心都慌了,摇着头颤着声音:“敢问将军,贱内究竟是……”
那个贱人究竟是做了什么事儿啊啊啊!
“呵呵呵……”蒋元淡淡冷笑着,幽幽看着张进:“今日在许家满月宴上,你家夫人指着我发妻蒋柳氏骂我发妻是泼妇,扬言我发妻那种人根本不堪圣上钦赐的妇女表率……其言行大胆蔑视陛下,不服圣意,出口皆是意图抗旨之言!”
“张大人!你对此事,可有什么话说!”
张进腿都在发抖,简直不敢相信那个蠢妇不过是出去参加一个宴席居然都闹出这种意图抗旨,蔑视圣上的事情来!老天爷啊,难怪今日回来那个蠢妇连面也不敢露一个!
“下官……将军息怒!我对此事着实不知啊,我若是知道,早就带着贱内去府上跟尊夫人赔罪了,岂敢故作不知啊!”
蒋元见此淡淡一笑:“一句不知,便可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吗?你夫人当着众官眷的面,辱骂五品将军之妻,诋毁圣上旨意,此等恶劣的行径……张大人觉得这种情况,我若是往上面递一道折子的话……”
“息怒啊将军!”张进一下子就深深弯下腰,双手慌乱的直颤抖:“有话好好说啊将军,下官只是个小小的著书郎,若是这折子上了圣上的案台,我这一家老小性命堪忧啊!还请将军宽宏,给下官一个机会!”
蒋元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黑了,想着刚才专门去了一趟许家,听丫环说了席间翠翠被辱骂的详情后,到现在还是一肚子的火,垂眸看着地上的张进,他冷冷一哼:“我也无意毁你仕途性命,只是谁叫你夫人,将我们夫妻的脸面踩在地上踩的稀巴烂!若是我就这么轻易揭过此事,那日后人人都认为我们夫妻是缩头的乌龟好欺负,谁都想来踩上一脚,届时我们夫妻还有什么脸面在京城走动!”
张进头上,背上都是冷汗!这个蠢妇害死他了!但此时此刻纠结那个蠢妇为何会说出那番话已经是无用了!
如今蒋元堵上门了,摆明了是要给人家妻子讨回公道,这件事他若是稍微处理的不好,蒋元一个折子递上去,他的官帽,他一家老小,重则脑袋落地,轻则也得挨上几十杖滚出京城去!
可是蒋元刚才也直说了,无意毁了他仕途,也就是说他想收拾得只有那蠢妇一个!
想明白了以后,张进擦擦头上的汗,深深冲蒋元鞠一躬,咬着牙说:“今日之事,都是下官贱内无礼冒犯,下官愿以我朝律法为例,以下犯上者廷杖三十,作为对贱内无礼冒犯尊夫人的惩罚!”
蒋元闻言冷冷一笑:“你夫人冒犯的可不止我妻子,她冒犯的还有当今圣上!仅仅三十杖……张大人是觉得,圣上的颜面仅仅值三十杖吗?”
张进一下就腿软跪在了地上,没想到蒋元这么狠,三十杖居然还不满意……他只能颤抖着举起手朝着上位:“下官,万万不敢亵渎圣上颜面……贱内此罪,当杖断双腿,逐出京城,永不得归!”
蒋元这才看着外面漆黑的天色,悠悠道:“圣上龙威,自然不是谁都能亵渎的!”
张进跪在地上,扶着一边的桌子才爬了起来,听着蒋元幽幽一句话,人也站在前厅就是不走,一看就知道是要看着他处置完毕才肯离开的,顿时咬着牙喊道:“将那贱妇捉来!”
刘玉婷此刻自然已经知道蒋元来的事情,已经吓得软了腿,躲在屋中将门穿起来,抱着头哭个不停。
前来捉她的婆子推门推不开,无奈只能将门撞开,将躲在角落的刘玉婷拖了出来:“放开我!放开我!”
刘玉婷一路哭喊尖叫,被婆子托着到了前厅,直接按在了地上,她发髻散乱的抬头看着不远处站着的陌生男人,面容冷肃点像是阎罗王,她胆颤心惊的急忙哭着去拽张进的衣袍:“夫君!夫君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无心的啊!你救救我,你救救我吧!”
张进眼眶发红,看着眼前蒋元的背影动都不动,咬牙将衣袍从刘玉婷手中拽出来,恨恨道:“你犯下这种滔天大错,事关圣上颜面,我纵然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徇私了!来人,行杖!”
“不要啊夫君!求你救救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啊!”
刘玉婷哭喊着,只觉得一双小腿被棍子砸的无比剧痛!一棍又一棍,极其用力,毫不留情的落在她腿上,她只能痛苦的大叫着,凄惨的声音透过屋檐,院墙飘向外面,声声凄惨落入外人耳中,只觉得胆寒!
“夫君!”
张进侧过脸,不忍心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心头一颤一颤的眼泪不停往下掉,到底是发妻,看着她这样被人生生打断腿,他于心不忍,腿都吓软了!
可是刚才他想让府中的婆子来行杖,可是那蒋元一摆手,他带过来的两个小厮就拿过了棍子,年轻的汉子,手底下力气多重啊,他拦都不敢拦,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
凄惨的叫声,不多时就虚弱了,不过二十来杖下来,肉眼可见刘玉婷一双小腿已经诡异的扭曲着,眼见着已经断了,蒋元这才摆摆手让停下,目光淡淡的回头看着张进:“张大人,今日之事你处置的很好,他日这件事若是圣上得知,想必也不会再多加怪罪于你的!”
张进闻言身子狠狠颤抖一下,弯腰拱手:“多谢将军宽宏,下官会将此事妥善处理的……”
这是蒋元在提醒他,不是断了腿就可以了,人只要不逐出京城,他日万一圣上问责,那就不是逐出刘玉婷一个那么简单了!
……
蒋元回到兰园,就见翠翠一身单衣坐在窗口,见他回来,她眨眨眼问:“办完了?”
他点点头,坐在她对面笑笑,将刘玉婷的下场尽数说了,看着翠翠眼神微变,安抚的拍拍她的手:“别怕,只是打断腿,又没把人打死,不会有事的。”
翠翠真的惊到了,没想到他居然做到这个地步,一时间心情很复杂,她只是想要用刘玉婷将这件事闹大一点,让赵家人名声更臭一点,逼着她们带走赵莹莹,如今这般……
蒋元看着她害怕了,坐在她身边将她抱在怀里,这一次她意外的没有挣扎,他笑笑下巴落在她发顶蹭了蹭说:“别怕,有我在呢。”
“今日之事,那刘玉婷的言语明日一早就会传遍京城,她言语中涉及圣上行事决断不公,就算我不发难,回头那些没事做的言官也会捉住这个事儿往上参一本,到时候张进一家指不定就要因为她一个人做下的蠢事而获罪,到那时,就不是她一人断腿那么简单了。”
“再说了,总该杀鸡儆猴,让赵家人那边都明白,我是护着你的,你是我妻子,是我重要的人,以后别人再想欺负你,他们就得掂量着点。”
蒋元说着,慢慢的松开她,双手捧着她的脸,看着她微光满满的眼笑,“我碍着老将军和赵忠的面子,不能撕破脸赶走赵莹莹,已经很对不起你了,若是连旁人欺负你我都要畏首畏尾的不敢给你讨公道,那我这个丈夫,要来就真是毫无用处了……”
翠翠看着他的眼神,他真诚的浅浅笑容,只觉得心中酸涩,在眼中的泪意浮起时,第一次主动张开双臂环住他脖子。
这一个举动,让蒋元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瞳孔都有些涣散失神……片刻后,他回过神来就笑了,紧紧抱着她的腰,忽然想哭。
她第一次主动抱自己啊……
作者有话要说: 只抱一抱,激动啥……
第48章
青色纱帐内, 光线很暗, 气氛却温热。
蒋元一手支着头, 侧身躺在翠翠身边, 含笑看着她那一片小巧的耳垂, 看了一会儿,没忍住低头轻轻咬了一口。
翠翠立即用手捂着耳朵,羞的脸颊发烫, 回眸斜了他一眼:“不许动手动脚!”
蒋元低沉一笑,眯着眼:“我没动手动脚啊, 我只是动嘴了而已……”
“你!”翠翠无奈的转过身子,实在是后悔方才脑子发烧了,觉得那一刻他在京城其实也举步维艰, 有点可怜,就去抱了他一下,结果现在这个男人以为她愿意和他亲近了,自打方才上了床后,不但凑她距离太近, 反而还敢来亲她了……
蒋元看着她羞恼的样子低声笑着,唇再次凑近她捂着耳朵的手, 轻声说:“娘子, 我们抱着睡好不好?”
翠翠不听,拉过被子盖住了头,他却强行将被子拉了下来,笑她:“不行吗?可是方才你都抱我了, 这么快难道你就又忘了?”
翠翠觉得以后真的没法面对他了!不过就是抱了他一下,这个坏男人以后就有借口来调侃自己了!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蒋元看着她装死笑的停不下来,放下支着头的手,穿过她的脖颈,另一只手环住她腰身,一双手握着她的一双手,她开始挣扎,他就闻着她发丝的香味,又来咬她耳朵:“你再挣扎,我就不敢保证,你能不能好好睡了……”
……翠翠几乎在瞬间,感觉到了他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一时间真的不敢动了,更庆幸是背对着他,不然这满脸通红的,更是要被他取笑死了!
蒋元见她乖了,心满意足的笑笑,抱着她闭上了眼睡去。
……
一早,天微微亮,街道上两旁的商铺就开了门,摆摊的小贩更是早早的来占了摊位,相熟的小贩之间就在小声的窃窃私语:“听说了吗?昨日许家的满月宴上,著书郎张进家的刘氏,当堂辱骂陛下钦赐的蒋柳氏是泼妇,不堪妇女表率,回头就被蒋将军亲自上门逼着打断了腿,休弃下堂送去了京外的庄子上了!”
“当然听说了,我还听说,在许家满月宴上,爆出了一个大消息,说是赵家那个千金小姐自打给人做了妾后,不但脸上天天被打肿,还天天被逼着喝那农妇的洗脚水呢!”
“啧啧啧,真的假的?堂堂的千金小姐,居然被人逼着喝主母洗脚水,这也太惨了……”
“自然是真的!那可是那农妇在许家满月宴上亲口说的话!听说就是因为这个,那刘氏气不过才和那农妇吵起来的!”
“刘氏有什么气不过的?人家农妇又没逼着她喝洗脚水!”
“你知道什么呀,据说那刘氏是赵家一个姨娘的兄弟的侄女儿,那刘氏估计是想挫挫那农妇的面子,来巴结赵家,没成想那农妇是个不好惹的,回头人家将军就寻上门去了!如今她刘氏腿也断了,也被休了,赶出京城了,她想巴结的赵家呢,怕是压根不知道有她这一号人物!真是又可怜,又活该啊……”
“原来是这样啊……不过话说,赵家那千金小姐娇滴滴的,真能喝农妇的洗脚水吗?”
“怎么不可能?那农妇的凶名谁人不知?扣了刘氏一顶轻蔑圣上的罪名,把刘氏吓跑以后,没事儿人一样的笑着坐下去照样喝酒,那可是个狠人!什么事儿她做不出来?让小妾喝洗脚水算什么?”
“可怜了赵将军,生了这么个拎不清,非要给人家做妾的女儿,天天的跟着丢人显眼……”
一早钱氏起来呆不住,一点也不在意昨日翠翠嘱咐她的这两日别出门去的话,照旧提上篮子要出去买菜,可是叫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相熟的菜贩都会拉着她小声的问:“将军娘,听说你家儿媳妇儿让赵家小姐喝她的洗脚水,真喝了吗?”
“钱夫人,昨日被打断腿休弃下堂的刘氏,听说是得罪你儿媳妇儿才成了那样,真的假的?”
“还听说那赵小姐动辄要跪在你儿媳床前服侍一整夜,我觉着此话不真,可大伙儿都是这么说的……”
钱氏出去走了一圈,听见了太多让她惊恐的消息,连买菜蓝子都忘在了菜摊上,一路小跑的就回家去,直接冲进了兰园大喊着:“翠翠呀,翠翠呀,你赶紧出来,出大事儿了……”
翠翠在练绣花,听见婆婆这样紧张的喊自己,急忙的站起身出去,就见她慌张的进来说:“不得了了,我出门一趟,听见了好多说你不好的闲话呀,吓死我了……”
翠翠顿时无奈的看着婆婆,“娘,不是说这两天先不出门吗?”
“我……我……”钱氏苦恼的坐下来,直拍大腿看着她:“你直说不叫我出去,也不说为啥不叫我出去,我觉得没啥事儿就出去了,结果……不过翠翠呀,外头那些人说的是真的吗?有个女的昨日在宴席上得罪你了,回头元儿就打断了人家的腿?”
“还有人说,你叫赵莹莹喝了你洗脚水呢,你不知道我听见这些话真想大耳刮子扇过去,真是气死我了,你才不是那种人呢,这些传瞎话的,没一个拎得清的!”
翠翠想了想,觉得也不能所有事情都瞒着婆婆,就将昨日在宴席上,后来蒋元去张家的事情认真的和婆婆说了一遍。
钱氏听的是一会儿生气,一会儿心惊胆颤,一会儿的摇头哀叹,到最后拉着翠翠的手说:“说来说去,也不怪你,要怪就怪那赵莹莹非要赖在咱们家不走,不然那姓刘的也不会想着给她讨面子来难为你,她也就不至于落得那样的下场……”
不过钱氏多少还是觉得儿子这一次有点吓人,沉默了片刻,她看着翠翠说:“可是外头还说你让赵莹莹喝洗脚水,这些传言怎么办?就这么不管吗?赵家会不会因此来难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