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庙中,所有人全是枯黄,瘦骨嶙峋,凹凸的脸,形态各异。
有的人瘦的脸型凹下去,有得人瘦的颧骨高高凸起。瘦成腐皮鸡爪的手,看着就心慌。
没有一个稍稍有点肉的人,走路脚步虚浮,老人和孩子都已经走不动,腿脚发软。
父母和妻子背着脏兮兮的被子,沈清和抱着孩子们放进左右的箩筐内,在他们的膝盖上,还放着蓝花布做的包袱。
荒庙中的人也跟着陆续离开。
迈着坚定的步伐,朝未知的前方走着。
让父母和妻子相互搀扶走在前面,沈清和跟在后面压阵。
今天是冬日难得一见的暖阳天,八十来人的队伍,缓慢的移动着。
走了两三个时辰,还没有看到城镇,大家都累了,找了一块背风的地方大家靠着坐下。
竹水筒中的水,又差不多喝完,沈清和背对着大家,悄悄的加了半筒能量水。
家里每人都有一个竹水筒,沈清和知道其他人的竹水筒中,应该没有水可以喝。
他拿着自己的水筒,给身边的闺女,“小果儿,喝一口水。”
刚两岁多一点的孩子,眼神中带着希冀的接过水筒,小小的喝上一口,润润喉咙,“爹也喝。”喝完水,才开口说话的小姑娘,嗓子因为缺水滋润,有些嘶哑。
“爹不渴。”苦难中成长起来的孩子,早熟的让沈清和难受。水筒继续递给儿子小鱼儿。
家里几位都一人一口,绝对不多喝。
路上很难遇到干净的水源,水筒中的水,还是前天遇到的一处水源灌的。
休息半个时辰以后,村长吆喝大家赶路。
没有办法,荒郊野外的,再不赶路,就有可能露宿野外。
路上除了必须要说的话,基本没有人说话,不说话可以节省力气节省口水。
沉默赶路中,沈清和注意到四周的地形,还有特征,有点像是到了两淮之地。当然一切都是沈清和猜测的,还不确定。
他们一路上,都是胡乱走的,也没有具体的目标和地址,就是想找个不错的地方安顿下来。
谁知道如今到了什么地界。
路过的城镇,很多都不知道是归哪儿管辖。
在天黑之前,他们终于走到一个县城,周围的水源多了起来。
县城说太晚,不许进城,白天才能城。
听到这些官僚不说人话,沈清和很想一巴掌甩给那唧唧歪歪说话的人。
在县城外一处背风的地方,全村八十来人,找了几间破旧的茅草房住下。
村长召集各家当家的开个小会,“一个多月,终于找到了有水的地方,大家有什么想法没有?”
“村长,要不咱找个地方安顿下来,走不动咯。”
“村长,不要往前走了,等不再干旱,我们还可以回老家 。”
“我不想再往前走咯,走的越远离家就越远。”
“……”
想到老家,很多人表示不走咯。
沈清和没有吱声,他已经知道这里已经是江苏和浙江交界的地方,再继续走半个月,就可以抵达沪海市。
既然如此,他打算带着全家老小去到沪海讨生活,以后给孩子们一个好的生活和教育环境。
在东方的巴黎,孩子们能有接受教育的机会,还能接受一些西方的教育。开阔眼界,以后也有新的生活方式。
至于做生意,他没有想过,发财要悄悄的发,明面上还得是穷苦人。当然可以做穷苦人中的富人,有几间不错的房子,生活水平稍稍好一点。也是可以的,明面上得是富人的雇员或者做什么苦力活的。
他有一把子力气,凭力气多赚点钱,也没有人哔哔什么。
村长摆手示意大家暂停,悠悠的说道,“既然大家都不想走,那我们明天就去找能落脚的荒村,或者能收留我们的地方。 ”
一几年开始,隔上几年就会出现灾荒,就像是轮流一样,每个地方都是如此,加上战乱,很多村落都没有人。
荒废的村落很多,只要愿意找,一定能找到。
“好。”大家齐声叫好,确实已经没有几个人有力气能走动。
都想就地落户或者就地休息。
沈清和也想就地休整几天,想办法赚点光洋(袁大头-银元),然后去到沪海。
没有插嘴说话,回到一家人休息的一间最小的茅草房,拉拉亲爹的衣服,嘱咐道,“爹我出去寻点什么野果或者吃的,您看着些。”
沈父挥舞手里的菜刀,龇牙咧嘴的说,“去吧,注意安全,早去早回。”
“知道,尽量早点回来。”
摸摸两个孩子的脑袋,沈清和走了出去。
他刚才有注意过,不远处有村落,只是有几里路。得走一会儿,他们是逃荒的人,人家村落一般都不欢迎他们,怕逃荒的人强抢。
沈清和朝着远处的村落走过去,他只是想走过去,进到村里口,没有打算进村。
现在已经是十二月初,天气很冷。
在村口转悠一番,一个人回转去到另外一个方向,再次回到一家人栖息的地方时,手里还拿着三根连根拔起的甘蔗。
黑暗中,沈父低声询问,“清和,有弄到吃的吗?”
“爹,搞到三根野甘蔗,我给您和娘削一根。”声音中带着欣喜。
“好,好,好,甘蔗也不错,里面有糖,吃点也不容易饿。”
接过爹手中的菜刀,沈清和削起甘蔗,和现代时一样,削的干干净净,直接就可以吃,外面的那层皮,全部被削没了。
第一根砍成几节,爹娘儿女,还有妻子一人一节,然后他开始削第二根。
第三根甘蔗先留着,明天再吃。
希望明天能找到一些吃食。
晚上,一家人抱团睡在单独的小破茅草房内。
为了好好睡一觉,沈清和特意在茅草房外面用特殊的物件设立了警戒线。
第49章 走过民国岁月(01)
有了带甜甜的甘蔗打底, 吸收了一些糖分, 沈家六口肚子稍稍舒服了一点,不再难受的睡不着。
一夜静眠, 山风微拂, 不少人都做了一个美梦。梦中他们在山清水秀的地方安顿了下来, 有吃有喝,还有田地, 一家人生活的不错。
有了新的期盼,做梦都要笑醒这句话是真的。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 都带着微笑醒来。
早上, 削好最后一根甘蔗,留给家里其他人,沈清和才挑着箩筐出去找事做。
顺着人群走进县城, 此地可能没有遭受过天灾或者灾害不严重,看起来比他们一路上路过的县城要好很多。繁华一些,百姓的穿戴稍稍好上那么一丢丢。
县城有码头, 沈清和打算去码头找个背麻袋的活,他现在天生神力,力气大的没地方去。扛麻袋也能赚的比别人多,明面上挣些钱,然后再去沪海。
码头上有各个商家的账房,记录货物数字还有给扛麻袋的苦力结账。
码头上人来人往,有吆喝着卖小吃的,也有来往的行人和苦力。
“哥几个过来这边, 有活计……”
一个瘦猴男人站在一边吆喝着,刚刚到了一船货,正找人卸货。
“哎,来了来了。”沈清和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机会来了。
和几位码头上扛活的老人一起麻利的扛活,一船货半个上午就扛完。
工钱都是现结,沈清和在此方小世界第一次见到钱,一串铜板。
一上午,赚的还不少。与沈清和一起扛活的老黑,羡慕的说道,“小和,年轻就是好,你一上午赚的钱,就比我一天赚的还多。”
“老黑哥,你以前估计比我还厉害。我想问问,咱这边去沪海是坐船去方便还是走陆路去方便?”
“坐船方便些更快一些,怎么你要去沪海?”
“嗯,我家有亲戚在沪海,老家遭灾活不下去,想着去沪海投奔亲戚,全家人谋一个活路。”
“难啊,如今的世道真是难,天灾**,样样都不缺。”老黑深有体会,别看他们这儿遭灾的不严重,日子也很不好过。
多少人家都吃不上一顿干饭,日子苦着呢。
“是啊,去沪海也是在码头上坐船吗?价格贵不?”
“对呀,你看那边,就是客船停靠的地方。”老黑伸手指着另外一个方向。
远处,没有停靠客船,但确实有个单独的码头。
午饭休息时间,对于物价还有很多情况,沈清和以地域差异,全部打听了一遍。
接连几天的时间,熟悉了县城各处的沈清和到处打零工,还真赚了不少钱,加上空间内拿出来的一点金子,换了一点银元。
手中有了一点资本,半个月以后,沈清和带着父母妻儿踏上了去沪海的客船。
几天的时间,天气晴朗,风和日丽,船老板没有停歇的一直在行驶,终于在九天以后抵达沪海。
“客人,到了,上面就是大沪海。”
“船老大,这是后面的尾款。”
孩子们最近有东西吃,脸色不再是菜色,脸上稍稍有了一点点肉,精神也好了很多,性子活泼了一点。
父母孩子的变化,沈清和都看在眼里。妻子最近笑容也多了,身上的浮肿也消失了。一家六口,最遭罪的就是妻子,有口吃的都是先给老人和孩子们吃,其次是原身这个壮劳力,最后才轮到她。
吃的最少,又要照顾老人和孩子,想想都遭罪。
一家人来到沪海这样的大都市,沈清和也不知道该去哪儿安顿下来,他唯一知道的是,去法租界安顿下来相对最安全。
不过目前的法租界,他不是很熟悉,看来要找人去问。
现在需要的是在沪海能安顿下来。
早上抵达沪海,吃了一点东西,一家六口就开始到处找能容身的地方。
误打误撞进入到法租界吕班路东边的一条里弄,沈清和找到一处破旧的宅子,先租下一个月,一家人总算安顿了下来。
“和儿,咱们一家真的就在沪海住下了?”沈父有点不可思议,他以前不知道沪海到底是什么地方,有多好。来了以后才知道,沪海就是另外一个世界,看起来和平繁华的世界。
“爹,真的住下了,以后咱老沈家的好日子就要来了。”院子内,住的可不是只有他们一家人。
还有一户拉人力车的丁军一家五口。一家给人修补鞋子的于得水一家,三家人共住一个院子。
曲彩霞不安的拉着沈清和进房门,小声的问,“清哥,家里还有钱没有?”
“怎么了?”
靠那半个月赚的钱,根本就不够花,他是找了借口的,说是有三位老板看他事情做的好,打赏一些钱,家里人才没有多怀疑。
“咱刚安顿下来,啥也没有,都需要钱去置办,可是我手上没有钱,就想……”
说道后面曲彩霞的声音,都低的听不见了,她知道丈夫手里应该也没有多少钱,可是一家人确实需要置办一些东西,才能勉强安顿好。
“我给你几块钱,你先拿着,以后需要什么开支,你再支付。家里需要什么,告诉我一声,我去置办,咱都刚来,对周围不熟悉,你一个女人家家的出去迷路了咋办?”
沈清和从破棉衣内兜,掏出来五块钱,递给妻子。
然后嘱咐爹带着两个孩子,让妻子和娘先收拾家里,要不晚上睡哪儿。
沈清和自己挑着从老家带出来的一担箩筐,然后离开新家,出去置办东西。
现在外面看起来是一派祥和,路上没有几个人,天气在中午时,突然变天,阴沉起来。
阴沉沉的天,看起来不太好,好像是要刮大风下暴雨一样。
沈清和把自己伪装的爹娘都认不出来,然后拿出来一箱几种规格的机械表,在现代价格各异,有不贵的,也有很贵的,是他上个世界退休后在国外购买的,为了以后的世界储备物资,他一次性购买了不少这样的机械表。
进到一个钟表铺,沈清和一身洋学生的派头,让店铺的伙计们不敢小看,热情的不行。
洋西装,锃光瓦亮的皮鞋,头上带着一顶黑色的礼帽,帽檐拉的低低的,手上带着一副白手套,还拎着一个精致的小皮箱,戴着能遮住半个脸的大方墨镜,手腕上亮闪闪的钻石手表,不小心的露出来半个边缘。
李记钟表铺是沪海有名的钟表铺,是出名的只卖好货,绝对的好地方。
店铺内的伙计,不说狗眼看人低,但是多少有些自傲,一般穿的不咋滴的客人,他们可不会热情招待。
今天,见到沈清和这位假洋鬼子,门口的两位伙计,热情的迎上来,“先生,里面请。”
“先生,是想买表还是修表?”
两位伙计交换了一下眼色,然后快速达成了外人不知道的交易,热情殷切的一起为沈清和服务。
鞍前马后的伺候着,沈清和高傲的撇了一眼钟表店的装饰,然后慢悠悠的问道,“你们管事的人呢,我有笔大买卖找他谈。”
“先生,您稍等,小的这就给您去找掌柜的。”
掌柜的就在钟表店楼上,一位伙计蹬蹬蹬的上去以后,很快就下来了。后面跟着一位穿着长棉袍的中年儒雅男人,浓眉大眼,双手白皙没有劳动人民那样的粗糙,一只手垂拿着西洋烟嘴,一只手柱着一根文明棍一副儒雅绅士的模样。
“尊客,不知道有什么大买卖找在下。”
沈清和一眼看出来了,眼前的这位应该是钟表店的老板,普通掌柜可不会有这样的派头。
“李老板,大买卖当然得找个安静的地方详谈,您说对吗?”
沈清和淡定从容,没有因为老板的出现就有一丝的紧张和激动。
“对,尊客楼上请。”李老板也是家资丰厚的大老板,他除了李记钟表店,还有别的生意,不过他最重视的还是从父亲手上传给他的钟表店。
一点也不怯阵的沈清和随着李老板一起上楼,两人在楼上坐下,等伙计们沏好茶,送上点心,才开始进入主题。
李老板大致能猜到,既然是来钟表店找自己谈生意,一定是与钟表相关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