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春丽戳了戳胡安的胳膊:“怎么样,看见了吧?一件衣服就是挣一块、五毛的,这一会儿功夫也能挣一两块了。”
胡安也看出来了商机,他问:“去南边要多少钱啊?”
这个何春丽清楚,毕竟她上辈子走过一趟,来回的路费、食宿费用,她心里有数。但这辈子她还没去过呢,不能说。
“应该要多带点钱吧,这么远去一趟不容易,咱们多带点钱,可以多买一些衣服,带回来赚更多的钱。不过我手里头只有八十多块了,你手里有多少钱啊?”何春丽故意把自己的钱说得少一些。
胡安虽然每天打扮得人模人样的,但两只口袋比脸还干净,手头就几块钱,连何春丽都不如,根本不好意思开口。
但男人嘛,在自己还没追到的女人面前,总是要点面子,打肿脸充胖子的。他眨了眨眼说:“不多,也就百来块钱吧!”
何春丽对他的死德行比谁都清楚,知道他在撒谎,也不拆穿,咬唇,有些忧愁地说:“这加起来顶多两百块,两个人来回的车票费都要几十块钱,还有住宿吃饭,就得去一小半,进不了多少件衣服啊。要不,回头我去银行问问,看能不能贷款,林老实就在银行无息贷款了三千块,没道理我贷不了!”
何春丽故意拿林老实出来做对比,还把林老实贷款的事说了。好面子又在追她的胡安肯定不甘落后。
果然,胡安马上说:“对啊,林老实能贷款,我为什么不能?我哥们在银行还有认识的人呢,这个筹款的事就交给我了,我也去贷款。”
没想到他这么痛快就把事给揽了,何春丽心里欢喜,承诺道:“那等进了衣服回来,咱们卖了之后,先把你贷的这笔款项给还了,然后把本钱除了,再平分。”
胡安满不在乎地说:“到时候再说吧,急什么,走吧,既然来了电影院,咱们就去看电影吧,下一场电影就要开始了。”
他以前提过两回,何春丽都以有事拒绝了。但这次他揽了那么大个事,何春丽当然要给他一些甜头。
“好呀。”何春丽甜甜地笑了,还指着门口的小卖部说,“我想边看电影边嗑瓜子。”
胡安马上掏钱,买了一包瓜子,递给了何春丽。
何春丽冲他笑了笑:“谢谢。”
这笑容明媚,带着几分欲语还休,让何春丽看起来更漂亮了,胡安看得眼都直了,脖子也红了,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就在这时,一道诧异的女声从背后响起:“何春丽?”
何春丽扭头看到江圆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袖衬衣,扎了两条辫子,站在她背后,脸上带着不可置信。
显然,江圆是把她跟胡安刚才的那番互动看在了眼里。
何春丽冷哼了一声,收回了目光,没搭理江圆,照旧亲热地对胡安说:“走吧,咱们去买票,不然一会儿买不了了。”
江圆看着她跟胡安并排着亲密的走向售票的小窗口,在心里叹了口气。她刚才在街对面的邮局填单子,抬起头揉眼睛时无意中瞥到了电影院门口的何春丽。
刚开始她还以为是她看错了。毕竟那个男人明显不是林老实,何春丽都已经结婚了,怎么会跟其他陌生男人去看电影呢?看电影可是很亲密的事,大多都只有夫妻、情侣或者家长带着孩子去看。
可那个女人又实在很像何春丽。江圆犹豫了一下,走过去一瞧,竟真的是何春丽,吓了她一大跳。她叫住了何春丽,可何春丽不搭理她,跟那个男人买票去了。
江圆心里犹豫不决,去年在军医院,就是因为她给了何春丽两回脸色,何春丽就记恨上了她。她当时就下定了决心,以后只尽力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不要再多管闲事。
可真遇上了,不管吧,她良心又过不去。林队长多好的人啊,老婆背着他跟别的男人眉来眼去,还一起看电影,头顶绿油油,他要知道,得多伤心。
踌躇不定,眼看何春丽就要跟那个男人进电影院了,江圆没忍住,追了上去,对何春丽说:“麻烦你过来一下,我有话要跟你讲。”
何春丽掀起眼皮扫了她一记,站着不动:“我跟你没话说,我要去看电影了。”
胡安看出了江圆的气愤,不解地问何春丽:“这是谁啊?”
何春丽张口就来:“林老实的小相好!”
胡安上下扫了一圈江圆,吹了声口哨:“靠,林老实艳福不浅嘛,她长得虽然没你漂亮,可也白生生的,还可以吧!”
江圆被何春丽的污蔑气的七窍生烟:“你胡说八道什么,我跟林队长清清白白的,你不要血口喷人。”
“是吗?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大安县?还有,我跟林老实已经离婚了,做什么都是我的自由,跟他无关。”何春丽这枚炸得江圆七晕八素的重磅炸、弹,拉着胡安就进了电影院。
听说林老实现在天天在挖塘养鸭子,一身的泥和鸭粪味,她就不信了,江圆这样一个没吃过苦头的城里人,看到林老实现在这幅样子,不会幻灭。
现在的林老实就是个邋里邋遢的农民,可不是当初那个英俊挺拔前途无量的林队长了。
江圆被何春丽说的这个消息吓傻了,愣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这时候电影院门口已经不见何春丽的踪迹。何春丽应该不会拿这么重要的事开玩笑。可是,他们怎么就离婚了呢?是何春丽要跟林队长离的吗?
江圆一脸迷茫地走回了邮局。
邮局工作人员看到她,指了指桌上写了一半的快递单,问道:“还寄东西吗?”
江圆从包里掏出表面上有一道划痕的腕表,犹豫了一下,将表放回了包里:“不寄了。”
“不寄也好,县城到长丰乡就几十里地,何必邮寄浪费钱呢!”邮局工作人员笑着收拾好了桌子。
“嗯,你说得对。”江圆点点头,拿着手表出了邮局,问了几个人,找到了县汽车站,买了一张下午到长丰乡的汽车票。
第20章 020重生悔过文中的老实人
地里的活忙完了, 林老实在清理另外一个小池塘, 这个小池塘是他拿来准备做实验,用自配饲料喂养, 跟大鱼塘做对比, 看看产量能提高多少,鱼能提前多久出塘。
农历十月,天气变冷,出门都要穿两件衣服, 林老实却只穿了一件军绿色的背心, 埋首在塘里清淤泥,背上的汗浸出来,把他的背心都打湿了。
林老实正干得起劲儿, 忽然听到大勇兴奋的声音从村子里传来:“阿实,阿实……”
一声又一声,越来越近,就跟打了鸡血一样。
这小子又有什么事啊,莫不是还想让他晚上去捉鳝鱼?也不看看这的几月的天了。
大勇很贪玩,一闲下来就各种折腾,农村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各种小动物, 树上飞的,山里爬的,水里游的,大勇都爱惦记, 没事就拉上两个哥们到处找野味。
其实也是穷闹得,这年月家家户户连饭都吃不饱,温饱都没解决,就更别提吃肉了,那是逢年过节或者有客人来才能有的待遇,平日里很难见到点油荤。所以农闲下来,家里的男人才会到处想办法弄点肉打打牙祭。
听声音越来越近,林老实估摸着大勇很快就会过来,也懒得爬上去了,继续埋头将淤泥挖进箢篼里。至于大勇,依他聒噪的性格,不用别人问,等他跑过来就会自己一股脑儿地往外掏,把想说的话说了。
可等了一会儿,背后的岸边明明传来了脚步声,却没人说话,大勇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沉得住气了?
林老实提起一箢篼泥,一口气提到胸口,放在了岸上,入目是一双浅灰色的小皮鞋,纯牛皮的,精致,漂亮,跟贫穷、灰扑扑的农村格格不入。
林老实猛地抬头,一下子对上江圆水润的大眼睛,他诧异地眯起了眼:“你怎么来了?”
江圆蹲在岸上,手里捏着她的帆布包,本来在津津有味地盯着林老实干活,哪知冷不防林老实把泥提到了她脚边,她吓了一跳,看着林老实,两只乌黑的眼珠子不停地转:“我,我就是不小心路过……”
林老实看着她不说,路过?路过这种荒僻的地方,她扯的这个借口真是太没水平了。
江圆自己也意识到自己慌乱中扯的借口有多扯,多么不靠谱,红晕渐渐爬上了脸颊,她的双手无意识地攥紧了手上的帆布包,在林老实清明仿佛能看破一切的眼神下不自觉地垂下了头。
她说什么?说看到何春丽跟其他人在一起,听说他离婚了,不放心,过来看看?
这不合适,她说不出口。
林老实看她快把自己蜷缩成一只煮红了的虾,不好再提这个似乎很让她为难的问题,咳了一声:“你站后面一点去,我要倒泥,免得溅到你的身上。”
“哦。”江圆赶紧站了起来,退后两米。
林老实把泥倒在岸边,然后将箢篼放在一边,两只手撑着岸,一个用力,跳上了岸。
江圆来了,清淤泥的活只好先放下了。
他走到大池塘边,蹲下身洗了洗手,将手上的淤泥洗掉,然后拿过箢篼在水里涮了涮,将箢篼上的泥也一块儿洗掉之后,拿着箢篼站了起来,再一手把旁边的锄头扛在了肩上。
“走吧,吃过小龙虾吗?”林老实在前面带路。
江圆摇头,她是土生土长的城里人,他们那边城里并没有卖小龙虾的,就是有也不畅销。因为小龙虾的壳太大了,不划算,很多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的主妇舍不得买。
林老实从茅草棚里拿了一张网出来,笑着说:“那你有口福了,今晚尝尝我们长丰乡五毛钱一斤的小龙虾。”
说笑着,他走到了放养龙虾的池塘边,盯着水面看了一会儿,一网下去就捞了好几只大虾起来,连捞十几次,装了小半箢篼。林老实收了网,拎着箢篼带江圆回去。
江圆跟在后面忐忑极了,先前来的路上听说林队长离婚了,一路孤勇不管不顾地来了,可满腔的勇气在面对精神奕奕,丝毫不显颓丧的林队长时,就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样,忽地没了。
她本是担忧林队长,一腔冲动过来,但现在看来她的担心是多余的。林队长的精神状态很好,一点都不颓丧,显然离婚对他的打击没那么大。
等这种勇气消失后,江圆渐渐感觉到了不自在,尤其是在回村子里的路上,不时地有叔叔婶子们跟林老实打招呼。这些人跟林老实说话就说话吧,偏偏用那种笑眯眯地眼神盯着她看。
江圆不搭理吧,显得没礼貌,搭理对方吧,又不知道怎么称呼,更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羞涩地笑了笑,权当打招呼。
好在林老实只是跟对方简单地寒暄了两句就拎着箢篼走了。
将箢篼拎回家后,林老实敞开着大门,拿了一把椅子放在大门口就能看到的阴凉屋檐下,又拿了一把蒲扇放上面,招呼江圆:“你先坐下歇会,我去换身衣服。”
在鱼塘里摸爬打滚了大半天,他浑身上下都是泥和汗,脏兮兮的,坐都怕把椅子弄脏了。
江圆点点头,拿起扇子乖乖地坐在椅子上,背脊挺得直直的,像个上课认真听讲的小学生。
林老实看了直想笑,他忍住笑,回房间拿了一身衣服,打了一桶凉水,到浴室里简单地洗了一下,换上干净的衣服出来,江圆还乖乖坐在那儿。
他先进屋倒了一杯水,递给江圆,然后拉了一张椅子过去,坐在她对面,斜对着大门口,这样外面的人路过都能看到屋子里人在做什么,免得传出不好的风言风语。
等江圆抿了两口水,林老实接过杯子问道:“你特意来找我是有事吧?”
江圆讶异地张了张嘴,想问离婚的事,又觉不妥,忽地她的手按到了帆布包里硬硬的一块。急中生智,江圆想起了自己来这的另外一个目的,赶紧打开包,将手表拿了出来,递给林老实:“林队长,这是你的表吧,我……”
她本想说是无意中发现的,但想起今天下午扯的那个荒谬的借口,遂住了嘴,这种太容易被拆穿的理由还是别说了,像笑话。
“现在物归原主了。戴上吧,看个时间也方便!”江圆笑眯眯地改了口。
林老实接过表,捏住表带,把表翻过来,看了一圈,确实是原主那块表。他把表收了起来,问江圆:“多少钱买回来?”
江圆一愣,意识到他要做什么,脸上的笑容渐渐消了下去,拿着扇子的手也无力地垂落下来,砸在膝盖上,她说:“林队长,我都知道了,当初你是为了凑去军区医院的钱,才卖的表,说到底是因为我的事,这个钱应该我出。你就不要问了,好吗?”
女孩子的声音柔柔的,脸上带着恳求的表情,眼神无辜脆弱,好似他只要一说不,她就会当场哭出来似的。
林老实犹豫了片刻功夫,依照她所希望的略过了这个话题,转而问道:“你怎么找到买表的那个人?我当时都没问他的身份,让我去我都找不到。”
提起这个,江圆放松下来,眼睛笑成了月牙:“什么事都有圈子嘛,会花一百多买这种旧表的人肯定有收藏癖。我买了一块古董表,拿到县城,指名要换这种表,自然就有人喜欢表的人上钩了。你这块表是米国造的,全县城也找不出几块。”
县城人不是特别多,很多都是住了几辈子的老居民,彼此的圈子重合相交,消息传得特别快。放出消息不到一个月,就有人主动联系她了。
她这就叫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林老实听了,赞道:“你倒是机灵,多谢你,表我收下了。”
他把表戴在了手腕上,站起身说:走吧,今晚去我哥那儿吃饭。”
他一个离了婚的单身汉,孤男寡女的,单独呆一块儿不合适,哪怕江圆不在这里生活,他也不希望有不好的流言传出,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打破两人的独处。
江圆站了起来,呆呆地说:“可是……我走得急,忘了给伯母他们买礼物!”
林老实扬了扬手里的表:“这礼物还不够贵重吗?走吧,乡下做客没那么多讲究。”
他拎着虾,想了想,又把角落里的菜籽油提了一小壶,然后带着江圆去了林建义家。
林母看到林老实竟然带了个白生生的可爱姑娘上门,惊诧之余,欣喜不已。小儿子离婚,是她心里的一块病。这十里八乡就没一个人离婚的,儿子离婚名声不好听,又退伍回家,没前途也没钱,谁愿意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