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实接过录取通知书,轻轻摸了摸他的头,从包里拿出一辆巴掌大的合金小汽车,递给他:“哥哥谢谢你!”
女人见了忙推辞:“小事,用不着,你快收回去。”
林老实挡住了她的手,含笑看着她说:“不用,我这么大了也不玩小汽车了,就送给他玩吧。当是我对他最真诚的祝愿,希望他以后也能考个好大学。”
哪个母亲不喜欢这样的祝福,女人说:“那就谢谢你了。”
“客气。”林老实合上了录取通知书,对女人和小男孩点了点头说,“遇见你们我很开心,再见。”
“跟哥哥说再见。”女人拉着小男孩的手提醒他。
小男孩腾出一只小手,朝林老实挥了挥,笑容满面地说:“哥哥,再见!”
林老实超后摆了摆手,抬头迎着夺目大步离开了桥头。
系统:恭喜宿主,任务完成,获得愿力1,总愿力2,还要继续任务吗?
林老实轻松愉悦地说:上完大学后再继续!
……
林老实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绿色脱漆的上下床的下铺上,屋子里摆着一张黑色的旧桌子,上面摆了几个碗还有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前一刻,他才领到了本科学位证和毕业证,下一瞬就来到了这地方,系统真是一分一秒都不让他浪费。
他坐了起来,发现这是一间能睡四个人的宿舍。正对着床的那面墙上有一扇小窗,窗外一眼望过去是乱糟糟的石头,不远处还有一辆挖掘机在孜孜不倦地工作。
这是一处工地,他现在的身份是一个在工地上打工的农民工。原主没有学历没有技术,家里又穷,三十几岁还没讨上媳妇,后来经人介绍,娶了隔壁群死了丈夫的寡妇钱玉芳。
钱玉芳丈夫病死了,只留下一个五岁的女儿跟她相依为命。在农村,丈夫死了无异于天塌下来了,钱玉芳身体弱,种地不行,养不活自己和女儿,就改嫁给了原主。
她在生女儿的时候伤了身体,不能再生孩子。原主跟她结婚后,将她小小的女儿柳眉视若己出,辛苦地抚养长大,还供其上了大学,读了研究生。
柳眉也是个争气的,研究生毕业后,留在了帝都,还找到了一个家里有两套房的本地男朋友结婚。
婚后第二年,她就怀孕了。
因为她的婆婆在两年前走了,没人照顾她做月子,钱玉芳便从老家赶了过去,伺候女儿做月子,等女儿休完了产假上班后,她又留在帝都帮忙照顾孩子。
白天,小两口都要上班,就她和女儿退休的公公在家,时间长了,两人处出了感情。秉着肥瘦不落外人田,加上一直担心公公以后在外面给他们找个后妈,小两口遂同意了钱玉芳和父亲的事。
两人去扯了一张结婚证,正式成为了一家人。
至于还在老家工地上辛辛苦苦干活的原主,谁在意啊!他已经帮别人把女儿养大,再也没用了。
原主有苦说不出,农村早些年很多不扯证的,他跟钱玉芳也没领结婚证,导致现在他想告钱玉芳都没办法。
辛苦一辈子挣钱,全帮人养了女儿,最后落得一场空,没钱也没老伴儿,原主气得晕了过去,被送进了医院,最后被查出来脑子里有一颗肿瘤。
经过检查,这颗肿瘤是良性的,但要切掉这个肿瘤不是小手术,得花不少钱。原主只能找上钱玉芳,请她看在过去的份上,帮忙出了手术费和营养费。
但钱玉芳不肯,只私底下给了他五万块,声称不欠他的了,让他别再去找她,不然她就报警了。
原主没辙,只能丧气地回去了。
因为手术费不够,看病的事只能暂时搁置,在乡下过一天算一天,两年后,因为肿瘤压到了视觉神经,他的眼睛瞎了,然后在一个雨夜的晚上出门上厕所,不小心掉进院子里的那口井里,淹死了。
原主这一生,为了供继女读书,为了给钱玉芳治病,挣多少花多少,村里人都盖起了小洋楼,就他还住在老旧的瓦房里。一辈子辛辛苦苦,最后却落了个这样凄惨的结局。
林老实任务就是为他讨好一个公道,从钱玉芳母女那里拿回她们所欠他的。
回顾完了原主的一生,林老实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此时,正值原主不远千里来帝都问钱玉芳要钱治病。为了省钱,他找到了在帝都打工的老乡,借住在对方的宿舍里,打听清楚了钱玉芳的住址,准备明天去找对方。
林老实摸出原主放在口袋里的那张纸条,扫了一眼,将地址记下后,瞬间就将纸撕了。
找什么钱玉芳啊,要找也该找柳眉,柳眉的丈夫,柳眉的公公啊,这些人有身份有地位有工作有单位。真把丈母娘跟公公搅和在一块儿,抛弃乡下含辛茹苦将继女养大的丈夫,这才有意思呢!
林老实决定,明天就挨个地去找这三个人。
第43章 被抛弃的继父
巍峨耸立的高楼, 明亮干净整洁的格子间里,上着白色衬衣, 下着黑色A字裙, 脸上画着得体妆容的妖娆职场白骨精柳眉正伏案啪啪啪地敲打着键盘。
忽地, 她右手边的电话响了起来。
柳眉头都没抬一下, 目光紧紧盯着显示屏, 右手在键盘上点了点,左手拿起电话,公式化又不失礼貌地说:“你好,这里是承远国际,我是策划部的柳眉,请问你是哪位?”
“柳眉, 是我。”苍老沙哑的声音从话筒中传来,惊得柳眉差点将话筒丢到地上。
她马上将话筒挪开, 盯着看了几秒, 这是她在公司里的座机没错,属于公司的内线号码,林老实一个大字都不识几个的乡巴佬怎么打到她座机上的?
柳眉将额头上垂下来的头发撸了上去,迅速地环顾了四周一眼, 见同事们都在忙忙碌碌地工作, 没人留意到她这边,松了口气, 赶紧将话筒按了回去, 挂断了电话。
但这并不能让她高枕无忧, 放下心来。她两只纤细葱白涂着粉色樱花瓣美甲的双手死死按住座机,如果有人细心观察就会发现她的手在发抖。
到底是个职场白骨精,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柳眉很快就冷静下来,在座机上按了按,然后找到了林老实之所以能打到她工作座机上的原因。他应该是打了她公司对外公布的客服号码,然后通过转接,打到她这儿的。
这个死老头倒是变聪明了,还知道这么找到她!柳眉蹙了蹙眉,决定等回去的时候让她妈给这死老头子打两千块钱回去,安抚住他,别让他没事总往她这边打电话。
将座机放了回去,柳眉拉过椅子正要坐下,电话又突然响了起来。
柳眉吓一跳,抓住椅子的手一松,椅子滑过去,撞在了她的办公桌上,将办公桌边缘的一把工笔刀给撞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引得附近好几个工位的同事都抬起头,往这边望过来。还有跟柳眉相熟的同事提醒她:“电话在响,你先接电话啊。”
“嗯,嗯……”柳眉拿起了电话,同事们又各自埋头去干活了。
柳眉松了口气,绷着一张脸,语气极快地把刚才说过的那番话重复了一遍:“你好,这里是承运集团,我是策划部的柳眉,你哪位?”
“柳眉,是我,林老实!”还是那道熟悉的声音,不过这次加上了名字。
柳眉眯了眯眼,又睁开,用淡漠的口吻道:“好,我知道了。”
说罢,她挂了电话,做贼心虚地看了周围的人一眼,拿起手机边快步出了办公室,将林老实的手机号码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拨了过去。自从她妈嫁给她公公后,林老实打了几次电话给她哭诉,她不耐烦,就将他的手机号给拉给了。
过了几秒,电话接通,柳眉蹬蹬蹬地跑到幽暗无人的楼梯间,压低嗓子,低斥道:“你想干什么?缺钱了是不是?回头我给你打两千块,我现在有工作要忙,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
她以为说给钱能安抚住林老实,却不料林老实竟然说:“等一下,柳眉,我在你公司楼下!”
柳眉慌了,林老实怎么找到她公司来了?她咬牙切齿地低吼道:“你怎么找来的……”
嘟嘟嘟……
回答她的是电话挂断的声音。
柳眉捏着电话,难以置信。林老实怎么会跑到她公司来?她从没告诉过他,自己的公司叫什么名字,在什么位置。而且就是说了,他也未必记得住,像她妈,她都说过好几次了,她妈每次提起她上班的公司,还要说错名字。他可比她妈还大了几岁,天天除了闷头在工地上干活以外什么都不会。
深吸了口气,柳眉捏着手机出了楼梯间,急匆匆地进。入了电梯,两只手不安地捏着手机,不停地交换,心里忐忑极了。
林老实不远千里,跑到帝都来,肯定没什么好事。
上次不是让她妈跟他说得很清楚了,再给了他一笔钱吗?他还纠缠不休,烦人。
柳眉捻了捻眉心,踩着细高跟,踏踏踏地走出了电梯,一路往外,直接出了大堂,然后在公司外面的花台边找到了林老实。
此刻,林老实正坐在花台边白色的瓷砖上,黄褐色的手指上捏着一支乡下人自己卷的叶子烟。听到脚步声,他抬起浑浊的眼睛,盯着站在面前光鲜亮丽的柳眉。
两人都没说话。过了两分钟,柳眉实在憋不住了,皱眉说:“我们谈谈,你跟我来。”
她可不想跟他在公司楼下掰扯,不然被公司的同事看到了多丢人。
林老实没说话,站了起来,将叶子烟丢进了垃圾桶,跟在她后面,一路无言的穿过马路走到了隔壁商业街上的一家装潢大气奢华的咖啡馆门口。
柳眉推门而入。
林老实站在门口,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枯黄的手和脚上已经裂开了一条小小细缝的胶鞋,再看看咖啡厅里光可鉴人的地板,心想,要是原主,怕是不大敢进这个门。因为这是与他过去几十年完全不同的天地,对原主来说,进咖啡厅恐怕就跟刘姥姥去了大观园差不多。
收回目光,林老实推开了玻璃门,走了进去,找到了柳眉的位置,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了下去。
柳眉已经点好了饮料,对穿着白衬衣深色蓝马甲的侍应生吐出一连串流利的英文,侍应生一一记录下来,然后看向对面与这咖啡厅格格不入的林老实,脸上的微笑不变:“这位先生喝什么?”
柳眉把厚厚的精美的菜单递给了林老实:“你看看!”
林老实没接,抬头对侍应生说:“人老了,本来睡眠就不好,不喝咖啡了,你看看有什么适合我这个年龄段的人喝的茶吧!”
侍应生微笑着说:“那给你点杯伯爵红茶吧!”
“好的,谢谢。”林老实温和地对他说。
侍应生记下来,微笑着对两人说:“两位请稍等。”
柳眉全程看完林老实跟侍应生的互动,见他没被刁难得面红耳赤,局促不安,很是讶异。
她之所以把林老实带到咖啡厅来,其实是想借此告诉他,他们的生活天差地别,已经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了。他跟不上他们的时代,就安安心心地在乡下养老吧,她每年给他几千块,比种地强多了,他也该知足了。
可林老实不卑不亢的平和反应打破了她的计划。
他似乎比她预想的能更好地适应这个节奏极快的大都市。就他刚才的表现,比她妈初到帝都时都还要表现得强一些。
在柳眉观察林老实时,林老实也在观察柳眉。这是个骄傲又自得的女子,能从穷得叮当响的农村奋斗到帝都,在这座寸土寸金的城市站住脚,拥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她确实有值得骄傲的资本。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柳眉无疑是优秀的。但再优秀也无法掩饰她被这繁华大都市迷住了眼,将良心都丢掉了的事实。
同住一个屋檐下,钱玉芳跟她公公的事,她事先就一点都没察觉吗?不可能,钱玉芳就她这么一个女儿,还指望这个女儿给她养老送终,怎么可能瞒她。
要是她反对,两个老人肯定成不了事。
见过太多的人性复杂的一面,林老实清楚,柳眉之所以不反对不过是基于利益的考量。她妈跟公公好上后,不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甩掉自己这个上不得台面又没了用的继父了吗?
这是其一,另外一个更重要的因素是,她公公名下有套值钱的大房子,每个月还有一笔不菲的退休金,手里可能还有一笔不少的存款。
如果他再找个老伴,万一被老伴哄得找不着北,以后财产分割肯定是个大问题。所以还不如跟她妈在一起,这样既不用担心公公孤独找后妈分他们的财产,她妈的养老问题也解决了。
真是好算计。
他们把什么都算计好了,就是唯独没想过,那个为她们奉献了二十年的继父该何去何从。
林老实看着桌上那只白瓷瓶里插着的两枝娇艳欲滴的漂亮玫瑰,心想,这柳眉的外表就跟玫瑰一样漂亮,但内里却是一团腐朽。
柳眉见他一直不说话,直接主动开了口:“你过来找我什么事?是不是缺钱花了?待会儿我给你取五千块,再给你买张下午的火车票,我很忙,没空招待你,你自己回去吧!”
为了打发走林老实,柳眉决定破财,多给他三千块,他现在总该知足了吧。
林老实回过神,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一张纸,放到桌子上,推了过去。
柳眉没动,睨了一眼那张满是褶皱的纸,问道:“这是什么?”
“我的诊断书。”林老实语气平静地说道。
柳眉诧异地瞥了他一眼,拿起纸抚平,一目十行地扫完,心里有种道不清的遗憾,怎么就是良性的呢?良性的肯定要花不少钱吧。
顿了顿,她敷衍地问道:“医生怎么说?”
林老实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个,他道:“医生说了,这个肿瘤是良性的,最好做手术将它切除掉,以免它继续长大压迫到视神经。”
柳眉明白了林老实的目的,自认晦气,语气不耐地说:“行,回头我给你五万块,你拿去治病吧!”
林老实坐在那儿不吭声。
柳眉知道他这是不乐意了,不爽地说:“五万已经不少了,你还想怎么样?”
林老实伸出手掌:“五万不够,我要五十万。”
柳眉瞪大眼,一副不可置信地样子:“你疯了吧,要五十万,亏你说得出口,你怎么不去抢?”
正好侍应生送咖啡和红茶过来了,她不愿在外人面前丢了人,闭上嘴,殷红的唇抿成一条直线,细细的食指和大拇指捏着纯白色的小勺,轻轻搅动着咖啡,不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