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放下手里捧着的茶杯,抬眸定定看向赵泓,“同哀家直说吧,你想做什么,你总不可能将她藏在乾安宫一辈子。”
赵泓脸上立马绽出一个笑来,谄媚的拍太后马屁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母后的眼睛。”
太后微吊眉梢,“你是哀家身上掉下来的肉,便是你动个手指头,哀家都知道你心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赵泓依旧嬉笑着一张脸,只是笑得颇有些心怀鬼胎的味道,“那母后说说,儿臣这次在打什么主意?”
“无非四字,”太后微勾唇角,神色淡然的缓缓开口,“罢黜六宫。”
赵泓猛然一怔,脸上笑便僵住了。
太后看他这模样,嘁了一声,再次端起茶杯来,提盏拂了拂茶沫,神色始终平静如水。
“哀家说得可对?”
她这话虽是在问他,语气却笃定而确信。
“母后,您……”赵泓语气有些怔然。
“你母后我是清河氏出来的女子。”太后兀的来了这么一句。
赵泓不知她为何会说起这个,只见她微微抬颚看向房梁,像是回忆了什么美好的过去,唇畔微微上扬着,不疾不徐的娓娓道,“我们清河氏族的男人啊,个个品性端方雅正,重要的是,一生只娶一人,不纳妾,不续弦,这是祖训。”
说到这里,她收起下颌转过头来看向他,唇畔分明还带着笑,语声里却不知为为何听着像掺了两分沉痛,“你的外祖父,也就是哀家的父亲,父亲与母亲一辈子恩爱无比,那时候哀家便立誓一定要找一个如父亲那般的君子作为夫君,可惜啊……”
她兀自笑着摇了摇头,不知是在笑还是叹息,“哀家生在清河氏,却入了皇家。”
清河氏崇尚情专,认为只有用情专一之人方能一如始终,保持本性,生在这样的家族所闻所见皆是美好的眷侣之情,然而皇家却是多情常有,无情更多。
但凡她是什么别的家族的女子,要入皇家多少能看开一些,可她生在清河。
“泓儿。”她轻轻唤了他一声,语气又恢复如常。
“你身上流着一半我们清河氏的血,你会如此,母后甚感欣慰,我们清河氏的血脉终究还是未被这皇室污血糟蹋了去。”
太后拉过他的手,轻轻拍抚他手背,面带微笑,落在他手背的目光慈爱无比,“你想做什么,便去做,母后教你治国理政,不是强求你做个明君,只是因为你是皇帝,只是如此而已。”
赵泓微微一愣,缓缓抬起眸来便对上了太后那一双浑浊中透着精锐的一双眸子。
看着这样的一双眼,赵泓不知为何喉头突然发干,眸光亦有些颤动不止,如同知晓了一个极为骇人听闻的事实,过了良久他才能开口说出话来,“母后……身体可还安康?”
太后轻轻一笑,“再赖活个二三十年不成问题。”
他再次一怔,肯定了心中之想,可依旧震骇不已,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抬眸定定看向太后的双眼,“儿臣明白了。”
说完,他缓缓跪了下去,以最隆重的礼仪向他行了一个跪拜之礼,那是臣子向帝王才会行的跪礼。
“母后定能万寿无疆。”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太后和赵狗子这段儿大家有没有看懂,我可能说的有点儿隐晦。
第48章 娘娘动了您的枕头
大朝会如期而至,政合殿前门庭若市, 十分热闹, 但却一点儿也不杂乱,数千人的队伍秩序井然的排着长队挨个参观各国摆点。
尽管如此,未免混进来刺客, 赵泓身边还是围满了护卫, 全方位无死角的注视着周围的动静, 除了各国使团头领谁也别想近赵泓的身, 便是想用暗器也是绝对到不了赵泓跟前的,即便是可以靠近赵泓的各国使团头领,一旦有一丝异动也会被立马擒下,而且为了以防万一,赵泓从脖子以下都穿着软甲,头上还带着将两侧及后脑也都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冕冠,除非有人从一丈之内袭击他的正面,他是怎么都不可能伤着一根毫毛的, 但这是不可能的, 谁敢绕到他面前,他身旁那两个拿到立马就能砍下那人脑袋, 可以说是做了万全的准备,绝对不会有一丝风险,就是这样下来,赵泓就难受了。
他都快热死了!!!
被套上这一身行装的那一刻,他是绝望的, 这严实得,连个出气儿的孔都没有!
说实话,他整这么严实不是怕死,作为一个热血男儿他从小就一直渴望着能上阵杀敌,战场可比这什么大朝会危险多了,他是真不怕死,但他怕苏姝守寡。
想到苏姝,他只得按下心中的不耐,严实点儿便严实点儿吧。
在一众护卫的全方位环绕下,赵泓顶着头上十多斤的冕冠,驮着全身二十多斤的软甲,艰难的迈着步子与各国使臣行走在宫道之上。
澧朝祁王作为此次使臣里身份最尊贵之人,自然是走得离赵泓最近的人,赵泓与他说的话自然也是最多,赵泓充分发挥了其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技能,一路与祁王相谈甚洽,丝毫看不出他早已经在心底将祁王十八代祖宗问候了个遍,这个死货还想打他媳妇的注意,做梦!做梦都不行!
两人一路凭借着高超的演技谈笑风生的来到澧朝的点位前。
澧朝皇族原本只是草原上的游牧民族,生得高大威猛,力大无穷,尤善骑射,虽然在开疆拓土建立澧朝之后多被中原人士同化,但他们的血脉里始终保留着草原民族的那股狂放,即便他们抛弃了从前的文字,礼节与生活方式,在武器的选择上过了这近百年的时间还是依旧瞧不上那些细剑轻弩,澧朝军队用的武器还是他们在草原上用的弯刀大弓。
因为赵泓的正前方不得有人,所以本来应该在这里介绍的使官被隔离了出去,这向诸位介绍的活自然就落在了祁王身上。
祁王在外倒不像传闻里的那么狂傲,至少到现在他都还没有表现出对赵泓的一丝不敬,向赵泓及其他使臣介绍兵器时也无半分不耐,言语还颇为幽默,不时惹得众人一阵朗笑。
祁王大致介绍了十多种兵器,最后走到一张长弓面前,“这种弓叫拓跋弓,拓跋在我们澧朝是勇士的意思,普通弓箭最重也不逾三十公斤,但这把弓,足有六十公斤!”
然而他却轻而易举的将这张拓跋弓拿了起来,背对着众人再次开口,“只有澧朝英武的勇士才能拉开拓跋弓。”
说完,他拿起一只长箭搭在弓上,缓缓拉动箭弦,就在众人屏气凝神的看他拉弓之时,他却猛然转身,长箭直指赵泓!
众人大吃一惊。
一众护卫当即拔剑出手,一瞬间的功夫,祁王脖子上就架了数把短剑。
众人愕然看向赵泓,却见他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看着那支离他额心只有一寸距离的箭矢,眼神里没有一丝畏惧。
“陛下好胆量。”被数把短剑架着脖子的祁王轻笑一声。
但凡哪个人手抖一下,他祁王便能命丧于此,他却还笑得轻狂。
看着对面一脸放纵不羁的祁王,赵泓也轻笑了一声,“你们做什么呢?祁王是客。”
“可有拿刀招待来客的。”
他直勾勾的盯着祁王,这话,却是对一众护卫讲的。
众护卫犹豫的放下架在祁王脖子上的剑,唯有抓着箭柄那人还死死的盯着祁王,还是祁王先松了拿箭的手,做了个摊手的姿势,那人才缓缓又退到了赵泓身侧。
赵泓动作还保持着负手挺立,一双狭长的眸子始终定定的与祁王对视着,半晌再次轻笑开口,“听闻祁王箭术极好,不知朕是否有那个荣幸与祁王切磋一番。”
祁王斜唇一笑,说话客套,神色却轻漫不羁,“陛下说的哪里话,能与陛下切磋,当是小王的荣幸才是。”
两人要切磋,场子很快就辟了出来,祁王用的还是方才的弓箭,一般人比试射箭之前,大多人都会先试一下弓箭,祁王瞟了一眼那刚放置的箭靶,便拉弓随随便便放了一箭,然而这随随便便的一箭直接就正中靶心。
“祁王果然好箭法。”赵泓拍手攒到。
若是旁人定会谦虚的来一句客套话,但祁王只是回以一笑,却不显无礼,倒十分大方自然。
“不知陛下要用什么弓箭同小王切磋?”
赵泓挑唇一笑,“既然祁王用的拓跋弓,朕自也要用这才公平。”
祁王唇际也漾出一丝笑来,笑意颇为散漫,“陛下果然如传闻中般英勇神武。”
宫人抱来弓箭承上后,赵泓也是十分轻易便举起了箭,试箭时拉弓的动作看起来也并不吃力,只是方才祁王射箭颇为随意,而赵泓的表情却十分专注,对靶心也对了挺久,看得高贺都是上去提醒他一句:皇上呐,您好歹装也装得随便点儿呀,您搞这么认真不落了下成了吗?!
正当高贺真忍不住想上去的时候,只听“嗖”的一声,箭矢离弦。
众人紧张的注视着箭矢的去向,却只听得一声脆响,祁王箭靶上的箭被生生射断。
赵泓哎呀一声,“抱歉,手滑。”
就在这时,终于有人反应过来,惊呼了一声,“回弦箭!是回弦箭!”
方才大家都看的清清楚楚,赵泓对准的是自己的靶心,两个箭靶相隔甚远,再怎么也射不到对方箭靶上去,除非箭能拐弯!
看着自己被折断摔在地上的断箭,祁王有些失神,半晌却是又笑了起来。
他转过神来,正儿八经的用大晁礼仪向赵泓抱拳道,“小王想不用切磋了,陛下的箭术神乎奇矣,小王甘拜下风。”
若只听祁王这话,赵泓定会在心底洋洋得意:凭你这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还想赢朕?嗬,呸!
然而祁王的姿态虽说十分恭敬,看着赵泓那眼神里却满是散漫不羁的笑意,还带了几分挑衅的味道,再结合他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有种猛禽看上了自己极为满意的猎物一般的感觉。
被一个男人这么直视着,赵泓赵泓只想冲上去把他按在地上锤爆他的头,然而实际上他却只是笑眯眯冲他柔声来了一句,“祁王谦虚了。”
之后的大朝会这两人就没怎么搭过话,各自心怀鬼胎,那边儿想着要怎么把这块猎物给吞了,这边儿想着要怎么迎战,还得赢得漂亮!
“陛下,奴才今日看那澧朝小贼瞧您那眼神,奴才都恨不得上去扇他两巴掌!”通往寝宫的路上,高贺跳起来表演了一个扬手扇空气的高难度动作。
赵泓睇了他一眼,“少给朕放这种马后炮,就是祁王把脸递到眯面前来,朕量你也不敢扇。”
高贺干笑一声,讪讪道,“所以奴才说的是想嘛。”
说完,为缓解尴尬,他立马又凑上前去道,“皇上觉得这祁王想要攻打我朝?”
“很可能,但说不准。”赵泓眉心皱起两道沟壑,突然一阵厌烦,咬牙啐了一口道,“谁知道那疯子脑子里装的什么玩意儿!”
“皇上息怒”高贺颇为安抚他道,“这澧朝就算要发兵,那总要有个理由或是借口吧,可这大朝会都平平静静的过去了,想来他们一时半会儿也找不着什么机会发难。”
赵泓冷笑一声,“百国众民又不是傻的,借口始终就是借口,祁王是个什么人百国人人皆知,他想打哪国需要什么借口跟理由?”
“他想打了,这就是理由。”赵泓面带冷笑,神色极为阴沉。
“既然如此我们何不把祁王……”高贺咬紧牙关抬手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赵泓却是连连摇头,“能不起战乱,便不要主动挑事。”
高贺惶然垂首,“是奴才思虑不周。”
赵泓叹了一声气,“算了,不说这等晦气事了,该准备的都已吩咐下去了,他们是打还是不打,朕现在操心也无益。”
高贺附和,“皇上说的是。”
既然不说澧朝的事儿了,自然要说些别的,要看乾安宫就在前边儿,赵泓微微侧目问高贺,“苏苏今天真安安分分呆在寝殿了?”
高贺眉头一抖,头垂得更低了,“皇上娘娘呆是呆在寝殿了……”安不安分那就得竟说了。
虽然他只说了一半,但赵泓一看他这怂样就没好事,当即怒吼一声,“她干了什么?!”
“娘娘……”高贺瑟瑟望了他一眼,“娘娘动了您的枕头。”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掉收厉害,大家坚持住吖,已经进入完结倒计时啦
第49章 为他生包子
大朝会这天政合殿外是人山人海,后宫却是冷冷清清。
大朝会是后宫嫔妃们也可参与的, 整日呆在后宫要多无聊有多无聊, 能有这机会去瞧瞧新鲜事物,大家自然不会白白错过。
大家都跑去朝会上玩儿了,唯独苏姝这个最应该出现在大朝会上的皇后却只能在寝殿里躺尸, 简直无聊至极。
她想着把这天给睡过去吧, 外边儿又吵, 说弹弹琴画会儿画练练字什么的吧, 可自进宫后什么琴棋书画她早就没碰过了,也实在没什么心情去捣鼓这些陶冶什么情操,现在的她,别说情操,就是节操都没了。
赵泓又说今日宫里恐容易混入贼人,不让她到处乱跑,她想回去撸撸面团滚滚逗逗胖虎都不行,最后她干脆就躺在床上一边啃蜜饯一边看戏本子, 因为是躺着的, 一不小心她就给呛着了,立夏是又给她拍背, 又给她送水,折腾了好一阵子。
苏姝简直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这句老话的最佳典范,这才刚顺完气儿,她又给躺下了。
立夏汗颜,也不知她家娘娘怎的入宫后是一日比一日懒, 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这样也就算了,还光吃不运动,还就爱吃甜的,特别是国祀完后,许是因着不用跳舞,她也就没什么顾忌了,如今是一天比一天吃得多。
这才短短十日,立夏都明显感觉到她家娘娘的脸圆了一圈,虽然这并不影响她家娘娘的美貌,甚至多了几分丰腴之美,但这样下去完全不是个事儿啊。
是以苏姝刚躺下,正要往嘴里丢蜜饯,立夏就把她给拖了起来,叉腰板脸的厉声道,“娘娘,您要整日再这么躺下去怕是腰都直不起来了!更何况您刚刚才呛着了,怎么又躺着吃呢!您若还想吃便坐起来吃,不然奴婢便将这蜜饯给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