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么卡壳的半秒，唐苏苏握住黑角的手，像是丢弃垃圾般往裂缝里狠狠一压。
门内还处于呆滞状态的恶魔显然没有反应过来，再加上位面之间本来就对他有巨大的排斥力，能撑开裂缝就耗费了他巨大的能量，唐苏苏这么一下，还真的将他摁了回去。
没有利爪撑着缝沿，那黑色的裂缝便迅速关闭缩小直至消失。
“啪！”萦绕着绿火的面具掉在了地上，然后像是被一盆冰水灌下，火焰熄灭。
唐苏苏轻轻吐出一口气，感觉最近的憋屈全部一消而散，那股哽在喉间的闷气也消失了，身体瞬间轻松。
可是……脚好疼。
出了口恶气的她瞬间软了下来，裙子之前被雨水打湿现在被晚风一吹，更是冷得她浑身发抖。
双脚无时无刻不传来的疼痛，再加上无家可归的失落，让她晶莹的眼珠一瞬浸润了一层湿漉漉的水光。
听到背后声响的她瞬间回头，黑眸里沁着几分晶亮的水色。
洛伽觉得他心都要化掉了。
她那么漂亮、那么可爱、那么柔弱、那么可怜！
应该被捧在手掌心里好好地照顾才对。
刚才少女徒手将一个气息足以让他感受到威胁的高阶恶魔、从空间裂缝里摁回去的画面在洛伽脑海里自动抹去。
他像是一只怕惊动了柔软的动物的猛兽，小心翼翼地向她靠近，脸上带着讨好的微笑，生怕将人吓跑了。
而唐苏苏……
她已经懵了。
吸……吸血鬼又来了？！
刚才刚硬抗那只恶魔，是因为一方面她心里憋着气无处发泄，另一方面是因为她看出了，那只恶魔想要穿过裂缝过来并不容易。
从他那么用力地扒‘门缝’就看得出来。
可是眼前的吸血鬼却不一样，唐苏苏心知肚明，力气、敏捷、速度，她什么地方都比不过这只吸血鬼！
关在笼子里的老虎，和没拴绳随时可能扑过来的恶狼，哪个更危险简直不言而喻。
唐苏苏欲哭无泪，不知所措。
她警惕地捡起被丢弃的面具，那面具质量还不错，被她砸了那么多下也没有坏。
“离开！”
五指攥紧面具的唐苏苏大声命令，但是这一次，却没有上次【神威】发动时那种与天地共鸣的感觉。
娇娇软软的声音，没有一点威慑力。
眼前的吸血鬼也没有半点被影响的样子。
唐苏苏：……
那技能还有冷却时间的吗？
她瞄了一眼手中的面具，做出防御的姿态。
既然技能没用，只能继续砸了。
反正恶魔都砸了，再砸个吸血鬼……也没什么的吧？
洛伽脚步一顿，看到她手中的面具，就想起了那只倒霉恶魔被砸脸的惨状，还有自己第一次见面就被眼前少女甩了一巴掌的事。
血族高贵优雅，但同时也十分记仇，睚眦必报。
不要说扇耳光这种极度带有侮辱性质的举动了，哪怕是弄脏了他们衣服一脚、或者说了他们一句坏话，也会遭到心高气傲的血族的报复。
洛伽觉得自己之前被打的左脸还在疼。
唐苏苏警惕地盯着前方的吸血鬼。
他一身黑色的哥特式礼服、袖口还用纯金打造的金饰，虽然长着一张非常具有欺骗性的娃娃脸，但是不可否认的非常精致。
血红的眼睛在暗夜里似乎在发光。
洛伽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她手上的面具。
像是鼓起勇气，他站在唐苏苏面前闭上眼睛，微微屈下身子方便唐苏苏打脸，“就算打脸也没关系。
打完之后，您能别……别生气了么？”
本来已打算面具呼上去的唐苏苏这下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如果这只吸血鬼什么都不说，她真就动手了！可是他这么说，反而叫她下不去手。
看着洛伽紧紧闭着眼睛，漂亮的娃娃脸上一副怕疼的模样，唐苏苏想起自己那个小一岁的弟弟，他也长了一张天生便显得可爱的娃娃脸。
唐苏苏默了默，不再管这只吸血鬼，直接离开。
她差不多已经确认了，这只吸血鬼不会再造成什么‘威胁’。
一直等着面具狠狠落下的洛伽见意料之中的疼痛一直没有到来，疑惑地睁开眼睛。
连忙抓住唐苏苏的手，苦兮兮道，“等……等一下。”
唐苏苏转过头，审视看向这只有点傻白甜的吸血鬼。
“我，我没想拦着你去白城。”洛伽连忙道，证明自己的诚心。
原来那座城池叫白城。
唐苏苏心中暗道。
“你的脚受伤了。”生怕唐苏苏拒绝，洛伽语速极快地道，“先把伤口处理一下好吗？
之后，我……我可以送你到白城。”
如果不是他和那只恶魔，她这点伤早点处理好了。不……应该说她压根就不会这么遭罪。
唐苏苏目光依然犹如坚冰般冷漠。
洛伽觉得自己好像被那目光里的坚冰刺伤了，他身后的蝠翼搭拉下来，恹恹道，“你没事，我才能放心……”
与此同时，无尽深渊里，一道裂缝猛地阖上，一只身形十分高大的恶魔被甩了出来，像是被人从另一头狠狠推出来一样！
“可恶！”暴怒的恶魔一拳狠狠打在石柱上。
“咔嚓！”三人合抱大小的玄曜岩石柱上瞬间被打出一个巨洞，裂缝蔓延开来三四米，整个宫殿都颤了两颤。
若是有旁人在此，肯定会震惊得嘴巴合不上来。
玄曜岩是当今世界已知的最坚硬的岩石之一，一拳就达到这种程度，说明不论是力气还是身体强度，眼前的生物都不会逊色于巨龙。
“塞西尔，你这是要把自己老巢拆了吗？”揶揄的声音传来，“谁这么厉害，能让我们的恶魔领主吃亏？”
银发翠眸，额生尖角的恶魔看过去，不悦地皱眉，“洛伽，你怎么来了？”
“我感受到你这里刚才有空间波动。”黑发红眸娃娃脸的青年舔舔红唇，微露的獠牙在冷光下泛着一种惨白的色彩，危险又迷人。
“克里斯汀那小子的空间封锁太厉害了。我找不到离开的方法。
听说你有以前在凡世留下了媒介，可以借助媒介出去，说个价，我要了。”
塞西尔轻嗤一声，翠眸里是毫不掩饰的讥嘲，“去凡世找你二十年前遇到的那名人类女子？”
几乎全深渊都知道，西部地域的血族大公几十年如一日地一直在找一名人类少女。
甚至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
洛伽脸上闪过不耐，“与你无关。东西找到了吗？”
本来深渊和凡世就存在极厚的壁垒，像他们这些高阶魔物，需要耗费大量力量才能打开。
而自从十年前被克里斯汀加锁了封印后，他们就被困在深渊魔域，一步不能踏出了。
除非有媒介。
这些‘媒介’就是魔族在凡世里留下的‘暗门’，只要触动了相关的条件，就能规避克里斯汀的封锁，形成连通魔域到凡世的通道。
为了见到当年的人，坚信自己和女神缘分未了的吸血鬼公爵经过四处打听，终于打听到了塞西尔这里。
这位恶魔领主曾经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制作了一张面具去玩弄人类。
心怀绝望之人拿到面具后可以和他签订契约。
恶魔帮助他们实现愿望，而人类，也将会为此付出代价，毕竟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当时恶魔领主就经常以面具为媒介到达凡世。
不过伟大的恶魔领主玩过一段这种‘恶魔交易’的小把戏后，就对他失去了兴致，将沟通主面具的载体放在角落里蒙灰了。
不过因祸得福，这件恶魔的面具也因此也躲过了光明圣殿的清算期，没被找到销毁。
“找到了。”塞西尔冷冷道，翠绿的眼睛像是无机质的玻璃珠。
洛伽眼睛瞬间一亮，“多少魔晶？”
他激动地握了握手，如果他是一名人类，此刻掌心应该已经渗出了汗水。
塞西尔冰冷如蛇瞳的目光瞥了一眼兴奋的吸血鬼公爵，“不卖。”
冰冷的声音压抑着一股子怒火。
被一名人类打脸，就连光明圣殿的大神官都不敢这样对她！
他一定——一定要教训那位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类！
‘送’走吸血鬼公爵，塞西尔坐在自己的王座上，打量着手中的面具。
这面具几乎就是唐苏苏手中面具的缩小版。
要通过媒介进入凡世，确实需要一些特殊条件，这张恶魔假面启动的引子就是血。
他之所以能打开裂缝，是因为对方不小心把血蹭在了假面上。不过因为血太少了，所以暗门打开的十分费力。
他一个恶魔领主，竟然被一个人类，生生从门后摁了回来！
简直是奇耻大辱！
塞西尔一脸愤怒，如果不是这次开门力量耗费了太多，他现在就想再次打开暗门，把那个人类抓起来，好好地教训一顿，享受她的恐惧和哀嚎。
还有……
塞西尔神色不自然地放下面具，站起身来。
光洁的玄曜岩映出他的面容，还有额间的犄角。
犄角上温暖柔软的触感似乎还没有完全消散。
恶魔的犄角是他们最坚硬的地方，也是他们力量源泉所在，格外敏感。
塞西尔盯了盯，又盯了盯。
感知到附近没有其他魔物靠近，他这才犹豫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角。
然后失望地收回手。
并没有找到当时那种全身舒适得忍不住颤栗的感觉……
难道是他的手，不如人类的柔软？
塞西尔看着自己的手，默默思考。
第33章 尾随
夜晚的风徐徐吹过，带来一丝寒凉。
半跪下的吸血鬼终于挑出了最后一粒玻璃渣。
洛伽的手在纤细的脚掌上一拂，脚掌上那些细碎的伤痕便迅速愈合了。
和光系魔法的治愈术、木系魔法的复苏以及水系魔法的水疗一样，黑暗阵营也拥有自己的治愈方式。
这些治愈系法术大多是中性的，不过有时候，如果对纯光明系生物施展黑暗系治愈法术，反而会适得其反。
见到掌中轻轻握着的脚掌恢复了原本的白皙柔嫩，洛伽松口气，扬起头唐苏苏甜甜一笑，“好了。”
虽然瞳色和发色都偏黑暗系，但是这讨好的笑容配合那张漂亮的娃娃脸确实有一种可爱的感觉。
和唐苏苏对吸血鬼的固有印象截然相反。
她收回脚，轻轻踩在地上，果然感觉不到任何不适。
再看向洛伽的目光中没有之前那么多敌意，她轻轻地颔了颔首，准备和这位吸血鬼分道扬镳。
刚替人治疗好伤口转眼便被无情抛弃的洛伽一怔，红宝石般的眼瞳里转眼蒙上了一层雾蒙蒙的色彩。
虽然说好疗伤完毕就放她离开，但是……
实际上，他只是想降低一下他在她心中的恶感，并没有真的想要离开。
原本以为自己这么细心耐心温柔地为她疗伤，再凭借着血族优秀的容貌，一定会虏获对方芳心，哪怕没有，至少也能获得几分好感度，可哪想到对方表现得这么冷酷无情！
血族，是对美的极致追求者，他们除了自己天生便优雅美丽外，对一切美的事物都有一种狂热。
洛伽摸了摸自己的脸，头一次对自己的容貌产生了那么几分不自信。
不过对比眼前的少女，尤其是她摘下发带后的光彩照人，他觉得自己这张脸确实……拿不出手。
美到极致的容貌，他甚至找不出任何形容词。
如此之下，他觉得她对自己那近乎无情的冷漠态度似乎并不怎么在意，反而觉得更加迷人。
看了看打算离开的唐苏苏，洛伽殷勤道，“您是要去白城吗？我带您去吧。”
他展了展身后的蝠翼，又看了看唐苏苏踩在冰冷碎石上的脚，“我速度很快，您可以做在我……手臂上。我抱着您，不用几分钟便能到达白城。
您的脚，不该这样踩在冰冷的石板上，而且……”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站在身前的少女突然回过头来，“记住你的承诺。”
脚伤治愈后，他就不能再缠着她。
吸血鬼眼中的亮光像是瞬间熄灭了，焉嗒嗒的，连额间微卷的黑发似乎都恹恹地趴了下来，“好的。
我会遵守承诺。如果这是您的意愿。”
他眼巴巴地看着人越走越远，越走越远，像是只被主人厌恶后送到了十几公里外，然后被遗弃的狗狗，巴巴地看着主人离开。
还因为怕被驱逐犹豫着不敢跟上去。
怕迟则生变，唐苏苏这次是直接用浮空术御空飞起的，哪怕因为今天过量使用魔术，她的脑袋已经一凸一凸地闷疼了。
不管是唐苏苏还是洛伽都没有发现，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忘记的面具，已经缩小成半个指甲大小，悄悄地藏在了她摇摆几朵蔷薇花饰的层层花瓣之中。
直到在靠近城池两百米内落下，唐苏苏才松了一口气。
她刚落地，脚下就一软，差点摔倒。
这段连续的浮空飞行，让她的脑袋又晕又困，她的感觉就像是……嗯，连续刷了四十八小时的高数题，事后恨不得将脑袋都摘掉。
不过看到百米外的城池，还有那呈现出碗状的倒扣防护罩，唐苏苏心中又不禁浮现起一丝喜悦。
虽然过程艰难，不过好歹，安全了。
而且这一路上她没有再遇到什么奇怪的东西了。
整理了一下狼狈的自己，唐苏苏抬起脚步往那光幕走去。
在她身后远远跟着的一道黑影也停了下来。
洛伽目视她安然到达后，不舍之余眼中又流露出一丝放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