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彦,”沐尧的唇杵到她耳边:“莫重欢消失不过一千五百年,藏冥钟家就出事了。钟异再不堪,也不可能在一千五百年内就将莫重欢留下的底子败了。”
韩穆薇紧紧攀住乱动的男人,她明白了,若是邀月殿底子还在,以钟异自大的脾性是不会去勾搭历彦的。
“所以唯一的变数就是莫重欢叛离邀月殿,”沐尧不再收敛,开始攻城略地:“胖胖,不要再想他们了,你现在只能想我……”
“哎……,”韩穆薇深叹一声,后稍稍抬首迎向沐尧的唇,脑中闪过云外天域外虚空中的那股威压,但愿那位和钟懿老祖宗的开始不是起于欺骗,不然就算他有诸多苦衷和无奈,也是不值得被原谅。
沐岸办事利落,两日便将明一峰旁的明仪山收拾了出来,韩穆薇和沐尧来到明仪山头,见多出一座石亭,二人不禁满意地点了点头,沐岸见此心算是安了:“那要是没什么问题,弟子便让事务处发告示了?”
“好”
沐凤鸣、韩尘微夫妇要开山讲道,这告示一出,不但天衍宗大震,就连整个苍渊修仙界都被惊着了。
他们以为这两人现应已准备渡劫飞升了,没想到这当口竟回宗开山讲道,至于修为的事,修仙界无奇不有,封禁部分修为的秘术也不是没有。
开山讲道的第一日,沐尧坐于明仪山山头石亭,眼神扫过四周,挤挤挨挨地全是人头,且大多都是金丹以上的修士,其中靠近山头的部分几乎都来自后山秘地,就连秦倾也在列。
韩家意清是韩意优的亲弟,现也出窍巅峰了,他有些不忿地瞪向挡在他前面的紫衣人:“你说你都已经是我十三姑姑唯一的徒弟了,为何还来这凑热闹?”
“你说你都是我师父的侄子了,为何还来这争地盘?”秦倾扭头笑着说道:“咱们两大哥哥不说小弟弟,谁也别怼谁,”他也想在入仙魔战场之前,多看看他的亲人们。
“哎……,”韩意清大叹,他就不该给顶上的合体师叔伯们留位置:“你也不体谅体谅我?”这位一走,他就要闭关,当然也算是宗里坐镇老祖之一。
秦倾明白韩意清的意思,拿出两颗灵果,递了一颗予他:“你坐在我身后,难道还能少一听一句不成?”
辰时一到,沐尧立时就开始讲道,此次讲道不再是像过去那般一问一答,而是由沐尧讲述他入道后的修炼心得,所以尤为珍贵。
“剑道,只修一剑,也可谓之以剑为道。修剑道,天赋与勤,不分不离,勤能卓尔,亦能补拙……”
坐在明仪山听道的人中有一位炼虚剑修——莫悠听到此话极为羞愧,古铜色的面庞泛起了红,但仍然抬首仰望山头的人。
曾经他年少轻狂,在明一峰上竟放肆直问凤鸣尊者,“天赋与持之以恒,何为重何为轻?”后来虽经历了一些苦痛,但却叫他明白了自己的错,进而清楚了自己的大道。
现经过多年不懈努力,他已入炼虚境中期,在不久的将来就要随尘微尊者的弟子秦倾尊者赶赴域外仙魔战场。虽家中多有阻挠,但他相信自己多年的努力不是枉然,宗里有诸多老祖们都能活着回来,他亦能。
谁也没有想到沐凤鸣会如此讲道?正在衍行殿中处理宗务的沐岸接到这消息,毫不犹豫立时就发出宗令开启护宗大阵,谁晓得会不会有道不明的宵小混进天衍宗?他得防着,将宗务收入储物戒,后火急火燎地赶往明仪山听道。
第一天讲道还未结束,就有两位迟迟摸不到元婴壁垒的金丹修士顿悟了,顿时引得在座弟子大为激动,毕竟这预示着继续听下去,自己也有可能一朝堪悟大道,入顿悟。
第二天明仪山更是连插脚的地儿都没有,作为天衍宗宗主沐岸都被挤到了明仪山下一里地外,但即便这样他也要以身作则,不得因一己之私,坏了规矩。
接连十天,是日日有人顿悟,这事也不知道是谁漏出去的,一传十十传百,天衍宗在外历练的弟子无召令纷纷赶回,甚至为了能早一刻回到宗里,千里传送符跟不要灵石似的,一块接着一块地用。
不但天衍宗的弟子如此,其他两宗六门一寺院的门人更是挤破了头想要进天衍宗听道,只可惜天衍宗宗主早有防备,外加天衍宗弟子太“护食”,半个月愣是连只外面的苍蝇都没能混进宗内。
这就不得不逼着两宗六门一寺院的合体老祖出面说合了,面对合体老祖,沐岸也不能不给脸面,直接退居二线,让天衍宗的老祖们出面招呼,自己则去收拾更大的山头。
站在万丈云峰下,沐岸已经打量好了,云峰之巅下的十丈之地就是他今后二十年的窝了。
一个月后,因为听道的人太多,明仪山太小,沐尧接了宗令移步云峰继续讲道,而韩穆薇也迎来了她一直在想的友人。
再次见到那个可明颜若妖,又可清冷如莲的女子,韩穆薇是既感慨又无奈,但看着她一身的功德,心中也甚是为她欢喜:“我以为你不在苍渊?”
“本是要离开的,”音裳离走近韩穆薇,与其迎来的双手相握:“但在离开之时还是想来天衍宗看看,”虽然她不是出身于天衍宗,但天衍宗在她心中的地位无可替代。
韩穆薇拉着她去了席水林的牧云居:“箫箫卸了掌门之位,入了炼虚后一直都在天衍宗等你,直至炼虚初期巅峰才离开去往了域外仙魔战场。”
她说她会回来,所以他便等着。音裳离轻笑言道:“我打算去找他,”曾经的她背负了太多的孽,虽然不是自己造下的,但出身由不得她,现在她还尽了,一身干干净净地去寻他,这样在他面前的才是真实的离殇。
“真好,”韩穆薇请她落座:“你现已大乘中期巅峰了,去仙魔战场历练一番也属必要。”
“看出来了?”音裳离就知道瞒不过她:“这封禁修为的秘术还是我在藏冥界寻到的,”说到此,她也有一事相告,“藏冥界邀月殿的殿主历彦一年前在金乌山脉渡了飞升雷劫。”
“什么?”韩穆薇清洗茶具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看向对面的音裳离:“他在金乌山脉渡的飞升雷劫?”
走南闯北这么些年,随着修为境界的增进,音裳离对韩穆薇的身份多多少少有些猜测:“不但如此,你知道他为什么会选在金乌山脉渡飞升雷劫吗?”说着就拿出了一本泛黄的兽皮书推至韩穆薇面前,“历彦是个魔修。”
韩穆薇双眉紧蹙:“魔修,”可以想象,毕竟道修要修心境,他敢屠戮于他有教养之恩的钟家,心境就不要再提了,拿起桌上的兽皮书,“《正元魔月诀》?”这功法的名字好生熟悉。
“褚喜云和衡元界盛魔门圣女周宁儿的小女周语琅,你应该还记得吧?”音裳离现已经可以很坦然地提及过去:“《正元魔月诀》就是周语琅修炼的功法,”这并不奇怪,毕竟周语琅是盛魔门的人。
“这和历彦有什么关系?”韩穆薇只知道自幼长在金乌山的历彦一开始肯定是个正统道修,至于后来他怎么那就是他的事了,她不管那么多,只要他的命。
音裳离右手手指轻轻敲击着茶几:“这本《正元魔月诀》是以心魔入道,虽传自上古,但据周语琅的亲姐周玉云说《正元魔月诀》乃是依着远古天阶魔功《真魔诀》推衍出来的。”
见韩尘微眉头越拧越紧,她也不再卖关子了:“《真魔诀》虽是正统的天阶魔道功法,但周玉云说却很少有魔修会修炼,”她不知道自己的猜测是不是真,但一个杀了那么多待他若至亲的人,绝对不会是个心地善良的,更不是因爱生恨可以解释的。
“修炼《真魔诀》有什么条件?”韩穆薇倒了两杯茶,递了一杯予音裳离。
一语点明要害,音裳离抿了一口云雾茶:“《真魔诀》和《正元魔月诀》一样都是要以心魔入道,不过相比于《正元魔月诀》,《真魔诀》要的是入魔的心魔,也就是最纯粹的心魔,譬如杀妻证道、杀父、杀子等等,你懂了吗?”
咔嚓,韩穆薇攥着青玉杯的手稍一用力,青玉杯尽碎,眸中厉色不掩,音裳离的意思她明白了:“你确定历彦修炼的是《真魔诀》?”所以整个钟家,就成了他魔道的祭品吗?
“我不确定,”音裳离深叹:“但在藏冥界历练时,我遇上了出身衡元界盛魔门的周玉云,她现已是盛魔门圣女,历彦渡飞升雷劫的时候,我们正好离金乌山脉不远,她断言的。”
那就不会错了,韩穆薇握起放在茶几上的手。
“而周玉云这般肯定还有一个原因,”音裳离看着韩尘微:“历彦之所以选择在金乌山脉渡劫,是因为《真魔诀》的雷劫威力非比寻常,而金乌山脉曾经是……那里积满功德,所以……”
原来人可以恶到如此地步,韩穆薇曾经也以为历彦是因情生恨,现在看来是她低估了人性的丑陋:“在藏冥界有听说过邀月殿的前任殿主钟异吗?”
“听说过,不过没见过,”音裳离垂首长吁了一口气:“你们是不是离了苍渊就会直奔藏冥?”
韩穆薇没有出声,但音裳离已经知道答案了:“最好不要过了三十年,历彦受伤不重,他的飞升之期不会太晚,”一旦让他飞升了,钟家再想找人就难了。
“多谢,”韩穆薇重新拿了一只青玉杯,给自己倒上茶端起:“我敬你。”
音裳离莞尔一笑举杯相迎:“干杯,”除了见好友,重要的事情也说了,现在她来讲点在藏冥界听来的流传吧,“藏冥南岩山桃家最近可忙了,说是终于推算出了他们家无盐仙君留在下界的遗府了。”
这个她有点兴趣,传音入聚魂灯:“无盐前辈,您在下界的遗府中留了什么?”
正在想着怎么对付韩旻的桃无盐睁开双目,仔细回忆了一会才回道:“一院子的蒲草,”好东西都被他取出来修建苍渊界通向苍梧和衡元界的符文传送阵了。
“那就留给桃家吧,”韩穆薇刚生的兴趣立时就熄灭了,不过桃家若是真的参与了钟家灭族之事,想必也用不着那些蒲草。
音裳离在天衍宗留了三年,听了三年的道,便随着秦倾一行去往了云外天域外仙魔战场,而韩穆薇依旧和沐尧一人一年地在云峰讲道。
二十年一晃眼就过去了,这日一道金光冲破云霄,飞入苍渊界云边,闪进了金城秘境金色门楼中,在庭院里显出了身形。
“您来了,”一男音落下,钟珠珠脚下蓦然出现一条小道,直接通向后院。踏着小道入了后院,院中尽是梧桐,她来至梧桐林中,听到一声猫叫,慢慢走近,一凤目男子正在烹茶。
男子感知到来人,停下手中的事,起身拱手行礼:“钟暝拜见珠珠姑祖。”
“钟暝,”钟珠珠打量着十丈外的男子魂体,收尽从仙魔战场中带出的一身煞气:“你是钟晓的双胞弟弟,”凤目卷发,有日在侧,不会错的。
“是,尧日是暝的兄长,”男子一笑堪比百花盛开:“姑祖请坐,小子烹了茶,您尝尝。”
钟珠珠看着即便是魂体,举止依旧十分优雅的男子,心中满是自豪,这就是她钟家的男儿,来到石几旁坐下:“你怎么会在这里?”
“因为金城秘境是我的,”钟暝给钟珠珠倒上茶:“它是兄长为我炼制的历练塔,”放下茶壶,伸手撸了撸守在一旁身长仅一尺的黑猫,“而金城也是景程,景程是我的道号。”
“所以尘微在此处得的那节玉骨是你的?”钟珠珠心中极为酸涩,更是恨透了孽族。
钟暝没有否认:“只可惜我资质不佳,只能凝炼出一滴古神血脉,”他羡慕兄长能为天刑而战,但也极为心疼他背负太多,之所以在要坐化之前携金城入苍渊,就是为了给钟家天刑累积福德。
“你……,”钟珠珠眼泪在眼眶中打滚,雕龙玉瓶候在一旁。
“姑祖不用替景程伤怀,”钟暝撸着九幽翎猫:“景程一生在兄长的庇佑下过得可谓是顺风顺水,”虽然临死的时候为凝聚那一滴古神血脉受了些苦,但一切都是值得的。
钟珠珠端起茶杯一饮而尽:“你放心,我们会找到尧日,”他已将神魂献祭于金城秘境,只要金城秘境不灭,他们兄弟就有再见的一天。
“兄长不会在上界,”他与尧日是双胞兄弟,他能感知到他:“你们要寻他就先寻枯木梧桐,”他的神魂在献祭于试练塔后入了沉眠,在沉眠中他时常梦见自己身处一处枯木梧桐林,他听到尧日在与他说话,但却一句也听不清。
“枯木梧桐,”钟珠珠想起桃无盐的二十字箴言,心头一紧:“梧桐积暗而生为枯木,”这个说好找也好找,说难也难。
钟暝细细回忆梦中的场景:“那是枯木梧桐林,成片成片的,”他很不喜欢那个地方。
“我明白了,”钟珠珠看着继续垂首撸猫的钟暝:“我和尘微要去藏冥界寻仇了,报仇之后会夺回金乌山,然后在那里突破,渡飞升雷劫,可能有非常长远的一段时日不会回苍渊。”
“景程知道,”钟暝轻笑,面上带着讽刺:“那些人一直都在寻第三处钟晓秘境,想要找到天刑剑,他们简直是痴人说梦,”他兄长是炼制了三处秘境,但有一处是用来蕴养新的剑灵的。
承天自以为聪明,但却因太贪,看不清尧日只是拿第三处秘境在牵制他罢了,真真是可笑。
“姑祖和尘微万事要小心,切勿着急,谨记保命为上。”
“好”
韩穆薇和沐尧结束了讲道,拜别了父母,挥别了宗门亲族,遁入了虚空。
钟珠珠已早早地等在虚空之中了,见到他二人前来,便收敛了心绪:“开山讲道这事,做得很好,”苍渊是隐神之地,与尘微和沐尧息息相关,在即将飞升之际,传下道法是最好不过了。
“珠珠姑祖,您怎么回苍渊了?”韩穆薇以为她会与韩显老祖宗一行直接在藏冥界面外等他们。
“回来见一个后辈,”钟珠珠看向他们:“瞧瞧去往藏冥怎么走?”钟暝的事日后再说,现在他们有更紧要的事要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