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铮问完,又道:“老太太吃斋念佛,不常外出,你日日跟在她身边,很闷吧?”
青璃忙摇了摇头,一脸真挚道:“祖母待青璃,宛如亲生,能跟在祖母身边服侍,是青璃上辈子求来的恩赐。高兴都来不及,又岂会觉得闷!”
她话说的动情,却没瞧见秦铮听见宛如亲生时,眼里那丝淡淡的凉意。
话落,秦铮惋惜般地笑了笑,道:“既如此,看来你是不想出去见见世面了!”
“也罢,你……回去吧!”秦铮说完便不再看她,一副赶人的样子。
青璃愣了愣,而后迅速反应过来,不敢置信道:“侯爷刚刚是说要带我出去?”
秦铮头也不抬,只道:“天子六十大寿,召诸侯进献祝寿。”
“那……那就是要去帝都泽阳了,我想去!我想去!”青璃一脸惊喜道。
闻言,秦铮终于抬头看她,“好,那你便回去准备,明日我们便启程。”
青璃走后,站在一旁一声不吭的凌霄双手抱剑,不解道:“公子为何要带一个累赘去帝都?”
秦铮垂眸看着桌上干透了的画纸,眉眼温和与刚才判若两人:“此去吉凶难料,带上她是为了避免横生枝节,我不希望有人在这个时候拖我的后腿。”
说着,秦铮抬眼,看向窗外,声音宛如淬了寒冰:“她心狠手辣,我却不能不忠不孝,若不是看在父亲……不过,来日方长,这次便算作一个警告!不然,总让她以为我不屑于动女人!”
一旁的凌霄闻言,心里也有些愤慨,觉得他家公子真是受尽了委屈,明明已经活得很不容易了,偏偏还有人上赶着送刀。
尤其这个人,还是他的亲祖母!
看着公子不欲再言的样子,凌霄抿了抿唇道:“那,公子,凌霄就下去准备了!”
秦铮闭眼,点了点头。
凌霄抱拳行礼,走时眼神扫过桌案,心里又是一闷。
那是那个叫做苏瑶的姑娘的画像,素白布衣却容颜绝世,见之一眼难忘。
如今虽已过去一月有余,但是凌霄依然清楚地记得那天的场景。
那是他第二次见到他家公子几近失去理智的模样。
而第一次,是在公子十三岁,父母双亡的时候。
他一开始觉得没什么,直到亲眼看见公子活生生将那黑衣人掐死,然后捡起地上的铜簪疯了一样地朝悬崖那边跑去。
他才觉得他一开始的犹豫好像犯下了大错。
戚魄带人留下对付剩下的金雕卫,他追着公子到了悬崖边。
就听到公子一遍遍地朝着崖底叫“小丫头”、“丫头”、“苏瑶”……“瑶瑶”。
可是始终没有人应。
公子也不再叫了,像丧失了生气般站在悬崖边上。
那一刻,他突然有些心慌,顾不得什么,上前去拉公子,岂料公子反手给了他一拳。
怒声质问他为什么看见了不阻止!
他张了张嘴想解释,可是抬头却说不出话来了。
他看见了公子眼里的泪。
公子他,竟然哭了。
他愣了,想开口安慰,却又见公子转过身自言自语,“不,不应该怪你,应该怪我才对!”
“因为我是煞星啊,谁靠近我,谁爱我,都会死,呵……呵!”
亲耳听见公子说出自己是煞星的话,他几乎立马红了眼眶。
公子从来不信命,却因为幼时一句“百克而无一亲”的批文背负了常人难以承受的一切。
可如今他却说,自己是煞星。
那日他守在那里,直到其他兄弟杀光金雕卫赶了过来。
他们一群人眼睁睁看着公子因为动武牵动伤势和悲伤过度晕了过去。
再之后,便是长达一个月的养伤恢复。
以及绘画,每日一幅,喜笑哀怒,装了满满一大箱子。
他想,若是能回到那天,他一定会先去救那个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可能信息量有点大~
第13章
第二日一早,侯府外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一支队伍。
戚魄身着银色半甲,腰上负剑,停在队伍最前方,□□的枣色马儿不停甩着尾。
他身后两匹油光水滑的大马拉着一架马车,凌霄靠坐在车厢外面单手拉着缰绳。
马车的窗牖微微支着,落下一卷轻纱,半遮半掩隐约可见里面的人影。
青璃带着侍女如意到门口的时候,便见众人已经整装待发,她显然是最后一个到的。
想到自己迟到让秦臻等了,她心里就是一阵忐忑。
她其实比定好的时间早起了很多,只是梳妆打扮的时候忘记时辰了。
今日她特地翻出了祖母给她挑的好料做成的新裙,上身是一件浅粉色广袖直领短襦,下身是一条白色齐腰百褶裙,手臂上还搭着一条烟青色披帛,头上钗玉环绕。
从外人眼中看去,俨然一副王公贵女的模样。
若说,青璃自从穿到这个世界最郁闷的事是什么,那就是这里的人皮肤都不白,好多靓丽的颜色穿出来都奇丑无比。
不过好在她的化妆技术不错,今天脸上的妆容便是她自己画的,显得比平时精致白皙了些。
因为今日的打扮,她整个人变得自信了许多,见到等在门外的众人,心中愧疚了一下之后,便迈着小步走到马车前,柔声道:“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
青璃虽是对着四周的人说话,眼神却一直胶在那轻纱后的人影身上。
少顷,那人清冷的声音从马车中传来,却是言简意赅道:“上车,出发。”
言罢,青璃笑了笑,一手拉着裙摆,一手扶着车架想要上马车却发现没有脚踏。
一旁驾车的凌霄见了她动作,偏头一本正经道:“青璃姑娘,你的马车在后面。”
闻言,青璃一愣,尴尬地收回手向后望去。
后面的确还有一辆马车,只是看起来没有前面这辆华贵宽敞,她刚刚也看见了,还以为是留给下人坐的。
站在原地咬了咬唇,青璃看着轻纱后的人影,有些委屈道:“我可以坐这辆马车吗?看着挺宽敞的,路上也方便照顾侯爷。”
对于她的话,凌霄还没发表意见,前面的戚魄却是嬉笑着回头道:“青璃小姐,公子他不喜欢与人共乘,至于照顾,有我跟凌霄两个就够了,青璃小姐还是快些上车吧!要不等会儿赶不到下一个驿站,便只能在路上夜宿了。”
戚魄这话算是说得较为直白了,青璃抿了抿唇,她刚刚的话已是厚着脸皮说的,再纠缠下去,丢脸的也只会是她。
有些哀怨地透过纱窗看了眼马车内一语未发的人,青璃提起裙摆往后面的马车走去。
等她上了车,最前方的戚魄举起自己的剑,大声喊道:“出发!”
随后,马蹄声,车轱辘声渐渐远去。
另一厢,菩提苑内。
侯府主母,魏老太太正闭着眼,跪坐在蒲团上,一手捏着佛珠,一手拿着犍槌一下一下敲打着木鱼。
屋内点着檀香,丝香氤氲间混着点点香烛的味道。
忽然,室内传来一阵缓慢的脚步声。
魏老太太听见了,并未睁眼,只是敲打木鱼的动作渐渐停下。
身后的人站定后,犹豫了下,开口道:“老夫人,他们已经出发了。”
听见这句话,魏老太太才缓缓睁开眼睛,开口,嗓音苍老又冷凝:“惠英,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心狠手辣?连自己的亲孙子都不放过?”
闻言,惠英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
可是魏老太太不等她回答又接着道:“可是他本来就不该出生在这个世上,一个煞星,不仅克死了自己未出生的弟弟,还克死了自己的父母!”
“可怜我的玉儿,才三十三岁,就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他跟他母亲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是玉儿不听我的,偏要娶她,还生下这么一个孽种!”
“这下好了,留下我孤家寡人一个。”
眼看着老夫人逐渐歇斯底里,惠英忍不住道:“可是老夫人,公子身上毕竟留着侯爷的血。”
老太太却是冷哼一声,“若不是如此,你以为我会留他到现在!”
“他若是肯好好呆在边陲,我便念在那一丝血脉上,就此相安无事,可他偏偏要回来袭爵!他有什么脸面回来袭爵?”
“怕不是回来连我一块儿克死!”
“也怪我当初一念之差,才让这小狼崽子丰满了羽翼,现在竟是连金雕卫都动不得他!”
说着,老太太从蒲团上站起身,惠英连忙上前扶住。
老太太一边带着人往茶厅走,一边道:“如今,金雕卫暴露,这小畜生也与我撕破脸皮,竟还用璃儿来威胁我!”
惠英扶着老太太坐下,又递了杯茶给她,“我瞧着,这璃儿小姐怕不是对他动了心!”
魏老太太皱眉,“这小畜生长得像他母亲,一脸狐狸样儿,璃儿刚刚及筓,有心思是正常的。”
“璃儿这丫头,自从玉儿走后便一直陪在我身边,很得我心意,而且她跟小时候的玉儿长得是那么像。”
想到青璃小时候,惠英也有些感慨,“是呀,璃儿小姐与侯爷小时候足足像了六分,只是如今大了,女大十八变,倒是长成了另一副姑娘模样。”
听着,老太太倏然捏紧了茶杯,“我断不会让这小畜生再来伤害我的璃儿!”
惠英:“那老夫人,以后……”
魏老夫人闭了闭眼又睁开,“等璃儿回来后,我自会给她找个一等一的夫君!”
“至于那小畜生,我如今是奈何不了他了,但只要他一天没把我克死,我们就走着瞧!”
看到如此决绝的老夫人,惠英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
作者有话要说:部分内容调整,先更这么多哈~
第14章
帝都,泽阳。
若说帝都区别于其他州最大的地方,那便是繁华。
一轮圆月,散发着月白色的光辉,悬挂于整个都城上空,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护城河上。
井然有序的街道上,酒馆,商铺,茶楼,脚肆星罗棋布,鳞次栉比。迎风鼓动的旗帜,色彩绚丽的灯笼,交织一片。
即使是夜晚,只要没到宵禁,依旧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卖面具的,捏泥人的,卖首饰钗环,耍杂技卖艺的随处可见。
装修高档的酒楼上,衣着华贵的客人凭栏而坐,一边欣赏着帝都的热闹,一边饮酒畅谈,人生乐哉!
而苏瑶正是这些人当中的一个。
“小二,把你们这里最最醇香的酒给我上一壶!”
说着,苏瑶打开了自己的钱袋,从里面拿出一块金子,丢给了过来的小二。
“喏,剩下的赏你了!”
那小二拿到金子,眼睛都亮了,对着苏瑶点头哈腰道:“好的,公子稍等,小的马上去给您拿!”
那小二收了金子,当即端着托盘,乐呵呵地往楼下跑去。
苏瑶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喝了一口,一手拿着一把折扇轻摇,一手支着脑袋去看楼下的行人。
偏头时注意到了她前方那桌客人毫不避讳打量她的目光,不过苏瑶感觉没什么恶意,便难得去管了。
她前方的桌子上,坐着两名衣着华贵的男子,一黑一白,黑色衣服那个看起来要年长一些。
而毫不避讳地打量着苏瑶的是那个白色衣服的男子。
不过,他也只是好奇罢了,一则是因为苏瑶刚刚的出手阔绰,二则是他戴着一张狰狞面具的脸。
观其衣着,应该是不差钱的主,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要戴面具遮住自己的脸,难不成是长得太丑。
白衣男子正打量着,就听他旁边的黑衣男子道:“阿泽,不要盯着别人看,不礼貌。”
“哦”,闻言白衣男子乖乖收回自己的视线,转而跟身旁人说起正事。
“哥,你说……为什么要召你去弹琴?”
司徒默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不在意道:“大概是因为那些虚名!”
司徒泽还是不太能理解,抱怨道:“可是你又不是卖艺的,凭什么……”
“阿泽,慎言!”司徒默放下茶杯,看了他们隔座的人一眼后,转而眼色凌厉地警告自己的弟弟。
知道自己说错话,司徒泽马上蔫了下来,不太开心地拿筷子吃东西,不再说话。
一旁专心欣赏风景的苏瑶其实听到了他们讲话,只不过短短几句,得到的讯息很少,她便没有过多关注。
等待间,小二端着一壶酒快步上了楼。
“公子,这是您要的酒!”小二把酒放在桌上,还准备拿酒杯给苏瑶满上。
苏瑶回过头,阻止了他的动作,装作很好奇地问道:“小二,我看帝都这两日,热闹的很,是有什么喜事吗?”
小二一听,当即笑道:“公子一定是从别的地方过来的吧!难怪不知道。”
说着,小二声音却是小了些许,凑近苏瑶,低声道:“是皇城里那位要过六十大寿,前些日子发了召令,说是要普天同庆,这不,寿诞将近,连宵禁都推迟了!”
闻言,苏瑶恍然,她就说怎么都这么晚了,这街上还跟夜场蹦迪似的,原来是皇帝要过生日啊!
苏瑶笑了笑又问:“那,寿诞是在哪一日啊?”
小二想了想,道:“通告上说的是五日,我们平民百姓只管乐呵,至于什么时候宴请诸侯百官就不清楚了!”
宴请诸侯,苏瑶挑了挑眉,问道:“这诸侯是指分封各州的令侯吗?”
“可不是!每逢陛下寿诞,各方诸侯都是要亲自来献礼贺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