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一出,在场的人脸色均是一变。一时间,场面陷入古怪的胶着状态。
陆淮安此时的表情已经阴沉地能滴出水来了。这林鹏天空口白牙的,竟这般乱攀咬人,实在是可恶!他挑衅吕元亮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还敢骑到他头上作威作福,败坏他的名声。
陆云妆双眉紧蹙,林鹏天此人就是个泼皮无赖,光靠着一张嘴就能把黑的说成白的,还如此随意地就往别人身上泼脏水,实在可恶!
既然他想把事情闹大给吕家没脸,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想着,她便给观墨使了个眼色,观墨在醉仙楼掌柜耳旁耳语了几句。那掌柜连连点头,便径直上前,“大人!小人有话要说。”
听闻,在场众人的视线全都移向声音源头。只见一个貌不惊人的白胖中年男子拱手上前,身后还跟着个精瘦的年轻小伙儿。
林鹏天原本以为胜券在握,却突然瞧见面前的人,惊得嘴巴大张。
陆淮安皱了皱眉,“你是何人?”
王掌柜上前行了一礼,恭敬答道:“回大人,小人乃醉仙楼掌柜王成贵。”说着又指了指身后的人,“这位是我店里的伙计陈小六。”
陆淮安见着此人,不知为何隐隐感觉似乎事情有了转机。
他看了眼王成贵问道:“你有什么要说的?”
只见他挺直了脊背,掷地有声地说:“大人,吕少爷是被冤枉的!”
此话一出,震惊全场。
陆云妆低着头笑了笑,这林鹏天恐怕没想到公堂之上还有人帮吕元亮翻供吧。早上刚知晓这件事的时候她就想好了,这件事,她一定得帮忙。
系统让她将吕元亮改造成有用之才。所以这件事一定不能闹大,不然留下案底,日后他出人头地了还怎么混?
再加上吕元亮本就不亲近原主,她借着这件事帮了他,兴许能缓和一下两人的关系。而且,她这般帮了忙保住了吕家和陆淮安的面子,日后行事说不定还方便些。如此看来,可谓是一箭三雕。
其实这件事原先不过就是一桩普通的打架斗殴而已,私了就行了。大不了吕家多赔些礼。可是这林鹏天实在过于欺人太甚,黄金百两、下跪磕头,也真是好意思。
且不说吕元亮动手本就是因为此人挑衅在先,那林鹏天本就不占理。现在肇事者又胡搅蛮缠把自身责任推卸个干净,把事情全推到吕元亮身上,将事件夸大其词,甚至还威胁要告到巡抚那里。
这简直就是要把事情闹大给吕家和陆家没脸啊!既然这样,那她就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让这林鹏天知道自食恶果的道理。
陆淮安正了正神色看了一眼林鹏天道:“哦?确有此事?那还请王掌柜解释一二。”
林鹏天死死地盯着王掌柜,浑身都在颤抖。
“是,大人。”王掌柜正色道:“今早吕家少爷来我们醉仙楼喝酒,之后林家公子来了,见着吕家少爷就开始口出恶言,说了好些腌渍话。”说着他又飞快地看了陆云妆一眼,表情渐渐有些微妙,“还说……”
陆淮安没漏下他的那点小动作,眉头微蹙,“还说了什么?”
“说……”
“你但说无妨。”陆淮安沉声道。
听闻王掌柜低着头飞快地说道:“那林公子说‘天香阁的花魁滋味儿不过如此,倒是吕家少夫人模样一等一的好,也不知道尝起来滋味如何。’”
“你胡说!你这是诬陷!”林鹏天尖声打断了王掌柜。
“啪”的一声惊堂木再次响起,路淮安沉着声道:“肃静!”说着又看向王掌柜,“你继续说。”
林鹏天死死地盯着王掌柜,脑袋上的冷汗冒个不停。被那人蛊惑来整治吕元亮时,他其实也有些害怕犹豫。然而,对方拿着他的把柄威胁他,还告诉他吕家会赔付大笔的银两来平息此事,于是他就动心了。
之后事情的发展就真如那人所料,他挑衅吕元亮,吕元亮揍他,他之后报官然后狮子大开口。本以为吕家想要息事宁人肯定会同意他提的条件,却不曾想吕元亮这块硬骨头竟然死活不肯松口。
这也就算了,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醉仙楼的掌柜竟然会突然跳出来作证。他本来还心存侥幸没有人会把这事捅出来,毕竟事关女子名节。却不曾想吕家竟然如此不顾颜面。
王掌柜挺直腰板道:“草民所言属实,当时酒楼里很多人都在场,我们店伙计陈小六也听见了。”
“陈小六,王掌柜所言确有其事?”
只见先前一直在一旁当背景板的陈小六终于抬起头来,“回大人,却是如此。那林公子还对吕少爷说让他的夫人陪他一晚上,他就把心兰姑娘让给他。”
话音刚落,在场一片哗然。若是只是刚才王掌柜所言,那林鹏天也只口头调戏罢了,可是现在陈小六所言,这林鹏天竟然公然挑衅,想淫□□。是个男人也不可能忍得下来,难怪吕元亮会动手。
饶是心里有了准备,可周氏仍旧还是被这话气的想破口大骂,因为这话担忧地看了身旁人一眼。只见陆云妆朝她笑了笑。接着掐了一把大腿,硬生生挤出几滴眼泪出来,提起裙子朝着一旁的墙撞去,“我不活了!”
在堂上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周氏忙按照先前商议好的那样配合着陆云妆的表演,一把将人抱住:“云娘,别做傻事啊!”
陆云妆悲愤流着泪道:“我陆云妆行得正坐得端,自认为遵守妇道,岂能由得此人这般侮辱?这样让别人怎么看我,我又该如何在夫家立足?还不如一墙撞死算了。”
吕元亮此时也闹不清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怎么好端端的,陆云妆就要撞墙了呢?
陆淮安见她这般行事,一时也气的不轻,重重地敲了好几下惊堂木,“肃静!这里乃是公堂,岂容你这般胡闹!”
陆云妆可不管这些人的反应,既然锣鼓敲响了,她总得把这戏给唱完。只见她偏过头,泪水盈满眼眶,“爹,是女儿不孝。今个儿要给您丢脸了。碰上这么件事,女儿也只好以死明志了。”说着又转过头面向吕元亮。
看着吕元亮一脸呆滞的表情,再加上他这一身极富喜感的装束,陆云妆差点没绷住自己的表情想要笑场。
她偏过头,落下几滴晶莹的泪,情真意切地说道:“夫君,此生是云娘命薄,与您没有夫妻缘分。若是有来世,云娘再来与你做夫妻。”说着又要往墙上撞。
陆淮安见着眼前乱套的场面,脸刷的一下黑如锅底,没好气地对着吕元亮吼道:“还不快拦着你媳妇儿!你难道还真想让她血溅公堂啊!”吕元亮这时才恍若大梦初醒,忙上前帮着周氏一块儿拦人。
陆云妆本就是做戏,在吕元亮过来拉人的时候她就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便不再动了。接着掏出绣帕装模作样地擦了擦眼泪,周氏见了不由得心中佩服,儿媳妇这演技还真是够逼真的。
想着,周氏也学着陆云妆的样子哭嚎道:“还请大人替民妇一家做主啊!民妇儿媳向来是懂事知礼的,遇上这样的事,今后还怎么做人呐!”
吕元亮一见自家老娘也哭了,一时间情绪也受到了感染,只见他挺直腰板向堂上陆淮安高声道:“还请大人替草民主持公道,救救我娘子性命。”
陆淮安正愁找不着台阶下呢,没想到自家女儿却这么赶巧地要以死明志。真是打瞌睡来送枕头,他忙道:“依照本朝律法,调戏良家妇女乃大罪。林鹏天,你虽是言语上的侮辱调戏却致使吕家妇欲以死明志,你该当何罪!”
林鹏天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苍白,他本想着借此机会讹吕家一笔巨款,可谁知竟被陆云妆这样反将一军。事情太过突然他都没有任何应对措施。他下意识地看了眼吕元亮,只见他面上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仿佛真的是一个为妻子讨回公道的好夫君。
他的心一沉,钱不钱的无所谓,如今更重要的把命给保住。
只见他簌地一下就伏跪在地上,颤着声道:“大人饶命啊!我也没想调戏吕少夫人的。我这是喝醉酒上了头,猪油蒙了心!”说着就见他转过身朝着陆云妆的方向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还请吕少夫人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一回吧!”
陆云妆皱了皱眉,侧目看了看吕元亮,发现他环抱双臂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
见状,她不由暗自翻了个白眼,还不等她开口应声,就听陆淮安道:“此事既然是你一手挑起的,那后果也将由你一力承担。本官判定吕元亮无罪,这结果你是服还是不服?”
“服服服。”林鹏天忙不迭地点头道。
这时只听吕元亮突然出声道:“他服了我不服!他把事情搞这么大,还这般折辱我娘子,往我身上泼脏水,就这样一个结果,别说是我了,就算是我娘子也不会同意的。”说着就看向陆云妆,“娘子,你说对吧?”
陆云妆愣了愣,不一会儿便明白了,先前吃了林鹏天的哑巴亏被抓到府衙里头,他估计心头有气呢。如今有了这么好的惩治机会,不好好出口恶气怎么行?
于是,她用绣帕掩住笑容轻轻点了点头。
“那依你所见,此事该如何解决?”陆淮安冷着个脸。
只听吕元亮义正言辞道:“我娘子此次受了这般委屈,还差点没了命,既怎么着也得赔些银子意思意思吧?”让他讹钱,他吕元亮就让他知道啥叫赔了夫人又折兵。
陆云妆不由得嘴角抽搐了一下,这人果真好意思,要钱要的这么冠冕堂皇。
听闻,林鹏天颤颤巍巍抬起头,小声询问:“你要赔多少?”
只见吕元亮一把挥开扇子摇了两下,笑道:“不多,黄金千两。”
第5章 挨揍
林鹏天一听到黄金千两整张脸都白了,这黄金千两就算他们家倾家荡产也赔不出来啊!
他看了一眼陆云妆,忙哭求道:“吕少夫人,都是我的错,是我猪油蒙了心,求吕少夫人饶小人一命吧!”
吕元亮的脸色有些难看。这人知晓自己肯定不会放过他,所以才求到云娘身上,就因为女人家心软好说话?
陆云妆虽然也想惩戒这人,但这黄金千两着实有些不人道。是以,她便道:“你给我夫君磕三个响头,大喊三声吕大少爷我错了,我便原谅你。”说着就看向吕元亮:“夫君,你觉得呢?”
吕元亮有些不情不愿,但见着陆云妆一副柔柔怯怯地眼神,竟莫名有些心软。他清了清嗓子,“既是娘子所求,那便如此吧。”说着又横了林鹏天一眼,“姓林的,要不是我娘子求情,你可没那么好的运气!”
林鹏天硬生生挤出一个笑来,“是是是。”
吕元亮瞪了他一眼,“还不快跪!”
他咬了咬牙根,双手伏地对着吕元亮叩首道:“吕大少爷我错了!”连着扣了三个响头喊了三声。
陆淮安见状拍了拍惊堂木道:“如此,那此案便了结了,那就退堂吧!”
吕元亮见他磕了头又认了错,心里这才感觉解气。便不再理会带着陆云妆和周氏离开了府衙。
马车上,周氏不住地感叹:“若不是云娘机警,安排了那醉仙楼两位过来还演了这么一出戏,只怕林家那个泼皮无赖不会这么轻易罢休。”
吕元亮听闻,心中一动,视线不自觉地扫向对面,只见陆云妆娴静温柔地坐在他面前,一如既往的大家闺秀做派。仿佛刚才在公堂上激动地要撞墙的是另一个人。心中不禁困惑,她什么时候那么豁的出去了?
陆云妆坐在车厢内,听着车外的街巷热闹的叫卖声实在有些心痒。可又迫于面前这两人在,只得按捺住想要掀开车帘的冲动。
吕元亮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笑着打开扇子扇了扇道:“娘,怕什么。他要是再敢来找麻烦,看我不打的他满地找牙!”
周氏皱了皱眉,“你这孩子,可别又惹事。这要是被你爹知道了,小心你的皮!”
听闻,吕元亮立马噤声,缩了缩脑袋安静得跟个鹌鹑似的。
周氏睨了他一眼,“现在知道怕了?当初动手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呢?你要是再这样下去,日后非得出事不可。”
吕元亮见他娘隐隐动了怒气,忙讨好道:“娘,您别生气,我以后一定不会再犯了。”
“哼,你上回也是这么说的。可现在呢?竟然还闹到衙门去了。”
眼见着周氏又要开始唠叨,吕元亮一把揽过她的肩头,忙道:“娘,您这样操心下去老的快,这样可就不美了。”
周氏听闻轻轻打了他一下,故意板着个脸:“你什么时候能懂点事不惹祸,你娘我就不用操心了。”
吕元亮见自家老娘又开始旧事重提,便不自然地挠了挠脑袋,嘴上敷衍道:“是是是。娘,您说的对!”
周氏见他仍是这般吊儿郎当的样子,刚想说他几句,马车就停了。吕元亮蹭的起身跳下马车,昂首阔步进了府邸。
吕元亮进衙门的事如今已是全府皆知,好在人没事。若是他出了什么岔子,只怕吕老太太非得把那林鹏天的腿给打断不可。是以他一进门,吕老太太就围了上来,扶住他的肩膀上下打量了一遍,“亮儿啊,你没事吧?”
饶是活了十七年,吕元亮仍旧不习惯祖母这过于热切的关心。他小心翼翼地挣脱了老人家的手,笑道:“祖母,我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说着,她又命人拿来了火盆和柚子叶。“平白无故遭此一难,还是去去晦气的好。”
周氏见状便也附和道:“对对对,还是你祖母想的周到。”
吕元亮拗不过她们两个,便依照她们所言跨了火盆,用柚子叶水洗了手。
“这下行了吧?”
折腾了一上午,吕元亮的肚子早就空空如也,他手抚着肚子有气无力地问道:“有吃的没啊?我快饿死了。”
吕老夫人听闻假意板着个脸:“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不吉利!”说着就拉着吕元亮往前厅走,“家里早就备好了午膳,就等你回来了。”陆云妆便和周氏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
进了饭厅,几人依次在圆桌前坐好。闻到食物的香味,吕元亮一下子就好像满血复活了一般。他忙抓起筷子刚要夹一块红烧肉送进嘴里,就听见耳旁一声重重的咳嗽声,抬头一看,吓得筷子差点没拿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