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到了全剧非常重要的一场重头戏。
这场戏太重要,姜沅有非常激烈的情绪转折,和饰演她弟弟的男生需要一点配合,于是提前两天常常和男生在一块对戏,讨论。
他年级比较小,人也挺可爱逗趣,跟戏里一样叫她姐,姜沅便也弟弟、弟弟地叫他。
齐欢跟辰柯和弟弟的年龄相仿,共同语言多,四个人在片场一休息就凑在一块,笑声不断。
相较之下,坐在姜沅附近不远的凌霍,身边显得颇为冷清。
到了正式拍摄的这天,姜沅开始有点紧张,休息的时间剧本不离手,一直在反复地琢磨。
南歌将凤族的阴谋和盘托出,沉澜派出心腹去凤族营救南歌弟弟,营救成功后心腹发回信号,却被幽若的人出卖,遭到凤族追兵截杀。沉澜与南歌等了几日,见心腹迟迟不归,音信全无,察觉到事情有变,正商议时,得到幽若告的仙尊赶来。
沉澜仗罚重伤,醒来后放下“她死我死”的狠话。仙尊以南歌的性命相威胁,他被迫妥协,一面假意顺从与幽若成婚,一面设法试图救出南歌。
与此同时南歌在地牢中被幽若百般折磨,灌毒药、废元丹、毁掉她的鞭子,但任凭幽若如何挑拨离间,南歌都不为所动,反将幽若气得半死。直到幽若穿着嫁衣来耀武扬威,告诉她:“你知道救你弟弟的人为什么一直没有回来吗?因为,沉澜根本就没有让人去。”
奄奄一息、已如同废人的南歌蜷缩在地上,听着喜乐响了一天,看着红灯笼亮了一夜。
沉澜安排妥当,打算救出南歌的前一天,凤族仙尊带人来攻打龙族。数百万年前的两族共治、百万年来两大仙族逐渐产生的裂隙,终于在这一日彻底崩盘。
今天要拍的就是两族交战。
从郁导到场工,每一个人都知道这场戏的重要性,从早到晚一整天,全都耗在这一个景上。
作为全剧最重要的一个转折点,大场面,每一个人的部分都来回磨了好几遍,姜沅更是,情绪的爆发、收起、再爆发、再收起,反反复复。
比上次更惨的是,今天这场戏的情绪爆发要高好几个level,她必须把自己整个人彻底打开,自己先崩溃,才能演出南歌的崩溃。
一直到下午,天色快要变暗时,最后一条终于成功让郁导点了头。
南歌趁乱逃出,赶到现场的刹那,看到沉澜一剑刺穿了一个被凤族仙尊推到前线、戴着白虎面具的少年士兵。
“不要!!!”
她声嘶力竭的大喊伴随着面具的落地,少年口吐鲜血倒在地上,看着她的方向,虚弱而挣扎地向她伸出手:“姐姐,我来救、救你……”
根本不知那是南歌弟弟的沉澜看着浸满鲜血的溯光,愣住。
南歌扑上前,抱着弟弟的尸体崩溃大哭,徒劳地想要捂住他血流不止的伤口。凤族仙尊趁机催动噬魂咒,她在歇斯底里的情绪和神魂撕裂的剧痛折磨之下几乎失去意识。
脑海中凤族仙尊的声音如同魔咒:“杀了他……杀了他……”
“南歌。”沉澜想要上前。
南歌双目赤红一片,说话断断续续,已然接近疯魔:“你杀了他……你从来就没想过救他……你骗我,你根本就没有派人去救他,你为什么骗我……你亲手杀了他……”
“杀了他!”凤族仙尊催促。
南歌突然暴吼一声,在所有人预料不及时拔出一个士兵的佩剑,刺向沉澜的胸口。
沉澜可以躲开,却没有躲开,站在那里,任她刺中了心口。
“殿下!”士兵慌张地想要冲上来。
南歌双眼恢复清明,看着沉澜,眼泪滚落,双手崩溃地发抖。只有沉澜觉察到她的反常,不顾刺在胸口的剑想要向她走去。
南歌忽然将剑拔出,霎时鲜血喷涌,沉澜单膝跪地,用剑撑住了身体。
南歌没有看他,她看着剑尖低落的鲜血,看着万丈城墙下的尸横遍野,弟弟的尸体躺在一旁,早已经没有气息。
她没有说话,整个人仿佛被撕裂了,浑浑噩噩。她走到城墙边上,身上狼狈破烂的红衣暗沉无光,衣摆被风猎猎吹起。
她突然迈出去,像个薄薄的纸片人坠落。
“南歌!”沉澜冲上前想要抓住她,红色的纱衣从他手心划过,仓皇的一刹什么都没有抓住。
“最后无人机再补几个镜头,其他人收工吧。”郁导说。
全场从上到下数百个人,吊了一整天的一口气终于得以松懈下来。
补完最后几个远景镜头,这一场彻底结束,场工带着终于收工的喜悦忙碌起来,现场统筹有条不紊地指挥。
威亚师过去帮姜沅拆设备时才发现她整个人蜷缩在地上,笑着叫她:“姜沅,赶紧起来了,收工了,今天这场累惨了吧。”
姜沅从地上坐起来,却忽然毫无预兆地大哭出声。
正帮她解锁扣的威亚师吓了一跳:“怎么了?刚才摔到了?老陈,快把担架拿过来,姜沅受伤了。”
几个工作人员立刻围过来,专业又迅速地查看她的伤势。看了半天,没找到受伤的地方。
欣欣想把姜沅扶起来,但根本扶不动。郁导过来问了几句,这时姜沅似乎已经听不到任何人的声音,崩溃地嚎啕大哭,身体不住地发抖。
“沅姐你到底怎么了啊?”欣欣也快急哭了。
郁导见怪不怪道:“她还没出戏。先别动她,让她自己平复一下。”
他是不担心,说完就走开去忙其他事情,欣欣却放心不下。
齐欢、辰柯跟弟弟他们也过来了,都围在姜沅身边,绞尽脑汁地哄她,但无论怎么哄都不见效。
欣欣跟了姜沅一段时间,知道她这个入戏慢出戏难的毛病,不过最近跟凌霍一起拍戏久了,她已经能很快入戏,出不了戏的情况更是从来没这么严重过。
姜沅哭得太凶,这个哭法哭下去,人都要哭坏了。
欣欣不知道该怎么办,病急乱投医,跑去敲了凌霍休息室的门。
凌霍早十几分钟离开,刚刚脱下被血包染得一身血的戏服外袍。
欣欣语无伦次地说了半天,总算把情况说清楚了:“凌老师你能不能帮忙去看看沅姐,我们都没办法让她出来。”
尸横遍野的战场场景此刻没有尸体,只剩下没收拾干净的大片血迹和狼藉,姜沅被齐欢几个人围在中间,哭得整个人直抽,上气不接下气。
凌霍走过来时,齐欢几人都停了下来,一个个像学生一样乖巧地看着他,等经验丰富的影帝出手。
凌霍垂眸看了姜沅一眼,面色沉沉没说话,俯身将她抱起,在众目睽睽之下返回休息室。
一帮小辈目瞪口呆,齐刷刷勾着脑袋往休息室瞅,想看他要做什么,门却在眼前慢慢合上。
齐欢和欣欣对视一眼,欣欣也有点懵。
她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凌老师把人抱走是什么意思?
在休息室外头守了快半个小时,齐欢跟其他人都去吃饭了,欣欣还是有点不放心,悄悄把休息室的门推开一道缝,往里瞄了一眼。
外面天色已经渐渐转暗,休息室内灯光明亮,映得凌霍侧脸如冷玉。
欣欣没看到他的脸,只看到他的背影,他坐在椅子里,单手拿着剧本在看,没有说话。
姜沅被放在他腿上,屋里很静,她靠在他肩上轻轻地啜泣。
第23章 二十三根腿毛
如果说,有什么时刻欣欣会怀疑自己所处的世界不真实,像是假的,那一定是现在。
凌霍把一个女人抱在腿上哄——这个画面要是被广大网友看到,绝对可以入选震惊中国年度十大事件。
他的粉丝会不会炸锅把姜沅撕碎欣欣不知道,但是她此刻已经快被震碎了。
把门关上时,她的心砰砰直跳。
前几天沅姐瞎几把编的故事,现在突然感觉太他妈真了,凌老师绝对是假戏真做爱上她了!不然怎么会大庭广众直接就把她公主抱抱走,还抱在怀里哄了这么久!
那爱而不得威胁封杀也是真的吗?走廊强吻也是真的吗?
天呐天呐天呐,欣欣觉得自己的脑子快要炸掉了。
欣欣走路都在飘着走的,刚到转角碰上吃饭回来的齐欢,问她:“甜甜姐好点了吗?我给她带了饭。”
说着便要往凌霍的休息室走,欣欣赶忙把人拦住:“沅姐好多了,你别过去了。”
“好了就行,我把饭给她送去。”
“……沅姐说她不饿!”
“拍了一下午戏不吃东西怎么行,现在不吃晚上就该饿了。”
欣欣拼死拽住她:“她跟凌老师正在对下面的戏,还是不要打扰他们了。”
“那对完了你记得提醒她吃饭。”齐欢没再坚持,“她要是还不开心你告诉我一声,我晚上陪她一起睡。”
好不容易把齐欢劝走,欣欣不敢离开,怕有人不小心闯进去撞见,干脆守在休息室外头。
又过了二十分钟,突然听到里面传来奇怪的声音。
她听了一耳朵,明白过来后赶紧蹦远了五米,满面通红地继续给两人守门。
我的妈呀,那是沅姐叫的吗,也太……让人心情激荡了吧。
一想到她其实是被凌霍强迫的,欣欣又觉得心酸极了。刚哭完还没出戏呢就被逼着做这种事,沅姐也太可怜了吧!
欣欣并不知道,事情比她想象的更心酸。
四十分钟之前。
姜沅哭到嗓子哑了,才慢慢从控制不住的抽噎中腾出一口气。
她是知道自己被凌霍抱进来的,但她太难受了,哭得止不住,根本没有力气管别的。
和齐欢他们一样,她以为凌霍带她过来是要帮她出戏,结果他把她往沙发一放,自己坐到对面的椅子,点了根烟,看着她哭。
姜沅都茫然了,好不容易缓过一点劲,泪眼朦胧地看着他,边抽边说:“你、你就不管、我了?”
“姜老师希望我怎么管?”凌霍指间夹着烟,垂下眼的脸色和声音显得有些刺人的冷漠。
“那你、你……”姜沅抽得话都说不清。
不管我你把我带进来干嘛,欣赏我美丽的哭泣的脸庞吗?
亏得凌霍竟然领悟了她抽抽噎噎的意思,淡淡一句:“不是姜老师请我帮忙的?”
“姜老师应该懂我的规矩,我不教人,也不帮人。”
他掸了掸烟灰,过于冷静的样子在姜沅的满脸泪水前,像一个没有感情公事公办的谈判员。
“姜老师例外。”他说,“如果需要,可以像上次一样。”
上次……
上次不就是和他滚了一宿床单就好了吗,绕了半天还是图她的美色。
姜沅本来就难过着,可恨现在说不出话,想怼他但心有余力不足,被这一气哭得更狠了。
敲你吗!
眼看她捂着心口哭得更难过了,凌霍盯着她片刻,将烟在水晶烟灰缸里摁灭,大发慈悲地起身将她抱了起来。
姜沅哭得直抽抽,腾不出力气反抗,正想缓过一口气让这个臭不要脸的渣男把自己放下。
只听臭不要脸的渣男说:“姜老师这么想哭,不如留着在床上哭。”
“……”
姜沅气得差点一口气呛住,在他臂弯里猛地咳嗽起来。
敲你奶奶!
凌霍睨着她:“姜老师还要继续哭吗?”
“不……”姜沅一边哭一边咳嗽一边抽噎一边赶紧否定。
简直可怜。
凌霍抱着她坐下,他怀里很舒服,姜沅对他的身体和气味有记忆,那种安心的感觉自发地从心底往上冒出来。
凌霍拿起放在桌上的剧本,淡淡道:“给你五分钟时间。”
“……”
姜沅一边因为陷在南歌的感受里抑制不住地难过,一边恶狠狠地想掐住凌霍的脖子弄死他。
别说,凌霍的威胁还挺有效,姜沅为了证明自己并不想在床上哭,特别努力地把自己往外拔。
凌霍气死人的操作转移了她的一部分注意力,慢慢地她平复了许多,只是因为哭得太狠,身体还在不由自主地抽搭。
两人谁都没有注意到开了一秒又关上的门。
姜沅有了点力气,撑住凌霍的肩膀想起来。他的衣服已经被她的泪水打湿透了。
但发软的脚没踩稳,刚站起来一点又跌坐了回去。
这一坐,好巧不巧坐在重点上。姜沅几乎是立刻就感觉到了物理变化的过程,她还没来得及把“凌老师真敏感”的嘲笑说出口,便听到脑后凌霍漫不经心的声音:“姜老师勾引人的方式还真是毫无新意。”
“我……”
凌霍没给她澄清的机会:“这个方法你上次用过了。”
是说在皇庭的饭局吗?
姜沅嗓子已经哑掉,因为未完全平复,说话格外慢,还带着点可怜的哭腔:“就这种事,你记得最清楚。”
湿热的气息扑在她耳后、颈侧,凌霍低沉道:“姜老师的事,我都记得很清楚。”
换个人说,这就是一句令人心动的情话。
从他口中说出来……
姜沅回头,对上他近在咫尺的眼睛。
他的睫毛其实挺长的,但被锋利的线条遮掉,只剩下不含温度的凌厉。像雪山中的冰泉,刺骨的冷。
瞳孔是漆黑的颜色,这样近的距离,他眼底灼灼翻涌的东西让冰泉多了一丝温度,像吸引力强大的漩涡,卷着人往某个深邃的地方陷落。
好吧,同样令人心动。
姜沅望着他眼底,对视良久,哑哑的嗓音问他:“凌老师现在能陪睡了吗?”
凌霍将剧本扔回桌子,掐着她的腰将她转了半圈,跨在他腿上。
古装某些时候很方便,束腰一解,半截内衬从里面拽掉,凌霍便能为所欲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