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头的背景交代结束，就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在人界一座酒楼不打不相识。
此时沉澜并不知南歌是蓄意接近。
一个农家妇女拿着家里仅剩的银两给卧病在床的丈夫买药，被骗子花言巧语蒙骗，沉澜侠义心肠，耿直不阿，当面拆穿。骗子逃跑时被他用未出鞘的剑揍得哇哇大叫，大喊救命，这时一身红衣的南歌从茶楼二楼一跃而下，鞭子如蛇一般缠住沉澜的手腕。
“阁下当众欺凌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小，过分了吧。”
沉澜说：“他是骗子。”
南歌：“我看你长得像骗子。”
遂大打出手。
念旁白的空隙，姜沅偷偷往旁边看。
南歌的性格与她本人相似点颇多，占了点本色出演的便宜。但凌霍不同。
凌霍给人的感觉很冷僻，生人勿近，知世故而冷漠；而前期的沉澜是一个阳光正直、内心纯良的少年，和他本身的性格差异很大。凌霍朗读剧本时脸上的表情一点变化都没有，还是那么个冰山样儿，但一开口，已经是少年沉澜。
他甚至并未刻意改变天生低沉的声线，却把沉澜带着三分稳重的少年感诠释得很完美。
姜沅非常真实地感受到了全满贯影帝的台词功底。
她偷瞄的时间有点久，凌霍偏头，冷泉似的双眼对上她。
姜沅还沉浸在影帝的魅力中，脑子里想：这双眼睛真的跟神仙似的，冷幽幽，像深邃的潭水，吸着人往下坠。
笃——一声轻响，凌霍的右手指节在桌子上轻轻叩了一下。
姜沅立刻回神。
反应过来自己不仅盯着凌霍看，还被逮了个正着；不仅被逮了个正着，还跟人对视了半天……
凌霍的嘴角忽然勾起一个极其微小的、高速摄影机都捕捉不到的弧度。
姜沅没错过那丝玩味儿，非常镇定地把视线挪开。
南歌身手不如沉澜，十几招便落了下风，沉澜一掌击向她胸口，不巧刚好打在凶上，两个人未经情事的少年少女都愣了一下，南歌恼羞成怒：“死流氓！”
“停。”郁导叫停，“情绪不够。你是个未出阁的小姑娘，贞节很重要，你被一个男人摸了凶，不是踩了一脚，就这么点反应？你坐地铁或者公交的时候被猥琐男摸了，想一巴掌打回去的愤怒拿出来。”
“对不起。”
没坐过地铁和公交，也没被猥琐男摸过……
姜沅立刻调整状态，在被占便宜这方面她唯一的经验就是……姜沅试着想象了一下凌霍给她签名的画面，感觉来了，重新说：“死流氓！”
郁导一皱眉：“不是让你打情骂俏，你这么娇羞干什么？”
“……”
虽然除了自己没人知道她脑子里刚刚想了什么黄色废料，姜沅还是没忍住脸一红。
她娇羞了吗？
没有吧……
有人噗嗤一声笑了，姜沅一扭头，果不其然是齐欢和辰柯。两个小崽子和她一对眼，连忙低下头，冲着桌子一通笑。
他俩一带头，其他人顿时也跟着开始了，一时间只见一片肩膀跟抽筋了似的一起耸动。
郁导旁边的冯姐也笑了，端起茶杯喝水掩饰。
姜沅自己也没忍住，想笑。
郁导不悦地敲敲桌子：“别笑了，继续。”
姜沅活动了一下面部肌肉，正在心里酝酿感觉，余光注意到凌霍转向她，微微靠近了些。
她下意识侧眸，看到凌霍的视线在自己身上缓慢下移，明明是极淡的眼神，却如有实质，一点一点掠过她的脖颈和锁骨，最后在胸前停下。
姜沅的注意力情不自禁跟着他走，呼吸都放轻了，自己毫无察觉。
开着空调的房间好像突然热了起来。
姜沅还没从这奇怪的感觉中反应过来，凌霍已经抬起眼皮，依旧是那张冷淡而禁欲的脸，看着她，用极低的、除了她没有第二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太小了，打不到。”
“…………”
姜沅一瞬间清醒，怒火蹭一下烧到天灵盖。
妈的！嫌小你那天还掐那么起劲，那么多指印她弄了一星期才消下去！
“去你大爷的死流氓！”她脱口而出。
“情绪很好。”郁导看了她一眼，像一个没有感情的讲戏机器，“不要加词。”
姜沅的怒气戛然而止：“……”
第9章 九根腿毛
原来是在帮她找被调戏的感觉……
自己刚才好像有点狗咬吕洞宾，姜沅忏悔了一秒。
多亏了凌霍别出心裁的“指导”，后面的朗读还算顺利。
姜沅喝水没停，润喉糖也含了不少，但没什么效果，大量的台词读下来，本来就不太舒服的嗓子更难受了。她咳嗽了两下，干痒的感觉消失一瞬又卷土重来。
没她台词的时候，她含了一口水在口中润喉咙。
一旁，凌霍拿起放在桌上的保温杯，拧开盖子，顿时，一股清甜的凉丝丝的味道钻进姜沅的鼻腔。
她情不自禁看过去，咕咚一声把口中的水咽下去了。
——冰糖雪梨。小胖子手艺不错啊。
凌霍右手拿着杯子，清凉的雪梨水距离姜沅不到二十厘米，她克制地把眼神挪开，一秒后又飘了回去。
姜沅从来没发现随处可见的雪梨水也能这么诱人。
凌霍像是没察觉到她觊觎的视线，将剧本翻了一页，极为认真专注的样子。然后把杯子递到嘴边，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喉结滚动下咽。
姜沅突然觉得自己手里的水没滋没味。
凌霍冷不丁转头看过来，太突然，以致于姜沅的视线还未来得及收回。
好在她反应快，马上说：“凌老师，刚才多谢你帮我入戏。”
该感谢还是要感谢，顺便把自己脱口而出的那句归类到“入戏”，而不是“骂他”。要不然显得前辈屈尊指导，自己还不识好歹问候人家大爷。
要是凌霍心眼小一点，以后就要给她穿小鞋了。
“哦？”凌霍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我有吗？”
姜沅：“……”
所以不是帮她入戏，是真的耍流氓了？
姜沅给他一个营业式的微笑：“有啊。能得到您的指导很荣幸，感谢您。”
反正你要是帮我，我就感谢你，你要是耍流氓，那我就骂你。
自己看着对号入座吧。
凌霍没再继续和她讨论这个问题，垂下眼说了句：“吻戏不教。”
“嗯？”姜沅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剧本的下一场就到他俩的吻戏了。
有点无语又莫名其妙，“吻戏不用教。”
凌霍放下保温杯，目光移向她的脸，再正经不过的语调：“是吗。姜老师一直盯着我的嘴看，目光如饥似渴，我还以为是想试试口感。”
……谁如饥似渴了？
还试口感……
姜沅凭借着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才没有立刻拿出手机上网曝光他的真面目。
亏她以前年少不懂事曾经真心相信凌影帝身处污浊但一尘不染，这明明就是一个人前人后两副面孔的臭流氓。
几次交手，姜沅算是认清凌霍的真面目了，高冷只是他的伪装，骚才是他的本质。
她皮笑肉不笑地说：“听说凌老师不喜欢化妆，从来不用润唇膏，口感应该不好。”
凌霍眼皮动都没动一下，音色又压到那种让人耳朵瞬间麻掉的低沉。
“姜老师不妨尝尝。”
——
我尝你个鬼。
姜沅在哗哗的水流下洗着手，一个小时过去了，她脑子里仍然在不停回放凌霍的低音炮，跟中了病毒似的。
短时间内她都没有办法直视“尝尝”这两个字。
姜沅从洗手间回来刚好碰到小胖，他果然重新拿了冰镇更久的雪梨汁过来，仍然是一头的汗。
姜沅顺手帮忙撑了下门，他忙弯腰说谢谢。
小胖手脚麻利地拿消毒湿巾把凌霍的桌子重新擦了一遍，然后把保温瓶放到杯垫上，换走之前那只，忙完了对姜沅说：“姜老师，我帮您倒杯水吧。”
虽然只是顺手的事儿，但毕竟是凌霍的私人助理，姜沅笑笑说：“你辛苦了，我自己来吧。”
“没事儿没事儿。”小胖说着就把她的杯子拿走了，过了会儿送回来，放到姜沅手边。
姜沅手一碰杯子发现是冰的，疑惑地打开瓷杯的盖子，看到一杯冰凉的雪梨水。
她转头看向小胖，小胖已经收拾好东西正准备走，腼腆地笑了一下，冲她比了个嘘的手势就走了。
胖子果然是全人类的财富。也就是早上她去要金银花的时候被小胖听到了一句，没想到这么贴心专门帮她带了，还瞒着他老板偷偷给她。
凌霍上哪儿找的这么细心的助理，比他可爱多了。
为免被凌霍发现连累小胖，姜沅喝的时候很小心，只把盖子打开小小一道缝，慢慢地喝。
清凉爽口，不会太甜也不会太淡，刚刚好。
喝完她习惯性舔了一下嘴唇，甜的，冰糖雪梨味儿。
脑子不知怎么一抽，闪过一个念头：凌霍的嘴唇应该也是这个味道。
一想到这儿，姜沅绝望地捂眼。
她被凌霍的病毒包洗脑了。
艹。
——
围读剧本在郁导的带领下高效进行，这期间试好了造型开始拍定妆照。
剧组的服化道是独家定制，制作精良，姜沅穿上那身红衣觉得自己帅死了，一走出化妆间，外面忙碌的摄影师、工作人员全都静了一瞬。
“好看好看！”穿着龙族浅蓝色校服的齐欢跑过来，“怪不得冯老师说你最像南歌，这个造型也太适合你了吧，你是我见过的穿红色最好看的人，简直是人类美学的奇迹！”
姜沅震惊地看了她一眼：“夸得这么假的吗？不过没关系，待会儿就给你打钱。”
齐欢立刻配合道：“谢谢老板，下次再有吹彩虹屁的活儿记得还找我。”
“太美了。”冯姐走过来，不加掩饰的欣赏，“我果然没看错，你就是南歌。”
姜沅竖起大拇指笑说：“您眼光是真好。”
齐欢说：“不带拐着弯夸你自己的啊。”
几个摄影师的目光都带着惊艳，看到好模特就技痒，有人提议：“姜沅要不要先过来拍几张。”
姜沅正要回答，先一步出来的韩可佳抢先道：“我先拍。”说着率先走到幕布前，给姜沅一个轻蔑又得意的眼神。
当着众人面，女配角抢女主角的风头，但她比姜沅资历深，真按资排辈姜沅确实不能跟她抢。
这时周围突然安静下来，一瞬间空气都陷入静止。姜沅顺着众人的视线一回头，看到凌霍从他的化妆间走出来。
同样浅蓝色系的衣袍，但比齐欢身上的明显要精致得多，金色暗线绣着龙族的标志性龙纹，头顶束玉冠，面容清冷俊朗，整个人就是大写的“神仙下凡”四个字。
他比姜沅想象中还要更适合古装。
不。不止是适合，简直是……
姜沅清楚听见旁边齐欢倒吸一口凉气，然后抓住她的手说：“我收回刚才那个彩虹屁。”
“嗯？”姜沅把注意力从凌霍身上收回，“这么环保，屁还能回收？”
“我只是觉得，凌老师才是真正的……”
姜沅和她对视一眼，异口同声：“人类美学的奇迹。”
凌霍一出来，所有人都凑到他跟前，已经摆好姿势的韩可佳被晾在那儿。凌霍带着一身仙气儿在一帮人的簇拥下走过去，摄影助理头也不抬地催韩可佳：“韩老师麻烦你先让一下，别挡着凌老师。”
韩可佳被赶就有点尴尬，偏偏凌霍咖位比她大，她不能说也不敢说，只能悻悻走开了。
齐欢小声吐槽：“何必呢，自取其辱。”
拍摄正式开始，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进行，先是凌霍的个人照，然后到姜沅，接着是两人的合照，动作和情景都是一早定好的方案。
前几个顺顺当当完成，化妆师立刻跑上来给两人补妆。姜沅闭着眼睛微微昂头，方便化妆师操作，听见摄影师过来说：“两位老师，刚才我跟导演合计了一下，咱们最后一个动作改一下。待会儿姜老师用鞭子绑住凌老师的右手，然后带一点背负家族责任不得不杀他、但是下不了手的挣扎……”
跟剧情是吻合的，姜沅配合度很高：“好，没问题。”
到了开始拍的时候，鞭子是摄影助理提前在凌霍手腕绑好的，姜沅握着手柄将鞭子绷直，按照摄影师的指导调整好动作和表情。
摄影师说：“好，这个角度可以，凌老师头再低一点点，眼神带着爱意……对……”
凌霍低头望进姜沅的眼睛。
姜沅暗暗心惊了一下。
她是直视着凌霍眼睛的，那一刹那她在凌霍眼中看到的东西，比镜头后的摄影师来得强烈得多。
有一瞬间她恍惚真的觉得，自己被他深深爱着。
但她很快醒过神，知道那是大影帝世界级别的演技。
她突然想，凌霍要是想骗哪个小姑娘的心，根本都不需要什么手段，就这样看她一眼就好了。
天生的渣男配置。
被深深震撼的姜沅一时忘记了自己的部分，摄影师提醒：“姜老师，内心的痛苦和挣扎再出来一点。”
姜沅调整好表情，快门声响了几下，摄影师说：“OK，换下一个。”
摄影助理跑过来清理道具，姜沅退开的前一秒，凌霍扫了眼手腕上细软的鞭子，边解边淡声说：“鞭子不错，姜老师拍完戏可以留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