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88,”钱浅抓出还在研究泉水的小伙伴:“周围连个虫鸣都没有。小虫子小动物都哪去了?”
“白天就这样啊。”7788小爪一摊:“你才发现啊?反应也太慢了。这边没有动物,也没小虫子,距离最近的小虫子距离这里一公里。”
“没活物?”钱浅一凛:“这泉水这么厉害?把周围的活物全吓跑了?”
“你又搞种族歧视!”7788一脸嫌弃的冲钱浅撇嘴:“有没有点身为田七妖怪的自觉啊?植物不是活物吗?你这颗前田七,和旁边那棵前银杏,不都是活物?周围那么多花草树木不都是活物?”
“别抬杠!”钱浅皱着眉:“我现在就是想问,周围没虫子小动物,是不是因为这泉水。”
“应该是。”7788点点头:“动物捕捉能量体波动比人类要敏锐,泉水阴气很重,波动又很强烈,周围的小动物和小虫子应该都能感觉到。”
阴泉……钱浅皱起眉,更加疑虑的盯着小瀑布。波动如此强烈,又长期暴露在外,真的不会有问题吗?
大约晚上九点,凶剑站起来穿上了那身火红的祭袍。他长得很漂亮,穿着火红的祭袍站在月光下,颇有几分妖异的美感。凶剑在十分靠近泉水瀑布的地方选了块平整的石头,将两支长长的白蜡摆上去点燃。
那位置距离瀑布十分近了,飞溅的水流像雾又像雨,沾湿了凶剑的头发,然而奇迹般的,白蜡摇曳的烛光在飞瀑附近居然十分安好,发出微微橘黄色的暖光,似乎周围溅起的水珠对它毫无影响似的。
准备好了蜡烛,凶剑回到帐篷旁,从他的背包里掏出了桃木剑和一个看起来挺厚的纸卷,紧接着又回到了泉水旁开始祭祀。
凶剑的祭祀方法非常特殊,他并没有准备祭品,只是站在摇曳的烛光旁,右手执桃木剑,左手一下子抖开了手里纸卷。
钱浅这才发现,原来那个厚厚的纸卷是祭文,超级长的祭文,用蝇头小楷写在长长的宣纸上,抖开来足有五六米长。
凶剑就站在瀑布前,似乎什么准备都没有似的,开始高声念文言文写成的祭文。他念得不算快,但是抑扬顿挫非常有气势,钱浅一开始就这样安静的听着,听来听去她突然发现,瀑布的流动似乎在回应凶剑似的,随着他声音的高低起伏发出有节奏的应和。
凶剑就这样直直站着念祭文,偶尔会挥动一下手中的桃木剑,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个正式的祭祀祝祷,但是钱浅就是觉得瀑布发出的轰鸣似乎渐渐减弱了。
第1137章:老板,我不负责善后(75)
“钱串子,这么不靠谱的方法真的有点用。”7788也是一脸稀奇的观察着凶剑的祭祀,顺便向钱浅报告结果:“这泉水能量波动似乎没有那么密集了,不像之前,好像烧开了似的一直滚啊滚,我一直担心会有什么不太好的东西冲出来。”
“太奇怪了。”钱浅偏头仔细看着轰鸣的泉水和依旧在念祭文的凶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祭祀方法。”
凶剑将这篇长长的祭文,来回念了三遍,直到泉边的白蜡烧尽。这一念就是六个多小时,头一天晚上九点钟开始念,结束时已经是第二天凌晨接近四点了。
凶剑的嗓子都哑了,他一脸疲惫的将那篇长长的祭文卷回一卷,走回小帐篷附近脱下了祭袍。
钱浅坐在帐篷里,身上裹着毛毯正盯着凶剑看,而凶剑似乎累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他走到帐篷旁边,弯腰往里钻了钻,咕咚一下就倒在钱浅身旁,一只手放在额头上遮住眼,两条大长腿还露在帐篷外面,就这样睡了过去。
阴泉周围环境很清静,钱浅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她嘱咐7788好好看监控,又将毯子分给凶剑一半,紧接着背对着凶剑,团成一团睡了过去。
钱浅其实没睡多久。第二天是个大晴天,亮晶晶的晨光从帐篷外照射进来,映在钱浅脸上,很快就将她唤醒了。
旁边的凶剑还是跟之前一模一样的姿势,一只手遮眼,两条大长腿直接长长的伸到帐篷外,身上盖着半幅毛毯,与之前唯一的不同就是他的另一只手紧紧拽着钱浅后背的衣服。
钱浅睁开眼,直接撑起了上半身,抓住钱浅衣服的凶剑也被惊动,紧跟着睁开了眼。
“天亮了啊……”凶剑的声音很沙哑,带着几分疲惫。
“时间还早。”钱浅偏头看了凶剑一眼:“下山路远,你还是再休息一会儿吧,我们不着急。”
凶剑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怔怔望着帐篷外面的阳光,好一阵子之后才开了口:“宣宣,你记住,我叫汪念尘。”
“真名?”钱浅吓了一跳:“干嘛告诉我!万一哪天我不小心说漏嘴怎么办?!”
“那又有什么了不起。”凶剑笑了:“你还知道我本体是一棵银杏呢。投胎做人也不知道是对还是错,还是我贪心,眷念红尘,所以才做了这样的决定。”
“念尘是这个意思?”钱浅歪头想了想:“眷念红尘?是你自己取的名字?”
“不是。”凶剑摇摇头:“我生下来三天就有这个名字了。我现在是个人,就算妖灵投胎也是个正常人,就算我生下来就有记忆,灵智齐全,但我也控制不了婴儿的身体,牙都没长说不清楚话,话都说不清怎么给自己取名字。这名字是我弟弟的师父给取的,他跟我们的父母颇有渊源,我和我弟弟的名字都是他取的。”
“道长的师父一定是高人。”好不容易听到过凶剑说家里事,钱浅一脸兴味的听着。
“也许吧。”凶剑突然笑着摇摇头:“为了给我取名,他整整算了三天,能用的方法都用了,最后才确定用念尘两个字做我的名字。我记得他当时说过,世间路难行,既入尘世,就为常人,种种因果随缘即可。”
“唔……”钱浅煞有介事的点点头:“果然是高人,说的话听不懂。”
“是啊!”凶剑十分认同:“这几句评语放在谁身上都可以。不过他算了三天给我取了这么个名字,倒是颇合我心意。”
“三天才选定名字。”钱浅很感慨:“那真称得上精挑细选。我的名字我爷爷算了一下午就选定了。”
“我这算什么精挑细选。”凶剑懒懒的从地上爬起来:“我两岁那年,我弟弟出生,他师父给他起名字花了整整一星期。”
“哈?”钱浅不仅咋舌:“道长的名字还真金贵。”
“是金贵。”凶剑很认同的点点头:“一个星期才算出来的名字,当然金贵。”
“你的也不差,三天才算出来,也很金贵。”钱浅看凶剑不睡了,就爬起来折毛毯:“跟你这个三天才算出来的名字比,我的名字真随意。”
“我这个三天算出来的金贵的名字现在归你了。”凶剑笑着答道:“你要好好保管。”
“所以你干嘛发神经把名字告诉我!”钱浅忍不住把毛毯丢在地上,游客就不能省点心嘛!干他们这行,名字是很重要的信息,一般都捂着,除了自己的父母家人,外人不知道。在外办事都是用外号,大家都知道包老叫包迅飞,但其实这也不是包老的真名。
这一行里,掌握别人的名字等于捏住人的命门,因此保管别人的真名是很大的责任,钱浅真是一筹莫展,这万一从名字这里出了幺蛾子,游客回去肯定饶不了她。
“得有人知道我的名字啊……”凶剑仰头望着透过树叶的间隙照射下来的阳光:“如果有个万一,好歹也有人给我烧个香,不知道我的名字怎么行,烧了香我也享受不到。”
钱浅:!!!这话怎么听起来像是交代后事!!
“内个……”钱浅犹豫了好一阵子,仔细观察了凶剑的脸色之后才小心翼翼的开口:“怎么突然说这样的话,是有什么事吗?说出来大家一起解决,总有办法……”
“我能有什么事?”凶剑笑着伸出一根手指头直接戳上钱浅的脑门:“我看别人都有人帮忙保管真名,羡慕不行吗?我是有饲主的投胎大妖,谁能找我麻烦?!你想帮我解决什么?帮我保命?你好好继续喂我就是帮忙了,有你在谁都不能拿我怎样。”
可也是哈……钱浅讪讪的闭上了嘴。现在的凶剑已经没有了月圆前后实力下降的bug,应该是没谁有能力找他的麻烦。然而虽然如此,钱浅还是不太放心,如果真的没事,凶剑好端端干嘛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眼见着从凶剑嘴里是挖不出什么信息来了,钱浅决定等回去问问道长,也许他能知道些什么。
第1138章:老板,我不负责善后(76)
回去一路很顺利。钱浅和凶剑从阴泉出发时天色还早,三个多小时走下了山,比来时速度快。他们这一次并没有在山附近的小镇停留过夜,而是连夜回了家。
车子开回钱浅居住的城市时已经是半夜,而道长还没睡,钱浅到家的时候,他像是早知道钱浅和凶剑会回来似的,直直站在门口等他们,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宣宣。”道长一看到钱浅就冲她伸出手,也不像平时避嫌的模样,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凶剑将车停在前院,下了车瞟了道长一眼,也不打招呼,直接拎着行李袋和他擦肩而过,似乎还在生气似的。
道长也不理凶剑,直接拽着钱浅转身往屋里走:“饿坏了吧?我一直在等你吃饭。”
“都多晚了你还没吃饭。”钱浅有些心疼的望了道长一眼:“以后万一我再晚回来,就别等我了。”
她的这句话倒像是提醒了道长似的,道长若无其事的模样松开了她的手,又是一副家长口吻笑道:“你还想晚回来啊?小孩子天黑了就应该早早回家。”
“我都二十了还小孩子,你真是当爸爸当上瘾了。”钱浅心里叹口气,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和道长开着玩笑。钱浅能看出道长依旧避嫌避得厉害,看来至少这个位面,他并不想继续和自己在一起。
“二十岁怎么了。”道长笑着瞟了钱浅一眼,率先进了屋:“从你十二岁开始,就一直在我眼皮子底下长大,我给你当了这么多年监护人,你长大多大在我眼里也是孩子。”
钱浅低着头跟在道长身后进了屋,一脸苦笑的安慰自己。也是。他选了这样的位面,很显然目的就不是为了谈恋爱,所以自己还是不要贪心了。能陪在他身边,已经很好了,尊重他的选择,好好陪着他,看着他,也没什么不好不是吗。
道长转身去厨房端菜,他背对着钱浅嘴上一派轻松的和钱浅说笑,但在钱浅视线之外,他的脸色忧郁沉重。还是孩子!永远是孩子!这句话他不是说给钱浅听,而是为了说服自己。也只有这样,他才能强迫自己停留在安全线外,就这样望着她一天天长大。
真可悲。道长转过头,看了一眼正在客厅里低头看手机的钱浅,目光中绕着丝丝绝望。他爱的女孩一天天长大,可惜永远都不会属于他。
这时凶剑放好行李,走近厨房来倒水,刚好看到了道长的表情。他冷哼一声一边用力拉开了冰箱门,一边恶声恶气的说道:“做出这副表情给谁看!有本事你去求婚,反正她也应该早嫁,你们明天结婚我都没意见。”
“别惹我!”道长砰一声重重的将手中的空菜盘甩在灶台旁边:“我现在没心情跟你吵。”
“你当我爱看你这张阴阳怪气的脸。”凶剑抱着一瓶水,瞪了道长一眼,转身出了厨房,上楼回房间了。
“跟你说哈,”7788一脸八卦的向钱浅汇报:“好像他们哥俩在厨房又吵架了,内容不知道,但是我看到道长摔东西。”
“管不了。”钱浅一边翻看手机信息一边抱着个抱枕窝进沙发:“这段时间这两人也不知道怎么了,天天都别扭着。”
这一天,同样赶了长途路程刚刚回家的凶剑并没有跟钱浅和道长一起吃饭,他回房间后就一直没下来。
“不用管他。”道长这样告诉钱浅:“植物有水就能活。他不下来吃饭就算了,难道我们还要求着他吃。”
还真是……幼稚!钱浅一脸黑线的望着道长。这么大的人了,赌起气来还像个小孩子。她摇摇头决定不掺和这兄弟俩的事儿,埋头吃饭。
吃晚饭时,钱浅本来想打听一下关于阴泉和祭祀的事,可是道长似乎下定了决心不搭理她的问题,无论钱浅怎么问,道长都很敷衍的绕圈子。
“哦,对了!”钱浅最后眨眨眼:“有件事挺奇怪。凶剑突然把他的名字告诉我了,这件事我觉得应该让你知道一下。”
“什么?!”道长听了钱浅的话脸瞬间涨红了,是气的。他憋着一口气半天没说话,最后才很忍耐的低下头问道:“他还说什么了。”
“他说把名字告诉我,以后有万一,好歹也有人烧个香。”钱浅诚实的转述了凶剑的话,紧接着又皱紧了眉:“这种话听起来好不吉利,他干嘛要这样说?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你别瞎操心。”道长摇摇头,将盘子里没有骨头的肉块挑到钱浅的碗里:“快吃饭。他就是瞎胡闹,都三十岁了嘴上也没个把门的,一天到晚胡说八道。”
“都像你一样老气横秋才好哦,”钱浅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年纪轻轻当爹上瘾。”
“你皮痒了是不是?”道长气得用筷子尾敲了敲钱浅的脑瓜。
祭阴泉这件事似乎就这样过去了,钱浅始终也没打听明白为什么凶剑要去祭阴泉,之后的日子里,也没人再提过这件事。
兄弟俩的气来得快去的也快,他们怄气也没怄几天,大约一周后,钱浅就发现道长和凶剑似乎关系开始缓和,又开始像平时一样该干嘛干嘛了。钱浅分析,他们的关系能这么快缓和,跟最近比较忙脱不开干系。
是的,钱浅他们最近挺忙,手头的日常业务还在继续,又接了一个比较特殊的委托。因为委托人是关系很不错的熟人,所以钱浅和道长兄弟俩把大半精力都放在这件委托上了。
事情还得从钱浅和凶剑祭阴泉回来说起。因为道长和凶剑闹脾气,两人拒绝一起出门,于是事务所的工作模式就变成了,钱浅负责谈委托接活,她接到委托之后招呼兄弟俩跟她出门。这时候,道长和凶剑兄弟俩谁抢先跟上去就一起去,而另一个则会摸摸鼻子滚回屋子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