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澜淡定地往碗里加辣椒,初壹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手,“欸,你不能吃辣的。”
他执意要往碗里加:“现在会了。”
在一起时的回忆太多,以至于分开后,在相同的地点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和她在一起的事。
那一年冬天他远走帝都,在陌生城市的面店里,固执地往面里加了一勺又一勺的辣酱。
仿佛少女还坐在他身边,说着自己奇奇怪怪的歪理,趁着他不注意,偷摸着又往碗里加一勺醋和辣,清白的汤面变得艳红,一切都仿佛昨日,可他与她之间已隔万重山水。
初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有胃病的人不养胃,还吃辣椒,作死么?
可她拦不住他,男人加完辣,兜了一勺面汤吹了吹,递到她嘴边,“还是十七岁的那个味道吗?”
这话他讲的一本正经的,初壹没忍住笑出鹅叫,非常煞风景地说:“你拍电视剧呢?”
他没生气,很平静地阐述一个事实,“现在我们的口味一致了。”
初壹难免感动。
感动完了还是觉得他是个傻逼,可他是为了她变得这么傻逼的,忽然又有点小感动了。
顾景澜仍旧固执地举着勺子,她只好凑上去喝了,真的好辣,是她喜欢的重口味,想了想还是决定配合他,“比十七岁那年的好喝多了。”
她又冲他眨了眨眼:“你知道为什么嘛?”
没等他回答,又急急地显摆上了。
“因为这是我做的!”
吃完早饭,他要离开了。
初壹送他到门口,她抱着他精瘦的腰不放手,“顾景澜,一天一个电话。”
他的声音里带着无限宠溺:“好。”
“要是沿途有好看的风景也给我拍一张。”
“好。”
“按时吃饭,胃药放在你最外层的包里。”
“好。”
“还有……”她顿了顿,抬起脸,对上他的眼,有点羞于启齿,“要想我。”
他唇边的笑意更盛,低下头来吻了吻她。
初壹勾着他的脖子,主动加深了这个吻,唇舌交缠,他的气息很快变重,直到许让的电话打过来,才不得不放开她。
他重重看她一眼,“等我回来。”
他们亲了好久,初壹的唇都快被他亲肿了,有点羞又有点不舍,松开了他的袖子,“好呢。”
她目送着他坐进车,引擎发动,车子渐渐开远,房间渐渐静下来,不舍的情绪好像淡了一点。
狗男人走了,没人和她抢两米大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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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相安无事的过了几天,初壹每天干干活,等到晚上和纪子轩一起出去兜风。天气已经冷下来,她和他开着车窗,车内的音乐声震耳欲聋,两人玩得不要太嗨。
得知她没怀孕,纪子轩难免遗憾,可很快地又觉得正常,他们这样潇洒的人,干嘛要生个小拖油瓶出来?
两人每晚开到平城山的观景台,看洛城万家灯火星星点点,顾念着要开车,一人喝一瓶饮料,再配上点卤味,小日子不要太快活。
初壹在山顶上和顾景澜视频,他那边是静谧的酒店,温暖又明亮的灯光包裹着他,叫他整个人看上去都多了几分平顺的温柔,唯有眉毛紧紧皱着,她兴致很高,山风吹乱了她的发,她高举着可乐,要和他碰杯,眼睛亮如天上的繁星:“顾景澜,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虽然一个人睡很爽,可两米的床还是显得空旷了一点,她这几天都搬回自己的小房间去睡了。
他有点抱歉地说:“这边的事情有点多,可能还要再晚几天。”
她的嘴撅了一下,又很快地抿住,“好吧。”
一个合格的霸总小娇妻,是不能催促霸总快回家的。初壹觉得自己不仅合格,还非常优秀,所以她万分大度地挥了挥手:“那你多呆几天,呆一个月也没事。”
说完这话就看见一边纪子轩眼神幽幽,一副“你继续装的表情”。
纪子轩是真的嫌弃,到底是哪个人天天嚷嚷着老公不在好可怜啊,独守空闺寂寞小黄花求带飞的?
想他抛弃大好的夜生活,陪着她在山顶上吃小卤味,被山风吹成傻逼,完美的发型也被吹成杀马特,这姐们竟然还好意思装大度哦!!!
初壹朝他龇了龇牙,雪白的牙在夜色里闪着一点寒光,大有仗势欺人的架势,一副你得罪我信不信我告诉我老公的狗模样。
纪子轩只好转过头,幽幽地看风景。
顾景澜记着她的生理期,又看她内里穿一件高领毛衣,外面只套着一件风衣,山顶风大,怕她冻着,催促着她早点回家。
初壹得意洋洋地给了纪子轩一个镜头,“没事,有阿轩。”
纪子轩突然被cue,十分不情愿地对着镜头笑一下,“姐夫。”
顾景澜对他就没对初壹那么温柔了,冷淡地“嗯”了一下后,淡淡地道:“八点了。”
自上回顾景澜无声地通过他爹限制了他的卡后,纪子轩就有点怵顾景澜,当即听懂了顾总的言下之意,一把拉着初壹往车里塞:“八点了走了走了回家。”
初壹不肯,“才八点。”
她回家要忍不住想顾景澜的!
纪子轩感觉这电话里的不是他“姐夫”,而是一尊大佛,被初壹气的吹胡子瞪眼的,“我们良好青年九点钟要睡觉的,走了走了走了!”
初壹真是难过极了,等挂了电话后又要叫纪子轩带她去打牌,纪子轩逃都来不及,“姐姐你放过我,你知道你老公有多恐怖吗?”
初壹笑眯眯地摇摇头,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老公不仅帅气多金还体贴,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温柔的男人呀?
与此同时,顾景澜挂了电话后,门铃响起。
以为是顾景波,顾景澜起身去开门,门被拉开,门外站着的竟然是陶思萱。
陶思萱身穿一件黑色的抹胸小礼裙,似乎有些喝多了,面色有些异样的红,她抬着眼,一手扶在门把处,防止他关上门,对着他笑了笑,“顾景澜,我有话和你说……”
他皱了皱眉,闻见她身上的酒气,手不动声色地把门往前推了一些,“你喝多了,有事明天再说。”
“没事。”她摇了摇头,往他房间里挤,“是我的一点私人感情,想和你说一说,你让我进去,行么,我头有点晕。”
陶思萱是真的有点喝多了。
再加上面对着心上人,哪怕酒不醉人,她也能自醉,更何况是真的酒意上来,干脆借酒袒露心扉。
可这个冰冷的男人对着她似乎从来没有温柔和怜惜的感情,仍旧维持着要合上门的姿势,冷冷的道:“陶小姐,这样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顾景澜,我追了你整整五年!”
陶思萱的情绪有点激动,五年,那么漫长的一个数字。
可无论她用尽什么样的办法,都无法走入他的眼中,更何况心中。
“虽然很抱歉,但……”他低头看她一眼,冷淡的声线里透着几分隐隐的不耐,“深夜进入已婚男士的房间,不太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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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城这两天一直在下雨,被这天气搞的,初壹的生意奇差无比。
唯独这天来了个不速之客,一个戴墨镜的女人推开了刺青店的门,门铃声响起,初壹笑着起身迎客:“欢迎光临。”
那女人步子一怔,愣了几秒,把墨镜摘下来,露出一张精致的巴掌大的脸,“怎么是你?”
初壹茫然地盯着女顾客看了几秒,记不起来俩人在哪相遇过。但做生意的人总归要懂得变通一点,她支支吾吾地应,“是是是,是我。”
季饶把墨镜放进包里,有点无语。
自上回苦等顾景澜一早上,好不容易把人等回来了,又得知顾景澜已婚的消息,她爸心里就存了气,联合几个洛城大佬要一起好好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青年“上上课”,一边又在张罗着给她找联姻对象的事情。
季饶不服气的厉害,心想去你大爷的名门闺秀,她以后要走纹刺青,走路带风的冷艳挂,叫那些以为她贤良淑德的狗男人都滚远一点。
真是冤家路窄,怎么纹个身还要碰上这小妖精?
季饶有点不耐,抿了抿唇,“我要纹身!”
初壹笑眯眯地问,顺带把自己店里的纹身册子递给季饶:“你要纹什么图样的啊?”
季饶左翻翻,右翻翻,看中了个玫瑰花图样的造型,伸出自己的右手,“这个,纹手背上。”
说完,看了看初壹墙上挂着的设计图,忍不住又问一句,“你技术好不好的啊?我告诉你,钱不是问题,但你要是给我纹得不好看,我把你店砸了信不信?”
这种高高在上莫名其妙自信的口吻,叫初壹顿时想起来,眼前的这个女人可不就是之前顾景澜带着她去的那个酒会上,忠告她只是顾景澜的玩物的小姑娘吗?
初壹对季饶向来不客气,更何况还被人质疑自己的技术,也不愿意做她这单了,“那你出门左手边右转。”
“那里有别的刺青店?”
“不,那是眼科医院。”
——墙壁上的设计稿都出自她之手!再加上照片上的照片,都是无美颜无滤镜无修图的真实拍照,她怎么说当年艺考也名列帝都美院前三,基本功学的不要太扎实!
再瞅瞅她故意弄了个陈设墙专门挂着自己参赛的荣誉证书和奖杯,不都在宣示着——
店!主!超!牛!逼!吗!
“你!”
季饶被她怼了怼,有点不高兴,可也没走,“我暂且信你一回,你给我好好纹。”
初壹毫不走心地应了:“谢谢您叻!”
季饶看见她左手无名指的那枚蓝宝石钻戒,又联想到那日顾景澜说自己已婚,季饶眼中难掩羡慕,酸溜溜地说:“他对你真好。”
初壹抬眼,顺着季饶的目光看到自己手上的那枚钻戒,“还凑合吧。”
季饶不高兴说话了,郁闷地刷了一会儿朋友圈,正巧看到有朋友发的在帝都某个酒会上的自拍。
在那朋友的自拍里,不远处站着个男人,外貌极度出挑,竟然一下就吸引到了季饶的注意,定睛一看,竟然是顾景澜。
季饶忍不住放大看了看,忽的看见挽在顾景澜手臂上的一只手。
涂了艳红色的指甲油,一看就是女人的手。
季饶生怕自己看错了,又定睛看了看后发现,真的是顾景澜!也真的有一个女人挽着他的手!
当即把照片怼到初壹眼前,不知道怎么的就忽然有点同情起初壹来了。
也许是这几天老爸给她灌输了太多只要保证自己是家里的那根红旗,任凭男人在外面再怎么彩旗飘飘,都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理念。她可是从小就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小公主,当然受不了这种理念,和老爸大吵一架,这才跑出来的。
可同情归同情,对着初壹,季饶也说不出什么好话:“小妖精,我就说吧,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初壹定睛看那照片一眼,目光在放大后的照片上短暂的停留了两秒,女人艳红色的指甲油让她的眼神暗了暗。
然后她垂下眼,长长的睫毛掩藏了眼中的所有情绪,一针下去,扎哭季饶。
“疼疼疼疼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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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季饶纹个身,叫的比杀猪还响亮,眼泪把妆都给哭花了。
初壹不忍,停下笔,“你要不选个简单的图案。”
“我不!”季饶带着哭腔坚定地否定道:“我就要这个!!”
初壹懒得和叛逆大小姐多言,既然顾客要求了,她便专心致志地继续工作,季饶一边抽抽搭搭,一边抹眼泪,“你这是公报私仇!”
初壹手里动作没停,很直男地回了一句“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季饶一哽,更委屈了,“你这人怎么这样的!顾客就是上帝,你就这样对上帝的?”
初壹一听,乐的不行,“我怎么没听说过上帝纹个身还哭哭啼啼的?”
季饶嘴一瘪,不说话了,就盯着天花板掉眼泪。
一是真的疼,她第一次纹身,细皮嫩肉的大小姐,养尊处优地堪比豌豆公主,平时磕碰一下都要叫好几天,这会儿纹身枪就跟针似的,扎进她的皮肤里,细密的疼痛从手背处传来,钻心的疼;二就是委屈了,她离家出走后,老爸停了她的卡,料定她没了钱就会乖乖回家相亲去。
美人落泪,小模样看起来楚楚可怜极了。季饶不开口的时候其实蛮可爱的,巴掌大的小脸很圆,眼睛也圆,像个精致的芭比娃娃,可惜这会儿芭比娃娃的妆花了,看上去像只花里胡哨的流浪小花猫。
初壹沉默地看她一眼,加快了自己手里的动作。
还好只需要白描,虽然玫瑰花花瓣繁复,但初壹基本功扎实,很快就结束。
季饶已经痛麻木了,唯有眼里总还反反复复漾起清泪,初壹把纹身枪放下后洗了手,找了片湿巾给季饶,季饶不接。
初壹想了想,又鬼使神差地从抽屉里摸出一颗大白兔奶糖,一并塞给季饶。
季饶不想接的,被初壹强行抓着手,握住了湿巾和奶糖。恹恹的翻了个身,蜷缩在纹身椅上,眼泪从左眼流进右眼,又一路往下,忧郁极了。
初壹忍俊不禁:“你要不要这么夸张。”
季饶轻声哼哼唧唧了两声,初壹没听清,自顾自也剥了颗大白兔塞嘴里,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季饶背对着初壹,看着手里的那颗大白兔——不,在她的眼里,这是20大卡的热量!需要散步13.8分钟才能消耗完!
她天生长一张娃娃脸,奈何不住脸圆,不管怎么努力,看起来脸上都还是肉嘟嘟的,平时一点儿甜品都不敢沾。可这会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理作用,整个纹身店都萦绕着一股奶糖的甜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