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溪大学的时候就进娱乐圈了吧,我当时还以为她会做大明星呢,你们说,以后咱们说出去有个明星当老同学,多有意思啊,没想到她这几年都不温不火的,人家年终什么晚会啦,颁奖典礼啦,大大小小总能露个脸,闻溪我可一次都没见过。”
“欸,池以歌,说起来你和闻溪最要好了,我老听人说娱乐圈乱得很,什么潜规则啊之类的到处都是……”陆昭一边说,一边拿眼神斜斜地往池以歌身上瞟,“也不知道闻溪她有没有?”
池以歌眼里的温度倏地降了下来,说话的声音里都带了冰碴子,“你胡说八道什么!”
“仗着溪溪不在,背后说人是非,从网上看到些瞎写的东西舞到大家面前来搬弄口舌,还说什么老同学,”她冷笑一声,“你这个老同学,做得可真是太地道了。”
她捏着酒杯,心说要是在场的人是闻溪这个正主儿,这杯饮料现在就能被她兜头泼陆昭身上去。
池以歌说这话时特意提高了音量,陆昭当着她的面这么质疑她的好友,她当然也没必要给她留情面。
她高中时一直以为都是很乖巧温软的模样,说起话来轻声细语的,很少见她发脾气,六年不见突然发起飙来,弄得陆昭一愣。
周围坐着的同学陆续听了一耳朵,看陆昭的表情也不大对付。本来么,你就是高中时和闻溪再不好,也没有当着人家朋友的面嚼耳朵的道理,话还说那么难听,什么潜不潜规则的,也难怪池以歌生气了。
就连从进门起无论对上都笑得和气的赵老师,对上她的目光都带着几分不愉。
刚才挺热闹倒都挺开心的,这会儿倒好……陆昭不悦地想,一下子就成了众矢之的,她咬了咬唇,手无意识地抠着桌布,只好不甘不愿地讪笑道:“我就是开个玩笑,你那么当真做什么,小不小心眼,没意思了啊。”
池以歌理都没理她,兀自把头转了过去,连句抱歉的话都没有,还开玩笑,谁许她拿闻溪的名誉开玩笑了!
“故意捏造并散布虚构的事实,在明知自己的行为会损害他人名誉的情况下仍故意为之,陆昭,你这叫诽谤。”季铮抱臂在前,眼底的嘲讽连掩饰都懒得掩饰,“还是说,你的脑子连这种小孩都知道的道理都记不住了?”
陆昭看上去恨不得冲上来咬他一口。
很显然,“见好就收”这四个字从来没有在季某人的字典里出现过,他不紧不慢地敲了敲桌板,意味深长地警告:“现在,道歉。”
第9章
赵老师年纪大了精神不好,尽管如此,她还是婉拒了学生们送她回去的提议,固执地决定自己坐公车回家。
陆昭在季铮的威视下不知不觉就把那三个字说出了口,她自觉丢了面子,没等大伙儿散伙就拍拍屁股跑了,在座的其他同学打着哈哈劝了几句,放弃了原本想再约着去酒吧热闹热闹的念头,道过别后也都各自回家。
入夜后的飒飒秋风卷起街道上的落叶,围着不远处的路灯灯柱打了个转,寒风扫过池以歌裸露在外的小臂,冻得她打了个哆嗦,她站在酒店门口搓了搓胳膊,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盘算着现在跑去车站也不晓得能不能赶得上末班车。
车轮擦过地面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池以歌抬头一看,一辆颜色骚包的跑车停在了她面前,季铮摇下车窗,言简意赅地与她道,“上车。”
池以歌:难道现在警局工作的薪水变得那么高了吗,没记错的话这车好像不便宜?
“没贪/污,没收贿,这车来路正当,你可以放心上来了?”季铮趴在车窗上望着她的脸缓缓开口。
池以歌条件反射地捂住嘴,“我刚刚说话了吗?”
“没有。”季铮眼里带出几分笑意,他指了指脸颊:“但心里想说的话,全写在脸上了。”她脸上几乎写满了怎么办怎么办,要是季铮贪污受贿我该怎么拉他回头才好。
池以歌:“……”
行吧,她回头就弄个脸基尼把整张脸都包起来还不成么。
“快上车吧。”季铮打量着她的眼色,抢在她开口前说道,“不用说麻不麻烦的,我们上下楼,刚好顺路。”
池以歌:要不是一连交了足足半年的房租,她回头就得把搬家这件事提上日程。
“末班车是在7点40分,从这里过去到车站还有10分钟的距离,而现在已经7点38了,如果你对自己的跑步速度足够自信……”季铮说这句嘴角的笑容抽了一下,不知是不是回想起了池以歌高中时那惨不忍睹的体育成绩,他朝她比了个请的手势,“你可以试试。”
“哦,差点忘了提醒你一声。”季铮故意压低了声音,“前不久就在这附近,出了桩人命,听说入夜后还经常能听见有女人在路口哭呢,你走的时候一定要当心,万一看到什么不该看,可千万不要主动靠过去。”
池以歌鸡皮疙瘩一震,她飞快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这才松了口气,清了清嗓子,义正言辞地道:“什么神神鬼鬼的,社会主义的接班人从不相信这些。”
要是这时候他上去戳她一下,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吓得直接从座椅上蹦起来,季铮看着旁边这只一戳就破的纸老虎,直到池以歌也朝他看过来,似乎在奇怪他怎么还不开车,他才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把头转回去。
池以歌扭头看着窗外,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空气中安静的氛围几乎让她产生了一种跳窗而逃的冲动。
“今天谢谢你帮溪溪说话。”池以歌抓着安全带,道。
“不是帮她说话。”明明才过了一会儿时间,池以歌却无端觉得已经过了很久,前方的红绿灯变了颜色,季铮踩下刹车,把车停在路边,池以歌惊讶地去看他,正好对上他向她看来的眼神。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像是蕴含着万千星辰,“陆昭说你小心眼,我不高兴。”
池以歌脑袋一空,停顿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哭笑不得地道:“原来你是在在意这个,我没有放在心上的……”反倒是他这个样子,认真地像是她见过社区里最珍惜的宝贝被他人说了的小朋友,不依不饶非要驳斥回来。
“我不高兴。”
绿灯亮起,季铮转动方向盘,他平视着前方,语气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件理所应当的事实,“当着我的面说你不好,就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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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铮用一句话把池以歌震成了半个呆子,直到他打开车门让她下车,她才将将回过神来。
池以歌左右看了一圈,惊觉这厮压根就没打算把车往回家的路上开,而是带着她来到了二中背后的那条垃圾街。
虽然是叫垃圾街,不过这条街可算得上是他们高中时的宝地,两边的铺子开得全是各种各样的小炒店,什么火锅烧烤大排档,煎饼拌饭炸鸡排的,都是应有尽有,也就现在这个点,加上又是周六,附近的人要比平时少得多。
季铮轻车熟路地带着她往巷子里走,池以歌边走边看,有很多店都关着门,那些招牌跟她记忆里的已经有了很大的出路,基本都换过了一轮。
巷子的尽头,有家小炒店仍亮着灯,老板娘站在灶头给店里的客人炒菜,一大盆切好的小菜被倒进铁锅里,油爆出刺啦刺啦的声音,老板娘听见脚步声抬头一看,立马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哟,是小季来了呀,快进来快进来。”
“今天还带了朋友过来的,还是个漂亮姑娘呢,来来来,坐着,阿姨这就给你们做好吃的去,小季还是吃老样子,是吧?”
季铮嗯了一声,“给她也照样上一份就成。”
池以歌抿了抿唇,跑去灶前盛了两碗汤放下,“你……经常来这儿吃饭吗?”
季铮抬眼看她,朝她点了点头
这家店是她和季铮高中时最常来的,她都不记得曾经有过多少个早晨,敞着校服的少年趴在桌上对着空空的作业本直挠头,池以歌回回态度坚决,偏又拗不过头,只好把自己字迹工整的作业递过去,边往他嘴里塞吃的边警告,“下次能这样,你不好偏科的!”
“这些都要重新再做一遍,知不知道?”
季铮应是应了,她却不放心,只好祭出杀手锏,“你还想不想跟我念同一所大学了?”
原本还懒散着的少年郎像是突然被戳到了哪个开关,立马精神一振,刷刷动笔研究起题来。
“来了来了,两份腊肠混炒,给你们放这儿啦。”
这家店的分量向来是很良心的,老板娘似乎总担心客人们吃不饱,给炒了满满一大盘。
季铮递了双筷子给她,“吃吃看,味道有没有变。”
店里的腊肠是老板娘自个儿做的,味道很地道,切得一片片地夹在饭里,原先这家店的腊肠炒饭里是只单放玉米粒和小青菜的,池以歌和季铮每次来都是让老板娘做成混炒,往饭里再添点年糕片,再加上梅干菜和酸豆角一起炒,她管这个叫她和季铮的秘密菜单。
米饭是拿铸铁锅炒的,下锅后往里倒了酱油翻炒,还放了点葱花提味儿,鸡蛋炒得微微泛着焦黄,吃起来却嫩嫩的,口感松软,还带着腊肠的香味。米饭被炒到金黄,锅里加了猪油,一粒粒都冒着油光,腊肠下得很良心,给切了薄片,是漂亮的枣红色,腊衣紧贴着肠肉,肥瘦均匀,肉香浓郁,放进嘴里越嚼越香。
梅干菜和酸豆角的咸酸味与炒饭融在一起,酸豆角一口咬下去又脆又香,酸脆爽口,正好缓解了炒饭的油,一碗饭下肚也不会觉得腻。
池以歌出国后自己也试着这么做过这道炒饭,却怎么都比不上现在吃到嘴里的这个味道。
老板娘忙忘了灶上的东西,端着一碗玉米排骨汤过来放在两人中间,“送你们的,年轻人就该多补补。”
店里来往这么多客人,她只觉得池以歌看着面熟,却想不起来她是谁了,只乐呵呵地对着她道:“小季可喜欢我店里的炒饭了,除开国外那两年,每个礼拜雷打不动都要上我这儿吃一回,每次回国的时候也得到阿姨店里吃饭,还不忘给带点东西,那可是个好孩子啊……”
老板娘虽然不晓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可她眼尖得很,就想帮小季多说说好话。
池以歌拿勺的手一紧,隔着玉米排骨汤腾腾往上窜的雾气对上季铮点墨般的眼眸。
老板娘仍在问她:“小姑娘,吃得好不好,下回常来啊?”
池以歌仓惶低头,掩去眼里的热气,“……好吃。”
“我一定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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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以歌拿钥匙开了门,温暖的灯光顷刻间洒满了整个房间,戳戳听见动静立马就跳了过来,绕着她的小腿打转,尾巴直到圈圈,伸着舌头哈哈地吐气。
池以歌把它的小饭碗拿过来给它倒上狗粮,戳戳瞬间就把她这个主人抛到了脑后,吃起东西来连眼角的余光都懒得给她一个。
池以歌嘴角一抽,这小没良心的吃货。
她的手机屏幕一闪一闪地亮着,池以歌拿出手机一看,全是小粉丝在她微博下面的评论。
【困困的奶兔:今天吃到了学生时代熟悉的味道】
【这么晚了还吃,说好的过六点不吃东西呢】
【小姐姐吃了什么好吃的,分享一下吧,决定拿它当明天的午饭了】
【困困的奶兔:是腊肠炒饭,让老板娘另加了年糕和素菜】
【还可以这样混炒的吗,也不知道我们这边的小店可不可以,我明天去问问看】
【羡慕欸,在我们这的话还要另外算钱来着】
【想吃腊肠惹,算了算了先下去泡包方便面啃啃吧,减肥计划,卒】
【诶,兔几你这么晚一个人去夜宵吗,还是说……】
【!!!我闻到了“奸情”的味道!】
池以歌翻评论的手一顿,她眉眼低垂,鬼迷心窍地在底下回复了句,“嗯,有朋友一起的。”
第10章
池以歌这一觉睡得很好,她是被脸上温热的触感弄醒的,戳戳不知道什么时候跳到了她的床上,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拿湿漉漉的舌头舔着她的脸颊,它的舌头上带着一层倒刺,舔人的时候痛倒是不痛,就是有些痒。
池以歌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皮筋将长发束起,她赤着脚小跳到窗边,拉开厚厚的窗帘,阳光打在她脸上,戳戳柔软的毛毛蹭着她的小腿,池以歌把它抱起来,“不闹了,我今天还有事儿呢,回来再陪你玩。”
兼职的店员都已经到位了,她一个老板还躲在家里逗狗睡懒觉,怎么想都觉得说不大过去。
况且傍晚还有位大伯约好要来取他预定的提拉米苏蛋糕的。
提拉米苏是一道标准的意大利甜点,在意大利文中,Tiramisu还有“带我走”的意思,老先生提起这点时,还很不好意思地笑了,“老太婆一辈子都嫌我不够浪漫,我总不能真叫她看扁了,我们的金婚纪念日,我得好好给她庆祝庆祝。”
要制做的蛋糕具有特殊的意义,池以歌当然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去准备。
吉利丁片是早早掰成小块泡在冷水里备用的,池以歌将鸡蛋往碗沿上一颗,丝滑的蛋液轻巧地滑进了碗底,被她拿打蛋器打成浓稠的液体。考虑到老人家年纪大了,不好摄入过高的糖分,她在熬糖水的时候特意减少了砂糖的分量,一边搅拌一边把蛋液倒进煮好的糖水里,让糊糊的温度能尽快地降下来,至少也要和她手心的温度相当。
她把马斯卡彭芝士搅拌均匀,再让它们和先前的蛋黄糊巧妙地融合在一起,直到从中找不出一丝颗粒物的存在才算成功。虽然这种芝士可以用更便宜快捷的奶油奶酪加上柠檬汁代替,但总会影响到最终成品的口感,池以歌怎么都不愿在这上面将就。
池以歌一手往蛋糊里依次加上了吉利丁溶液和打发好的淡奶油,她叫陈厉帮着冲好了咖啡,和朗姆酒兑在一起制成咖啡酒。一时间,整个后厨都弥漫着奶油的香甜与咖啡的苦涩交织在一起的醇香,勾得刚进后厨的方晓楠不知不觉就咽了口口水。
池以歌拿来整包的手指饼干,她手法轻盈,刷刷地让手指饼干在咖啡酒里滚过一圈,有迅速地把它们捞起来,不让它们吸水太过,吸收了咖啡酒液的手指饼干均匀地铺满了模具的底部,池以歌再往上倒了一层芝士与蛋液交融的糊糊,一直铺了两层,她才让方晓楠拿去冰箱冷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