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他与凤容关系不错,和初一相处也就自然而然地多了起来。
无论初一还是凤容,对洛吉的印象还都是不错的。
当然,若说这些都是表象,是洛吉包藏了别的心思在里边。那初一就得说一句,这么心机深沉的,或许他日还真能从大凤脱困而出杀回北戎,夺了北戎汗位也说不定。
凤离与洛吉接触便少了很多。但他手下暗人也不是吃素的,上到王公贵族家里,下到普通官员身边,暗人可以说是无处不在。洛吉身份特殊,无论皇帝,还是凤离自己,都不可能不去注意。相反,这位北戎皇子,那绝对算得上是暗人监视的重点。
“这事情,有影儿么?”阿琇问初一。
洛吉既然是顶着和亲的名头来的,皇帝总不会一直这样拖着他。哪怕只是为了两国暂时的不动兵戈,迟早有一天,皇帝也会为洛吉赐下婚事。
如果说洛吉有朝一日真的跑到皇帝跟前表示,自己有了意中人,意中人是安王府的姑娘,那阿琇相信,皇帝十有八——九是会点头同意的。
若这人选真是凤娇……
阿琇沉思起来。
凤娇,在她印象里是个沉静的女孩儿。不知道是不是姻缘不顺的缘故,上次送她一起去铁梨山的时候,阿琇觉得凤娇愈发地少言寡语了。偶尔看过去,还能看到她在发呆。
洛吉怎么样,阿琇并不清楚。
可她也同安王老太妃是同样的心意。十几二十岁的女子,正是一生中最好的年华。
她还是希望凤娇能够有个好的结局的。
“当然了,虽然不是直接听到洛吉说的,可九皇子也从来不是个口无遮拦的人哪。”
那,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呢?
是洛吉知道凤容与初一交好,故意说给凤容听,然后再由凤容传给初一,再叫初一透露给凤离?
这弯子绕的未免太大了些吧?
还是说,这是凤容刻意透露给初一,向安王府和凤离卖个人情?
阿琇有些想不通。
眼前一黑,被凤离伸手挡住了眼睛。
“别多想了。”凤离见她一双桃花眼眨都不眨,呆愣愣的,轻声笑道,“我想,若是真的,倒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就暗人查探返回来的消息来看,抛开了身份来说,洛吉为人很是不错。
凤娇嫁过人,就算是如今已经归家,在天下大多数人看来,这身份或许还不如死了丈夫寡居的女子。
再者她是主动休夫,就更叫人诟病了。
“祖母总想为她再择良人。其实,这有些为难的。”凤离放下手,对阿琇和初一说道,“门当户对的人家,多会嫌弃她再嫁之身。门户低的,未必是真心看重她本人。”
凤离说出这番话,叫阿琇有些惊讶。
当初他曾经问她,明知道广阳郡主的孙子是断袖,却还是看着凤娇嫁了过去,是不是太过凉薄。
阿琇不知道该怎么说。
从情而言,凤离的母亲小李氏是害死凤离母亲的祸首之一。哪怕有兄妹之名,可凤离对小李氏所出的三个孩子,并无手足之情,也是真的。
凤离不愿插手凤娇的婚事,阿琇觉得并没有什么可指责的。
可若从本心去深思,凤娇后边的遭遇却又叫凤离多少有些内疚了。
尤其是看到安王老太妃为了凤娇心焦,甚至生出几根银发的时候。
将手覆在凤离手上,阿琇关切地看着凤离。
他的父亲和小李氏都已经死了。
或许,他也该是时候放下心结了。
感觉到了阿琇的担忧,凤离对她安抚一笑,黑亮的眸中有着深不见底的情意。
初一捂住了脸,哀叫,“姐夫,给我条活路吧!”
这动不动就要秀一秀两情相悦,你们倒是情分越发好了,旁边的人谁受得了呢?
凤离:“……”
将这个碍眼的小舅子一起提了起来,凤离嘱咐了阿琇几句,“天凉了,你多注意些伤处。”
阿琇点头,看着凤离揪着初一走了。
却说凤离回到了王府后,先去见了老王爷和老太妃。
“祖父不在?”
翠竹轩里,只有老太妃一人。
听凤离如此问了,老太妃便示意他坐下,叫了侍女端茶给他,说道,“陛下口谕,让他进宫去了。”
说来也怪,皇帝后宫佳丽三千,要什么样的解语花没有?
偏生不知道这两年什么毛病,动不动就把老王爷宣进宫里去说话。
尤其老王爷让爵后,皇帝更是恨不能但有余闲就让内侍来喊人。
这要不是都一把年纪胡子花白了,老王妃说不定还要往歪处想一想的。
“也不知道一天到晚哪里那么多的功夫说话,是奏折太少了?”老太妃抱怨。丈夫从前位高权重的,事务繁忙,夫妻俩共处的时光并不多。好不容易没了那些琐事,怎么还不得多见见呢?
侍女恭敬地送了茶来,凤离接过后转手放到了几上。想起初一的话,斟酌了一番后,对老太妃说了。
“你这话当真?”老太妃立刻警觉起来。
“凤娇在铁梨庵清修,洛吉皇子是怎么看见她的?”
这不对劲啊。
凤娇的为人她最是明白了,说是清修,那绝不是打个幌子而已。
据凤娇身边的人传回的信儿,这孩子每日里卯时未时戌时,一天三次按着点儿在庵里诵经祈福,比人家正经的出家人还要勤谨。
无事的时候,便在赁下的院子里走动几圈,看看花草,甚至还会亲自动手做些素食。
日子过得清静又清心。
洛吉皇子是在哪里看到她的?
还闹出个意中人的话来?
凤离沉吟,“洛吉只说是安王府的女孩。会不会不是凤娇,是凤妍?”
“不可能!”老太妃断然说道,“凤妍就没出过咱们王府。”
洛吉确实往王府里来拜望过两次老王爷——那是因为洛吉的祖母,是出身大凤朝的郡主,算起来,洛吉身上有着大凤朝血脉。弯弯绕的亲戚,他也能喊老王爷一声舅外祖父。
虽然这关系有些远了。
不过上门归上门,洛吉也只在王府前殿处走动过。想见到凤妍,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来人哪。”
老太妃叫了一声。
立刻有侍女上前。
“你出去安排一下,天气冷了下来,给凤娇送些厚实的衣物铺盖过去。再叫刘妈妈来回来见我。”
刘妈妈是凤娇身边的老人儿了,也跟着住在铁梨山上。凤娇的事情,问她准没错。
“也好。”凤离安慰有些显出有些焦急的老太妃,“不过是道听途说的消息,也并不能就当真了。”
老太妃想了想也是,叹了口气道,“凤娇这孩子不像她妹妹,是个叫人心疼的。她经历了前次,我总想着叫她往后顺遂些。”
说到底,血脉亲情摆在那里。不是真的伤人心的小辈儿人,又有几个人能做到冷漠呢?
不过,这往铁梨山送东西的人倒是去了,叫刘妈妈回来却没了必要。
老王爷回来,带了个消息。
洛吉王子确实期期艾艾地跑到皇帝跟前说了自己对某位只有一面之缘的姑娘一见钟情,打听了一回,那位姑娘出自安王府。
若是别人家的女孩儿,皇帝顺势也就赐了婚。
不过安王府到底不同,皇帝对一直旗帜鲜明支持自己的这个堂兄弟,还是很看重的。叫了安王进宫去问了他的意思。
安王一头雾水。
他家里又不是只有一个姑娘,洛吉到底对谁一见钟情了?
还能不能说清楚了?
第230章 四叔!
洛吉入京城一年有余,给所有人的印象,都是个随遇而安的人。
然而这次,或许是真的动了心,对自己的心上人,格外地热络了起来。
虽然还不知道姑娘的名字,但洛吉已经打听到了,那位善良温柔的姑娘,就是出自啊哪位姑娘福。
没多想,洛吉先告诉了凤容,后又颠颠儿地求见了皇帝,将心事说与了皇帝。
目的只有一个,别叫皇帝忽然间热心起来,给自己赐个不喜欢的妻子来。
北戎那边偶尔送信过来,便是询问他和亲的事宜。宫里的德贵妃也不时遣心腹闻询,这都叫洛吉心烦得很。
虽然明知道自己来大凤朝,最重要的是要和亲。可,可这能娶个自己满意的,才更好不是?
当然,皇帝对于洛吉王子的开诚布公,提出了格外的表扬。
等洛吉王子走了,转头就把安老王爷宣进了宫里。
老王爷也是一头的雾水。
凤娇也好,凤妍也罢,一个关着一个清修。按说,这都不大可能被洛吉看到啊。
“洛吉口口声声说,那位姑娘温柔善良。”皇帝觉得有趣。就温柔善良这四字评价,若京城有十万闺秀,能有八万都符合。“你回去好好想想。”
老王爷想了一路,还是不能确定。
这不能怪他。
两个孙女,与他都不大亲近。甚至可以说,除了晨昏定省外,闲暇时候他都甚少会见到凤娇凤妍。
见到的时候,碍于他的威严,凤娇凤妍两个都是老老实实地屏息凝神,也看不出什么来。
不过要说起来,看上去温柔良善的,凤妍模样符合,凤娇性情符合。
回到了家里,将皇帝的话说了,老王爷还在挠头。问老太妃,“这是说的哪个,你心里有个谱儿没有?”
“才听见阿离说了,正要遣人往铁梨山去一趟。”
老太妃捏了捏眉心。
不管谁凤娇还是凤妍,和亲北戎皇子……
她摇了摇头。
若真是凤娇,或许还好些。北戎民风豪放,对女子并不苛责。死了丈夫在嫁的,多得是。
甚至,还有父死子继其妾室,兄死弟将嫂子侄子一同接受的。
如今宫里的德贵妃,先就只是北戎北戎左贤王的堂妹。等到先北戎汗王死了,左贤王上位,连先汗王的妻妾一同接手,北戎公主依旧是北戎公主,只不过换了个父汗。
或许,洛吉皇子不会在意凤娇曾经嫁人的过往?
至于凤妍,老太妃根本想都没有想过。让侍女去将看着凤妍的两个婆子叫了来跟前回话,得知凤妍确实一直在王府中从未能够外出过,老太妃心中便更有了几分肯定。
洛吉皇子口中所说,该是凤娇无疑了。
“不管是谁,孩子尚在孝期之内。”
老太妃手指敲着身边的桌子,缓缓说道。
凤娇父亲死了不到一年。
实在算不得和亲的好人选。
“若圣意如此,怕也顾不得这些。”
安老王爷叹道。
近年来,大凤的边境并不太平。纵有良将强兵,但年年开战总归也是劳民伤财的。观皇帝言行,老王爷约莫能够揣度出几分来。皇帝,至少此时是并不想多引两国战乱的。与洛吉皇子的和亲,有朝一日总会进行下去。
放洛吉在京中这一年多,未尝没有观察之意——洛吉王子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直率,还是心机深沉的韬光养晦,对皇帝来说既重要,也不重要。
只要,洛吉是北戎的二皇子就足够了。身体里有着大凤的血脉,正妻再出自大凤……
老王爷暗中揣度,若不是五公主心智有差,那皇帝不会介意叫洛吉皇子直接做了大凤的驸马。
既无合适的公主,那么洛吉口口声声对安王府县主一见倾心,想来皇帝是不会拒绝了这门亲事的。
凤离一直手捧茶盏,不发一言。处在他的位置,无论说什么,都不合适。
安王府里老王爷老太妃头疼不已,阿琇却已经将这件事情抛到了脑后。
因为,就在十月初的时候,温老侯爷与沈焱一路快马加鞭,只带了几名护卫回到了京城。
事先没有得到半点消息的阿琇正与贺长安约好了,一起往京城里最好的两家金楼去看从南边运来的最新式样的头面。才到了门口,就碰上了正翻身下马,将缰绳扔给了长随的沈焱。
叔侄两个经年未见,乍一看到,都先不免怔愣了一下。
随即,阿琇反应了过来,狂喜涌上心头,“四叔!”
太过激动,导致这一声四叔直接破了音儿。
三年的时光,原本高居京城美人之首,出门被无数闺阁少女围追堵截的沈焱,似乎并没有被北境战场磨去丝毫风华。相反,又是数年的淬炼,让他身上更多出了一种成熟与沉静,就好比最锋利的长剑,内敛了,锋芒尽收,却丝毫不掩其气势。
太要命了。
阿琇对自家的美人四叔从来都是满身满心的崇拜,脚上用力一蹬台阶,已经朝着沈焱扑了过去。
“你这丫头……”阿琇身手不比沈焱,却也是敏捷到了极点,这一下出乎意料,小炮弹似的。亏得沈焱,将人接住了,扶着站好,戴了皮护腕的大手揉了揉阿琇的脑袋,“三年了,怎么还是这样横冲直撞的?”
“走吧,和我一同进去。”
沈焱大步迈上了台阶,身上墨色斗篷翻飞,露出了猩红色的内里。
要了命了。
就这身姿,这气度,走了三年一朝归来,京城里的姑娘们又要疯狂了。
阿琇一边在心里头拼命用自己能想到所有词句来赞美沈焱,一边提着裙摆颠颠儿地跟了上去。
走到了院子里,不忘让人去通知贺长安,今日的约定她不能去了。
沈焱先不及去别处,直接走向了春晖堂。
他少年离家,回来时间不长,便又奉旨去了北境。想来,这些年,母亲没少为了他忧心。
才走过了二堂,早有得了消息的温氏三太太霍昀一起迎了出来。
与两位嫂嫂行过礼后,沈焱对妻子颔首轻笑。
一行人又回转,同往了春晖堂。
顾老太太早就在春晖堂的厅中坐好了,见到小儿子进门,顿时大喜,“阿焱!”
“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