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可能。”温氏摸着阿琇的头发,“之前你祖母也想过,你二婶倒是没什么说的,可你二叔不愿意。”
“诶?”阿琇张大了嘴,“二叔不愿意?”
为什么呀!?
她二婶心气儿高,一门心思要为堂兄择高门出身的贤惠姑娘,她是知道的。可她二叔……好吧,她二叔在儿女的姻缘上一向没起过什么好作用的。
温氏摇头,也不知是笑还是无奈,“你二叔嫌弃徐姑娘的出身。”
阿琇撇了撇嘴。原来是为这个?徐宁不是定南侯亲女,确实被人诟病,就算是现在京城里走动,有自己和贺长安两人带着,很多人表面和和气气,私下里也还是不屑。
“徐侯和四叔关系那样好,二叔这话让徐侯知道了,四叔都难做了吧?”
“那倒不至于。”温氏把阿琇推到一边,“那些话都是你二叔跟你祖母说的,要不是你祖母告诉我,我都不知道。你嘴上严实些,不许透出一丝儿,不然往后没法跟徐姑娘走动。”
阿琇叹息着答应了。
日子晃晃悠悠,转眼又是两个月过去,天大冷下来。赶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武威侯府果然分了家。
“我还以为,姐姐姐夫怎么着也能回来一个的。”阿琇对着凤离抱怨,“谁想都没回来。”
她又大了一岁,自己孝期也又过了一年,凤离想到祖母提过,孝期一过,便和沈家商定婚期,因此对阿琇嘟嘟囔囔为了没能见到阿珠回来大感遗憾的时候,格外的有耐心。
“北宁伯身负戍边重任,非有命不得擅离北境。”凤离安慰阿琇,“你姐姐又不便。不过是分家而已。武威侯是明白人,不会让你姐姐姐夫吃亏。”
阿琇怒,“我又不是为了那些东西!”
她不就是想见姐姐吗?
三姐夫都封了爵,赐了府邸,阿珠自己嫁妆私房都不少,谁还贪那些分家的东西呢?
“从前的心有灵犀呢?”幽幽地看了一眼凤离,“人未老……”
爱先衰啊。
第242章 是个红衣美人!
“岂有此理!”
定南侯夫人重重地一巴掌落在了桌子上,震得茶盅几乎跳了起来。
坐在一侧的霍昀纳罕了,接了封家书,怎么就气成了这样儿?
徐春回西南之前,想到妻女在京城里所识不多,便将人托给了沈焱一家。霍昀与定南侯夫人走动,要比别人多一些。且这两个人心性都甚是开阔,虽然年纪差了不少,说起话来倒是也相投。
“怎么了?”夫妻相合,儿女双全,霍昀看上去从前稍稍圆润了些,却依旧不掩天香国色。
定南侯夫人在京城里也没有什么朋友,她也知道,京城这些勋贵女眷们提起自己来,多是心中不屑的。所以平常便是哪个府里有事,她也多是送去贺礼,人却不会露面。在外人看来,也是深居简出了。
这一年多来,倒也清净。
霍昀算是有数儿的几个愿意与她亲近的人,定南侯夫人不时请了霍昀来府中作客,二人也还投契。见问,定南侯夫人也不瞒着,抖着手里的信,“顾家的信。”
“顾家?”霍昀坐直了身子,秀眉微蹙,“他们与你写信是为了什么?”
作为定南侯夫人的前夫家,早在定南侯夫人和离而出的时候,就已经恩断义绝了。叫霍昀说,老死不相往来才是正常吧?
定南侯夫人冷笑,“一群宵小之辈,打着阿宁的主意呢。”
将信递到了霍昀面前。
霍昀也没外道,接过来一目十行,嘴角也泛起了一丝冷意,“这是说笑呢,当初为了半副嫁妆不要了孩子,如今还想插手孩子的婚事?”
定南侯夫人和离的时候,为了将徐宁一并带出来,甘愿将自己的一半嫁妆留给了顾家。当时的顾家,只空有一副大族的架子,内里早就空了,虽然有两三子弟为官,所得俸禄又能有多少?就算还有些私下里得的孝敬,也难以维持那一大家子数房人口的用度。要不,他们也不能叫徐宁生父娶了一个商家女——其实,当初顾家愿意让皇商孤女进门,其用意如何,用脚趾头想一想,也能知道。
“他们的脸呢?”霍昀冷笑着将信丢在了桌子上,“如今阿宁乃是定南侯府的大小姐,轮得到他们插手?”
想到了什么,问定南侯夫人,“徐侯不让你们回西南,是不是就为了这个?”
徐春走后,与妻子时常鸿雁传书。霍昀还曾经笑过定南侯夫人,当初她才订了亲就敢千里追夫了,他们这成了亲的反而要两地相思?当时定南侯夫人只是笑笑没说话。
“我们临上京前,就听说了顾唯被人弹劾,八成是要夺官。顾家人么,外边儿看着是大族做派,体面的很,内里什么龌龊事儿都做得出。我和阿宁留在西南,他们终究会来扰了我们。为了这个,侯爷与我商量着,我们先留在京城。等事情过去,我们再回去。没想到,就隔了几千里,也还落不到个清净。”
顾唯便是定南侯夫人的前夫,徐宁的生父。原本,顾唯乃是一州的父母官,却因私收贿赂丢了官。他是顾家这一辈中出仕最早官阶最高的,这丢官的缘由又很是不能说出口,西南也并非只有顾家一户大族,这此消彼长,顾家其势,已经低了不少。
再者徐宁母亲和离,再嫁定南侯,顾家被人嘲笑了许久。
尤其是当初定南侯夫人离开的时候,一半嫁妆虽然留下了,但顾家老夫人扣下的多是出息丰厚的店铺,店铺里的掌柜伙计,却没有留下,全都换上了顾家的心腹下人。不过一半年中,外行加上贪墨,出息连从前的一般都没剩下。
再想从前如过去那样清高,视金银如粪土,却还要锦衣玉食地过日子,是不能了。
这主意,就打到了徐宁的身上来了。
就算当初和离徐宁被带走了,可这血脉亲缘是断不了的。阿宁是顾家的孩子,怎么会因为要做侯府千金,就不要了生父祖母家族是不是呢?
传出去,这名声还不得臭到了满大凤?
定南侯夫人再如何强悍,也是有软肋的。徐宁,就是她的软肋。
接到了顾老夫人书信的定南侯夫人满心的火气,只觉得心头堵得难受,与霍昀说道,“这人哪,但凡不要了脸面,就没什么做不出的了。”
从来没有对阿宁有过半分慈爱的顾老太太,这会儿倒是想起了阿宁来了?什么她的侄孙,如今在西南最大的白鹤,很得山长看重,已经有了秀才的功名,前程就在眼前,什么亲上做亲,也并不会嫌弃阿宁如今的名声云云。
瞅着,字里行间竟是将阿宁的亲事,要拿捏在了手里。
“哪怕我养着阿宁一辈子,也不会叫她得意了去。”
定南侯夫人冷笑,“吸了我半辈子的血,如今血没了,就把主意打到了阿宁身上。也不看看,我怕过什么!”
真要是顾忌名声,她也不会和离,更不会再嫁了!
霍昀劝道:“既然你能想明白,何必再生气呢?”
“想明白是一回事,气不气的,不又是另外一回事么?”
想到了徐宁,霍昀心中一动。之前婆婆想为沈安求娶徐宁,她是知道的。可是沈安父亲不愿意,这件事儿,也就没再提起。此时又与定南侯夫人提起阿宁,便想到了娘家的侄子。
她大哥膝下二子,长子已经成亲,次子却是尚未议亲。
不是霍昀夸口,论起人物品行能为,侄子绝对没有什么可挑剔的地方。论起家世来,也般配。
若说有什么不合意的地方,约莫也就是若成了姻缘,定南侯夫人与阿宁相隔太远。
心中掂量了一回,霍昀遗憾地放弃了。定南侯夫人只有这一女,大概是不愿意叫她嫁得离自己远了的。
又劝了一回定南侯夫人,霍昀才告辞离开。
她前脚才走,后脚徐宁便回来了。定南侯夫人并不隐瞒,将顾家的信拿出来叫徐宁看了,原本心情很好的徐宁忍不住冷笑,“老太太越发糊涂了。”
“咱们又不是没见过,就她那个娘家的侄孙,看着人模人样的,也不过是个绣花枕头。那秀才怎么来的,打量着谁不知道呢?”徐宁本想把信撕碎,想了想,又折好了塞进了信封里,“这个留着些。”
她看够了顾家人的嘴脸,嘴上抹蜜背后插刀子。这次不能如愿,定是会有后手,留下这些个说不定还有用处。
定南侯夫人点了点头,问起她这一日出去如何。徐宁想起沈安当街买人闹出的笑话,讲给了定南侯夫人听,“……再没想到的,阿琇妹妹那样的伶俐,她亲兄弟初一也是聪明绝顶的孩子。我还以为沈家人多是如此,结果沈大公子……”
边说,边笑得不行,“真是读书读呆了。”
“不许背后说道人。”定南侯夫人也撑不住笑。她在霍昀口中也听说过沈安的名字,只知道那也是个斯文的人,从小就爱读书的。
听说沈安年纪轻轻春闱得中,如今正在翰林院里学习,想来是打算走做学问的路了。
定南侯夫人摇了摇头,可见人也不是什么都通的,学问做得好,庶务就不大明白了。
于徐宁来说,沈安不过是阿琇的兄长而已。可在沈安这边,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沈安活了二十来岁,身边虽然也有丫鬟,甚至二太太也曾说过,既然亲事未定,就先给两个丫鬟开了脸放到他屋里服侍他。
但沈安没答应。
他经过的人和事不多,只从自家里来看,大房和他们二房都有过吵吵闹闹的时候,唯有三房和谐。三叔身边只有三婶一人,一夫一妻相守着,和和美美的,日子过得不知多舒心。
而且他母亲如今在府中难过,说到底无非还是因嫡庶纷争?若四妹妹阿珏同样是母亲亲生,当年舅母还敢说出送阿珏去给人做妾的话?
沈安嘴上不说,心中未尝对父亲没有不满。
在沈安认得的有数儿的女孩儿中,徐宁实在是个很不同的姑娘。
她看着温婉端庄,说话却很通透,且能看出,那是个外柔内刚的女子。与霸道的贺长安,娇娇软软的阿琇都不一样。
沈安觉得,自己似乎忽然就明白了什么叫做一见倾心。
初一神神秘秘地与阿琇说:“大哥哥八成是有了心上人。”
话没说完就被阿琇一巴掌拍在脑门上。
“干嘛又打我!”初一揉着脑袋敢怒不敢反抗。
“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么是心上人?不要学坏!”阿琇振振有词,晃了晃拳头,“替爹娘教训你!”
初一感到冤枉,“姐,你在我这个年纪都定亲啦!”
阿琇顿时语塞。
好在初一也没在这个上边纠缠,只小声告诉阿琇,“昨儿晚上我在祖母那里蹭的饭,回去时候就说顺路去看大哥哥,结果你猜我看见了什么?连我进门都不知道,正在那里画东西哪!”
“画的什么?”阿琇八卦之火瞬间燃起。
“是个红衣美人!上头他还自己题诗了!”想起沈安题的那两句酸诗,初一觉得自己都起了鸡皮疙瘩啦!
阿琇眨巴眨巴眼睛,她约莫能猜出那姑娘是谁了。
第243章 哭了?
阿琇掰着手指头,算阿珠还有多少的日子才生产。
这一算,就算到了春暖花开。赶到了五月份,没等来阿珠的喜讯,先等来了沈安与徐宁亲事定下的消息。
乍一听闻,阿琇都要惊呆了。她知道沈安大概是把这辈子的勇气都拿出来了,但凡她约了徐宁出来的时候,沈安准能跑来“偶遇”,真心倒是可鉴。可是,她二叔不是不愿意么?大堂兄这是做了什么,竟然能说通了二叔啊?
还是温氏告诉了她,“是你大哥哥自己的意思,也有你二婶的功劳。”
沈安看着闷,可也有执拗的时候。
他的亲事,原本二老爷是想做主来着。奈何他一个爷们儿,谁家的姑娘好不好的,也只有全听人家一张嘴说,想要相看,还是要女眷出面的。
顾老太太是放了话出来不管,也只好叫二太太看了两回。
这一次,二太太倒是打起了十分的精神来为儿子挑媳妇。她从来都是心气儿高的,在她眼里,除了高门贵女外,谁还能堪配沈安呢?
看来看去的,也还是都没个合意的。再者,二太太心里也有个小算盘,之前老太太属意的徐宁,不管之前如何,现下可是实打实的定南侯府千金。她也见过徐宁一次,那姑娘言谈举止不卑不亢,柔和中透着刚强,长得也好,人物品行上二太太再满意不过了。至于丈夫顾虑的那些,二太太反而以为是好事——出身的不足,徐宁自己怕也是心知肚明。便是嫁了人,也不好仗着身份与婆母相争不是?
徐宁,简直就是为了沈安量身打造的合意妻子。
当然这些都是二太太自己的小心思,不能宣之于口——虽然这点心思,无论是顾老太太还是温氏,甚至是阿琇,都能猜到几分。
对于二老爷一门心思总要寻个“闺誉佳出身正”的儿媳妇的想法,沈安很是不满。在二老爷又一次说起看中了某门风清正人家的姑娘时候,沈安终于忍不住了,“父亲的意思,我虽不敢反驳。只有一句话问您,您觉得,二妹妹的姻缘可是好的?”
不是他菲薄自己的父亲,可二老爷在看人这一点上,真的没有什么可夸口的。当初如果不是他一意孤行将阿瑶嫁入了陈家,阿瑶又怎么离开繁华富贵的京城,亲人不得相见?
即使妹夫陈昭带着阿瑶离家外任去了,可难道就能抵消了阿瑶受过的那些委屈,弥补得了她没能见到天日的那个孩子?
“你……”二老爷语塞。想要反驳,又不知从何驳起,只能拂袖而去,临走留下一句,“随你!”
说通了二老爷,二太太便又抹着眼泪往春晖堂里走了一遭,也不知道与顾老太太是怎么说的,顾老太太也还是叹息着请了温氏和霍昀,只说是往定南侯府一试。
虽然严格说来,沈安只是靖国公府二房的长子,但尚未分家,叫他一声国公府大爷也不算错。定南侯夫人与霍昀细细问了沈安的为人行事,又旁敲侧击地打听了一回二太太。霍昀自然是知无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