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无他,男俊朗女秀雅,走在一起竟是叫人很难分清到底是人美还是花美了。
阿琇一身儿男装,十分的活泼。走在最前边,和几个姐姐对着周遭的景致指指点点的。
四姑娘就说:“这边摆着的是叫珠帘十里么?”缓坡金丝柳下,疏落有致地摆放着一片雪白的花儿,“都是白色,这边的可比方才残雪漂亮多啦。”
“我倒是觉得那边的绿云更好,白菊又不少见,咱们家里就有。倒是绿色菊花罕见,更为名贵些。”六姑娘颇不赞同四姑娘的话。
阿瑶一笑,“你们不觉得墨菊更好么?”
“好么?紫不留丢的样子,哪儿能称得上墨菊啊?”说这个话的是阿珠。墨菊也确实并非墨色,而是深紫。阿珠不喜欢这个颜色,她更喜欢大红。
初一,安哥儿,沈焱都穿着一身儿靛蓝色的长衫,一顺儿排开,阿琇心里头暗暗发笑,这叔侄三个人简直跟信号儿似的了。初一年纪小,长得白嫩圆润,脑袋上头梳着个小啾啾,手里头紧紧拽着安哥儿,听见几个姐姐的话了,抬头问安哥儿,“大哥哥,你觉得哪个菊花好看呐?”
安哥儿内向稳重,平日里大多数的时间都用来读书了,很少出门来玩。听初一发问,还很稚气的脸上做出沉思状,想了一下儿才说,“各花入各眼吧。”
沈焱在他肩膀拍了拍,“小小的孩子,这么老成做什么?”
安哥儿十分地崇拜沈焱,羞答答地低下了头。
“我,我是长兄……”
自然该给兄弟做出表率的。他觉得,初一甚是可爱,就是太好动了些,根本坐不住。这可不大好,先生都说过了,念书最是要能静下心来。初一这么闹腾,往后该念书的时候可怎么办呢?
这么想着,把初一的手牵得更紧了些,不叫他四处乱窜。
初一几次想要挣蹦开,去前边找几个姐姐都没能成功,只好唉了一声叹气,觉得出门一趟都不能活蹦乱跳,实在是有些可惜啦。
不过他的郁闷很快就打破了。
因为他在前边,就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阿离哥哥!”初一摇着另一只手,大喊。
凤离不是自己来的,他的身边还有另外一个人。这人看年纪不过二十七八的样子,颀长高挺,墨色锦衣穿在身上,显得人物英朗俊美极了。只不过,与凤离让人感到如沐春风的气质相比较,这人周身都泛着一股子叫人不敢靠近的强悍,眉宇之间却又有和凤离相似的贵气。哪怕是初一这个熊孩子,在看到这个人后,竟然也老实了下来。
“初一?”凤离见到沈焱一行人,先笑了,与阿琇点了点头。顾老太太与安王妃是好友,二人同辈相论,故而凤离便先过来见了沈焱,口称沈四叔。
沈焱知道凤离身份,安王府世子的嫡子。只是他常年在军中,性格豪爽,便也笑道称了凤离一句大公子。
然后,视线便落在了凤离身边的人身上。
凤离忙为二人做了引见。
“这位是沈家的沈四叔。”在那男子耳边轻声说了四个字,“靖国公府。”
那人便略一颔首。
“这位……”凤离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斟酌言辞,“是我的九堂叔祖。”
沈焱面色不变,拱手一揖,“九爷。”
一句话间他已经猜出了此人的身份。
凤离出身安王府,安王是当今圣上的堂弟。能被凤离叫一声叔祖的,自然也是皇室中人。看眼前男子的年纪气度,再结合之前京中的传闻,沈焱便知道,这位便是当今皇帝最小的弟弟,荣王凤玄。
凤玄是先皇的幼子,出生才三天,先帝就驾崩了。据说那会儿颇有些凤玄乃是天煞孤星之类的流言传出,后来他生母琳妃自请生殉先皇,才算平息了流言。既是幼弟,年纪比自己的儿子还要小,当今皇帝自然也乐得施恩,显示一下自己的仁慈。所以这凤玄,从小是被当今亲自抚养长大的,与当今名为兄弟,实则似父子一般了。
他生性悍勇,自幼好武,更是在离宫开府后,自请驻守北境。到如今,已经十几年了。
今年回京,是为了两个月后的万寿节。
凤玄既是皇族,亦是武将,本就惜才爱才。沈焱的名字,他已经听皇兄提过多少回了,本也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神仙人物,叫他皇兄整日挂在嘴边。
这一见之下,果然生得昳丽光艳,更难得是十分的美貌之中,竟然还带了英武之气。
凤玄心中,便暗暗点头,觉得他皇兄看人的眼光倒是不错。
他与沈焱一见之下,就都生起了惺惺相惜之意了。
凤离见二人如此,也就笑着说道:“既是这样,前边不远处便有一处水榭,常人不能过去。不如,九叔祖和沈四叔一同往那边去说话?”
“这怕是不好吧?”沈焱有些犹豫。这万菊园本就是私人的园子,园中虽许闲人游览,如水榭这种去处,却是不许的。
“沈四叔不必多虑,这里本就是陛下赏给九叔祖的。”
原来,万菊园是凤玄的。
凤玄亦是点头,“说来这里还是皇兄在我开府那年赐了给我的。我这些年也不在京里,只让人自行打理。”
有主人在了,什么水榭楼阁的自然都可去得了。
沈焱很想应允,但阿琇几个……
凤离看了看那几个站在远处的姑娘,阿琇裹在云白色软绸的男装之中,活泼泼的,便笑道,“若是沈四叔放心,我去照顾几位妹妹。”
他都这样说了,沈焱也就不再推辞,欣然应下。
凤离带着初一和安哥儿,来到了女孩儿们身边。
互相见了礼后,几位姑娘都有些拘束了。就连一向大大喇喇的四姑娘,也都不好意思再抬起头来。倒是阿琇,没什么见外不说,还追着问凤离,她四叔怎么跟人往别处喝酒去了。
“怎么就把我们抛下啦?”她不满。说好的护花使者呢?
凤离见她一把辫子在头上晃来晃去的,发间金冠熠熠生光,就拉了一把她的辫子不叫晃动了,温言道,“沈四叔与我九堂叔一见如故。”
凤离的九堂叔?
那肯定是皇室中人了。阿珎阿瑶等倒是还好,唯有阿琇,圆溜溜的眼睛瞪得更圆了些。
她没有听错吧?阿离哥哥的九堂叔?
那不就是原先她看书时候,猜测过的男主么?
没错,因为她穿来的这个地方,就是个坑文啊。作者很是没良心地写了一堆都有男主气质的人物,到底哪个最后会和女主走到一起,坑啦,没人知道。
但是就阿琇来说,她一直猜测是凤玄的。
身份尊贵且成谜,镇守一方的实权藩王,上马能打仗下马能治国,会撩会宠,各种男主气有没有!
她一直以为,因为她的到来,改变了许多故事里的人的命运来了,再也见不到男主出现了呢。
这,这凤玄竟然,出现了?
阿琇觉得有点儿心跳加速了。她僵硬着脖子扭头去看阿珎。
因有凤离在身边,阿珎便和阿瑶站得离她稍稍远了一点儿,二人正在一本开着硕大黄色花朵的菊花前低声说话,并没有注意到这边,更没有注意到凤离提起的九堂叔。
要知道,阿珎在原来的世界里,可是……女主哇。
清丽,温婉,外柔内刚,书香绕身,只是继母不大慈,庶母庶妹百般算计,日子过得是清冷极了的。更因为被外祖家里构陷,身败名裂,被送进了山中的庵堂,然后就遇见了凤玄……
好吧,那是故事里的阿珎,不是自己眼前这大姐姐。但是她和凤玄还是遇到了,她是不是得说一句,命运这玩意儿啊真是再强大不过了?
“九妹妹?九妹妹?”见阿琇眼神飘忽,神色茫然的样子,凤离用手在阿琇面前晃了晃,“怎么发起呆了?”
阿琇这丫头古怪精灵的,时常说些叫人听不明白的话。这一听自己说起九堂叔祖,怎么就是这样的神情?
说是向往,不大对。说是了然,也不对啊。
总之,就是平常灵活极了的眼睛已经完全木了,嘴微微张着,既有不可置信,又有那么点儿认命。
认命?凤离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阿琇回神,看着眼前芝兰玉树般温柔的少年,只觉得道道天雷都要劈在自己的头上了——乱了,全都乱了!
“我,我没事啦。就是觉得那边的花开得可好,阿离哥哥你带我去看看好不好?”
她伸手一指,方向就是缓坡上的一道小径。
第40章 荣王凤玄
凤离对阿琇向来很是纵容,她要去缓坡上,他当然不会拒绝,便领着阿琇的手,顺着小径往缓坡上走去。走了两步,回过头,看着身后的阿珎等人,含笑问道,“你们不过来吗?”
“我,我就不上去了。这里赏花就挺好的,很好。”四姑娘胆子大了些,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看凤离笑,就觉得害怕。都不是拘束,是真的挺害怕的,抢先说了不去。
阿珎阿瑶和阿珠都是正要议亲的年纪了,所以也摇头,表示自己在坡下看花就好。
姐姐们不过去,五姑娘等人当然也不跟着了。
安哥儿左看右看的,四叔喝酒去了,姐姐妹妹们不好没人保护,自告奋勇,“我留下照顾她们。”
说着,严肃地告诉初一,“我来保护大姐姐她们,你去照顾九妹妹。”
初一揉了揉耳朵。他没听错吧?全家里头他最小,难道不是该大家都照顾他么?
怎么一转眼,就成了他照顾别人啦?
安哥儿还在那里当夫子教导哪,“身为男子汉,就要保护家里的女孩儿。初一,不论年纪大小,你得记得这个。”
“哦。”初一抬头,“大哥哥,你能先放开我的手么?”
安哥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还紧紧攥着初一的呢,脸上有些发红,忙放开了,“我,刚才就是怕你走丢了。”
凤离简直被这两个小孩儿弄得哭笑不得的。缓坡上边,到他们这群人的距离,也不过四五十步远吧?再说,他身边还跟着护卫,难道还照顾不了几个姑娘?
摇摇头,一手领了阿琇,一手领了初一,上了缓坡。
缓坡上边种了不少的花树,不过此时是秋天了,都只有绿叶苍翠。树下小径旁,摆放着许多的菊花。虽不名贵,但胜在数量多,开得热闹极了。
站在了高处,阿琇使劲儿往水榭那边看。
水榭周遭,看似随意地站了不少男子,从那警惕的模样不难看出,都是护卫荣王凤玄的。水榭建在水边,一半在水中,一半在岸上,四面窗户打开,凤玄正与沈焱对面而坐。远远看去,相谈甚欢。
甚至,凤玄的手还搭在了沈焱的肩上,拍了拍!
阿琇很想伸着尔康手喊一句,快住手啊荣王殿下!你往这边看一看啊,你看看你命定的女主呀我大姐姐,而不是看着我四叔笑哪!
“九叔祖向来眼界甚高,沈四叔能够得他青眼,也是才俊英雄一般的人物了。”凤离顺着阿琇的视线看过去,也看到了这一幕。
阿琇心情十分复杂。
“算啦,咱们下去吧。我不看了。”
“这就不看了?”凤离低头看着小丫头忽然变得蔫哒哒的模样,甚是纳罕。
阿琇嗯了一声,“我就是想看看四叔去哪里啦。”
凤离揉了揉她的发辫,“你和沈四叔甚是亲近。”
“那当然啦,我四叔嘛。阿离哥哥,你不觉得我和四叔很像吗?祖母说,我们都像祖父。”
初一现下最是听不得这个。
噘着嘴踢了一下地。
一家子三代人,哪个貌美如花的都不是他,初一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啦。
凤玄回京,也在京里头出了不小的风头。
他是当今圣上最小的弟弟,出生后不久,原先还是皇子的圣上登基继位了。被兄长养大,深得圣宠。可以说,在皇帝心里头,凤玄与儿子也差不多了。甚至可以说,比几个皇子在帝王心里的分量还要更重。
年纪轻轻,镇一藩之地。
最重要的是,凤玄年近而立,他还没有王妃。
皇帝当然给这个心爱的弟弟赐过婚,而且不止一次,先后两次赐婚,都是没有等到成亲,准王妃就香消玉殒了——第一个,一场风寒要了命去。第二个,身子骨倒是挺不错,然而很是诡异地,一头栽进了个小浅水坑里,淹死了。
本来凤玄这一出生,先帝驾崩生母殉葬,就已经有了天煞孤星的流言出来。这一下子又连死两个未婚妻,本来已经渐渐淡去的流言,就又有了死灰复燃的趋势。
朝中大臣也好,勋贵也罢,大凡有适龄嫡女的人家,都是战战兢兢的。
荣王虽好,性命更是要紧哪。
谁家的女儿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不是?
那会儿凤玄还年轻,正是一腔子热血张扬的时候,哪里受得了这等流言呢?索性与皇帝说,他还不娶了。不娶王妃,总死不了人了吧?
他也是个很很奇怪的人了,说了不要就不要,任凭皇帝苦口婆心安抚了许久,也坚决不娶正妃了。不但正妃,就连皇帝几次想要赐下侧妃,他都不收。
所以到了如今,堂堂的荣王爷,还是光棍一条。
据说这次,皇帝又要为他选定贵女赐婚了。
要是放在从前,约莫着京城里又要掀起各高门大户争相给女儿定亲的奇景了。
不过如今,凤玄又有了大不同。
手握实权,一地藩王。
在北境,几乎就是个土皇帝了。
这下儿,许多人似乎都明白了,为什么之前赐婚的两个姑娘都没熬到成亲就没了——命数不够,压不住这大福气啊。
于是,凤玄这一回来,大家的视线就都又集中在了凤玄身上。不久前还在金龟婿榜上位列第一的沈焱,不幸被挤了下来,成了老二。
“那位荣王殿下,我看着也就那样吧?”沈家的姑娘们在万菊园里都见过了凤玄。下了学后围坐在一起说话,阿珠就喝了一口茶,“也没见比四叔好在哪里。”
她当时离得远了点儿,也没看的太清楚,记忆中,荣王似乎是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要说英气,似乎远远就能感觉出来。但真要只比脸的话,阿珠还真不觉得能有比过她四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