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直接被打飞,撞在对面的墙上,又破布一样滑下来掉在地上。
力道大的惊人。
诡异的是,在场将近七八个人,没一个人敢上前,替他们的兄弟还手。
*
十分钟前。
回来后祁正就阴沉个脸,开了一罐啤酒仰头就灌,再低头时酒瓶已经被捏扁,飞进了角落的垃圾桶。
秦凡都吃到第五串了,他脸还黑着,秦凡拿竹签戳他,“你吃炸药了?”
祁正没理他,直接进了游戏,画面相当血腥,到最后,把键盘按的噼里啪啦响。
秦凡眼瞅着那键盘要受不住了,出声阻拦:“哥哥哥,你到底咋了,放炮呢这是?”
祁正不想听他叨叨,要拿耳机戴上。
“诶我发现个事儿。”秦凡咂着嘴感叹,“自从小绵羊转我们班,你这个臭脾气就越来越吓人了。”
祁正手一顿,眉毛拧出一个川字,“谁是小绵羊?”
“夏藤啊。还能有谁?”
这人名一说,祁正的脸色明显更可怕了。
秦凡这才把身子坐正,“你到底怎么了?”
祁正不知道想了什么,手一抬,座椅甩出去,骂了一句“这傻逼女的就会找麻烦”,人就不见了。
这回是秦凡搞不懂了。
谁是傻逼女的?
*
小道里光线很暗,只有电线杆上用几根铁丝缠住的灯泡,灯光又昏又暗,脏兮兮的。
地上全是泥水,瘦猴摸索着想爬起来,手背传来一阵剧痛,祁正的拖鞋碾在上面。然后另只脚往他身上一踩,半蹲在瘦猴身上。
他“啊啊”惨叫起来,祁正抓住他的头发,猛的一扯。
“再叫,舌头给你拽出来。”
瘦猴的头皮都快被剥下来了,一张脸被迫抬高,嘴巴用了老命合上,一个屁都不敢放。
其他人都不出声。
彬哥没有拦,站在一旁,看着。
祁正眼睛落在夏藤身上,“过来,扇他一巴掌。”
夏藤满身狼狈,靠着墙不动。
祁正眉毛一挑,“不会?怎么扇我的就怎么扇他。”
夏藤眼皮抖了抖,嘴唇艰难的张开,声音轻颤:“我想走了。”
祁正说:“我让你扇他一巴掌。”
夏藤猛得抬高声音:“我说我想走了!”
声音在雨巷回荡,四周一片死寂。
祁正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没了表情,点了点头,“行。”
瘦猴的脸被按进泥水里,祁正踩着他起身,走过去把地上洒出来的东西一个个捡起来放进塑料袋里,然后拎夏藤面前。
她低着头,看都不看一眼:“我不要了。”
他无声,继续点头,行。
袋子飞了出去,东西重新洒一地。
一直没出声的彬哥从阴影处走出来,头顶的灯泡光把他的身影拉扯的歪歪扭扭,像鬼影。
“阿正。”
听到他的声音,夏藤明显抖了一下。
祁正让她先走。
她走得飞快,头都没回。
祁正咬了下牙,这女的真行,他等会儿再找她算账。
彬哥一路盯着夏藤消失,太阳穴紧绷,他笑的隐忍:“不给个说法?”
祁正两手揣兜里,转过身,挡住夏藤的方向,反问:“你要什么说法?”
他一个人,战斗力像一个队。
他们不久前才领教过。
瘦猴到现在都没从地上爬起来。
“我兄弟不是有意冒犯,我问过你,你说你不认识她,现在这算怎么回事?”
祁正突然想起秦凡那个比喻,笑出了声,邪进骨子里。
“我后悔了呗。陈彬,我可以收拾她,别人不行。”
*
夏藤没走远,她不敢。
祁正从小道出来,一拐弯,就看见她蹲在墙角,整个人缩成一团,跟只流浪猫似的。
雨不知什么时候停的,只剩风呼呼刮。
祁正摸兜,找出烟。
天儿太湿,烟把有点发潮,他点了好几下才点着。
呼出一口薄烟,他隔着雾看她一眼,都半天了,这人还是没动静。
他走过去踢了她一脚。
碰到她腿了。又细又滑。
他叼着烟问:“死了?”
夏藤“倏”地动了一下,抬起头,被夜一衬,脸更白了。
她仰视他,刚才的脾气都不见了,身体陷入恐惧的后遗症,一直在抖,语气里掺杂一丝请求:
“能不能……送我回家?”
这会儿,倒是真的软绵绵。
祁正把烟拿掉,挑起一边眉,“求我。”
“……”夏藤扶着墙缓缓站起来,死咬着嘴唇。
看她那德行就知道不愿意,祁正把烟一扔,帽子往头上一拉,转身就走。
夏藤想叫他,喉咙怎么也发不出声。
她拉不下脸。
试探的迈出腿跟了两步,发现他没说话,她马上跟的紧了点,一步不敢停。
*
超市后门那堆停的乱七八糟的摩托里有祁正的一辆。
他挺宝贝那车,专门盖了层罩,一掀开,上边的雨水呼啦呼啦洒一地。
车前挂着个黑色头盔,祁正取下来,按开镜面,直接套夏藤头上。
对她来说太大了,脖子都快被罩住半截。
祁正皱起眉,“头怎么这么小?”
夏藤:“……”
她想取掉,手刚抬上去,被祁正一把打掉。
给她扣好锁扣,然后把镜片放下来,全程动作粗鲁,她的脑袋被扳过来扳过去。
头盔一戴,隔绝了外面,耳边闷闷的。
祁正上下扫她两眼,“看不见脸顺眼多了。”
“……”
他跨上去发动车,夏藤在旁边琢磨怎么上去。她穿的是裙子,虽然底下有安全裤,但还是感觉怪怪的。
她还在想,祁正已经把车发动着了,“轰隆隆”的震天响,他捏住车手柄,脚踩在上面,见她半天不上来,不耐烦了,扭头催:“你上不上来?”
夏藤一咬牙,也跨上去。
上去之后,她马上就发现了新问题。
手该放哪?腿该放哪?
她把裙子塞进腿和座位中间,紧紧压住,然后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祁正背影修长,衣服也挡不住少年的肩部与腰线……她在思考如何才能尽量不碰到前面那人的身体。
祁正感觉到她那些小动作,什么也没说,速度一提,轮胎碾过地面,“嗡”的一道重声,摩托飞快驶出去。
果然,随着后座一声尖叫,女生的胳膊牢牢环住他的腰。
对付她这种这也顾虑那也不行的女的,不给她时间思考,就是最好的办法。
……
1995年,王家卫有一部影片《堕落天使》上映,夏藤躲在被窝里看过无数遍。
电影最后一段独白很经典——“走的时候,我叫他送我回家。我已经很久没有坐过摩托车了,也很久未试过这么接近一个人了,虽然我知道这条路不是很远。我知道不久我就会下车。可是,这一分钟,我觉得好暖。”
事实证明,那条漫长隧道里,金城武载着李嘉欣在隧道里飞驰向无尽前方的镜头,永远只能存在在电影里。
电影是电影,现实是现实。
如果上天再给她一次机会,她绝对不让祁正送她回家。
第12章
摩托停在路边,夏藤对着垃圾桶狂吐。
风中还回荡着她的一路凄声尖叫。
祁正那个飙车速度,要么他不要命,要么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她胃里翻江倒海,掐着他的腰让他停车,掐的她手都疼了,他不听,就坐前面笑,她越害怕,他笑的越厉害。
夏藤要疯了,对着他的耳朵喊:“你再不停我就跳车!”
他态度轻佻的传回来:“跳。”
话音刚落,他腰间一轻,后面的人真的松了手。
祁正一个急刹车,轮胎冲力大,摩擦声尖利刺耳,仿佛能在地上划出一道裂痕。
夏藤几乎是手脚并用的从车上滚下去的,眼泪鼻涕一股脑儿往出涌,她吐的昏天黑地。
连带着刚才的恐惧,恶心,绝望,命悬一线,统统吐了出来。
大概十分钟,胃吐空了。
夏藤软了下去,跪坐在一旁,头发耷拉一肩,湿成一缕一缕。
祁正从旁边的小商店出来,提着一兜矿泉水过来,扔她脚边。
她看了一眼,拿出来一瓶漱口,他站旁边看,不忘再嘲讽她一句:“你身体素质太垃圾了。”
她没有说话。
空气潮湿而安静,马路上很久才驶过一辆车。
夏藤清理干净,手掌撑地站起来。
一晚上憋着的怒火在卸去乱七八糟的情绪后达到了顶峰。
夏藤扑过去打他,胳膊乱抡,腿也往上踹,拳打脚踢又扯又拽,她在泄愤,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
“你疯了你疯了你疯了是不是!”她红着眼睛狠狠瞪他,“开那么快不要命啊!你怎么不去死啊?你是有多讨厌我啊?”
祁正两手揣兜里任她打,但他力气大,受得住,除了身体稍微晃两下,底盘稳稳不动。
夏藤一下一下拿胳膊锤他,“你别管我啊?不是不认识我吗?你管我干什么?我怎么样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就知道看我笑话是不是?我到底招你惹你了?”
愤怒和羞辱在胸口爆炸,猛浪一样,愈翻愈汹涌,铺天盖地,充斥着身体每一寸。
夏藤气的整个人都在颤抖,越气越委屈:“我到底哪儿做错了?为什么你们都要这样对我?凭什么你们都欺负我?”
她还要打,祁正耳朵受不了了,抓住她扬起来的手腕反向一拧,紧紧卡在她腰后,夏藤被他拧的像个麻花,她使劲扭,祁正不让她动,到最后,干脆连挣扎都不让她挣扎,夏藤被死死按着,只有不断起伏的胸口昭示着她的愤怒。
祁正开口:
“差不多得了,你还没完了?”
她浑身湿透,跟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一双眼红红的,她经常会红眼眶,但眼泪全都能被自己硬逼回去。似乎是为了证明她那句:“为你哭,值得吗?”
鬼知道他为什么把这句话记得这么清楚。
她那双眼睛漂亮极了,带点儿生气与不甘瞪着你的时候更要命,他喜欢看她眼波里藏满无声的情绪,却又总是被她眼底的高不可攀刺到。
好像谁多看她一眼都是对她的亵渎。
她压根不是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她用的东西,穿的衣服,说话方式,外貌,身材,气质,全都和这里不一样,和大城市的普通人也不一样。
来这里之前,她一定受人追捧。
穿着漂亮的衣服,坐在高处的位置
她不知道,她不是看不起小地方,也不是看不起小地方的人。
她是看不起普通人,看不起平庸的生活,看不起别人不用崇拜的目光看她。
她在万众瞩目的地方活惯了。
可是,落魄的公主就该有落魄的样子。
他没兴趣伺候她。
……
又一辆车从身后的马路驶过,倒映在水滩里的世界被划破一秒,又重新汇聚在一起。
所有的痕迹里,只有水痕会转瞬即逝。
祁正固着她的双手,居高临下看着她,“你瞪什么瞪?”
夏藤还瞪,用力瞪,目光骂他千百遍。
就是这个眼神。
“他妈的一脸清高样,谁看了不想操?”
夏藤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祁正目光讽刺,“他们想干什么,用我给你形容一遍?不是老子救你,你有命从那儿爬出来么?”
夏藤刚安静下来不到一分钟,又被他激的迅速陷入暴躁,她胳膊动不了,抬起腿就踹他,一边踹一边骂:“禽兽!混蛋!死变态!”
换成平时,她可不敢这么骂。
但今夜,刺激受得太多,形象毁了,包袱丢了,脸面没了,她上头了。
原来骂人这么爽。
祁正眯了下眼睛,“你再骂?”
夏藤想也没想就继续:“你就是个流氓!”
祁正劲大,一把按住她的肩往路边推,夏藤被推的重心不稳,腿打着绊儿往后退,脊背摔在树干上,头顶的树叶哗啦啦的响。
他逼近她,皮笑肉不笑的。
“夏藤,你记清楚,老子是你救世主。”
那句话,过了很久,夏藤都没敢忘记。
再也没有一个人,比他更有胆量讲出这句话。
狂妄的不可一世。
只是当时,她只会反抗,她使劲推他,下意识说出一句“你滚开。”
显然,后两个字不是眼前这位阎王爱听的,折腾到现在,耐心耗到头。他脸一冷,松开她,转身就走。
捡起被她丢在地上的头盔,跨上摩托,发动机开始“轰隆隆”响的时候,夏藤才反应过来他生气了。
她靠着树干喘气,心跳的飞快,她想说点什么,但祁正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他再没看她一眼,卡住头盔的锁,又以不要命的速度冲了出去,转眼就没了影儿。
*
祁正丢下她的地方就在西梁桥前边的一条马路,她自个儿走了五分钟,便看到沈蘩家的红色铁门。
她一进院,沈蘩正满脸焦急拎着把伞准备出门。
见她进来,沈蘩“哎哟”了一声,原地跺脚,“你呀你!你上哪儿去了!我跟你妈要你了电话,打你手机关机,问过江家那俩小孩都不知道你上哪儿去了,我都准备上街找你去了你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