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梅——黄三_
时间:2019-11-06 09:43:44

  那指头就快指进人眼睛里了。
  俩人吓得浑身汗毛站立,一个劲点头,“行行行,正哥。”
  乔子晴在旁边看着他。
  看他像个恶棍似的吓唬别人,喝成这样仍然记得让人把她安全送回家。
  也仍然记得拒绝她。
  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然后扭过头,眼泪跟着掉下来。
  *
  夏藤回家之后洗了个澡就睡下了,她带过来一个电子秤,睡之前上去秤了一下,没有专门进行身材管理,她竟然还是瘦了。
  来昭县的日子没有几天是太平的,她的下巴比以前更尖,脸颊两侧的肉少的可怜。
  她躺在床上,心里装的全是事,一直没睡着。
  脑袋里乱哄哄的,今晚注定要失眠。
  唉。
  按开手机看了一眼,已经凌晨一点多,她还没有睡意。
  手机屏幕的光骤然熄灭,她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似乎是外面的树叶发出来的声音。
  起风了?
  夏藤翻身,犹豫着要不要掀开窗帘看一眼,“咚”一声,不重不响,有什么砸在她的窗台上。
  夏藤不敢动了,屏住呼吸,紧接着,“咚”,又一声,然后是石子被弹开,磕磕碰碰掉下去的声音。
  夏藤顿时吓得手脚冰凉——
  这总不能是风刮的吧?
  她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一个可能。
  外面有人拿石子砸她的窗户。
  大半夜的,小偷?变态?还是什么色魔?
  夏藤悄无声息从床上爬起来,赤着脚走到立柜旁拉开抽屉,拿出一把剪刀,然后一手调出报警的电话,踮着脚无声走过去。
  她一把掀开窗帘,准备拿手电筒照他个猝不及防,嘴里凶巴巴的喊出:“什么——”
  “人”字一个急刹车,哽在喉咙里,硬是没发出来。
  她眼珠子要掉出来了。
  这人疯了吗?
  虽说沈蘩家的小二楼也没多高,院子里还有一棵粗壮的老树,太过繁茂,树叉都快戳进她房间了……那他也不能大半夜的爬树吧?
  不是,怎么爬上来的?!
  今晚云层稀薄,月亮特别亮,照的这间四方小院一片清晰。
  夏藤睁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祁正踩着树干,对她说了三个字。
  开窗户。
  “……”
  夏藤从一片惊愕中回神,赶快把窗帘卷起来拉开窗户,外面的冷风一下就涌了进来。
  季节变化,天气也凉了,晚上温度不高,夏藤赤着脚站在窗口,身上就穿着一件白色吊带裙,裙摆跟着风舞动,黑发也在飘,她被月光照着,露出来的皮肤呈银白色,像雪。除去她仍然一脸惊愕的表情,这画面还是挺美的。
  她拉开窗户探出身来的时候,有那么一秒钟,祁正觉得自己在梦里。
  因为美的不真实。
  不过他清楚,不是梦,也不是别的,他喝多了,喝的神志不清,后来酒被冷风吹醒了点,恢复行动能力后,什么也没想,撇下那帮狐朋狗友就过来了。
  其实到这会儿,他也不确定他到底是醒着,还是醉着。
  反正想找她,就来了。
  管那么多呢。
  “你你你……”夏藤不知道怎么说,她怕祁正稍微一动就掉下去。
  比起她,祁正淡定的很,扶着纹理粗糙的树干,头顶着树叶,看了她一眼,“让开。”
  “啊?”
  夏藤没听懂,看他那个准备动作好像是要跳进来的时候,魂都要吓飞了,一边手忙脚乱的给他把窗口的位置让出来,一边声音都在抖:“你小心点啊,摔了怎么办?要不然你下去吧,我去给你开门……”
  好端端的有门不走,干嘛翻窗户啊啊啊啊啊!
  夏藤还在炸毛,那边祁正纵身一跳,两手稳稳抓住她窗户外的一截宅阳台的栏杆,那儿放着几盆花,他脚抵着外墙,一个引体向上,整个人撑上来,然后腿一抬,跨进阳台,人踩稳之后,两手撑住她的窗户沿,轻轻松松翻了进来。
  动作一气呵成,全程丝毫没有犹豫,想起她曾经翻个狗窝都差点要了她半条命,而祁正上树跳房子翻窗户一系列高危行为做完,气儿都没怎么喘。
  她刚刚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下一秒人就没了。
  她知道他力气大爱飙车身体灵活,上次还嘲笑她身体素质差,那他也不能……疯成这样吧?
  夏藤一阵头晕目眩,惊吓过度,一屁股跌进床里,祁正瞥她一眼:“吓成这样?”
  见她手里还摇摇欲坠握着一把剪刀,他一把夺了过去。
  夏藤的声音不太稳,还有点儿喘不上气,她惊魂未定的,“……你不要命啊。”
  祁正把剪刀搁远了点,没说话,西梁这一片,哪家房顶他没上过,哪棵树他没爬过,又不是城市,房子再高也高不到哪去,瞎操什么心。
  他不说话,夏藤在缓神,房间就这么安静下来了。
  一安静,氛围就要变。
  夏藤知道,祁正不会被氛围驱使着做点什么缓解气氛,因为他完全不在意场面尴不尴尬,也不考虑那些暗自涌动的东西。
  他只做他想做的。
  那么承受这一切的,只有夏藤。
  不过这会儿,尴尬倒是不尴尬,因为她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酒味,正在房间里蔓延。
  这么折腾都没散掉,他是喝了多少?
  窗户没关,窗帘重新垂下来,房间里光线很暗,到处都是一团黑影。
  夏藤站起来,摸索着去开灯,还没摸到开关,手腕就被一只手截住了。
  滚烫的,炽热的,体温。
  像团火在烧着她。
  夏藤动了一下嗓子,“我开灯。”
  “别。”
  一个字的威力有多大,夏藤算是见识到了。
  “可是我看不清。”
  “看清干什么。”他没松手,越捏越紧。“不认识我么?”
  “……”
  夏藤觉得,有些事儿好像不能总这么顺着他发展。
  他只管他乐意,从没问过她什么心情。
  “祁正,话我说过了。”她没挣开他的手,语气尽量平淡,“这次我们扯平,以后就当不认识。”
  两人不知道在较量什么,仿佛谁先堵的对方说不出话来谁就赢。
  “你以为,我三更半夜翻你窗户,就为了听你说这个?”
  他平时用这种语气说话的时候,已经要拉响十级警报了。
  但是今天晚上,夏藤懒得管他是不是要发火。
  她也有脾气。
 
 
第20章 
  四周太黑,她不知道该盯着哪儿看,手腕被制着,唯有呼吸声,此消彼长,拉扯着神经。
  惊吓褪去,先前在台球厅里的回忆马上占满脑袋。
  她没忘记他是怎么对她的。
  “那你想听我说什么?”
  她这态度和往日差的有点多。
  印象里她好欺负惯了,爱面子,脸皮薄,不高兴了也只敢第一句声音大点,一凶她就缩回去了。
  今天三番五次的挑衅他,他的耐心也没了,祁正捏住她的手腕猛得翻过身,摁在墙上,“咚”的一声,“你闹什么脾气?今天还没把老子的笑话看够?”
  夏藤被这一下子弄得浑身紧绷,“……我没看你的笑话。”
  “我不去学校你不高兴?跟着秦凡过来抽什么风?”
  她就知道他在气这个。
  “还和我比,让我给你道歉?你那个垃圾打球水平也配?”
  “……”
  全是酒气,又凶又急。
  夏藤的腰顶在柜角,很痛,她想站起来,但是祁正跟座山似的重重压着她。
  “张嘴闭嘴就是扯平扯平扯平,你这张嘴除了放这些屁还会不会干别的?”
  他越说越粗俗,夏藤听不下去了,一把推在他身上,“你讲话能不能不要这么难听?”
  “这就不爽了?我就借你件校服扯出来这么多破事,我找谁不爽?”
  “你……”
  “祁檀打我,你开不开心?我妈死了,我爸是个疯子,你开不开心?想不想笑?”
  夏藤扬起来想打他的手瞬间停在半空中。
  祁正却像陷进自己的世界里,情绪越发激动,“你以为祁檀真的在乎张惠和姓韩的告的那些状?他不过是终于逮住一个可以名正言顺打我的机会罢了,那是老子的学校,你看他长眼了吗?把我当人了吗?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骂我,骂我妈,说我恨他,放他妈的屁,明明是他巴不得我去死!”
  夏藤不知道,这些天多少人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他一个字都不想说。
  可是看见她,他那些压着的怨气全上来了,他讨厌她那副置身事外的样子,逮住机会就跟他极力撇清关系,所有人不管真心还是假意,都愿意关心他两句,她呢?连句好话都懒得说。
  祁正酒劲上头,神智早就飞的无影无踪,他生气,她也别想好过,他在外面喝得跟狗一样,她凭什么在家睡大觉?
  夏藤“嘶”了一声,倒抽一丝冷气,祁正一口咬住她的肩膀,泄恨一般,用了极大的力。痛感瞬间袭遍全身,夏藤冒了一层汗,裙身紧紧黏住后背。
  他妈的……
  又来了。
  她穿吊带裙不是方便他咬的。
  夏藤想骂人,又不敢太大动作,生怕把这人惹急了吵醒楼下的沈蘩。
  良久,祁正不咬了,整个人身子一垮,脸埋进她脖颈侧的窝里,可能是太生气了,他大喘着气,肩膀一抬一抬的。
  房间没有开灯,只有深夜的风撩起窗帘,放了几丝冷白的月光进来,她只能看到他躬下去的背。
  这是个脆弱的姿势。
  他鼻息间的热气如数轰在她的皮肤上,然后,她感觉到了肩头的湿润。
  冰凉冰凉的。
  他哭了。
  ……
  祁正这种人,怎么会哭?
  他应该是断胳膊断腿都不会掉一滴眼泪的冷血动物,那么强硬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轻易在外人面前展示脆弱,更何况是在她面前。
  但是,这件事确实发生了。
  夏藤做了万千遍思想斗争,才决定把打他的手改成拍拍他的背以做安慰。
  结果,耳边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
  折腾了半天,他竟然就这么靠着她睡着了。
  夏藤瞬间说不出话来。
  如果祁正第二天醒来,发现他发了一通酒疯,她还看见过他哭,她会不会被灭口?
  夏藤摇了摇脑袋,被自己还有空想这些问题折服了,怕不是离得太近,她也被酒精传染了。
  眼下的问题是,她要怎么处理他。
  怎么来的怎么扔下去?
  夏藤又甩了下脑袋。
  喝醉的人身体都很沉,尤其祁正这人看着瘦,身上的肌肉却是不少,被他靠了一会儿半个肩都血液不流通,夏藤憋了一股劲,强行把他支起来,他刚站直,就直直朝后倒了过去。
  倒之前,他的胳膊还挂在她身上,夏藤情理之中被连带着一同倒过去,俩人重重摔进床里。
  好在是床里,不是地板。如果她磕破了相,她真的可以把他扔出去。
  祁正的身体像块烧烫的铁,她的脸扑在他外套上,夏藤等那个晕劲过了,手摁在他身上把自己撑起来半截,往上爬了点,停在他的脸侧。
  细细观摩他的睡颜是爱慕者会做的事情,她没有那个心情。
  夏藤毫不犹豫的,对着他的脸扇起来。
  力道不大,但是很爽。
  祁正被她“扇”醒了两秒,眉毛皱成一团,夏藤估计他都没看清她是谁,张口就是一句:“你有病?”
  真是符合他的恶霸形象。
  面对这个局面,夏藤表现得非常冷静,手掌冲他张开,“你手机呢?那个红头发电话多少,让她来接你。”
  祁正已经被浓重的困意支配了大脑,再多一个字都懒得说,倒头就要睡,夏藤眼疾手快,手卡住他就要挨到床单上的脑袋,“给我起来,不准睡。”
  祁正眼睛像被502黏住,睁都睁不开,嘴巴里不知道在嘀咕什么,但十有八九都是骂人的。
  夏藤毫无同情心,“起来,给红头发打电话。”
  祁正不理她,再次睡去。
  行,你不打我打。
  夏藤直接上手,摸完他的上衣口袋摸裤子口袋,任谁被这么一双手摸来摸去都会受不住,祁正再一次不得已醒来,这次是带着火的,一把拽住她的手腕把她反压在身下,嗓子都哑了:
  “你找死?”
  夏藤长发铺开,淡淡的,“我让你给她打电话。”
  “打他妈打,乔子晴今天想睡我。”
  夏藤反应了一秒,乔子晴应该就是那个红头发女孩,她“哦”了一声,“你俩没睡过?”
  没道理啊。
  “我谁都没睡过。”
  “……”
  夏藤不知道说什么了,这个距离,这个话题,有点危险。
  她不想引火烧身。
  好在祁正应该是真的困到没力气了,说完头又低下去,眼睛沉沉闭在一起。
  夏藤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如果传出去,有人乱说怎么办……”
  “我把他嘴撕了。”
  他在她身侧说。
  这是这一晚,祁正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之后就睡死了。
  夏藤再怎么喊也无济于事。
  折腾到最后,夏藤也没力气了,长长呼出一口气,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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