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梅——黄三_
时间:2019-11-06 09:43:44

  总之不再独来独往了,她变柔和了许多。
  开学就和夏藤找过事儿的赵意晗,依旧和她的小团体招摇过市,自从有祁正替她欺负夏藤,她就不出手了,每天研究涂什么色的指甲油,画什么眉毛烫什么发型,像只花孔雀立在六班。最近好像新认识了个什么厉害人物,逢人就要提两句,眉梢之间的得意难以平敛。
  唯一没变的只有江澄阳,对谁都是一张笑脸,干净如名,澄澈的太阳,远远看见人就跳起来打招呼。
  教室最后一排始终是空着的,班上座位换了几轮都没人敢坐,也还是会有人提起他,毕竟曾经坐在那里的人,足够深刻印在每个人的学生时代里。
  他或许会忘记他们,但他们不会忘记他。
  夏藤没有要求换座。
  她和这个班仍然保持着相对距离,你进我退,不融入任何一个团体。
  她从商店要了几个大纸箱过来,把原本堆在那张桌子上的东西全部归整好,罗列在箱子里,摆在桌子底下。她做这些的时候,班里没有一个人问,但是打那之后,大家有实在放不下的东西都会放箱子里,而不是扔在那张桌子上。
  几个大箱子沉沉置在他的桌子下,好像这样就可以封存在那里发生过的一段回忆。
  关于祁正,夏藤知道他从未消失,他只是回到了他原来的生活,秦凡一直和他保持着联系,有时候是去喝酒,有时候是去打架,年级里那帮男生嘴里也没停过他的消息,连江挽月和江澄阳都能在放学路上碰到他。
  偏是她一次没碰上。
  也不奇怪,她有意避开,碰不上对她来说是好事。
  她不想看见他。
  夏藤渐渐喜欢上了靠窗的位置,从窗户看出去,她可以躲在暗处,静静观察外面的世界。
  你永远不会知道,下一秒会出现什么景色。是阴是晴,是风是雨,都逐渐成为影响她喜忧的一部分。
  日子就这样过着,看似归于平淡,实则驶向未知。
  但风暴仍未来,以为一场雨,就只是一场雨。
  一场秋雨一场寒,转眼间,窗外茂盛的绿叶变黄,枯萎,凋谢。
  开学两个多月了。
  距离最后一次见到祁正,也是将近一个月之前的事儿了。
  ……
  新一周,昭县一中迎来一位客。
  夏藤早上来上学就看见校门口停着一辆宝马,平时门口也停私家车,但大多是她没见过的品牌,款式老旧,车前玻璃总是蒙着一层土,还有雨刷器硬生生刮出来的半弧。
  这辆车放城市里也不会多引人注目,但开在昭县,还停在校门口,就有点儿让人好奇了。
  来领导也不敢这么大张旗鼓吧。
  还是哪位学生家长的?
  夏藤是今天的室外值日生,她没上楼,而是先去了趟清洁区。
  天儿冷,她想早早扫完早早上去,懒得上去再下来的跑趟了。
  头天晚上放学她就把室外值日用的垃圾桶给拎下来了,锁在他们班的工具房里,夏藤拿着钥匙过去,拿了把大扫帚,垃圾桶也提出来,然后去清洁区扫地。
  大清早的,还没太多外界的噪音,所以那道女人的声音和高跟鞋声就非常明显。
  夏藤往声源地看过去一眼,一个女人正和两位老师从楼里走出来,没看错的话,楼是校长办公室的楼,两位老师,一位是校长,一位是……韩主任?
  女人黑发紧紧低盘在脑后,黑色长大衣,高跟靴,手里拎的包,夏藤眯眼看了会儿,Dior戴妃包。
  天还没大亮,五官看不太清,但气场逼人。
  这应该不能是领导吧……
  夏藤还肘着个大扫帚发愣,那边已经交谈完毕,校长回到楼里,韩主任带着女人走下台阶。
  夏藤赶紧转身,怕被发现自己在偷看。
  高跟鞋的声音由远及近,再由近及远,最后不知道去哪儿了。
  天气缘故,逗留在外的学生变少了,清洁区垃圾不是很多,夏藤扫的差不多的时候,其他值日生差不多到齐。
  大家都背着书包过来打扫,一个想法,扫完直接回教室,省得回到暖烘烘的教室就不想下楼。
  夏藤把自己负责的那一块清理干净,然后提着桶去把垃圾到了,回来的时候另一女生说:“垃圾桶留着吧,我待会儿倒完拎上去。”
  夏藤点点头,把桶子给她搁下,然后拖着大扫帚去工具房。
  全部收拾完,她的手已经冻木了,夏藤把手藏进袖子里跑进教学楼,暖气扑面而来,她呼出一口气,活过来了。
  而此时此刻,她并不知道,楼上的高三六班正在经历着什么。
 
 
第23章 
  夏藤上到自己班的楼层,往常大敞着门热闹如菜市场的办公室,今天竟然是关着的。
  夏藤没多好奇,背着书包往自己班走。
  四班,五班,六班。
  前两个班都在早读,只有他们班静悄悄的。今天是田波的语文早读课,按理说都应该在背课文。
  夏藤推开教室门——今天教室门怎么也是关着的?
  她一进去,视线随后,脚步猛得停住。
  最后一排的桌子上,坐着一个人。
  一个消失在这个班许久的,人物。
  他穿了一整套校服,盘腿坐在桌子上,之前放在他课桌底下的纸箱,一个倒在地上,东西洒了一地,另一个搁在他腿边,纸板已经被撕裂,东倒西歪的。
  祁正随手拿了一本书出来,往第一页一翻,照着上面的名字念:“高,雅,歌。”
  一个字一个字,念得人打寒颤。
  赵雅歌就是之前江挽月发飙那天说“祁正不来刚好多出一张空桌”的女生,此刻被这么一点名,整个人都蔫了。
  祁正又从箱子里拿出一本,翻开第一页,念:“高,雅,歌。”
  再拿一本,再念。
  一连五本,都是叫高雅歌的女生的,她从座位里颤颤巍巍站起来,人已经快哭了。
  祁正哗啦哗啦翻完,然后捏在手里,胳膊肘往窗户边一搭,眼皮半耷拉着,“书还要不要?”
  “要……要。”高雅歌说话都开始坑坑巴巴。
  “要,为什么放我这儿?”祁正很不解,歪着头,“当我不来了?”
  “不是……”
  “那是什么?”
  高雅歌吓得不敢抬头,脖子缩进肩膀里。
  祁正嘴角一扬,咧出个笑:“这么多东西,还拿俩纸箱装好,挺会利用空间啊。我刚才凳子一拉,人都坐不进去。”
  下一秒,瞬间变脸,书往地上一甩,声音狠戾至极,“老子的位置是他妈给你们收破烂的?”
  一阵巨响,高雅歌直接哭出声来:“不是我放的箱子……”
  祁正甩了下胳膊,“那是谁?”
  女生转着泪汪汪的眼找人,最后,和全班的目光一起,聚集在门口的人身上。
  夏藤听到高雅歌说那句话时,就已经意识到会发生什么了。
  可笑吗?
  有点吧,反正人性向来是这么一回事。
  让人自私,让人丑恶,让人不假思索的抛弃良知。
  夏藤没有为自己辩解,她还没接受祁正回来这件事。
  祁正看到她了。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一刻的目光,他看人,更像用一把剑对准心脏,用一把枪抵住胸膛。
  会让人陷入无限的窒息和恐慌。
  但是夏藤习惯了。
  她被那样看过无数回。
  她习惯了。
  夏藤往自己的位置上走,边走边把书包肩带摘下来,走到跟前,包放进座位,人在他面前蹲下去。
  她把箱子扶起来,洒了一地的书列成一摞,重新把它们放进箱子里,收拾另一摊时,祁正从桌子上跳下来,一脚踢翻箱子,刚刚放进去的书又洒出来,场面恢复狼藉。
  有人惊呼一声,又赶紧捂住嘴噤声,害怕惹祸。
  夏藤动作停了,她扭头看了箱子一会儿,挪过去,扶起来,继续收拾。
  她当他不存在。
  甚至都没看一眼。
  快要收拾好时,箱子再一次被踢飞。
  情况变得有些惨烈,箱子被踢变形了,书洒一走廊。
  靠走廊有个同学看不下去,想帮忙捡起来一本,祁正在后面开口:
  “谁敢捡?”
  同学听见,哆嗦了一下,马上收回手。
  秦凡觉得不劝不行了,祁正这是要炸学校啊,他出声:“阿正……卧槽!阿正!”
  后面这声“卧槽”,是被夏藤的举动吓的。
  她几步过去捡起地上那本书,直接冲着祁正的脸甩过去。
  书页在半空中张牙舞爪的飞,然后猛猛砸在他脸上,纸张太锋利,脸颊瞬时被割破一道口子。
  夏藤瞪着他,眼睛烧着火。
  祁正侧着脸,舌尖顶起脸颊那道伤口的位置,抬手一摸,流血了。
  然后再抬眸,眼里只剩下黑色。
  “你找死?”
  夏藤毫不畏惧,“你来。”
  她气的眼睛红了,那股子藏在身体里的,陌生又熟悉的劲又上来了。
  这么多次,她忍够了。
  “弄不死我你他妈一头碰死吧,畜生。”
  平静的语气,致命的杀伤力。
  祁正几乎被激的发了狂,冲上前掐住她的脖子,单手就把她高高拎起,夏藤逐渐双脚离地,气越来越喘不上来,她缺氧,大脑一片眩晕,汗也流进眼睛里,在祁正几近疯狂的眼神里,她也疯了。
  她没有求绕,用尽全身的力气,不为挣扎,只为挤出破碎的一句:
  “你今天弄不死我,就等着被我弄死吧。”
  最后,是冲进来的田波和从后排飞奔过来的秦凡江澄阳制住了祁正,江挽月和其他女生接住她,她坠回地面,双腿一软,半晕了过去。
  ……
  醒来,是在医院病房里。
  夏藤想动,脖子一阵刺痛,她摸了一下,上面裹了层纱布,等了一会儿,再慢慢扭动,比刚才好多了,就是脖子上的皮肤拉扯着疼,应该是软组织挫伤。
  夏藤想下床,外面的走廊传来声音——
  “我费多大力气才让校长同意再放你进来?留校察看,好歹保留个学籍。好,你倒好,回来第一天就惹事,把人家掐成什么样儿了你看见没?疯也不是你这么疯的!你要是跟祁檀一个德行,趁早别认我这个姨!”
  女人已经在尽量压低声音了,无奈隔音效果不好,夏藤躺在床上一字不落的听完了。
  她在想祁正面对这种劈头盖脸的数落会是什么更加暴躁的反应,结果好半天过去,都没人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他的声音才响起:“她惹得我。”
  夏藤听见都要跳床而起了。
  “人家惹你你就能动手了?再说你这个脾气,没干什么过分的事谁主动招惹你?”女人没好气的道,“你再闯祸,我这下半年就腾出时间给你重新找学校吧。”
  祁正跟女人不在一个频道,“她怎么还没醒?”
  “……我跟你说话你就没听是吧?”女人微微冷笑,“我看你挺紧张人家啊,怎么下得去手的?”
  祁正没再回声。
  “行了,我进去看看。”
  女人说完,推门而入,祁正跟在她后面进来。
  夏藤坐在病床上,静静看着他们进来。
  她没看祁正,目光只落在女人身上。
  但是她知道,祁正一直盯着她。
  她没猜错,这个女人正是她今天早晨在校长办公室楼下看到的的黑风衣高跟靴,眉眼和祁正三分像,气质上上佳。
  是个漂亮女人。
  苏家的大女儿,被送去城里上学的苏池。
  她面对夏藤,已经完全敛起多余的情绪,面上滴水不漏,“什么时候醒的?”
  夏藤没装,“有一会儿了。”
  祁正忍不住:“醒了不知道叫人?”
  夏藤没什么起伏,“脖子疼,刚醒发不出声音。”
  她这么一说,他不说话了。
  苏池瞪他一眼,“你出去。”
  祁正没动。
  苏池:“舍不得走?”
  祁正动了,往门口走了两步,又回头:“你别威胁她。”
  苏池和苏禾不一样,年纪轻轻从小县城出去闯,大城市里比她家境牛逼的到处都是,没点儿本事怎么一路到今天,她最会干颠倒黑白反过来威胁人的事。
  她以为祁正对任何人都漠不关心,也不了解苏家的人,但是今天,就这一句话,苏池听出来了,祁正什么都知道,够聪明,也够敏锐,他只是懒得说。
  苏池没点头也没摇头,说:“把门带上。”
  *
  祁正出去,房间安静下来。
  “喝点水吗?”苏池说着,已经走过去给她倒了一杯。
  夏藤轻声说谢谢,接过纸杯抿了一口,温度刚刚好。
  从她醒来,发现一个学校老师都不在的时候,她已经知道这个女人处理事情的手段和能力,也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了。
  这事儿准备私了。
  也只能私了。
  而且她没有选择。
  否则,那个重新找学校的人,是她。
  “是叫夏藤吗?”女人坐在她床边,“名字很好听。”
  夏藤低头看着纸杯,“我姥姥取的,跟她名字一样。”
  女人侧头,“是姥姥带大的?”
  “算是。”
  “那你看,需不需要请你的家人过来一趟?我们好好聊聊。”
  “不用。”夏藤把纸杯捏扁,再一点一点按回去,“跟我说就可以。”
  苏池目光从她的动作移到脸上,然后点点头,“好,是这样,可能我的诉求对你来说有点无理,但祁正的情况你应该也知道,他差点被开除,我这次回来,也是专门来处理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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