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也就一个脾气恶劣的祁正让她莫名其妙的害怕,其他人,夏藤从来不放在眼里。
女生被夏藤说的冷下脸。“你别不识好歹。”
“我放过她,是因为我讨厌这样的处理方式,你们逼着她说一句对不起,也得看看我稀不稀罕。”
女生气的满脸涨红,要冲上来打她,其他人赶紧拦住,“你别,阿正知道了怎么办!”
女生气的骂骂咧咧,夏藤别过脸,她真是烦透了这些人的自以为是。
她要走,黄毛女朋友叫住她:“喂。”
夏藤侧头。
她说:“这些话,你敢直接和阿正说吗?你自己清楚,我们不可能无缘无故帮你。”
夏藤:“你想说什么?”
女生卷着自己的发尾,“既然你觉得我们多管闲事,你就去和阿正说,如果阿正听你的,我们就自认倒霉,如果你不敢。”
她笑笑,“我的姐们也不能白白被你讽刺一顿,是不是?”
第27章
夏藤听得懂她什么意思,动她,她们不敢,但被她这么劈头盖脸说一顿,她们又气不过,所以也要给她找点不痛快。
本来今天这事儿,她就打算找祁正问清楚,她既然这么说,夏藤点头,“行。”
黄毛女朋友却不放她走,“别光行啊,我怎么知道你最后跟他说没说?”
夏藤停步,“那你想怎么样?”
“我们现在要去找他们。”女生面朝那几个女生指了指,斜靠着门框,看着她,“你跟我们一块去,当面说。”
夏藤目光随她扫过去,几个女生没一个穿校服,打扮的花里胡哨,看得出来都补了妆,浓眉红唇,粉底一股假面感,妆感粗糙。被她“骂”蠢的女生正恨恨的瞪着她。
一眼扫过去,唯一正常点儿的,就算眼前这位黄毛的女朋友了。
夏藤平时不怎么和这种人接触,她知道哪都有这种人,可是她很抗拒与她们为伍。
“如果我不去呢?”
“那就立正站好,乖乖跟我姐们道歉。她开心了,你就可以走了。”
黄毛女朋友叫吴恬,声音清脆,长相也偏甜美挂,但神情姿态丝毫和甜美沾不上边。
她和祁正身边那些人混的久,气场也跟着锻炼出来了,不用大呼小叫的骂脏话,知道怎么笑着威胁人。
夏藤知道这事儿是非得今天解决了。但她还是想纠正吴恬的话,“我不觉得我做了什么需要道歉的错事。”
“可是我觉得你做了。”吴恬眨眨眼,“别跟我讲大道理,我说不过你。我只告诉你,在我们这儿,你惹了不该惹的人,就是错,但你有本事脱身,错的也是对的,明白吗?”
明白吗?
她怎么会不明白。
即便如此,她还是想较真,想为自己辩解一声,想试图讲些道理,所以那时候她跌的头破血流,最后发现,世界照样如此,世界一直如此。
一个社会的灰暗面,其实渗透在每个细枝末节里,人们习以为常,默认着这一切的发生,旁观时冷漠,承受时沉默,于是这些明目张胆的恶意被惯上“这个社会就这样”的名号,肆意滋长,成为那些牢牢框死人们的,所谓的“不成明的规矩”。
原来不管在哪里,都是这样的。
只有傻子在妄图改变。
那她到底该说是这个世界活该,还是她活该?
*
加上夏藤,总共六个人。
出租车打了两辆,吴恬拉着夏藤和她坐一辆。夏藤没有异议,面对一个总好过面对一车。
吴恬上了车就没管过夏藤,她估计在和黄毛发信息,不知道什么牌子的手机,消息提示音巨吵不说,一来消息还会哗啦哗啦闪灯,那灯忽闪了一路,夏藤只要一眨眼睛,眼前全是黑影,她干脆把视线挪向窗外,清净。
吴恬打字打累了,抽空看了她一眼,道:“说实话,我要是你,我今天就听那个高什么的给我道歉,然后客客气气道个谢,拍屁股走人,皆大欢喜,啥事没有。”
夏藤盯着车窗外的霓虹,没回头,淡淡道:“你不是我。”
“啧。”吴恬咂舌她这个态度,直话直说,“你还真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夏藤无所谓,懒得回话了。
吴恬像是问她,又像是感叹,“阿正到底喜欢你什么呀?”
“他不是喜欢我。”夏藤垂着眼,睫毛下笼着淡淡的阴影。
“他只是想让我服他。”
这是她第一次直面这个问题。
祁正对她的那些反常举动里,旁人看来,是在意,是特殊,只有她感受得到,里面更多的是征服欲,以及匪夷所思的占有欲。
这二者,怎么听都比喜欢血腥的多。
可惜无人体会。
吴恬说:“那你服他不就好了。”
夏藤:“我为什么要服他?”
吴恬完全褪去那副混子气息,摆出了恋爱中的女孩都会摆出的表情,“没有为什么啊,你喜欢他,自然就会想听他的话。”
说到这,吴恬猛得顿住,坐直身拉住夏藤的胳膊。
“所以你不喜欢阿正呀?”
吴恬眼睛本就大,这么一瞪圆,感觉整张脸只剩眼睛了。
夏藤想,终于有人从她的角度考虑问题了。
“我天,你竟然不喜欢阿正。”吴恬觉得不可思议,“你为什么不喜欢他?阿正脾气是差了点,但是人很帅啊!而且他外公外婆家超有钱!打架也厉害,对朋友又仗义,我好多朋友都喜欢他。”
这都是些什么浅薄的理由。
年轻人眼里,祁正身上竟然都是长处。
夏藤:“……所以我也非得喜欢么?”
“也是哦。你是从大城市来的,你肯定见过更帅的。”吴恬又往她那边凑了凑,“你不会有男朋友了吧?”
“没有。”
“没有就好,有的话阿正可要伤心了。”
吴恬坚信她必和祁正发生点什么,夏藤看她那样,也不想再做无意义的解释。
十几分钟的车程就被吴恬这么八卦过去。
到达目的地,是一家KTV,叫不夜天。
这KTV夏藤知道,全昭县仅此一家,开了好多年,估计是知道这种小地方也开不起来第二家,要想娱乐人总会来这儿,外观旧的像上个世纪的也不装修,灯牌亮的光都雾秃秃的,应该是上面蒙的灰尘太厚。
门口的安保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夏藤就这么穿着校服堂而皇之的夹在几个女生中间进去了。
里面倒是修的华丽而俗气,大厅金碧辉煌,头顶是宫廷式吊灯,时不时传来其他包厢的歌声。
黄毛和一个男的出来接人,他先把吴恬手牵住,然后眼睛一瞟,以为自己看错了。
“阿正他们班那个?”
“嗯,有点事儿要解决。”吴恬靠着他,问,“阿正在吧?”
“在是在。”黄毛看看夏藤,又看看吴恬,“他今天喝的有点多。”
吴恬要看时间,“已经醉了?这才几点。”
“醉不至于,就是有点不受控制了这会儿,你要有什么事,我现在说话可能不管用。”
吴恬摆手:“不是我的事,是她的。”她指了指夏藤,“她说话管用就行。”
*
夏藤跟在他们身后,七拐八拐,最后停在一个包厢门口,夏藤看了一眼房号,v888,也是够土。
黄毛推开门,里面歌舞升平。
女孩们到场,气氛更火热,一片欢呼声中,被夏藤骂过的女生一头扎进自己男朋友的怀里,大腿直接骑了上去,两人相拥。
夏藤撇开视线,她对这派颓靡之景没有任何兴趣。
约摸着是谁在过生日,两个茶几上摆满两个方正的啤酒,酒瓶上立着一蛋糕,刚插上蜡烛,还没点火。
黄毛对着沙发中间坐着的一人耳语几句,然后往门口指了一下,那边的几个都看过来。
夏藤就立在门口,厚重的门压在她的脊背上,她不往里踏一步。
黄毛过去给吴恬说了两句,吴恬走过来拉她。
夏藤被拉到沙发那边。
祁正靠在里面,一只腿蜷起踩着茶几,人懒散的斜着,手里拿着手机,屏幕照亮他的脸,在这一片昏暗里,他拥有惊艳黑夜的外表。
人模人样的人不走正道,总是让人倍感惋惜。
他再如何浸泡在乌烟瘴气里,只要一抬脸,就有欺骗人的效果。想当初,她就是被这副漂亮的皮囊骗了,才忽略了他眼底常有的,不同旁人的戾气。
在他的场子,他更自在一些,学校里收敛的,在这里全部显露。
他没起身,头靠在沙发背,下巴高高抬起,眼睛向下,仰躺着看她。
从这个死亡角度看他,也只能感叹他的轮廓好,骨相好,这人的脸没有死角。
“找我什么事?”他问。
耳边全是透过麦克风无限放大的歌声和震得地板都在发颤的伴奏,还有那些人的嬉笑,夏藤皱着眉,“能不能出去说?”
祁正侧了下耳朵,他没听清。
夏藤覆过去,在他耳边喊:“能不能出去说!里面太吵了!”
祁正起身,夏藤以为他同意了,刚准备往门口走,包厢里的伴奏戛然而止,拿话筒的人还在扯着嗓子唱高音,伴奏这么一停,高音唱劈了。
祁正在点歌台按了个暂停,然后拉了个转椅坐下,“安静了,说吧。”
夏藤摸不透他这是什么态度。
但是谈话得继续。
“高雅歌的事,是不是你的意思?”
祁正坐在转椅上从左边转到右边,再从右边转到左边,“她什么事?”
“她今天被堵在厕所,有人让她给我道歉。”
祁正脚点地,停住,“这不挺好。”
“好在哪里?”
夏藤看着他满不在乎的表情,“你解决问题的方式是不是只有威胁,恐吓,暴力?”
“你们动她了?”祁正椅子转向吴恬,问她。
夏藤肯定是不能动的,那问的就是高雅歌。
吴恬说:“没有。说两句那女的已经哭了,犯不着动手。”
吴恬说的是实话,高雅歌这种人,只敢在自己班里横一点,在外面遇上真横的,稍微凶两句就缴械投降了。
祁正点点头,又转回去,“我只占前两个。”
“你还觉得不够过分吗?”
祁正的表情一点一点收起来,“我只是让她给你道个歉,没干别的。”
“她为什么要给我道歉?”
“她诬陷你。”
“那你呢?”
夏藤看着他的眼睛,“她诬陷我的时候,你不也问都不问就相信了吗?”
祁正不说话了。
这事儿的细节他并不知情,这是秦凡想的办法,女生之间他们都不方便插手,黄毛就说让她女朋友帮忙。吴恬怎么处理的,他不清楚,也没考虑那么多,做这些,就是想让夏藤心里舒服点。误会总得有人解开。
但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
她又生气了。
酒喝的有点多,情绪容易起伏,祁正感觉到自己心跳越来越快。
他一直知道夏藤胆子不小,她下定决心的时候,通常是她最大胆的时候。
她不回避这个问题了,也不躲他了,可是她端起了决裂的姿态。
祁正避开她的视线,额前的发挡住脸,“你那天没跟我说。”
夏藤并没有察觉他的异常。
“你听得进去我说话吗?”她不需要他回答,扬起嘴角,“你不会。”
“那你想让我怎么样?”他抬头,情绪原因,眼睛红了一圈。
不是眼泪,是气的。
“我哄了你一天,你都不用正眼看我。”他呼吸声变得粗重,“我怎么样你都不满意。”
包厢变得一片安静,没有人出声。
祁正一喝多,心智就会迅速退化,褪去平日里的凶神恶煞,高兴了大笑,不高兴就上房揭瓦,现在是委屈上了。
有埋怨的目光投向她,他的朋友不满意她的态度。
夏藤忽略心底涌上来的涩然,轻声说:“我只希望你能认真审视一次我们之间发生过的事。祁正,我不欠你的,是你一次一次招惹我。”
祁正瞪着她:“是你招惹我。”
夏藤还想说什么,可是太多话卡在了喉咙,她慢慢合上唇。
她忘了,祁正喝多的时候不讲道理。
她何德何能,还奢望他给她道歉,在这个鬼地方,她就算被他整死了,也是她活该。
她不说话,祁正那股不好的预感就越来越强烈。
“今天我朋友过生日,我不想跟你吵。”他从转椅上跳下来,往点歌台那边走,“既然来了就一块吧,你先别走。”
夏藤抓紧衣角,松开,又抓紧,“其实我不过是想要一句你的对不起。”
祁正捂上耳朵,“我不想毁别人的生日。”
她还是说:“你对我做的那么多事,我都能原谅。”
她这个语气,祁正听得太阳穴紧绷,他把脑袋抱的紧紧的,死死捂着耳朵。
“但是现在,我不想要了。”她的声音无孔不入。
忍了无数次,这一次忍不住了。夏藤眼前回荡着一幕又一幕,“全都是我活该,我活该被你骂,活该被你欺负,活该差点被你掐死。”
“祁正,我再也不想理你了。”
他耐心到达上限,怒火烧到脑门,暴怒而起,一脚踹翻面前的转椅,“砰”的一声,滑摔到门边。